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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世佳人”是市裏最鬧的一個酒吧,一到夜色闌珊時分,高分貝重低音讓白日裏的善男信女們立時變為被荷爾蒙燒壞腦袋的浪男淫女,暗燈交錯之下到處都在上演動物世界裏最為熱烈的求偶追逐場景。
程皇對這種地方一向樂此不疲,不過那是倒退五年的時候,如今的他只是皺着眉,問一旁坐在吧臺上的李明濤:“你怎麽不定個上面的包房,這麽吵怎麽說事?”
“啊?我聽不見,你大點聲。”李明濤像個耳背的老爺爺,歪着腦袋靠近程皇。
沒辦法,程皇只得湊近迎合,臉貼着臉在李明濤耳邊吼:“我說……”,突然身後有人猛地擠進吧臺,一個肘擊讓他把李明濤抱了個滿懷,嘴唇還實打實地蹭了一下李明濤的耳垂。
“我操,真他媽的……”程皇不勝其煩,回身就要抽那小子。
李明濤順勢環上他脖子,在他耳邊笑吟吟地說:“行了,着什麽急,上面包房什麽時候開不行,要從這看才能看清楚。”
程皇皺了皺眉,對李明濤故意裝耳背的行徑大為不齒:“讓我看什麽?你他媽玩什麽神秘?”
程皇邊說邊向後挪了挪,這裏喧騰的燥熱和李明濤身上散出的那股酒味讓他心裏一陣癢癢的。
眼前的李明濤還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揚了揚下巴,示意他看過去。
下巴所指之處是中間的表演臺,此時正有個樂隊在那調音。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一名高瘦的男子正垂頭擺弄着身上的吉他,和大多數混酒吧玩樂隊的一樣,此人身着破洞牛仔褲,上身搭了件超短T-SHIRT,燈光若隐若現,正好将他的輪廓勾勒出一種性感的邪味。
程皇輕吹了一聲口哨,回過頭,笑得忒賤:“濤子,跟你比,這個可差遠了。”
“嗯?什麽?”不知道李明濤是裝不懂,還是真不懂。
“當年你那小皮褲一穿,背個吉他,嘴裏叼着煙往宿舍樓下那麽一靠,好幾個女過來過去,都不願走,一直盯着你看。”
“哪年啊?我怎麽都不記得。”
“剛上大一那年,應該是快放暑假那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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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你記得還真清楚。”李明濤表示驚奇。
這事程皇當然記得,而且記得清清楚楚。
那時候,程皇剛從教室裏颠出來,一擡眼正瞅見李明濤靠在牆上,戴着耳機,閉着眼打響指數拍子。
那會的李明濤可謂是叛逆青年中的佼佼者,頭發留到脖子,烏黑的頭發襯出白白淨淨的面孔,側面看去,五官就像被精心打磨過一樣,在陽光下灼灼生輝。
這一切直把程皇看得全身燥熱,下面立時就硬了。
也正是那個瞬間讓程皇頭一回注意到了這個睡在下鋪的兄弟,那之前他倆已經上下鋪很久了,說過的話加起來也超不過三句。
程皇笑了笑,沒說什麽,指着那個牛仔褲小子問:“他就是你要介紹的人?”
李明濤順着程皇指的地方看了一眼,回頭就罵:“我操,你丫其實是一斜眼吧?怎麽眼神還帶拐彎的,我讓你看的是主唱,是旁邊那女的!”
“誰讓你揚下巴的,揚他媽什麽下巴,用手指多精确。”程皇咬牙切齒,只得轉過頭去又望。
此時,樂隊試音已好,主唱聲音一開,全場爆出一陣熱烈的掌聲,口哨此起彼伏。
連程皇也不得不承認,這駐唱姑娘細腰圓臀,前胸傲人,是個不可多見的尤物,無論隔着多遠,那深邃的乳溝都清晰可見。她的聲音像沙粒一樣噴薄而出,渾厚而沙啞,再配上動感強勁的節奏,真是要多野有多野,要多浪有多浪,看得人百爪撓心。
“還成吧,可以一操。”以程皇閱人無數的标準來看,這評價已經相當高了。
“別做夢了,就是操也不給你操。”李明濤把煙掐在吧臺上:“行了,說點正事,‘隆興’的老金今天下午給我來電話,說是最近他們那調來個新領導坐鎮北方區,以後他們集團的業務都是這個人說了算,老金惦着給他辦個牛逼一點的聚會接接風,問咱們想不想湊熱鬧。”
隆興實業向來是塊人盡皆知的大肥肉,程皇當初可是花了大把的票子,砸了不少重金才把老金這個內線砸出來,憑借老金的關系,這些年也算吃了不少甜頭,自己的小公司能步上正軌,隆興那邊的業務沒少發揮作用,如今大半塊肉就在眼前晃悠,怎麽着也要上前咬一口。
“去,當然要去,這可是送上門的好機會。”忽然間,程皇恍然大悟,奸奸一笑:“那女的不會是入場卷吧?”
“差不多吧,那人要是看不上,只當給你帶去充門面了。”
程皇聽了一愣,他知道李明濤這人悟性極好,為人一點就透,在大學時就深有體會,剛來公司那會,他辦起事來多少還有些生澀,而現如今早已是八面玲珑一顆心,世故圓滑一身腥,連這種事都能想得面面俱到。
不知是不是受了剛才那牛仔褲小子的影響,回憶起了當年青蔥歲月時的李明濤,程皇心裏忽然徒增起一絲莫名的傷感,不過他依舊開玩笑的說:“還說你不是拉皮條的,虧了中國沒有色情業,要不然你丫早就富可敵國了。”
“你還他媽沒完了?我這樣做還不是為了……”
話沒說完,一只芊芊玉手伸了過來,毫不客氣地把李明濤手裏的酒杯搶了去,一個嬌滴滴地聲音随之響起:“濤哥,你次次來捧場,也不說請人家喝幾杯,只顧自個悶頭喝。”
說話的就是剛才那個前胸高聳如雲的女主唱,看起來演唱結束了。
郝文倩笑得暧昧,一仰脖,把杯裏的酒盡數喝下,随手晃悠着空杯子,倚在程皇肩上說:“呦,今個怎麽還帶了這麽俊的小哥來,不知小哥貴姓啊?”
程皇笑着,攬過她的腰狠狠掐了一把,一語雙關地說:“我哪小啊?大着呢。這年頭不興喊姓,直接叫哥就行了。”
郝文倩嗔了一聲:“讨厭啦,你真壞,占我便宜。”說着,玉體一軟,坐在了程皇的腿上,笑得能浪出火來。
要說和李明濤共事這一年多來,對他工作以外的事程皇向來不聞不問,兩人私下聊天,也不過是胡貧瞎侃怒罵相向,沒一句正經話,從不涉及對方的個人生活。
如果硬要歸類,今晚這事只能說是半公半私,目的在公,人卻是李明濤自個的。
不過這回,程皇卻一反常态地大感興趣,他斟了半杯酒,遞給懷裏的美人問到:“告訴我,你濤哥哥是怎麽勾搭上你的?”
“什麽勾搭啊?說得真難聽。”郝文靖從程皇懷裏起來,去找李明濤要煙,點上火時,她摟着李明濤的肩膀笑眼彎彎:“我們可是同床共枕過的好姐妹。”
話音剛落,程皇這邊就迸發出一陣大笑。
“一邊去!胡說什麽呢?!”李明濤瞪了她一眼。
程皇不依不饒地嚷嚷:“妹子,快跟哥說說,一定有故事,他是不是該吃點偉哥補補了?”
“偉哥?根本不是偉哥的事。”郝文靖一臉似笑非笑:“我第一見他時,他就坐在吧臺最裏邊,整個晚上一動不動,也不去跳舞,有人找他搭讪,他也不理,就在那一個勁地喝酒,一瓶接一瓶,全都是這兒最烈的酒,還混着喝,一直喝到天蒙蒙亮,把這的老板都喝虛了,直怕鬧出人命。”
程皇随手點上一顆煙,吸了兩口,接着問:“然後呢?”
“然後還不是我把他弄走的,”郝文靖彈了彈煙灰:“我跟這老板關系不錯,算是幫個忙,他喝成那樣也問不出家在哪,正好離我家不遠,直接帶我那去了。”
“不是都說酒後亂性麽,都這樣了,還沒把事辦了?”程皇奸邪一笑,用胳膊肘擁了擁李明濤。
李明濤懶得搭理程皇,只是開口示意郝文靖就此打住。
郝妹子口若懸河,正說到關鍵的地方,哪止得住:“可不是麽,那時他把我吐得渾身都是,我索性脫了衣服,光溜溜地鑽進他懷裏,當時我就琢磨着,等他醒醒酒怎麽也能把事給辦了,可誰知道他除了去廁所吐,就是抱着我睡,整整一夜啥都沒幹,等轉天醒來,二話沒說,拍了錢就要走。”
說着說着,郝文倩撲哧一聲樂了:
“老娘又不是做皮肉生意的,帶他回來就是看他順眼,圖一樂兒,他這也太不厚道了吧。當時我就急了,跟他喊,都還什麽都沒做呢,給什麽錢啊。你猜他說什麽?”
程皇沒說話,嘴角噙着笑,看着李明濤。
“他說,你伺候我都伺候一宿了,還嫌不夠啊。然後拍拍屁股走人了。”郝文靖嘟起嘴,嬌滴滴地跟程皇撒嬌:“哥,你說,我一大姑娘,要哪有哪的,光着身子跟他睡了一宿,愣是沒讓他動了凡心,這也太寒碜人了。”
程皇這回倒是收斂了笑意,用少有的正色盯了李明濤好一會,掐了手裏的煙,轉頭問郝文倩:“這都是什麽時候的事?”
“去年這個時候吧,具體我也記不清了,反正那時天也跟這會兒一樣,賊冷賊冷的,你可不知道,整整三天他都沒消停過,天天喝得人事不醒,夜夜跟我那睡……”說着,郝文靖誇張地伸手去擡李明濤的下巴,挑逗中帶着憐惜:“我當時還勸他,這麽玩命作踐自個,就是酒精中毒死了,那人也不知道……”
話還沒說完,郝文靖的手就被一巴掌拍下去,李明濤終于不耐煩了:“行了,還他媽有完沒完了?!”
“那人誰啊?” 程皇這邊倒接茬了。
郝文倩豪放地給自己倒了滿滿一大杯,卻假裝淑女輕抿了幾口:“聽不清,他醉得特厲害時說過胡話,好像……叫什麽黃的……”
“裝他媽什麽裝?喝就大口喝,”李明濤一把攬過郝文倩的脖子,上手就推杯子楞灌,一副咬牙切齒要把郝文倩活吞了的架勢:“我可不是來閑磕牙的!過兩天我這有一應酬,你有興趣嗎?”
“怎麽個應酬法?”郝文倩倒在李明濤懷裏咯咯笑不停:“我可是賣藝不賣身呦。”
“扯吧你。這年頭我只見過賣身不賣藝的。”李明濤拿出名片甩給郝文倩:“不想去就早點給我電話,你哥開價高,後面一堆人等着呢。”
坐在一旁的程皇一言不發地看着他們,确切一點說,是在看着李明濤,不知何時他又點上一根煙,煙霧缭繞中,眼裏一片渾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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