3
半夜,邵友名被大雄的咆哮聲吵醒,他起床走到客廳,狂怒地看到大雄把叮當的籠子咬歪了,試圖把爪子伸進去,叮當擠在籠子角落唧唧叫,驚恐得小身子炸毛炸成一個球。
邵友名沖上去扯開大雄,捏住它的嘴巴,“你不是想吃了叮當吧?”
大雄兩眼冒光,尾巴直豎着狂搖,那意思是:我想和它玩兒~~
邵友名看一眼沙發角落那只被咬得身首異處的長江七號,頭頂一排黑線:“叮當太小了,經不起你玩,你只能看着,不能動它,知道麽?”
大雄選擇性語言理解能力障礙了:我只是狗,聽不懂人話聽不懂!
邵友名抓出叮當放在掌心摸了摸安撫道,“別怕別怕……”
大雄一個狗撲:“嗷唔——”給我——
邵友名吓了一大跳,把叮當舉得老高,“大雄,別亂來!”
大雄亢奮地龇牙咧嘴,再撲:“嗷唔嗷唔——”給我給我——
邵友名被大雄撲得趔趄幾步,喝道:“大雄,找打吧?”
年輕力壯的哈士奇不可以小觑的,大雄後退幾步助跑,一鼓作氣把它的狗爹撲倒。邵友名悴不及防,仰面朝天倒在地上,叮當見靠山已倒,趕緊從邵友名掌心裏逃出來,噌噌噌往窗簾上爬。大雄把邵友名當成跑馬場,撒丫子碾過去,爪子惡狠狠踏過它爹引以為豪的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跟着叮當爬上窗簾,爬出半米,嗷嗷慘叫着連窗簾帶滑輪一起摔下來。
邵友名虛弱地爬起來,把自己的臉揉回原形,“大雄!你想造反是吧?”
大雄不理他,沖窗棱上的叮當吠叫不止。
叮當揮舞一下尾巴,挑釁地叫了兩聲,從這邊蹦到那邊。
邵友名無力再生氣,搖搖晃晃地扶牆走回卧室,“我不理你們了,管你們去死!”
第二天一大早,邵友名熬出倆黑眼圈,剛有些困意,大雄前爪搭上他的床,扒了扒他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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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友名悲憤地睜開眼:“死大雄,你吵夠沒有!”
大雄歪着腦袋興奮地看着他,發出唔唔唔的聲音。
邵友名扯住大雄的耳朵呵斥:“你怎麽和樓上那烤鱿魚一樣歪脖子了?咦……你含着什麽東西?”
大雄邀功似的搖着尾巴,張開嘴,把一團濕漉漉的東西吐了出來。
邵友名定睛一看,毛骨悚然:“啊——叮當——”
邵友名把小叮當洗幹淨,上上下下檢查一遍,總算放下心來。叮當沒有受傷,連毛都沒有掉一根,只是患了嚴重的被害妄想症,邵友名剛遞過一把葡萄幹,它便咻地縮成一團不住顫抖,倆黑豆眼可憐兮兮的望着自己抱在胸前的爪子。
“別怕,我把大雄趕到院子去了。”邵友名憐憫地用手指順毛安撫叮當,心下盤算着怎麽安排這兩只小東西。明擺不能把它們繼續擱在同一屋裏,這才一天就差點搞出命案,時間一久還了得?那麽,得送走一只?邵友名為難了,手心手背都是肉,得送走哪一只呢?
窗戶外面傳來绉飛的聲音:“大雄,你昨晚又吵什麽?你爹死了麽?你叫成那樣!”
邵友名額上青筋一跳,正準備沖出去罵人,轉念一想,笑了。他大踏步走出屋子,爽朗地打招呼:“绉飛,早啊。”
绉飛警惕地退後一步:“你怎麽叫我名字?怪不習慣的。”
“我不都是叫你名字的?你才奇怪呢。”邵友名笑容和藹。
“你都是叫我烤鱿魚的或者歪脖子。”绉飛看到邵友名的笑臉莫名地惶恐:“大多數時候是叫死烤鱿魚的歪脖子。”
“你不是叫我死養蘑菇的狗爹麽?”邵友名保持笑容,拍拍绉飛的肩,“好了,以前的事我們不提了,今後化幹戈為玉帛,相親相愛地做鄰居嘛。”
绉飛被“相親相愛”這四個字劈了一刀,搖搖晃晃地扶着院門:“呃,嗯……行啊。”
邵友名逐漸轉入正題,“對了,大雄吵了一晚,你聽到了麽?”
“聾子才聽不到!”绉飛冒起怒火。
邵友名攤手:“那不是我的錯呀,大雄不喜歡我了,它昨晚一直吵着想上樓找你玩。”
绉飛懷疑地看向大雄:“哦?為什麽?”
大雄應景地搖搖尾巴:“嗷唔嗷唔——”
“不知道,”邵友名一臉無辜相:“我怕他今晚看不到你還會吵,怎麽辦呢?”
绉飛感動了,握住狗爪,“大雄,你這麽喜歡我啊?其實我剛才給你吃的那塊牛肉有點酸了。”
邵友名嘴角抽搐半秒,假裝驚喜地說:“什麽?它吃東西了?昨晚我喂什麽它都不吃!绉飛,看來它真的不是一點喜歡你!”
绉飛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這樣啊哈哈……”
邵友名傷感地嘆氣:“我養了它這麽長時間,沒想到它竟然……對我沒有感情了……”難過得說不下去了。
绉飛忙安慰:“別難過啊,可能是因為它在外面流浪這麽久,一回家看到你又養了只松鼠,所以生氣了吧。”
邵友名望向绉飛,眼睛水靈得要溢出水來,“那怎麽辦呢?”
“我也不知道呢……”绉飛也束手無策,認真地着急起來。
“不然這樣吧,你的客廳不是空着的嗎?大雄養在你客廳裏吧?”邵友名試探着問。
绉飛想也沒想,“行啊!沒問題!”
邵友名做破涕為笑狀,學他那個愛撒嬌的朋友喻陌的語氣嗲聲說:“绉飛,你真好!我第一次見到像你這麽好的人!”
绉飛被捧得暈暈乎乎的:“哪裏哪裏,舉手之勞而已啦!”
邵友名握住绉飛的手用力地搖撼了幾下,正色道:“哥們,沒的說了,不知道怎麽感謝你。大雄洗澡喂飯什麽的你都不用管,你的客廳我負責收拾。”
绉飛納悶:你說話的風格可真多變,精神分裂呢吧?
晚上绉飛擺攤回來,邵友名聽到摩托車的聲音,拉開窗戶樂呵呵地說:“我把你的客廳打掃過了,大雄在你廳裏。”
绉飛應了聲,沒放在心上,待他上樓推開自己家房門,驚吓不小。只見客廳裏的垃圾全不見了,地板铮亮,中央攤開一塊嫩黃色的毛絨地毯;牆壁上的蜘蛛網腳印也消失了,雪白雪白的,懸着一幅抽象畫;窗戶玻璃一塵不染,挂上了顏色柔和天藍色狗狗插畫窗簾;牆壁一角挂着盆吊蘭,牆角放着大雄的狗窩,是一個巨大的貝殼狀沙發。绉飛把狗趕下來,自己窩上去——真舒服。
再打開自己卧室的門,绉飛痛苦地扭過頭去,三步兩步又窩回狗窩打瞌睡。大雄前爪搭在沙發上,抗議:“嗷唔嗷唔——”
“你怎麽跟你爹一樣小氣?”绉飛抱怨幾句,只好老老實實回到卧室裏蜷上床,臉不洗牙不刷打算睡覺。
大雄跑進來,東嗅嗅西嗅嗅,然後跳上床扒進绉飛被窩裏。
绉飛抱住狗腦袋摸了摸,迷迷糊糊地想:這狗真賤,好好的窩不睡,跑來睡我的彈簧床。
邵友名擔心大雄在新環境會吵得不可開交,沒想到一點兒聲音都沒有,狗爹真心吃醋了:嗚嗚嗚,大雄果然不喜歡我了!
趕走給自己帶來生命威脅的敵人,小叮當雀躍非常地東蹦西跳,被害妄想症也一夜之間痊愈了。由于籠子被大雄咬歪了,叮當處于半放養狀态,邵友名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聽到屋子某個角落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他蹑手蹑腳地爬下床,打手電四下尋找,終于在沙發角落找到了正在偷吃餅幹的叮當。
叮當冷靜地看一眼邵友名,把餅幹渣摔地上,舔了舔爪子跳回籠子邊,從扭曲的欄杆裏擠進去找到自己的窩,趴下,用尾巴蓋住全身,進入睡眠狀态。
天剛亮,邵友名輕聲推開绉飛的房門,本以為大雄會興高采烈迎上來,不想客廳裏沒有大雄的蹤影,他站在空蕩蕩的廳裏低聲喚道:“大雄!大雄……”
三分鐘過去了,毫無動靜。
邵友名躊躇片刻,小心翼翼打開绉飛的卧室門,往裏面張望一眼。大雄從绉飛的臂彎下冒出腦袋,支楞起耳朵,懶洋洋地朝邵友名搖了搖尾巴。
捉奸在床啊這是!邵友名忍不住發笑,招招手示意道:下樓來吃飯。
大雄的下巴枕在爪子上,光眨巴眼睛,不肯動。邵友名怕把绉飛吵醒,只好作罷,自己已經私闖民宅了,再打攪別人休息可不太道德。
大雄從小就粘人,但邵友名從來不讓它睡在床上,那得帶多少細菌到床上去啊?不過是绉飛的床就無所謂了,反正他的床沒比狗窩幹淨多少。邵友名默默地仔細環顧一番绉飛的卧室,有些哭笑不得:得,抽時間把這也收拾收拾吧。
绉飛一覺睡到大中午,洗漱完牽着大雄下樓,臉上兩道睡覺時印出來的痕跡,頭發壓扁了一角也渾然不覺。
邵友名正在刷論壇,看到那一人一狗下樓了,忙站起來隔着窗戶寒暄道:“起來啦?吃過早飯了嗎?”
绉飛打呵欠,“沒呢,我去巷口吃碗馄饨。”
“我看你每天都在外面吃,不會做飯?”
“不會。”
“你不是烤鱿魚的麽?”邵友名好奇。
“烤鱿魚和做飯有關系麽?”绉飛更好奇。
邵友名抹把冷汗,“我昨晚做了一鍋酸奶,剩很多,不然你到我這吃點吧?”
“哦哦!”绉飛驚喜地問:“酸奶也能自己做嗎?”
“能啊,我買了酸奶機。”
“哦哦!”绉飛往外面走,“那我去買幾個包子回來配。”
邵友名喊住他:“不用了,我做了蛋卷。”
“哦哦!”绉飛的感嘆詞一點新意都沒有,一連串問:“難怪,我說怎麽常聞到香味呢!蛋卷你也會做?我以為得經過專業培訓才會做。”
“很簡單的,我買了烤箱和打蛋機。”邵友名扶額:這對話真沒營養。
說話間,绉飛轉進邵友名家,“我看看我看看……哇,還真的挺像那麽一回事的,我有個朋友開蛋糕店的,什麽花樣的都會……”
“我就做了自己吃,什麽花樣都不會。”邵友名将盛蛋卷的碟子遞給他,“喏,坐那兒吃吧。”
“謝謝!”绉飛拈起一根蛋卷,一口咬掉半截,噴着蛋卷渣贊嘆:“味道不錯嘛!”笑容那叫一個全無心機!
邵友名倒一杯酸奶加點蜂蜜遞過去,暗地裏痛罵:你個豬頭,別邊吃邊噴行不?老子還得擦地板!給你下點老鼠藥讓你就這麽嗝屁算了!
绉飛用勺子劃拉着酸奶,憨笑:“你小子挺全能的嘛,以後結婚,你老婆可什麽都不用做了。”
“一般般吧。”邵友名笑了笑,歪着脖子重新打量對方,發覺烤鱿魚的死暴露狂越看越順眼,這個念頭一出來,他低頭揉揉眼睛:難不成自己的眼珠子被蚊子叮了?視力下降得這麽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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