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蠱 “這臉上情……”

尴尬。

那天之後, 半個月沒見面。

後續往市局跑的工作由萬妮全全代替。

不過另一個原因也是忙。

這場抓捕在明州引起地震性效果。當天就引發全國性輿情熱點。

回到臺裏,組織寫稿、剪片、送審,每個人都忙得不可開交。

開會時争論。

因為在開庭定罪之前, 警方是不可能透露肖為民家族式涉.黑案件的具體內容。

僅他們拍的這些,加上紀荷之前直覺所致,提前準備和事後再次深挖的一系列跟肖家有關的大案, 相對真正內情來說,仍然只是皮毛。

除了将籠統的內容先行播送完畢, 具體精彩絕倫的細節,一頭霧水, 只能帶猜。

一開始讨論,硝煙滾滾。

頻道老大認為, 該深挖肖家骨幹成員的近十年行動軌跡。

“和警方一樣的方法,先從一個地區近幾年的警情異常案件開始排查, 能摸一個是一個。”

紀荷反對。

在頻道例會上直接嗆老虞,“這得多大工作量?據我了解, 警方418專案組在正式立案前,幾十名幹警秘密偵查近一個月才将矛頭對向肖家,我們這幫記者不剪片、播送、采訪了?”

老虞頭疼的在桌面敲指節, “沒讓你那麽細——像肖朗義那個流量小花女友的話題就很爆炸嘛!多找這樣的內容,以這樣的內容為主。”

流量小花隐婚生子, 帶着男友的黑金進組,教唆社會不良人員毆打競争關系女演員……

“每一條都很爆炸。同時也整治娛樂圈,把立意拔高一點!”老虞跟磕了藥似的, “這可是我們的獨家消息,絕對不可放過!”

會議桌前其他人紛紛附和。

紀荷單手撐着自己腦袋,白眼翻了又翻, 單打獨鬥的小聲抛一句,“我倒覺得……最後藏着手.雷的小女孩很值得深挖……”

“別——”雖然她聲音不大,但老虞跟千裏耳似的,在首座就差跳起來。

“幹嘛……”紀荷坐在他左手邊,耳朵快炸聾,不耐煩往旁邊歪了歪,秀眉不高興的緊擰。

她現在是臺裏的收視密碼,楚河街一回來後,臺長都快喊她紀姐……

老虞當然不能得罪她,暴跳後又耐心,“這個不能報,過不了審。”

紀荷不說話。

老虞說,“流量小花随便怎麽報,外頭輿論越翻天越精彩。但是那個小姑娘……”

“不就戀.童嗎。”紀荷諷笑的一接話,“輿論能關注一個不産生任何能量的明星,為什麽不能重視下戀.童這個無法無天又極端罪惡的群體?”

王宗海死了。

他在客車上說的那些話沒錯,他有同夥,且攜帶危險品。

警方在談判專家周旋時,廢車場那邊迅速排查出爆炸性質,因而定性,王宗海身上不可能存在大量硝酸铵。

江傾和宋競楊才得到突擊機會。

可王宗海頂多誇大,事實仍然是事實。

當晚,他和那個叫周優的小女孩厮混,出事後一起逃跑,那姑娘完全是他的籠中鳥,被訓得極其聽話,沒有人生觀,帶着手.雷下車,要和一群警察同歸于盡。

事後警方問她時,她說警察是壞人,王叔叔才對她好。又問到底好在哪裏,她卻又別扭摳起手來。

可能對于一個尚未發育完全的孩子,即使王宗海甜言蜜語,他對她所做的龌龊事,也令孩子無法違心說出,那是舒服的……

“周優那邊你一知半解。到底這孩子從哪兒來的,父母在哪裏,甚至家鄉何地都一無所知。”老虞為難,“怎麽關注?”

“就算知道了。您會允許播放嗎?”紀荷目光如炬,盯着老頭。

老虞攤手,“幾十年的媒體人了,你自己也在這行摸爬滾打六七年,咱們都知道,有些敏感犯罪不宜廣為宣傳。”

“這件事警方會有考量。你做新聞,先不要管太多。”

于是,沒得商量。

流量小花的新聞先抛出。

在楚河街圍剿、解救人質行動這二者輿情還未退熱時,明州臺再次放出重磅炸.彈。

除了本臺收視率,相關微博賬號、微信公衆號、自己平臺APP,所有相關指數久高不下。

全民輿情。當之無愧。

這天。

距離紀荷發誓永不再使用某牌衛生棉條後的第十六天。

尤欣收拾東西走了。

她是沒關心過這女人到底去哪裏,其他頻道也好,直接離開也好,都不關自己事。

不過,尤欣卻親自找來。

衆目睽睽,抱着她自己的行李箱,招搖過市來到《法網》欄目組。

第一句就是。

“一定要這樣?”

“哪樣?”對方連辦公室門都沒帶,這麽明目張膽的,紀荷也不怕。

她從電腦前回轉視線,椅子轉半圈,站起身,慵懶揉了揉酸脹的細腰。

表情輕松。

尤欣滿臉肅殺,像冬天風幹的樹皮,厲害之中透着滄桑。

“成王敗寇。你不服氣?”紀荷笑了,非常開心的聲音。

“大家一個臺,人事調動不該由一個賭約決定……這給很多人帶來麻煩……”

尤欣說的事實,她壓根兒沒想到紀荷會贏,畢竟全民輿情哪那麽容易遇,春晚還只有一年一次呢。

紀荷卻趕上了。

她運氣真的不錯。

但尤欣還沒反應過來,自己手上的事務一樁接一樁,臺裏也沒有提前準備合适的人代替她,總之,她真離開的話,不亞于一場小地震。

事發到現在半個月,沒有人提及這件事,尤欣以為自己在臺裏勢力不錯,不至于因為一個賭約被搞走。

今天卻大跌眼鏡。

紀荷到老虞那裏主動請辭,逼的老虞沒辦法,向臺長彙報這件事。

結果就是,自己現在抱着箱子,到她辦公室低聲下氣。

“你是不是搞錯軍令狀的意思?”紀荷雙臂抱胸,一點沒看出對方是來求人的,她太了解對方,求人也像是我主動和你說話,你該感恩載德。

“你不走可以。證明我輿情效果沒有達到,那就我走。”

尤欣冷笑,“你舍得走?”

“當然。”紀荷笑,“而且我走,絕對不會有……哎,他們怎麽還不來留我?這種死皮賴臉的僥幸心理。”

她表情惟妙惟肖,像在學表演。

尤欣頓時想起,自己多待的那十五天,又氣又羞,“紀荷,你趕盡殺絕,一定要跟我結梁子。行。但下次,我絕對按死你。”

“用力點!”比放狠話,沒人有鴻升集團的紀小姐精通,她笑着,眼神示威,“小心我彈起來……撞你一跟頭。”

尤欣氣到面容模糊,扭身,撞門離去。

紀荷放下雙臂,輕松朝外面看戲的人一笑,“趕緊回去吧,沒戲看了。”

大家在外頭狂笑,紛紛豎大拇指給她。

紀荷是用實力說話,如果臺長保尤欣,那一定不是尤欣多優秀,而是紀荷自己有夠差勁。

……

下午,請假,到外頭買了一些甜點、水果、和薯片膨化類食品。

大包小包的,開車到溪山公墓。

溪山公墓離市區一個小時十五分鐘。

五月日光照着發白的墓碑,整片陵園更顯寂靜、開闊。

将食物在墓碑上笑得賊開心的那個人面前擺開。

紀荷突然想起,少帶一瓶酒,又驅車,到底下省道旁的小賣部買了兩瓶揚河大曲。

回來倒上。

挺抱歉的,“地方偏僻,小超市沒什麽好酒。別介意。”

碑上二十多歲的年輕女孩朝她笑。

永遠綻放笑意,永遠不凋零,好像又是一件好事似的。

紀荷垂眸,不明白自己內心怎麽會分析出這種想法,也許是雁南在這一刻與她心靈相惜,變着法兒的闖入、安慰她?

她坐下,在邊緣臺階。

“尤欣離開臺裏了。”

“本來想讓她給你磕三個響頭。就放過她。”

“後來一想,這種人只會髒了你的地界。”

“雁南……我這兩天老想起以前我們一起自考的事……”

還有在垃圾山,齊齊得知可以出來時,那種興奮,天下我有的暢快。

一起做房産銷售,大冬天凍得瑟瑟發抖,擁在同一床被窩取暖的情景。

成為記者後,一起到過的廣西、貴州、四川、西藏……

“在壺口瀑布拍攝冰封,你說不敢相信,你會成為一個快要走遍全中國的人……”

“你喜歡現在的自己,做夢也沒敢的、優秀的自己……”

“說謝謝我……”

“還有你老說自己考不上,初中都沒畢業……我一直鞭策你的事……”

說到這裏紀荷失笑。

“這社會沒文憑真不行啊。”嘆息着起身,将食品的包裝盒整理進垃圾袋,端起屬于自己的那一杯酒,仰脖引盡,空杯子同樣扔進袋中。

做收尾了。

紀荷對墓碑上的人笑,“除了告訴你尤欣走了。還有一件事你該知道——”

“雁北要出來了。”

“我會帶他來看你。”

“最後……”這一句,語速特別慢,倏地,毫無保留笑出來,“我和那個人重逢了……”

墓碑上的女孩笑,好像在祝福她。

紀荷搖手離開前,面無表情飄下一句,“我跟他不可能的。”

……

市局,支隊長辦公室。

江傾擡眸,看到窗外絢麗的夕陽,宛如夢幻國度,一時嘴角翹起,想起半月前的畫面。

那天後來……

他抱着人無頭蒼蠅一般亂轉,不知如何處理,但絕對不能再回人群當中,她尴尬,他也尴尬爆。

最後她無顏見人的埋着頭提點他說,到采訪車。

他沒命往那邊奔。

到了那邊,還差點滑倒,不過沒把她摔着,直接扔進了車裏。

她在裏頭不知道怎麽處理的,下來時換來一條深色褲子,和扔了一包垃圾。

兩人無言相對半晌。

是他厚着臉皮抱歉,然後将争分奪秒在街邊小賣部買的、品種繁多的衛生用品給她。

實際上不算買。

行動之際,全面封鎖,人家老板的門是他撞開,然後強行購物。

付賬時內心一萬個草泥馬。

他明顯覺得自己不該買這些東西,但很多以前不會的、不了解的,因為她的“複活”,他得重新學習。

學習不挑日子,撞到哪天是哪天。

于是,拎着特意僞裝過的黑袋子從小賣部出來,被一衆好巧不巧經過的同僚看到……

呵……

再次社死不達到一開始的那地步,他都能面不改色。輕巧打過招呼,回到車邊等她。

沒有換來她的感激,只有一個過度吃驚的眼神。

我都帶了。她說。

但我現在很難受。采訪交給他們了,我先回去。

你怎麽難受?他當時真誠且關心的發問。

她眼一瞪,像要吃了他,然後沒回話,刷地聲,撞上車門走了。

很不巧,這一幕又被一些同僚看見。

他已經沒有感到尴尬,甚至還有一些榮幸,變态的冒出來……

他不想告訴別人……

大學裏,女朋友一點小毛病,那幫人都要安慰半天,打到熄燈在所不惜……

他曾多麽羨慕過。

……

深吸一口氣,讓腦海裏過多的畫面離去。

江傾繼續工作。

桌前堆了将近兩個五十公分高的418案卷垛。

咚咚咚。

敲門聲大作。

“進。”他忙到分.身乏術,聲音挺淡,敷衍了一聲。

“嗨,哥們。”宋競楊穿着便衣,抱着一沓資料,一進來就笑容滿面,将東西往桌上一交,在桌前坐下。

江傾擡頭看了眼那堆資料,劍眉幾不可察擰了擰,想到大學裏人家說的學習使人耽誤戀愛。

這會兒深有體會。

半個月沒見,他快有點撐不住了……

“卧槽,你這臉上春情……”宋競楊不失時機的嘲笑。

江傾仍然以頭頂給他。

宋競楊撬不開他嘴,只好胡亂翻他的案卷。

這些卷宗也只有江傾能做出來。

“所以,少點犯罪行為吧……”宋競楊由衷的害怕,“瞧這次起訴名頭……四十七項……是我從警以來的之最。”

以肖為民為首13名骨幹成員組成的黑.惡性質犯罪團夥,光起訴書厚度都驚人。

“這些數據你做的真詳細,而且還很有文采……”宋競楊湊近老友的辦公桌,瞧着他專業文案的樣子,啧啧嘆,“不愧是幹秘書出身的。”

“你有沒有事。”江傾不耐煩,眸一擡,全是鋒利刀光,“知道害怕,就別耽誤我。”

他寫的這些東西還盡量備份了。

以後紀荷做紀錄片用。就不用費心總結資料。

好不容易能為她做點事,一直有人叨叨,江傾心情能好麽?

不能。

他臉上快噴火了。

宋競楊挺不怕死,嬉皮笑臉,“你倆上次一鬧,尴尬到快半月沒見了吧?”

江傾臉色更加差勁了。握筆,徑自繼續。

宋競楊笑,“多大點事。我剛才在樓下看到食堂楊姨,還拿出這事取笑……”

音沒落完。

江傾一捶桌子。面容是只有對同窗過很熟悉的人才有的焦頭爛額,“你他媽能不能閉嘴?”

不用每天都告訴他,今天這個聽說了兩人尴尬的事,明天那個也聽說……

弄地好像整個市局都人盡皆知。

她是女人,面子薄,這麽弄下去,她以後還敢來這裏麽。

……

江傾真氣到面容有些扭曲,“一群豬隊友。”

“破天荒!”宋競楊突然驚叫,恨不得全樓都聽見他聲音。

江傾眼睛閉上,喉結滾了又滾。忍着拔槍殺他的沖動……

“我的天,你剛才什麽意思……”宋競楊像跳大神一樣圍着他辦公桌轉起來,“豬隊友?嫌我們礙事?什麽事?是你喜歡紀制片的事?”

音落,宋競楊突然一聲慘吼。

跳大神變成慌不擇路,第一時間沖到門口。

江傾手上一只藍色文件盒、以銳角的那一頭舉着,眼神薄怒,沖門口那人,戳了戳手指,“別再惹我。”

接着,坐下。

宋競楊大聲,“我是震驚,多少年了,你第一次透露對她的态度。”

江傾不置可否。

這叫話少事大。

當年,他對紀荷的存在與否都只字不提,現在一句側面表示,就是承認她的身份及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了。

宋競楊完全明白了,看着他奮筆疾書,不想多談的樣子,忽然看熱鬧似的笑一聲,“你要真不下去……大夥兒就單獨和紀制片聚餐了。”

他筆尖一頓,似幸福來得太突然,忘記僞裝,由兇神惡煞,一瞬間變成懵逼、純真男孩的表情。

門口的宋競楊:“哈哈哈哈哈哈哈!”指他,“媽.逼,你談戀愛可太好笑了——”

江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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