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1)

你以為被他制服,實際上控制局面的始終是他

1/“該要多倒黴,才會接二連三遇見你這種奇葩”

任臨樹同樣度過了難眠的一夜。

清早起來,他照例晨跑,然後像平時那樣,讓幾點過來拿需要幹洗的衣服和床單,再給陽臺上那株樹澆水,之後轉身走進暗房。

他閑暇之餘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在這間不足十平方米的暗房裏度過的。他喜歡在此處安靜的沖洗照片,因為這裏無人能打擾到他。他鐘愛膠卷相片,使用老式的膠卷相機。

正在洗的相片,是他上次去長白山拍下的雪景,看着畫面在顯影液中逐漸清晰,他略生歡喜。可惜,這次依舊沒有看到他要找的人。

“将來的某個冬天,我們一起去長白山吧,去那兒看雪,我還要對着雪山許願。”記憶裏,少女的臉永遠停留在十三歲。他曾問過她,為什麽那麽多座山,獨獨喜歡長白山,可她沒有回答。

“去了以後,我再告訴你。”她的話音,依稀回響在耳邊。

你可知,我已去長白山度過了十三個冬天。世界之大,我唯有到此來碰碰運氣。他在心中想。

如果找不到她,他在世上就沒有親密的人。

往後每一步,都危機四伏手機裏,有好幾通趙裁的未聽來電。緊接着,門鈴響起。他打開門,站在他面前的,是他所謂的親人。 趙裁、任枝、董美思,3個人臉上挂着同樣的敵意。

只不過董美思掩藏得很好,不像趙裁那般劍拔弩張,仿佛勝券在握。

趙裁先發制人,往沙發上一坐,右腳架在茶幾上,雙手合十,态度傲慢:“喂,電話也不接,玩失蹤?想必你也知道問題的嚴重性了吧,擅自改動遺囑,我可以告你詐騙!”

“任臨樹,我警告你,現在不是你躲起來就可以解決問題的,我奉勸你馬上卷鋪蓋走人,離開任家,或許我還能給你一點兒安置費,看在你叫了我這麽多年姐姐的份上,我當發發善心。”任枝含着冷冷的笑意。

他倒不以為意,波瀾不驚:“我現在不想談這些,目前還是我的工作時間,我還有相片要洗。你們請自便。”言罷,他走進暗房。

距離他上班的時間,還有一刻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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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裁“蹭”的地站起身想要攔住他,董美思連忙擺手示意。

“媽,你瞧他,人贓并抓獲了現行,還不把您放在眼裏!要不是我們任家收留他,供他念書、留學,他能有今天?狼子野心,活該他是個孤兒!”平日裏趙裁哪敢這樣說,現在是仗着自己手裏有那段錄像視頻做把柄,索性将藏在內心的話一同道出。

“別急,不就十幾分鐘的問題,他逃避不了的。我們要沉住氣,都養這條白眼狼十四年了,不在乎多養一會兒。”董美思慢條斯理地摘下禮帽,即使罵人也保持着優雅的姿态。

他靠在暗房門後,默默的攥緊拳頭,控制着自己的情緒。不是憤恨,而是悲傷。

片刻後,任臨樹走出暗房。

“少給我擺譜!話挑明了談,我手上有視頻,視頻拍到的內容,我想你該心知肚明。你今天要麽自動離開任家放棄財産,要麽……”趙裁話未講完,就被任臨樹打斷。

“明天記者招待會上見吧,現在無可奉告。”他一口回絕。

趙裁匪夷所思地打量他:“你還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啊,好,我也想看明天記者招待會上的好戲,我要讓天下人盡知你是個攥改遺書、詐吞遺産的養子。”

“念在在一個屋檐下生活這麽多年的分兒上,我想放你一馬。可是到如今你還死不悔改,就別怪我做絕了!”董美思一副假仁假義的腔調。

任枝接過話:“媽,咱別跟他浪費口舌,從他進我們家第一天起,我就看出了他的野心。幸好這次老公拿到了視頻證據,走,咱們回家開香槟慶祝,靜等明天記者招待會上的好戲。”

他一言不發,安靜地站在旁側,看着他們三人離開。他照常安排自己的工作,不會讓別人的話影響自己的判斷和決定。他驅車前往公司的Roman Sunrise酒店。酒店自他被任道吾領養那年正式開業,已創辦十五年,五星級标準,酒店大廈是仿意大利的複古環形建築風格。,共二十六層。他每天上午都會過去查看一下。昨夜臺風席卷,他今天更是要過去一趟。

梁赫幫他泊好車,緊跟其後,和他一同進入酒店。

酒店大廳內的巨型噴泉旁,立着幾座奇石假山,上面刻着酒店的标語。

——All Roads Lead to Roman.(條條大路通羅馬)

唯有他知道這棟酒店對任道吾的特殊意義,對他亦是。“任董早。”所有與他碰面的員工都會跟他打招呼,他一一點頭,回以招牌式的笑臉。

盡管還未正式接任千樹集團董事長的職位,但大家似乎早已默認了他的身份。

坐在一樓咖啡廳的休憩室。桌上有半瓶紅酒,一杯白開水,兩小塊比薩,作為早餐。他看梁赫站在一旁,笑道:“你永遠都處于高度警惕狀态,随時都要做好有人要來刺殺我的準備。”

梁赫雖身高盡一米七二,但體型特別厚實,胸肌碩大,手背上布滿老繭,曾在泰國與頂級拳擊手打過多場拳擊比賽,從未輸過,是任道吾專門給他找的貼身助理兼保镖。在他看來,他與他形同兄弟,情如手足。

“老板,特殊時期,必須提防。我收到消息,趙裁籠絡了幾路人為自己辦事,還頻繁給董事會的幾個股東獻殷勤,肯定會有大動作。”梁赫說話間,眼睛仍四下觀察。

“至少今天還不會下手,他以為那段視頻就足以擊垮我。”他給梁赫倒了一杯咖啡,轉變口氣,“不過,我有你梁赫,抵過千軍萬馬。”

幾經患難,多年信任。梁赫望着來往于大堂的人員,見一個男人摟着一個白晳豐滿的女子正在前臺辦理退房手續,彎腰湊近任臨樹的耳旁:“老板,那個男人我見過,之前你讓我調查葉餘生,有點印象,他是她的未婚夫。”

“你确定?”他問。

“百分之百确定,你知道我過目不忘的。”

他點點頭,抿一小口紅酒,嘴角浮起不易察覺的笑意,轉動酒杯:“有點意思。”

處理好酒店的事務,他打算去趟公司。

梁赫開車,任臨樹坐在後排座位上,見淺灰色雨衣擰成一團放在地墊上,看起來擺放得小心翼翼,生怕弄髒車。再看手邊,一件米白色薄開衫,搭在座位旁邊。他伸出左手,用大拇指和食指夾住開衫,扔到雨衣旁。

梁赫偷笑:“老板,這麽多年都不見你帶女人回家,周得晚在世時,你也鮮少與她見面,突然看到你車裏有女人的衣服,我還當眼花,真不适應。都怪我,沒找到你一直想找的人。”

任臨樹有潔癖,甚至是睡的床單,都要每天換洗一次。

“梁赫,你什麽時候也變得如此八卦了?我再次聲明,我和她勢不兩立,你千萬別将她和我聯系到一起。”他腦補葉餘生怕他對她不懷好意的樣子,如驚弓之鳥般雙手環胸驚恐地瞪他,還有滿頭濕發張大嘴的畫面,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還有,一年前在巴黎,他将她抵在牆上,她面死如灰的樣子。葉餘生和他接觸的其他女人完全不同,長期日曬,缺乏保養,皮膚黑且粗糙。除去膚色,單看五官,和他記憶深處的少女有幾分相似,所以他才會産生錯覺。

“老板,你是不是在想葉餘生?”

“開車——”他讓梁赫閉嘴。

車子往公司的方向行駛,在拐彎時,他忽然想起什麽,于是讓梁赫下車先去公司,自己随便找了個理由,聲稱還有點事要辦。

他握着方向盤,調轉車頭,再次去找她。葉餘生也好不到哪裏去,回到家裏,就被眼前的一幕所震驚。老棗樹被臺風刮倒了,枝丫穿破窗戶,直入客廳。她又累又餓,看枝頭還挂着一簇簇密實的青棗,便不急不忙拿籃子摘棗。

不能反抗,那就接納吧。

這一幕要是被阿姜看到,一定會拍下來,炒條新聞。

房東太太哼着小曲走進來,吓得往後跳,嚷嚷道:“天啦,我的房子怎麽變成這樣了?真是倒黴,我跟你講,你住在這裏,就得你來賠……好端端刮什麽臺風,把樹都給吹來了!”

“你只管找人來修好,我會和這期房租一起賠給你的。你吃棗嗎,房東太太。”她抓一把棗,遞過去。

“啧啧,你這個人,真是心大。有時瞅你挺正經的,有時就像腦子壞了一樣。也不找份穩定的工作,房屋總拖欠。都火燒眉毛了,還有心思吃棗,趕緊把這兒收拾收拾,把樹枝給弄出去,我去喊師傅過來。”房東太太邊說邊伸手從籃子裏抓過一把棗子。

“好。”葉餘生不傻,房東太太雖然有點貪財,也算是她在這座城市為數不多的熟人。

“對了,房東太太,你說我們算是朋友嗎?”她追問。

“是不是朋友取決于你交房租的速度!”後來某一天,她想起房東太太說的那句:好端端的刮什麽臺風,把樹都給吹來了。

不是嗎,冥冥中,自有牽連。

他就是那棵闖入她心頭的樹。

黑色越野車悄無聲息地駛入巷中。

他來了。

任臨樹這樣的男子,身邊不乏優質女子。

他留存風度游刃其間,掌握尺度,懂得什麽可以為我所用,什麽應當避而遠之。 審時度勢,他比誰都擅長。他對女人,不吝啬金錢,還有溫柔。

當然,對葉餘生這種介于女人和男人之間的奇葩生物,他可半分也溫柔不起來,更何況一年前在巴黎,他就已經對她建立起敵意。

女人眼中的女人,和男人眼中的女人,往往是截然不同的。比如阿姜就覺得葉餘生自強不息,有遺世獨立、抛離世俗眼光的超脫,既仙氣十足,又接地氣。 恰巧剛進巷子,任臨樹就見她肩上扛着一根粗長的樹枝,他細看是棗樹,她一邊吃力地走,一邊不忘伸手摘個棗,在衣服上随便擦擦再放進嘴裏吃。灰頭土臉,頭發淋了雨也沒洗,油膩膩的,看起來很蠢很醜。

他搖下車窗,遠遠地對她喊:“喂,你的衣服。”話畢,扔出紙袋。

她喘着粗氣朝這邊跑過來。只見她彎腰,一個回身,撿起紙袋。同時,他正調轉車頭,那根樹枝毫不留情的打在車身上,他想按喇叭都來不及。

他的車,生生被她肩上那個樹枝橫掃而過。他驚得無言,下車查看,車身左側油漆嚴重受損,出現大面積劃傷。

“白癡!”他徹底被她打敗。

她站在路邊,瞎傻了眼,小心地問:“這輛車,是不是很貴?”她的腦袋飛快運轉着,該如何脫身呢?她忽然想起阿姜那輛車的标志與這輛車的很像,便打起馬虎眼,“噢,我知道,雷……丁,那個阿姜也有一輛,哎呀,幾萬塊錢的車而已,你不要太介意了,這種車,刮刮碰碰不心疼嘛。”

“什麽雷丁?你別裝傻,馬上跟我一起去4s店修理。”他真想好好教訓一下這個愚蠢的女人,至少也要吓吓她。

以前他開另一輛車是在附近路段,無辜的被一輛快速行駛的電動車給刮了。他沒有為難對方,只是隔着車窗,對帶女士頭盔、幾乎吓傻的騎電動車的人說了句:“你還不跑,着不走可就沒那麽容易走了。”

“你那麽兇幹嗎,去年我在這兒,把一輛保時捷刮了一塊,也沒見人家像你這樣小氣計較的。你這不就是雷丁嘛,頂多我下次買補漆筆給你補補。堂堂集團大Boss,開幾萬塊錢的車,唉,也是心酸……”她大言不慚地狡辯,實際心慌的要命。

他伸手指着她,震驚地道:“你完了,恭喜你中獎了,你之前刮過的那輛保時捷,也是我的!我是有多倒黴,才會接二連三遇見你這種奇葩!你準備賠償兩次的修理費吧。每一次見你,都有不詳之事發生。”

“你弄清楚點,今天可是你來找我,不是我去找你的。你去向我房東打聽打聽,我房租都沒交,哪來的錢賠你,你完全可以動保險啊。”她似乎很有道理的反駁他。

他一時竟語塞,都要給他這個白癡普及點基本知識,低頭在手機裏搜索雷丁一詞。乍看,确實和他的車标很像,可就算如此,也是強詞奪理,沒理由這都能看錯。她還嘲笑他開幾萬塊的車,簡直是欺人太甚。

他再擡頭,眼前哪還有她的人影,趁他低頭看手機時,她早已溜之大吉了。

葉餘生,你還能再狡詐一點嗎?

她一口氣跑回家,關上門,反鎖上,生怕他會追過來。去年他刮花的那輛車的車主,原來也是他啊。她唏噓不已,好久才緩過勁來。她想起當年在福利院發生的一件有趣的事。福利院隔壁是農戶自種的果園,秋天的時候,橘子熟了,她和便當帶着幾個小女孩翻過網狀栅欄,闖進果園,爬上樹,偷摘橘子,結果被園主十五歲的女兒發現了。幸好他及時趕來,叫她們先跑,他則留下來等幫主回來道歉。那時她撒腿就跑,在跑的那一路上,心中都在念着哥哥。

他是給她力量、光,還有希望的人。

園主的女兒後來喜歡上他,非但沒有把她們偷摘橘子的事告訴大人,還經常悄悄送水果給他。

那些水果,全進了她的肚子裏。她還調侃他以後就算靠出賣微笑,養活她也不成問題。

那時的她遠比同齡女孩思想要早熟,她喜歡說笑話給他聽。有一次她講了一個笑話,他沒笑,她自己倒笑得合不攏嘴,結果下巴脫臼,痛的無法閉上嘴,就那麽傻乎乎的張大嘴,眼巴巴的看着他。由于路上的車非常少,郊外基本靠自行車和摩托車,他只好背着她往醫院走。

日落黃昏,夕陽照在他的身上,金燦燦的,她望着他的側臉,默默地想,這得基因多好才能生出此等模樣的孩子啊。那是她首次和他親密接觸,口水流了他一身。她敢保證,至少有一半口水,是因為垂涎美色,多餘流出來的。

他和尋常少年大不相同。在福利院生活的孩子,多出生在貧困的家庭或是父母雙亡,但他身上,卻有着普通男孩所不具備的高貴氣質。那是一種寄于骨髓裏的氣息。他母親,一定是優雅與美貌并存的女人。那年他十五歲,獨自下葬死于重病的母親,正承受喪母之痛的他,竟支撐着料理了後事。随後幾天,他被送到福利院,生活了一年就被任道吾助養,留在身邊悉心栽培,視如己出。關于他的親生父親,他只字未提,對外稱與母親相依為命。葉餘生對他的了解,也就這麽多了。

如今,他母親若是見他有今日的地位,該有多欣喜。

往事,是不能提及秘密。他們之間竟有相遇,彼此都不知,過去多少次擦肩而過,才有此刻的別後重逢。阿姜打來電話,隔空都難掩興奮:“明天上午什麽事都不要做,我過來接你,準備看一場好戲,這次他是插翅膀難逃啊。親愛的,你只有親眼見他在衆人面前被打回原形,才能解你的心頭之恨吧。”

“他怎麽了?”葉餘生詢問阿姜,心裏一緊,不言而喻,他,是指任臨樹。

阿姜清了清喉嚨:“雖然千樹集團記者會還未舉行,但我們的新聞稿,今天就已經寫好,只待明天上午真像揭曉,以秒速發布了。毫無懸念,任臨樹攥改遺囑的視頻會在記者會上被趙裁公開播放,原來是新董事長上任發布會,結果卻截然不同。他毀你前程,你必定要看他被打回原形啊。”

葉餘生坐在沙發上,想起剛剛見面時,他仍意氣風發,察覺不出半分大勢将去的慌亂。

無論如何,她都要前去記者會,或許臨場發揮,能替他想想辦法。

2/“別為我做任何事,更別妄想打動我。”

記者會在Roman Sunrise酒店的會議報告廳舉行。各路媒體悉路到達,葉餘生被手持記者證的阿姜帶進會場。她環顧四周,并沒有看見任臨樹。

“趙裁放出消息,十分鐘內,在記者發布會召開,會公開任臨樹篡改遺囑的視頻。你說,他至今還未露面,是不是已經心虛,不戰而敗?”阿姜指着大屏幕,若有所思。

葉餘生誠懇地請求阿姜:“幫幫他,阿姜,也許眼下也只有你能救他了。畢竟拍視頻的人是你,只要你一句話澄清,風浪興許就可以平息。”

“我帶你進來,不是給他找助手的。再說,我得罪得起趙裁嗎?真不明白,任臨樹把你害的這麽慘,你還想維護他。早知道你的心思,我才不會跟你說這件事呢。”阿姜的态度轉變。

“那我去找趙裁。”葉餘生離席,往會場側門走去。

她和梁赫擦肩而過。“葉餘生?她怎麽也來了,可能和趙裁有關系。”梁赫奇怪,盯着她的背影,神情戒備。

她費了不小的勁才打聽到,趙裁在五樓餐廳的男洗手間。

走進去,見趙裁正對着鏡子整理頭發,她高聲道:“你看起來心情不錯,有沒有興趣談個交易?”

趙裁不屑:“你來這裏找我談交易,莫非是……”

“删除視頻,那麽你出軌的事,我就不去告訴你太太。” 她補充道,“你想問我出軌的證據?很簡單,你還記得膠帶嗎?追悼會那天早上,地下停車場,你從車後備箱裏拿出一卷膠帶,鑽進後排座位。兩分鐘後,你出來了,扔下一截用過的膠帶。不好意思,你以後銷毀證據,請用車載吸塵器。還有,不要随地亂扔垃圾。那截膠帶被我撿到了,上面有六根染色的長發,而你太太卻是黑發,對吧。”

“就憑這個,就想證明我出軌?”趙裁冷笑。

“看來你不了解女人的疑心病,只要她對你産生懷疑,定會想盡辦法找出更大的問題。”葉餘生呈思索狀。

“放在過去,你這招也許能讓我屈服。不過,此時無效。我太太懷孕了,你認為她會因為我的不忠而放棄我嗎?只要擊潰任臨樹,接任千樹集團董事長,我在任家,就算公開養女人恐怕也沒有顧慮了!”

“你真卑鄙!”

“任臨樹派你來和我談判的?真是自不量力。奉勸你別太聰明,沒有男人喜歡聰明過頭的女人。”趙裁警告道。

葉餘生的頭有些發暈,時間不多了,她又繼續交涉:“那我只好告訴記者,視頻是你指使我偷拍的,這一切全都是你的陰謀。”她見趙裁臉色漸變,目露兇光。

“還有三分鐘,你認為我會讓你走出這個門嗎?”趙裁步步逼近。她正欲往後退,背撞到一個寬厚的胸膛,她回頭望見任臨樹,他用手臂猛地裹住她,一副安然無恙的姿态,收斂着惱怒:“我還沒有淪落到要女人幫我求情的地步。讓她走,我擔保她不會出任何狀況。”

“你在哀求我?”趙裁志得意滿。

“好,我求你。”他牽起她的手,轉身離開。她感受到他手掌的力度、身體的溫度以及氣息,他西服底下的灰色襯衫,手表的墨黑表盤,她查探絲絲細節,他如此真切。

“幹嗎求他,他不敢拿我怎樣。”她為他的一句話難過。

“離趙裁遠點,你要麽離開酒店,要麽靜觀其變。別為我做任何事,更別妄想打動我。”電梯裏,他望着不斷攀升的數字燈,表情平靜。

“你想太多了,我但求心安。”

電梯停穩,電梯門打開,阿姜正好站在門口。

“午夜夢回,你真的能心安嗎?”他舊事重提。

阿姜忍無可忍:“你憑什麽這樣說她,周得晚是重度抑郁症自殺,又不是她謀殺的。別把錯都歸到她身上,你自己真的愛過周得晚嗎?若不是你,她絕不會淪落到今天這種地步。她會是一名出色的心理師,做她最熱愛的事業!”

“麻煩你們稍後安靜點,謝謝!”任臨樹避開她們,徑直走向臺。

李厲在他耳邊低語,梁赫則觀察着會場的動靜。“你看吧,無論你怎麽真誠對他,他都不領情。”阿姜氣不過,見大屏幕一閃,開始播放視頻,忙拍葉餘生的肩膀,“在放了,快瞧,他還好意思高高在上地坐着。”懸挂在會場右上方的寬大屏幕正播放着清晰的畫面——只見任臨樹從律師手中接過遺囑,打開,從中抽出一張紙,內容拍不清楚。

原定的主持人,被趙裁臨時換為自己的心腹。

“今天到場的各位記者朋友,如你們所見,這段視頻是在任老先生的葬禮上拍的。相信大家已經一目了然,這位即将上任的千樹新董對遺囑進行了篡改。我代表任老先生遺孀董美思女士發言,為其保留追究法律責任的權利。”

一席話結束,全場嘩然。

所有的記者都在現場飛速發通稿,并追問任臨樹——

“鐵證如山,關于篡改遺囑,你什麽态度,接下來該如何打算?”

“能透露被你抽走的那張遺囑的真實內容嗎?”

“作為任道吾老先生的養子,你做出詐吞遺産的事,是否恩将仇報?能否談談這其中的心路歷程?”

轟炸般的提問,連“心路歷程”這四個字都不放過。

她坐在臺下,看他被衆人包圍,被高舉的話筒和攝像機困住,而他,依舊寡言。

“各位觀衆,備受關注的千樹集團遺産風波,在今天得到證實,原繼承人任臨樹,涉嫌篡改遺囑,目前被記者圍堵,他保持緘默。關于是否會被追究法律責任,詳盡後續,我臺将繼續跟蹤報道。”阿姜對着鏡頭,專業的主播水準。

葉餘生凝望着任臨樹,從他的神情裏察覺不到絲毫慌亂,一副臨危不懼、坦蕩君子的氣度。

隐約間,從腿上的縫隙裏,見他似乎朝她做了個ok的手勢。

她揣摩不透,挈挈在心。

當輿論的聲音達到頂峰,所有的人都伸長脖子等着看任臨樹的狼狽局面時,李厲走上臺,身後跟着的是葬禮當日宣讀遺囑的魏律師。不遠處,趙裁、任枝和董美思,三人隔岸觀火。“大家靜一靜,不妨聽魏律師說幾句話。我相信,聽完他的話,再做判斷是最公允的。”李厲言外之意,耐人尋味。

阿姜搶先道:“我們憑什麽相信他的話,要知道,他就是剛才視頻裏的那名律師!”

魏律師推推鼻梁上的眼鏡,懇切地說:“本不想看到今天這種局面,因為在視頻裏記錄的畫面發生之前,我就問過任先生一個問題,你這樣做,若将來他人對你産生非議,該怎麽辦。我問他,會不會後悔。他給出的答案,我們稍後再說。先做自我介紹,我叫魏嚴,是任老先生在世時的私人律師。任老先生的遺囑,完全是按照他的意願來立定的,全程有錄像為證,遺囑內容由公證處公證。現在,大家請看大屏幕。”此時,屏幕上播放的畫面,是醫院病房,任道吾靠在病床上,但精神矍铄,思維缜密,一字一句口述遺囑內容,魏律師在旁記錄。

“魏嚴,将來若我的兒女發生遺産糾紛,對遺囑的真實性有所質疑,你可公開這段視頻你作證明。”任道吾吐字清晰。

畫面突然暫停,是任臨樹關的。

他悲傷地說:“該走法院的程序,我們集團內部會走,我認為沒有必要再繼續看下去了,養父已逝,請讓他清靜。”

李厲十分痛心:“別再保護別人了,眼下你該保護你自己,你看看你想保護的人,究竟對你做了些什麽。”說完,他對魏律師說:“請繼續還原事實。”

“我手裏的是遺囑原件,稍後會将拍攝的遺囑原件播放出來,大家做對比之後,就可以看出遺囑內容是否一致。但先說之前我問任先生的問題答案。我問他會不會後悔,他說不會。其實如果當初他沒有主動找我做那個舉動,也許他比現在更名正言順,更能光明正大的繼承他應得的股份,但他沒有,即使今時今日,被輿論推到風口浪尖,他仍然選擇沉默。”魏律師聲情并茂地說。

現場氣氛被莫名感染,連聽得雲裏霧裏的阿姜,也表情凝重。

“今天,我帶來了那張視頻中被任先生抽出的遺囑,現在,就面向大家公開。若仍有質疑,可進一步對比錄像拍攝的遺囑。”魏律師将一張紙遺囑面朝衆人。

只見白紙黑字上赫然寫着親子鑒定報告,并蓋有醒目的權威鑒定部門公章。

所有人都緊盯着鑒定結果——

任道吾的基因型符合作為任臨樹親生父親的遺傳基因條件,經計算,親權概率為99.9991%。依據DNA檢驗結果,支持任道吾與任臨樹之間存在親生血緣關系。

這一結果,令人膛目結舌。

“原來他隐忍背負罵名,就是為了保全父親的聲譽,不傷害繼母和姐姐的感情,寧可當一輩子名不正言不順的養子繼承遺産,也不願意公開真相。”一個女記者感動落淚。

攝像大哥抹着眼淚,漸愧地說:“我們身為媒體人,應該傳播的是這種正能量才對。我為自己先前的言論而羞恥,我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輿論瞬間倒向另一邊,塑造出熠熠閃光的高尚形象。

葉餘生向他望去,他表現得十分自然,假裝萬事不知的模樣,唯有她心中清楚,這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之中。

你以為他被制服,實際上控制局面的始終是他。

虧她還傻兮兮跑去找趙裁談判。

她四下尋找趙裁等人的身影,只見董美思強行拖着女兒女婿離開會場。老謀深算的董美思,定不會讓女兒暴露在口誅筆伐下,事情完全沒有按他們設想的進行,她想趁機逃走趕緊準備危機關公關。

阿姜動容,語帶哽咽地說:“我們都冤枉他了被啊,受盡非議也俯首甘願,他應該很早就知道自己是親生兒子,忍了這麽多年,我一定要為他澄清。”

葉餘生驚訝地盯着阿姜:“你……态度轉變得也太快了吧。”

“我現在想想,他那樣對待你也是有理由的,我表示理解。”阿姜兩眼放光。

“你……”葉餘生無語,從葬禮開始回想,原來她和阿姜,都成了他今日的棋子。

各位記者開始峰回路轉的報道,帶領觀衆的情緒從仇視到糾結到感動得潸然淚下,從路人轉黑再轉粉,高潮疊起。他無辜地垂手站在一邊,只需要擺一個上鏡的姿勢就可以了。

他無需多言,輕而易舉的就反敗為勝,博取所有觀衆的垂憐和敬仰,成功塑造了一個忍辱負重、大義凜然的形象。

毫無懸念,他将成為商界的主流人物。

他也将深得千樹集團上下員工的心。記者會結束後,她被梁赫請去酒店1107號房間。

站在房門口,她驀地想起房號非常熟悉。

嗯,是她的生日。但願這是個巧合,或是她一廂情願,他早已心有所屬。

她敲門,過了一會兒,門打開,他正皺着眉低頭看資料,沒瞧她:“你坐會兒,先發一封郵件再跟你說。”

明明是他找她,卻還要她等,她在心裏埋怨。她不知他手中的資料,正是他安排人從四面八方搜來的與“鵲鵲”相關的照片,他選了幾張面孔相似的發郵件讓人細查,那幾個女孩,都是孤兒,皮膚白晳,有燙傷的經歷。

他未曾想過,苦苦尋找的人,其實就在眼前。忙完事,他才想起她的存在。

“你還沒走?”他問。

她悶悶地說:“要是沒事我現在就走。”

“其實也沒什麽,就是想跟你說,在巴黎時是我太沖動,她的死,錯不在你。你以後可以做你喜歡做的事,好好生活,再背負過去的事來懲罰自己。”

“任臨樹,你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心理師,不是應該具備看穿人物內心的能力嗎?連趙裁出軌的蛛絲馬跡都逃不過你的那雙眼,何況是我。”他本想提醒她注意自己未婚夫的舉動,卻沒有開口。

“你是個例外。”她輕聲說,擠出一個笑容,諷刺道,“世态都在往你計劃好的方向發展,很得意吧。你根本就沒有想過要隐瞞自己是親生兒子的身份,更沒有那麽偉大去保護誰,不過是上演一出苦肉計,讓趙裁他們掉入你精心布置的局裏,其中也包括我。”

“我沒有改變真相,順應他們,只不過反轉了結局。效果可見,相比自己宣告血緣關系,今天這種方式更深入人心。”他依舊鎮靜,起身倒了一杯紅酒,轉動杯身,慢慢地品位,“陪我喝杯紅酒慶祝一下吧。”

“恕不奉陪!”她推門離去,心中悲喜參半。喜的是,他化險為夷,渡過這關;悲的是,他已是完完全全的商人,諱莫如深。葉餘生走出酒店,回身望着這是座奢華的建築,心想,自己大概永遠都不會在踏足這裏了。她哪曾想到,不久後,她将會成為這裏的一名正式員工。

站在川流不息的馬路旁等待紅燈,同往日一樣的姿勢,雙手抱懷,擁住自身,就仿佛這世界上的一切都與她無關聯,眼神平靜地望着前方,孤獨而堅定。目光不會為任何人所轉移,腳步也不會為任何人而停留。

這是她獨處時一貫的樣子。在周圍人的眼裏,比如阿姜、管川,還有管姨,他們一定認為她很沒心沒肺,好說話,基本不會拒絕別人提出的要求,這是她的軟肋。裝傻充愣,是為了保存她為數不多的幾份感情。

她像個悲傷的小醜。

小醜以戲谑誇張的表演将歡樂留給看客,剩下排解不開的抑郁留給孤獨的自己。

穿過這條主幹道,是B市一個繁榮的商業廣場,屬于千樹集團旗下投資。新建的幾棟住宅大廈依傍着購物中心和美食娛樂城,這景象和幾百米之外她租住的破舊的民宅,形成了莫大的落差。

巨幅的奢侈品廣告,像是在嘲笑着這座城市每一個上班族的錢包。

她從大屏幕旁走過時,燈光亮了起來,把她的臉映襯的雪白,不用看也知道,這是周深信為某二線護膚品做的代言廣告。

随着畫面跳動,光線忽明忽暗,遙遙望着,她是那樣渺小不堪,和身後屏幕上正閃動着水潤肌膚的周深信比,相形見绌。簡直是螢火蟲的星光。

突然間,四周全都黑了下來,整個廣場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人群中一片嘩然,大家議論紛紛,莫非是供電故障,還是遇上地球日停電一小時?再浪漫點,是哪位男士要求婚嗎?似乎可能性都不大。然後,燈光漸漸亮了,人們從廣場屏幕上閃出的訃告裏得到了答案,其實大家早就從報道裏得知任道吾辭世的消息。

“任道吾死了?這和我們又有什麽關系呢,這麽大一筆遺産,他的兒女可是舒坦了,我聽說為争遺産還鬧得沸沸揚揚。”

“除非明天全場一折,就當是普天同哀吧。”

衆人議論着,他人的生死在自己的眼中還沒有商場折扣來的重要,僅是茶餘飯後的談資。

千樹集團作為上市企業,想必是顧慮董事長去世的消息會引起股票的驟然波動,所以訃告拖到葬禮結束後才向公衆宣布。但事實上,因為財産糾紛的事,稍微關注電商圈新聞的人都知道。

任臨樹,這些都是你一手安排的吧。不知商場會不會有促銷活動呢?她想起管川惦記了兩個月的那條巴寶莉圍巾。

她和管川打算七夕去領證,不擺喜酒,簡簡單單。她除了阿姜這個閨蜜以外,在B市,無親無故。十幾年前,是管姨收留她,盡管她自痊愈後,就獨自生活至今,但若不是管川母子的救助,她恐怕早已病死路邊。後來,她在學業上得到管川的經濟資助,在巴黎被驅逐回國時,也是他的那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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