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1)

露露西凝望着眼前這個桀骜的男人, 她的眼神深沉又有幾分散漫,仿佛沒有将一切放在心上。片刻後, 她緩緩回身, 走近蘭波約。

她說:“為什麽?”

蘭波約吸了口煙,眯着眼睛看着露露西, 性感又誘人的薄唇阖動:“不為什麽。”

他背靠着牆,将手中的煙頭丢到腳下, 揚起下颔由上而下俯視身材嬌小的少女。他唇角上揚, 眉梢輕佻,風流又不羁,聲音了無所謂:“我樂意。”

露露西的聲音有些輕,和她一樣空靈又飄渺:“你不怕嗎?”

她說:“很多人都不願意出海, 怕死在外面。你不怕死嗎?”

蘭波約笑了。他的笑很坦蕩,和他一樣灑脫。

他直直地看着幾步之遙的少女,很誠實地說:“怕啊。誰不怕死啊?”

他說着又拿出另一根煙, 打火機的聲音響起, 咔擦一聲, 在兩人的心上敲了敲。

蘭波約回首望向旅館背後的懸崖,望向懸崖之外的無邊無際的大海。他的眼神深沉,用一種近乎殉道士的語氣說:“但船長就是得死在海上,不是嗎?”

露露西看着他手中的煙,不着痕跡的皺了皺眉。她問:“報酬呢?”

蘭波約很快發現了這位嬌滴滴的貴族女孩的不适, 他兩指夾着煙, 身體前傾靠近女孩, 不答反問道:“你會抽煙嗎?”

因為蘭波約的忽然接近,少女有些不适地眨眨眼。她拘謹地搖了搖頭,手掌合握,有些不安的樣子。

她就站在這裏,猶如一塵不染的天使,幹淨又純潔。

蘭波約往後一靠,挑着眼睨向幹淨的少女,說:“現在學吧。”

他用看好戲的眼神望着少女,暗示說:“我兜裏有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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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面前的少女懵懂地偏了偏頭,用無辜的聲音詢問道:“這就是你需要的報酬嗎?”

蘭波約意義不明的嗯哼了一聲,沒說是也沒說不是。他說:“如果連這點都受不了,你就不适合上船。”

就在他以為女孩會驚慌失措糾結許久才做出決定時,那個幹淨的女孩笑了。

她的笑容溫柔又體貼,蘭波約的眼落到了她臉頰兩側甜美的梨渦,覺得自己今早喝的酒似乎有些醉人。

就在他有些心軟時,女孩垂下眼簾,看着他褲兜露出的煙盒,乖巧詢問說:“就是這個嗎?”

蘭波約沒有說話。

露露西眼尾上挑,自顧自地點了點頭,說了句很奇怪的話。她說:“但願你以後不會為此刻而後悔。”

海王露露西都發誓要重新做人了,這條魚非要自己找上來!說起來你可能不信,是這條魚先動的手!

魚塘塘主露露西如是想。

像是為了減輕自己那根本就不怎麽存在的負罪感,露露西再次輕聲細語地重複了一遍:“沒關系,後悔也沒有關系。”

她仰起頭,神情專注,黑色的眼眸像是藏着深邃的宇宙。她漂亮的眼睛倒映着蘭波約的身影,眼神深情,仿佛對方就是自己此生最愛的人。

有那麽一瞬間,蘭波約懷疑眼前的少女并不是人類。

露露西粉潤的唇輕輕阖動,聲音很輕很輕:“我們只要擁有過此刻的歡愉就好了。”溫柔的海風飄過,仿佛是一聲微弱的嘆息和哀悼聲。

#露露西式渣女發言#

#海王開啓了釣魚模式#

蘭波約始終覺得露露西這句話有點不對勁,但他看着少女專注的凝望自己的眼眸,心中的哪一點微弱異常便徹底消散。

于是他注定再也沒有機會發現此刻的真相了。

自從第一次相見起,女孩就總是會說些類似于這樣的奇奇怪怪的話,可蘭波約卻一點都沒有覺得她神經質。

他覺得她可愛。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喜歡的人無論做什麽事情,都是可愛的,美麗的。相反,不喜歡的人就算是如百靈鳥一樣在身邊歌唱,在他耳中也只會自動轉變為聒噪的噪音,并為此煩躁不堪。

此刻,那位美麗又可愛的少女歪着頭,嬌俏地看着蘭波約,自言自語地重複了一遍對方的要求:“學抽煙嗎?”真是有意思啊。

露露西看着男人嘴中叼着的煙,對方一手把玩着打火機,一手插兜,單腿依靠着牆壁由上而下地望着自己,姿态不羁又散漫。

露露西看着蘭波約,忽然對這種這些年才興起的東西産生了一絲微弱的好奇心。

她像是被引誘的小動物一般,鼓起勇氣上前一步,然後緩緩擡眸,眼眸含笑。

蘭波約注視着露露西那雙黑色的眼,靜靜地凝望對方的一舉一動。很奇妙的,他就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樣,發覺此時的女孩沒有平時的純真。

她就像是摘下了那張面具,連眼神都妩媚的驚人。

露露西一邊不緊不慢地走向背靠牆的成熟男人,一邊慢悠悠地抽掉自己的黑色絲質手套,露出自己白皙的雙手。

她一步步走至蘭波約面前,眼睛始終凝望對方那雙碧綠的雙眼。蘭波約最上方的兩顆扣子沒有扣上,露出了喉結和鎖骨。

她伸出手,順從自己心意的撫上了對方性感的喉結,然後一點點向下。蘭波約感受着喉結處傳來的冰涼的觸感,夾着煙的手指微微發緊。

露露西和蘭波約離得很近,能清晰的感覺到對方的呼吸在慢慢加重,喘息聲讓一切變得不可言說起來。

露露西緩緩勾起漂亮的唇角,她如蔥白的手指滑動,改變方向落到了蘭伯約的衣領處。她微涼的指尖隔着襯衫,觸碰對方的有力的肌肉。

她的動作很輕柔也極有分寸,一路向下,仿佛是試探的信號,逐漸游移到男人的脖頸、喉結、鎖骨、腰腹、最後拐了個彎。

她指節分明的手指慢慢落入那盒被打開了一半的煙盒中,手指翻轉,動作随性又自然地從中取出一根煙。

拿到了煙,露露西卻沒有去接蘭波約手中的打火機,而是将煙慢條斯理地放入嘴中,學着蘭波約的姿勢閑閑地叼着煙。

然後她踮起腳尖,身體前傾,雙手趴在高大的男人胸膛,用自己嘴中的煙去蹭那根屬于另一人燃燒的煙。

自始至終,蘭波約都冷眼看着她的動作。

直到那根屬于露露西的煙被點燃。她含着煙輕笑,慢悠悠地詢問說:“這樣點煙可以嗎?”

蘭波約忽地挑眉,也跟着少女笑了。他沒有介意少女截然不同的面孔,也沒有介意對方先斬後奏的虛僞詢問,而是用一種包容的眼神望着露露西,說:“哪學的?嗯?”

露露西勾了勾唇,說:“現在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吧。”

她擦着蘭波約的臉頰,貼着對方的耳朵,聲音很輕地說:“你/硬/了哦。”她說完便笑了起來,呼出的氣息又癢又熱。

露露西指尖夾着那根煙,悠悠瞧着假裝淡定的男人。她的語氣半是調笑半是戲谑,和蘭波約誘惑她抽煙時一樣。

異曲同工的,他們都在不約而同的誘惑對方堕落。

蘭波約沉穩的面具被揭穿,他再也裝不下去,低聲咒罵了一句:“操。”

他拿走嘴中含着的煙,抱着露露西便用力地吻了下去。

露露西一點都不阻攔,她甚至在一吻結束後,還很有閑心地問蘭波約:“這也是報酬嗎?”她的黑發随風飄揚,眼睫濃密卷翹,漫不經心的一字字說話時,整個人看上去妩媚又漂亮。

蘭波約看着和之前截然不同的女孩,發覺自己還真是看錯了人。

這不是純真的小綿羊,更不是需要他保護的貴族少女。她就是最優秀的獵手,而自己是上鈎的魚。

風流浪子頭一回看走了眼,但是他卻一點都沒生氣,反而笑了起來。蘭波約咬了口少女的耳朵,胸腔不斷發出笑聲,有些無奈又有些喜悅地說:“你想學喝酒嗎?”

露露西的笑容大了些,她軟軟地答應說:“好啊。”她會喝酒的事實,就不需要告訴蘭波約了。

在一些特定的時候,在某些特別的人面前,她可以什麽都不會。她不會喝酒也不會抽煙,更不會釣魚。

露露西笑得很甜,反正就算被發現了她也不會承認的。

露露西的人生名言就是:全網無前任,有也不承認!網戀選我,我超甜!

高大的男人攬着身材嬌小的少女,他們腳下是陡峭的懸崖,海風鹹鹹的,海浪拍打着懸崖的石壁,他們在這裏接吻擁抱。

蘭波約的眼睛在笑,漂亮的唇說着誰都不懂的話:“我預見了未來。我會死在海上,或者你的腳下。”

“如果死在這片海洋,那我是個船長,如果死在你身邊,那我可以做你的愛人。”蘭波約忍不住再次親了口懷中沉默吸煙的少女,笑聲低醇,“聽上去好像都還不錯。”

露露西吸了口煙,海風吹拂她的發絲,她的眼眸始終凝望那片未知的海洋。她懶洋洋地說:“那你還是死在海上吧,聽起來這樣更像個英雄。”

蘭波約故意問她:“你不會害怕死亡嗎?如果我們這次都沒辦法回來了,你會後悔自己的決定嗎?”

露露西揚眉睨了眼蘭波約,頗有深意地說:“我不會後悔,你也不會死。”

她吐出煙霧,說:“如果你死了,我就跟你殉情。”

于是露露西擁有了一個英俊的船長。

剩下的所有事情基本都不用她再操心。她慢悠悠地去往特溫斯萊城鎮上最大的莊園,用一袋金幣換走了對方種植園中所有的玫瑰。

數天後,在數百人的注視下,一艘裝滿了玫瑰的船只緩慢駛離港灣。

露露西站在甲板上吹風,身旁是蘭波約。他看着整船的玫瑰花,再次對露露西确認:“這就是貨物?”

露露西臺眉睨了眼他,“當然。”

蘭波約聳了聳肩,說:“好吧,雖然我說過不會跟死去的人争寵,但我現在确實已經開始有點嫉妒那個幸運的倒黴鬼了。”

他随手撿起一只船上的玫瑰,問露露西:“如果我死在了這裏,你也會這樣不顧一切來找我嗎?”當他說出這句話後,蘭波約便尴尬的抿了抿唇。

他實在不敢相信,這種話居然是他問出口的。他從小生活在海上,無父無母,也沒有親人也羁絆,大約是露露西對那個死在海中的男人的眷戀讓他動了動心,不由問出這種傻話。

他下意識想說什麽避開這個問題,露露西卻坦蕩蕩地回答說:“不會。”

她一直望着前方無人的海域,頭也沒回地說:“你不會死在這裏,我也不會來找你。”

她的聲音清晰的落到蘭波約的耳中,自信又張揚:“如果你真的死了,我就跟你殉情。”

蘭波約不肯說話了,他的喉嚨哽了哽。在此刻,他看着那個坦蕩蕩說着願意為自己殉情的少女,甚至願意為了露露西這句話去死。

外海還算平穩,但當船慢慢接近那片深沉的迷霧後,船上的人的神情肉眼可見的變得緊張起來。

霧氣仿佛是一道牆壁,牆內牆外仿佛是兩個世界。霧外的海域雖然也不平靜,藏匿着逃竄出來的怪物,但海洋是清澈的。

當船只緩緩駛入磅礴的霧中時,所有人都仿佛進入了另一個世界。船上的海員們都停下手中的動作,羅盤瘋狂轉動,船只運行的速度肉眼可見的變慢,這是為了避免突然撞上不知哪來的礁石或者怪物,導致毫無準備的船只沉沒。

藏在霧內的海域一片寂靜,安靜到了詭異的程度。霧外的海洋奔騰不息,海浪時不時翻騰,覓食者追逐獵物捕獵進食,雖然殘忍,但一切都顯得生機勃勃。

而霧裏的世界則截然不同,這裏仿佛另外一個空間。它什麽都沒有,海水平靜的如同一潭死水,流動的速度極慢,船員們甚至不确定海水下方是否還有活物。

不同于淺海的清澈蔚藍,霧內的海域飄蕩着大片大片吞噬着腐爛屍體的食人藻。這裏霧氣濃厚,可見度極低,但是視力較好的航運員仍然能看見數十米外沉沒的船只,以及挂在桅杆上飄蕩的風幹的屍體。

這個世界仿佛沒有活物,一切都詭異到了極點。旁觀者光是望着它便會感到毛骨悚然,更別說是置身于內了。

第一次進入這個世界的海員們都怔怔看着霧內的世界,沒有人說話。自從海域協議之力的減弱,霧內的世界頻繁發生事故後,他們已經很久沒有進入過這個世界了,并不知道在短短幾年內,這裏居然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咔嚓。”一聲,在死寂的氣氛中,有人埋點燃了打火機。聲音不大不小,卻吓得某些船員顫了顫,差點叫出聲。

最後一個活着離開特溫斯萊深海的人,蘭波約埋首,表情淡漠地點了根煙。在一片慌張的船員中,淡定的他只是微微斂眉,看上去甚至有些格格不入。所有人都望着他,等待船長的指揮。

淡淡的煙味傳來,混雜着船上的玫瑰香氣,以及海水的鹹味,味道莫名的好聞,霎時撫平了大家煩躁不安的心緒。

蘭波約雙目直視前方的霧氣,眼神鎮定。他的嗓音沙啞,語氣淡定地說:“宣誓。”蘭波約的聲音不大不小,但他的話中卻藏着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瞬間穩定了所有人的情緒。

原本有些迷茫和膽怯的水手瞬間找到了主心骨,紛紛緊張又迅速的行動起來,動作一致的朝着閑站在船頭的蘭波約靠近。

一位年長些的副手從掌舵下面抽出一個透明的玻璃瓶。玻璃瓶中是一張卷起來的泛黃的紙張,副船長粗糙的手小心翼翼地打開木/塞,一點點拿出裏面那張紙。

副手緊緊盯着手中那張紙,眼睛亮的驚人,仿佛那張紙就是自己最後的希望。他高聲喊道:“宣誓!”

所有人停下來手中的動作,雙手立在身前開始埋頭禱告,他們動作整齊,神情肅穆又緊張。

“尊敬的海洋與航運之主,我們是海上的旅人。我們遵守海域協議,不在此停留,不捕獵,不傷害無辜,我們熱愛特溫斯萊海域,對大海懷有敬畏,請海洋給予我們善意,庇佑我們此行順利、平安。”

所有人都在祈禱,除了露露西。就連蘭波約也阖動嘴唇,輕輕念着最後一句話。

露露西一直用好奇地眼神望着身旁的蘭波約,注視着對方俊逸的側臉。她沒想到蘭波約竟然是特溫斯萊的信徒。

可她轉念一想,所有在海上漂泊的人,都是特溫斯萊的信徒。

有海的地方,就有特溫斯萊

時間過得好快,曾經那條懵懂無知的人魚真的實現了自己對他的期許。

他真的将特溫斯萊的名字傳遍了塞拉斯大陸的每一個角落。于是露露西也如承諾中的那樣,回來了。

在眼下這個莊嚴的時刻,露露西忽然開始想念那條人魚。

船越駛越深,所有人都深深凝眉,神情緊張地注視着四周。寂靜的海域中傳來了烏鴉的怪叫,食人藻成片攀附在船只周圍,肆意尋找機會捕食獵物。

當船只行駛到海域最深處時,白色的霧氣濃密到陽光都無法照耀進這片海域,四周的可見度已經非常非常低了。

露露西命令其他人将玫瑰依次從船艙中拿出擺放在船面上,然後在其他人震驚或憤怒不解的眼神中,踩着靴子站上最危險的船頭。

霧內的世界溫度很低,空氣濕潤極了。而露露西卻穿着一身單薄的白裙,她的身後是被擺放整齊的紅色的玫瑰,手中拿着一枝最漂亮的花。

她站在船頭,朝海域深處喊道:“特溫斯萊!我來見你啦!”

單薄纖細的女孩與滿船的玫瑰,置身于滿是怪物的迷霧中,站在危險的船頭,大聲呼喚着死去的愛人的名字,這副場景看上去詭異又凄涼,甚至還有幾分荒誕。

當大家聽到“特溫斯萊”時,所有人都認為露露西瘋了。

衆所周知,特溫斯萊海域居住着海洋與航運之主,特溫斯萊海域以神命名。露露西在這片神居之所,大聲呼喚神明的名字。

副手悄聲詢問身旁沉默抽煙的蘭波約,眼神怪異地看着露露西,說:“她不是來找情郎的嗎?”

蘭波約目光深沉地望着前方仿佛随時會被風吹走的少女,沒有說話。

副手想了想,雙手猛地拍在一起,咬着牙小聲咒罵說:“她該不會瘋子吧?天吶!我早該瞧出來的!一位非要到這裏找死的瘋子!那我們剩下的錢還能拿到嗎?”

蘭波約斜睨了嘀嘀咕咕的副手一眼,對方看出了他眼裏的警告,立馬讪讪閉嘴。蘭波約倚靠在欄杆一側,收回目光繼續看向少女,舔了舔牙齒,将指尖把玩的一枝玫瑰花丢進海水中。

在四周的窺視下,他不緊不慢走上前,單手拉過站在船頭的少女,動作強勢地将對方攬入懷中放置船面。

露露西猝不及防被人一把拽下,下意識迷惑回頭,然後她就被蘭波約按在懷中。

蘭波約低頭,薄唇附在少女耳畔,低聲詢問:“你在叫誰?特溫斯萊?”

露露西擡眸,望見金色的短發垂落,倒映進自己的眼眸。蘭波約抱着她,嗓音低醇:“你的情郎叫這個名字嗎?”

露露西疑惑地看着他,表情無辜地說:“是啊。”她一邊說着一邊動手想要推開蘭波約,這裏已經是特溫斯萊的領域,她并不想在這裏跟蘭波約有所糾纏去激怒她的塞壬。

蘭波約低低地笑了。他一字字說:“小騙子。”

露露西手中動作停了停,莫名覺得這臺詞有點氣人。

雖然她真的經常騙魚,畢竟魚王不騙人怎麽養魚啊?但是她這次真的沒有騙蘭波約啊!

魚塘塘主露露西想好好跟蘭波約理論理論,全然不知道自己呼喚的塞壬正藏在暗中靜靜地注視着這一幕。

……

高大成熟的男人攬着懷中柔弱單薄的少女,身後是滿船的玫瑰,看上去甚至有幾分浪漫。

特溫斯萊就在不遠處,靜靜地凝望這一幕。他的手中緊緊捏着那一朵被蘭波約扔至海洋中的玫瑰,眼睛始終凝望着船上的少女,嘴中同樣喃喃道:“騙子。”

他的神力被自己壓制,這段時間一直藏匿在霧中養傷。當他聆聽到信徒的禱告,準備出來庇佑他們此行,卻沒想到見到了自己的神明。

他的神明,正在別人的懷中。

而那個人甚至在數小時前還在向他禱告,祈求他的庇佑!

“背叛、謊言、欺騙……”他呢喃的話不知道是在指責露露西還是蘭波約,亦或是兩者都有。

他的信徒,搶走了他仰望的神明,搶走了他等候數萬年的愛。就像是恬不知恥的小偷一樣,趁着他休息的時候,輕易地盜走他守候呵護的寶物。

心髒開始頓疼,絕望和痛苦的情緒開始蔓延,本就沉郁的海洋變得更加壓抑。

特溫斯萊緊緊抿唇,始終看着船上那對戀人。半響,他的手指不自覺撫摸上自己的臉頰,觸及到了濕潤。

他攤開手掌,裏面正放着一顆晶瑩剔透閃耀着淡淡光輝的寶藍色的水晶。他眼中燃燒着強烈的恨意,一字字說:“下賤的人類。”

特溫斯萊拿着玫瑰的手指一點點用力,玫瑰上的刺紮入他的手掌流出紅色的血液。一直保持沉默的海洋頓時發出響徹雲霄的哀鳴。

平靜的海面有了波紋,那些藏在海中的各種怪物也早就在察覺到大海的憤怒後,第一時間就跑遠了,原本不舍纏繞在船只上的食人藻也快速溜走了。

露露西斂眉,敏感地望向特溫斯萊的方向。但藏匿在霧中的特溫斯萊已經消失在了原地,那朵玫瑰花也被揉捏的不成形狀,變成紅色的汁液,混合着海洋與航運之主的血液一同流下。

船上的人第一時間發現了不對勁,可一切都來不及了,蘊含着海洋之主痛苦與憤怒的滔天巨浪迎面而來,将這艘船掀翻。

短暫的尖叫聲和哭嚎聲後,平靜的海面上漂滿了玫瑰,死寂一片。

蘭波約緊緊抱着懷中的少女,一邊像飄蕩的木板游去,然而下一秒他便陷入昏睡狀态。

露露西将他放到木板上,對方順着來時的方向向海域外圍飄去。她轉過頭,全身濕潤地站在被玫瑰填滿的海洋中,她看着寂靜的四周,呼喚道:“特溫斯萊?”她的聲音鎮定又溫柔,任誰也看不出來她剛被抓包在別人懷中。

理直氣壯的有點過分了。

特溫斯萊沒有回話。他嫉妒地看着被露露西送走的蘭波約,想動手卻顧忌着露露西留在對方身上的祝福印記,一時僵在原地,咬着牙不肯說話。

露露西嘆了聲氣。她随手從身邊的海洋中撈起幾枝玫瑰,扯下自己發尾的綢帶,将幾枝花系在了一起。她的辮子散落在她背後,白色的裙子和黑色的發絲都被水浸濕,顯得她身軀異常單薄。

看上去無助又孤獨的少女将綁成一束的玫瑰舉了起來,對無人的四周極有耐心地喊道:“特溫斯萊!我帶着玫瑰來找你啦!”

她置身水中,卻一點都不落魄,反而閃耀着一種別樣的美。

少女的聲音清澈,眼睛明亮:“我路過那家莊園,看見裏面有很多很多玫瑰。當時我就想,這些玫瑰多麽好看啊,它們都應該屬于我的塞壬。”

她說:“所以,我就帶着它們來找你啦!”

四周一片寂靜,什麽聲音都沒有。

露露西背後唰的張開一對漂亮的黑色羽翼。

她飛了起來,在霧中尋找藏匿在內的塞壬。她的發梢和裙擺都滴着水珠,臉色蒼白,她飛了一會兒便停了下來,落到了海面上。她赤腳站在海面上,如同站在一面光滑的鏡子上。

露露西看着無人的四周,嘆息一聲,有些虛弱地說:“特溫斯萊你還在生氣嗎?那好吧,你再生氣一會會兒吧。你不要生氣太久。”她早就不是神了,如今變出羽翼和那個贈與蘭波約的祝福已經花費了她存下的大半神力。

特溫斯萊藏在暗中看着她,一言不發。

她和特溫斯萊記憶中一模一樣,黑色的羽翼一如既往的精致,振翅的姿态優雅又漂亮。可是跟從前不一樣的時,她的羽翼看上去黯淡了許多,飛翔時再也沒有羽翼化作黑色的花瓣掉落。

特溫斯萊比誰都清楚,這就是神與半神的區別。而露露西隕落,正是因為自己。

而露露西一直都對此心知肚明,她來見自己,卻沒有殺掉宛若寄生蟲一樣,不斷汲取她的神力作為養分的自己。

她救了自己,明明她只是旁觀,自己就會死去,甚至不用她動手。可是她沒有。

她幫助自己重塑自信,毫不吝啬祝福,給予自己一切想要的事物,包括愛。

她死了,沒能如期來赴約,可是她最終還是想盡辦法來了,來完成這件答應好自己的事情。

特溫斯萊就那樣靜靜地凝望那個怔怔站在海面上的女孩,像是想要看透對方的內心,他想問對方為什麽,尋問對方愛不愛自己,問對方和船上那個人類是什麽關系,問她為什麽現在才來。

露露西腳下那片海洋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由此為中心在平靜的海面上掀起漣漪。特溫斯萊出現在了她的面前,他藍色的眼眸藏滿了心事。

他一直住在這片海域,固執的守候着一個諾言,不跟外人交往,單純的根本藏不住心事。

露露西在看到他出現的那一刻,很快露出一個笑。她的笑容燦爛又明媚,如一束陽光照耀進這片不見天日的霧中,落在海洋柔軟的心髒之上。

她舉起手中捧着的花,遞給特溫斯萊,說:“原本還有更漂亮的,但是都掉在海裏了,這些送給你。”

特溫斯萊心中有很多想要質問露露西的話語,可他看着對方的笑容,怔怔接過那束花,最終說的卻是:“他沒有我好。”他的語氣很失落,又又幾分不安。

他主動抱上露露西,試圖想要把對方身上屬于另一個人的味道掩埋。他緊緊抱着少女,說:“不要放棄我。”

露露西摸了摸乖巧的塞壬的發絲,輕聲安撫說:“特溫斯萊為什麽會有這種困惑呢?”

她說:“你現在已經是很多人的信仰,所有人在海上漂泊的旅人都向你禱告。你是海洋與航運之主,是萬能的神明啊。”

特溫斯萊的魚尾在水中動了動,有些委屈地說:“可你才是我的神啊。”我不想做其他人的神明,我也不想做一個拯救者、庇護者。自始至終,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實現你期許,為了你能回來見我一面啊。

無論時間過去了多久,無論自己成為了怎樣厲害的人物,被多少人崇拜敬畏,只要見到露露西,特溫斯萊就依然會變成那條小心翼翼依偎在少女身旁的人魚,忍不住和曾經一樣,緊張又幸福地注視着對方。

特溫斯萊抱着懷中的玫瑰花,好難過又好幸福。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他怕自己的想法會露露西失望。

露露西的神力快消失了,她收起了自己的翅膀,看着特溫斯萊蔚藍色的眼睛,最終沒有說出類似于“自己已經隕落了”這種會令對方難過的話語。

特溫斯萊抿着唇,看着海中的玫瑰,一想到這些都是露露西送給自己的禮物,他就難過得不行。

他有些不甘心地說:“都掉海裏了。”這些都是露露西為他挑選的花啊,現在卻因為自己一時憤怒而毀掉了。

如果特溫斯萊知道這些是露露西送給自己的禮物的話,他一定會一枝不落,每一片花瓣都不會丢棄的,将這些玫瑰整整齊齊的放進自己的寶庫和露露西送給自己的其他禮物一起珍藏。

他有些懊惱的想,早知道就不掀翻船,只用把那個男人弄到海裏淹死就好了。

露露西捧着特溫斯萊臉,看着對方自顧自的生悶氣。她笑了起來,說:“沒關系,你就是海洋的化身,現在這些花掉到了海裏,也算是完完整整一枝不落的都送給你啦。這些花無論如何都屬于你。”

特溫斯萊聽着露露西的情話,腦海中浮現的卻是蘭波約漫不經心地将屬于自己的玫瑰随手扔下船的場景。

“露露西真是個騙子,根本不是一枝不落,明明被人丢掉了你也不知道。”特溫斯萊一邊想着一邊說了出來。

露露西覺得生氣的人魚好像更美了。她忍不住揉了揉特溫斯萊的臉頰,說:“我騙過你,我沒能實現我的諾言。我不辯解,我不狡辯。但我仍舊要重申,我喜歡你。”

她說:“我最喜歡你現在的模樣,我喜歡你的天真,喜歡你的懵懂,喜歡你漂亮的尾巴,蔚藍的眼睛。我喜歡這片海洋,因為我喜歡你。”

“于是我來了。我找了很多人帶我進入這片海域,帶着我的愛,我的玫瑰,來找你了。我現在就在這裏,我的玫瑰也在海洋之中,我不知道我的喜歡能維持多久,但現在,我喜歡你。”

特溫斯萊雖然一直都幻想過露露西會回來見自己,會跟自己溫柔的說話,可此刻當他夢想中的情景全部實現後,他來不及欣喜就開始膽怯。

他牽着露露西的手逐漸收緊,怕自己一松手對方就消失不見了。

特溫斯萊想了想,對露露西說:“我帶你去個地方。”

他拉着海面上的露露西的手,慢慢地走進這片海洋之中。海水清澈明亮,被蠱惑的少女赤腳走入其中,任由海水一點點将自己浸沒。

當露露西走進水中時,她才發現原本看似不大的噴泉連接着便是大海。但不同于深海的其他地方,這裏幹淨又純粹,沒有兇殘的怪物的痕跡,沒有食人藻,沒有沉船和屍骸。

明明深海的所有地方都被迷霧層層包圍,使得船只根本無法看清四周的情形。但這裏的水卻清澈幹淨,明媚的陽光穿越海水,溫柔的日光體貼地灑落在水中的塞壬和少女身上。

那些完全無法在深海生存存在的普通魚類,也在這裏無憂無慮的游動,透明的水母一動不動的曬太陽,好奇地注視着露露西和特溫斯萊。

漂亮的人魚在水中自由的游着,他牽着露露西的手,帶領對方往海洋深處游去。

露露西在後方注視着特溫斯萊。

掌管海洋的塞壬相貌耀眼精致,藍色的長發入海藻般大片散開,鱗片整齊閃耀着淡淡的光輝,漂亮的黑色魚尾在水中擺動,魚鳍如輕紗般在水中飄蕩,溫柔的不可思議。

這就是特溫斯萊啊。

對比自己記憶中那個孤獨又自卑的人魚,露露西頗為欣慰的想,現在的他看上去耀眼多了。

特溫斯萊帶着她一路向下,沉默無聲地穿越海洋,直到海底深處。

一座輝煌的,僅存在于海底的城池出現在了露露西面前。

露露西飄蕩在水中,黑色的發絲順着水流的方向飄蕩。她怔怔地看着眼前這座城,一言不發。

這裏就像是另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是從未有物種涉及過的無人之地。這裏空無一人,靜靜地矗立在海洋深處。

城池底部是如時鐘一樣的圓盤。從露露西的方向看去,能看到所有的一切都在精準的豎立在表盤上。

最中央是一個寬敞的廣場,四周豎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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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世,我要只手遮天,翻手滅世!
九天在下,唯我在上!

鬥羅大陸II絕世唐門

鬥羅大陸II絕世唐門

大陸傳奇,一戰成名;鳳凰聖女,風火流星神界刀法;雙升融合,金陽藍月,雷霆之怒,這裏沒有魔法,沒有鬥氣,沒有武術,卻有武魂。唐門創立萬年之後的鬥羅大陸上,唐門式微。一代天驕橫空出世,新一代史萊克七怪能否重振唐門,譜寫一曲絕世唐門之歌?
百萬年魂獸,手握日月摘星辰的死靈聖法神,導致唐門衰落的全新魂導器體系。一切的神奇都将一一展現。
唐門暗器能否重振雄風,唐門能否重現輝煌,一切盡在《鬥羅大陸》第二部——《絕世唐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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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骨天梯

萬骨天梯

天庭被血洗,上到昊天,下到普通天兵盡皆被殺,神格和法寶散落一到三十三重天各處。
每一重天都降下了通天階梯,任何普通人爬天梯都可以進一重到三十三重天探險尋寶,神仙的神格、法寶等等,誰搶到就是誰的。
兩年前,昊天的神格被神秘人找到,帶出了天庭,那人将昊天神格烙印在身體上,變成了妖魔。
葉靈,一個普通莊戶銀,兩年前跟父母在莊稼地裏收麥子,突然一個妖魔出現。小說關鍵詞:萬骨天梯無彈窗,萬骨天梯,萬骨天梯最新章節閱讀

傳承鑄造師

傳承鑄造師

經歷具現化,一個神奇的能力。
周墨,這個神奇能力的擁有者。
別人搞不到的絕密情報?
短暫的接觸,複制他過去的經歷,一個人的過去無法撒謊。
從不示人的珍貴傳承?
短暫的接觸,複制他曾經的經歷,就能獲得他所知所會的全部。
以經歷為材料,智慧為爐火,鑄造的每件裝備都獨一無二,值得百代傳承。
“賺錢吧,學習吧,修行吧,歷練吧,然後當你遇見了我,你的,就是我的!”
——周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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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是召喚師

我真是召喚師

“求求您,教教我如何才能和女天使關系更好?”
某十二翼戰天使懇求的問道。
“請教您,如何才能忽悠更多的人信仰我的教派?”
某魔界大魔頭如是問道。
“您知道如何才能把昨天晚上我家痛經死的貓救活?”
某天界聖母不好意思的悄悄問我。
“各路大神,各路大仙,我不是上帝,真的只是召喚師。”
我痛苦的說道。
這是一個窮小子,如何因為意外獲得空間變成主宰六界的大召喚師的故事。

龍域戰神

龍域戰神

一名心龍少年,自荒山而來。他身背一柄古劍,帶着一頭真火天魔,橫空出世!為尋七座遺落的斬龍殿,他縱橫大荒兇境,力戰最強龍族,笑傲遠古英雄城,血屠恐怖修羅海!
他右手持雷霆巨劍,左手抓空蓮火焰。一劍山河變色,一拳天崩地陷!誓守護最後一片人類大陸,他誅盡千妖萬魔,與兄弟踏歌而行,闖蕩天下,終造就人界第一軍團,用鮮血鑄造一段不休傳奇!

玄幻 友韋
266.5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