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同游
顧曉池忍不住推門進去,看見葛葦,正坐在床上啃蘋果。
身上倒是穿着病號服,臉色卻是紅潤,比她手裏握着的蘋果,也不遑多讓。
葛葦明明歡暢笑着,看到顧曉池卻是一愣:“她怎麽來了?”
話是對着韓菁問的。
顧曉池的心裏堵了一下。
韓菁說:“蔣一涵今天請假,我叫曉池來接你。”
葛葦啃着蘋果,斜眼看韓菁:“敢情你就是來看我一眼,不送我回家啊?”
韓菁:“我這麽日理萬機的哪有空送你。百忙之中抽空來看你一眼就算你燒高香了。”
葛葦故作西子捧心,皺着眉,嘆着氣:“人家剛剛康複,你就不愛人家了。”
“又演上了啊。”韓菁被逗笑:“不像前段時間剛查出乳腺腫瘤的時候,吓得跟兔子似的,一會兒怕自己胸被切了,一會兒怕自己挂了,交待後事的話都出來了。”
顧曉池想,原來是因為這樣,葛葦才突然想到要畫一副不穿衣服的素描。
“那是,我這如花似玉的年紀死了多虧啊,ji*qing戲都沒拍過,就剛出道時演了一天池游泳的天山少女。”葛葦又開始嘴上沒邊:“就這有些媒體還說我是yan星,就因為我長得騷?”
顧曉池:……
韓菁:……
韓菁拉出背後的一個小女孩:“荇荇在這裏,你別說些少兒不宜的。”
小女孩十歲左右,一雙眼睛跟葛葦長得很像,眼角尖尖,眼尾揚起,活脫脫一只小狐貍。
臉色卻很蒼白,嘴唇毫無血色,看上去,病的不像是葛葦,倒像是這小女孩。
小女孩躲在韓菁背後,眼睛卻看着顧曉池這個房間裏唯一的陌生人:“姐姐,你是誰?”
顧曉池不知該怎麽說,葛葦只好開口替她介紹:“這是我的夜班司機,顧曉池。”
小女孩眼睛亮亮的:“曉池姐姐,你長得好好看啊,我覺得你是全世界最好看的人。”
“叛徒!”葛葦瞪了小女孩一眼,不看顧曉池,嘴裏卻在為顧曉池介紹:“這是我女兒。”
顧曉池一愣:葛葦……有個女兒?
小女孩向葛葦撲過去:“姐姐!”
韓菁無奈的接過話頭:“這是葛葦的妹妹,葛荇。”
原來是妹妹?顧曉池心裏的驚訝,也沒退去多少,她早已把網上能查到的葛葦資料,都翻了葛底兒掉,從沒聽說葛葦還有個這麽小的妹妹。
也不知妹妹一直被藏在哪裏。
韓菁說:“出院手續給你辦好了,我先走了啊,讓曉池送你回家。”
葛荇說:“我不回家,姐姐說了要帶我去新開的環球樂園玩,我要去!”
韓菁勸她:“荇荇,你身體不好,不能玩那些游樂設備。”
“我知道。”葛荇說:“所以姐姐說了,她要玩給我看的。”
韓菁無語,看着葛葦,一臉的“你自己挖的坑自己埋”。
葛葦試着跟葛荇商量:“姐姐剛出院,要不緩幾天,下周末再去?”
“姐姐你每天住在醫院,只是在等檢驗結果,韓菁姐姐都說你吃胖了,你敢上秤麽?”
小女孩簡直就是加強版葛葦,怼得葛葦低三下四:“我慫,我不敢。”
“去吧去吧。”葛荇搖着葛葦的手央求。
韓菁也寵這小女孩,想了想說:“那就去吧,讓曉池送你們去。”
轉頭問顧曉池:“你下午沒事吧?”
顧曉池搖頭:“沒。”
“不好意思這樣麻煩人家吧?”葛葦皺眉:“打工人已經夠不容易了。”
“你什麽時候這麽心地善良了?”韓菁怼她:“不麻煩曉池的話,你找得到其他人陪你麽?”
葛葦想了一圈,嘆了口氣:“我怎麽混的這麽差。”
她花蝴蝶似的到處撩,卻從不與人走心,屬于那種深夜喝多了把通訊錄翻到底,也翻不出一個可以打電話的人。
韓菁拿起包:“我真得走了,要不談合同該遲到了。”
路過顧曉池身邊的時候,壓低了聲音說:“荇荇心髒有問題,你注意看着點。”
顧曉池點頭。
一時之間,病房裏只剩下葛葦、葛荇,和顧曉池三人。
葛荇迫不及待:“我們快走吧!”
葛葦走進洗手間:“我先換衣服。”
出來的時候,穿一身白山羊絨的運動針織套裝,套一件棒球衫外套,戴一頂鴨舌帽和黑色的框架眼鏡。
禦姐秒變青春洋溢的學生。但X比學生大多了。
葛葦的行李,韓菁已經幫忙收拾好了。顧曉池幫忙拎着,三人一起走出病房,上了車。
葛荇看上去心情特好,把窗子搖下來,扒在窗邊不停往外張望:“姐姐姐姐,這裏什麽時候修了這麽高一棟樓?”
“姐姐姐姐,那裏挂了好大一副你的海報!”
葛葦幫她撫平被吹亂的劉海,笑她:“你怎麽跟小土包子進城似的。”
“我可不就是嗎?”葛荇撅嘴:“我都在城郊的療養院住了半年多啦!”
顧曉池在前座聽着,心裏也不知葛荇的心髒病,嚴重到了何種地步。
葛葦問葛荇:“中午想吃什麽?”
葛荇想了想:“披薩!”
葛葦哀嚎:“天要胖我,我不得不胖!”
車停到了B勝客門口,門口一堆小孩兒,看得葛葦頭痛。也不知道撈一把就一手油的食物,全天下小孩怎麽都這麽喜歡吃。
進店,排隊,葛荇興致勃勃點了芝心披薩、烤雞翅、肉醬意面,葛葦付了錢,三人找了窗邊一張桌子,坐着等。
葛葦穿得低調,餐廳裏忙忙碌碌、擁擁擠擠,沒有人注意到她。
真像兩個帶着妹妹出來玩的普通大學女生。葛葦逐漸放松下來。
很快食物被端上來,擺了滿滿一大桌子。顧曉池盯着面前的圓盤。
葛葦忽然想到,顧曉池應該沒吃過披薩。
葛葦開口:“荇荇,你長大了,是不是該由你給姐姐們分披薩?”
葛荇驕傲的拿起刀叉:“我能行!”
葛荇小心仔細的把披薩分成小塊,先挑一塊最大的,放到顧曉池面前的碟子裏。又挑了一塊,放進葛葦的碟子裏。
葛葦抗議:“為什麽她的那塊比我大?”
葛荇說:“因為曉池姐姐比你長得好看。”
葛葦的眼睛,狐貍一樣眯起來:“她比我好看?”
沉默了一路的顧曉池,忽然開口:“不,沒你好看。”
葛葦拿起橙汁喝了一口,沒理她。
葛荇直接從圓盤裏拿了一塊披薩,舉起來,把尖尖那一頭直接喂進嘴裏,大口咀嚼着。
顧曉池小心翼翼的偷瞟葛荇。
葛葦也不催促,等葛荇示範吃完一塊了,才在桌下輕輕踢了踢顧曉池的腳:“嘗嘗。”
普通的動作,被葛葦一做,就暧昧起來。
顧曉池拿起面前的披薩,學着葛荇的樣子,送進嘴裏。但她吃的沒葛荇那麽有經驗,咬了一口一拉,把芝士拉的老長,還不斷,顧曉池有些狼狽,只好又把拉遠的披薩,重新喂進嘴裏,咬了一大口,用牙齒把芝士切斷。
顧曉池腮幫子鼓鼓的。葛葦看着她,怎麽連吃東西都吃得這麽認真。長長的睫毛垂下來,腮幫子一動一動的,眼神沉着,好像在用心品味。
葛葦問:“好吃麽?”
顧曉池認真點頭:“還挺好吃的。”
“是麽?”葛葦忍不住拿起面前碟子裏的披薩,也咬了一口。
別說,平時覺得油膩膩不能入口的披薩,今天還真覺得挺好吃的。也不知是不是住院住久了的緣故。
顧曉池看着葛葦吃披薩。
整個人懶洋洋的,食指和拇指拈着一塊披薩,舉到半空,另一只手撐着頭,豐腴的唇微張,等披薩尖尖從半空掉進嘴裏。
芝士拉了長長的絲,葛葦舌尖一攪,那長長的拉絲就斷了,垂到葛葦的唇邊。葛葦又伸出紅潤的舌頭,在唇角一舔。
像是對嘴裏嘗到的味道滿意了。眼睛微微眯起來,鼻子裏輕哼一聲,垂在桌子底下的腿,一晃一晃的,鞋尖不小心撞在顧曉池的小腿上。
不知道這是什麽女妖精。吃塊披薩都吃得這麽se氣滿滿。
從餐廳出來,也不知是不是悶的,顧曉池的臉微微泛紅,覺得吹在臉上的風格外涼。
******
天氣已經有些冷了,環球樂園到了淡季,人不多,買了門票,很快入園。
葛荇看什麽都覺得稀奇,央着葛葦和顧曉池一一去坐。
別的還好,就是那個極速光輪,看着平平無奇一輛小摩托,飙起來跟火箭似的,軌道七彎八拐,滿滿的失重感襲來,比飛機遇到氣流的颠簸恐怖一萬倍。
葛葦也不知道為什麽要花錢來受這個罪,假發都要吹掉了,整個人倒吊着,腦部充血,冷風呼呼直往嘴裏灌。
又一個俯沖,葛葦吓得一聲驚呼,伸手在身邊亂抓,抓到顧曉池的一只手。
顧曉池回握住葛葦的手,在她掌心裏捏了一把。
俯沖結束,葛葦恢複了神智,很快把手抽了回去。
從極速光輪上下來,葛葦覺得有些想吐,葛荇興奮的湊過來:“姐姐,好玩麽?”
葛葦強行把胸腔裏的惡心壓了下去:“可太好玩了。”
葛葦扭頭看身邊的顧曉池,皺眉問道:“你怎麽都不叫呢?是不是吓傻了?”
顧曉池認真搖搖頭:“我沒覺得吓人。”
老家的山村,山巒起伏,有時候坡度陡了,拿一塊板子直接從草面上滑下去,哧溜溜的,特省時間。
不比這刺激多了?在顧曉池看來,什麽極速光輪,簡直小兒科。
葛葦一臉震驚的望着顧曉池,捅捅葛荇:“汝聞,人言否?”
一輛粉紅色的小推車過來,葛荇歡呼:“棉花糖!我要吃!”
葛葦在路邊的長椅上坐下,頭靠在那只穿粉裙子的紫兔子身上:“我不行了,我得緩緩,你們倆去吧。”
顧曉池帶着葛荇往小推車那邊走去,葛葦叫住她:“我給你錢。”
顧曉池搖頭:“我有錢。”
一只棉花糖三十塊,在顧曉池眼裏簡直是天價,卻毫不猶豫給葛荇買了。葛荇拿着,只吃了一口就皺眉:“太甜了,不好吃。”
顧曉池:……
葛荇把棉花糖塞到顧曉池手裏:“姐姐你幫我吃了吧。”
顧曉池咬了一口,也覺得甜。但她人生有一個原則,就是絕不浪費食物。
葛葦坐在長椅上,抽出一只煙,夾在指間慢慢抽着。看着顧曉池站在小推車旁,低着頭,一口一口,咬着一只棉花糖。
咬得很認真。
顧曉池穿白襯衫,牛仔褲,套一件黑色的工裝厚外套。黑長直的頭發披散下來,擋着她吃糖了,被她随手挽在耳後。
露出小半張側臉。她是清秀的長相,側臉的形狀卻有些棱角。葛葦覺得顧曉池身上混雜着很矛盾的氣質,像孤僻的少女,又像冷峻的少年。對什麽都很認真,又對什麽都很冷淡。
抱着人身子的時候,卻灼熱得像一團火。
葛葦的手指,被長到掉下來的煙灰燙了一下,疼得一縮。再擡頭,顧曉池吃完了棉花糖,帶着葛荇,向她的方向走過來。
少女高高瘦瘦的影子,被夕陽拉得老長,漸漸跟自己的影子,重疊在一起。
顧曉池站在葛葦面前,身形剛好擋去刺目的夕陽,在葛葦眼前,形成一片有些暧昧的暗影。
顧曉池開口,嘴裏是棉花糖的甜膩氣味。她問:“去坐摩天輪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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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