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張浩是在一次圈裏人聚會時認識于陽的。
在圈裏,張浩一向以突出的容貌,放得開的騷勁蟬聯“一哥”的名號,而于陽則是他們那公認的“花花大少”,多金又豪爽,潇灑又不失霸氣。
這麽有特點的兩個人,當然引得GAY圈中一票好事的老少爺們把他們倆往一起湊,于是在2008年的一次聖誕夜大PARTY中,倆人作為中了獎的倒黴蛋,被雙雙拉到臺上當衆表演了KISS SHOW。
不過,讓衆人失望的是,這倆人最終也沒滾到床上去,歸根究底,是誰都沒看上誰。
張浩長相标致,卻算不上于陽的菜。于陽各方面都不賴,卻入不了張浩的法眼,誰讓他那會兒正跟着程皇打得火熱,滿腔熱血盡數灑在了愛情上。
張浩真正勾搭上……啊,不對……應該說跟于陽通力合作的時候,就是程皇送車,要跟張浩一拍兩散夥的那天。
那天晚上,張浩在“夜色”裏喝得爛醉如泥,正巧撞到了過來瘋玩的于陽,還吐了他一身,于陽當即二話不說,做起了張浩的護花使者,一路護送到家。
聽了一晚上張浩前言不搭後語的胡言亂語之後,于陽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他的老熟人程皇不但也玩上了這個,玩的還是當地圈裏小有名氣的一位,他不禁感嘆,原來世界可以這麽小……
其實最初,張浩并沒想過要整程皇,他只是盡可能跟于陽打聽些程皇私人的情況,用以挽回自己的愛情,挽回自己的心上人……直到他那次在“蓬萊山莊”無意間撞到了程皇跟李明濤鬧別扭,這才發現禽獸不如的程皇其實并不是他想象中那樣毫無感情,他真的無法再淡定了……
哪怕是現在,他都想不明白,車震時偷程皇的門卡,洩露給于陽偷拍的事,乃至慫恿于陽收買趙世奇……這一切的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麽?
就為了證明程皇不是沒有感情,而是他犯賤犯得可以,什麽都給,還什麽都得不到?!
張浩躺在家裏的床上,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慢慢地臉上一片冰涼,一摸,滿手的水漬。
——
正如張浩所料,程皇最終也沒去找于陽算賬。
事已至此,就是把于陽剁成肉泥也挽回不了什麽,那還不如愛他媽誰誰,現在的程皇實在沒有過多精力糾纏在同于陽的私人恩怨上,在他看來,李明濤才是頭等大事。
李明濤什麽時候一躍成為最優先考慮的對象,這個打死他程皇也琢磨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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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現在唯一想做的,就是找到李明濤,跟他把一切解釋清楚……
可是李明濤偏偏好似化成了無色無味的水蒸氣,光天化日之下消失得無影無蹤,連專門請的偵探公司居然也毫無線索。
接下來的兩個星期,程皇一有空就跑到李明濤宿舍樓下蹲點,經常從白天耗到晚上,有時,還大半夜地往郝文倩的酒吧裏竄,想要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找到他。
一見到這樣的程皇,郝文倩就氣不打一出來,指着他鼻子罵,現在才知道着急!
是啊,現在才知道着急。
程皇驚悚地發現,原來他對李明濤的了解是如此之少,少到只要李明濤不再開手機,不再回宿舍,就真的消失在茫茫人海中了。
李明濤的老家在哪他不清楚,交往的朋友圈子或是以前的同事他也不曉得,甚至父母都已經雙雙不在人世了,連能打聽的人都沒地兒找去……
程皇郁悶地趴在辦公室的書桌上,煩得一直用腦門有節奏地敲擊桌面,引得外面的人紛紛向裏面扒頭探腦。
他郁悶地拉下百葉窗,郁悶地穿上大衣鎖門,郁悶地開車回家,郁悶地上樓……一直到聽見嫂子陳曉梅的聲音才算略微醒了醒神。
陳曉梅站在程皇面前,氣鼓鼓地叉着腰:“小皇,你別太過分了,怎麽邋遢成這樣?一個人住亂先不說了,走了連個門都不帶鎖的!”
程皇擡了擡眼皮,沒搭腔,走進卧室“撲通”一下倒在床上,用枕頭直接蒙在頭上,意思很明顯,他不想聽她唠叨!
陳曉梅喘了兩大口粗氣,壓了壓火坐過去:“小皇,你什麽時候回家啊?”
“再說吧。”程皇支吾了一聲。
“嫂子知道你忙,一天到晚在外邊不拾閑,可也得回家看看啊,明天晚上過來吃個飯……”
“這兩天事太多,過過吧。”
“你差不得了?!怎麽還來勁了?!”陳曉梅徹底爆發了:“上次把媽氣成那樣,也不見你來認個錯,哄哄媽,連虎子都還知道來看看,你就跟個沒事人一樣!”
“虎子?”程皇突然打岔,問得奇怪。
“啊?”陳曉梅有點蒙。
“對呀!虎子!”程皇跟顆彈簧一樣,猛地從床上坐起來。
陳曉梅被着着實實地唬了一跳:“怎麽啦?!虎子怎麽啦?”
“我怎麽把這茬給忘了,什麽腦子啊我……”程皇一邊叨叨,一邊三步并作兩步,又是穿大衣,又是拿車鑰匙,眼看就要沖出門,被程曉梅一把給揪了回來。
“你發什麽神經?!這是要去哪啊?媽的事怎麽辦啊?!”
“媽能有什麽事,不就是心病嘛!過兩天我就帶回去一個,她……肯定……沒事……了……”也就這麽一兩秒的光景,程皇的聲音已經飄得很遙遠了。
屋裏的程曉梅無奈地搖搖頭,怎麽就攤上這麽個要命的小叔子……
——
程皇想到的是上回相親時虎子說的那幾句不鹹不淡的話,話裏明顯有話,特別是現在想來,更是內有蹊跷。
把車在樓下停好,程皇撥通了虎子的電話,說要請他吃飯,虎子唧唧歪歪,明顯不想動彈,被程皇一通破口大罵地給趕下樓。
鑽進車裏的時候,虎子滿腦門子的怨氣:“什麽事啊?我媳婦剛抄了四菜一湯,還沒上桌就被你攪合了。”
“家常便飯天天吃,至于嗎?”
“今天可是我們的結婚紀念日,能一樣嗎?有什麽事趕緊說,完了我還要上去呢。”虎子連連催促。
程皇左翻右翻,從車裏弄出兩根煙,扔給虎子一根,自己也點上:“上回在苗鄉樓相親,你跟我打聽李明濤,到底是誰在打聽他啊?”
“我操,程哥……你就為這個把我火急火燎叫下來?”虎子很是無語:“問李明濤不就完了,他肯定知道是誰。”
“我要是找得着他,還用跟你這瞎耗嗎?”
“啊?他不是在你那混飯吃嗎?”虎子臉色徒然一變:“難道他……卷款跑了?!”
程皇瞪了他一眼:“可能嗎?他是那種人?”
虎子呵呵一笑,搖搖頭。
程皇嘬了口煙:“我把他給得罪了,一直找不着他。”
虎子一愣,苦笑:“我說哥哎……咱能消停消停嘛?上大學那會你們就打了好,好了打,冷了這麽多年,終于一塊共事了,又他媽打起來了?”
程皇聽得不耐煩:“跟你有關系嗎?哪那麽多廢話。”
“程哥……說句掏心窩子的良心話,李明濤真是待你不薄,那哥們義氣杠杠的,我們這幾個兄弟都自嘆不如。想當初畢業,咱們交情都淡了,誰不是自掃門前雪,也就他還能為你兩肋插刀。”虎子掐了煙,說得嚴肅而深沉:“還記得那會兒你找我喝悶酒,說是你那個小破公司欠了100多萬,快完了。”
程皇點點頭:“那次多虧了你,沒白交你這個兄弟。”
“那哪是我的錢啊,都是李明濤的。”
——
都說“天作孽有可恕,人作孽不可活”,程皇在2010年的冬夜算是深刻領教到了。
就在那個冬夜,一個沒HOLD住上了李明濤之後,程皇就跟遭了天譴似的,一直奔馳在喪逼的道路上,先是公司一樓的車間着火了,後來又是二樓辦公室裏的保險櫃遭竊了,最後連那張浴血奮戰得來的銷售合同都他媽是假的,廢紙一張,連擦屁股都閑太硬。
程皇為此差點沒吐血三升,小小的公司剛起步就此陷入了倒閉的邊緣,遭遇這麽大的不測,無疑是致命的。
其實要說,這事算不得天塌地陷,毫無轉機的彌天災禍,畢竟程家在程老爺子風光時也攢下不小家産,老爺子含笑九泉後,程媽媽一躍成了遠親近鄰眼中人人羨慕的大戶遺孀,區區百十來個理應不在話下。
可問題是……程皇向來是個要臉不要命的主,讓他拉下臉皮跟家裏人張口要錢,比讓他眼睜睜看公司倒閉還要難受。
于是,那陣子他天天拉着虎子喝悶酒,紅的,白的,啤的,挨個招呼,直把虎子喝得不勝其煩,最後幹脆把錢直接拍在了程皇的臉上。
對于虎子的傾囊相授,程皇沒少念他好,還錢的時候還特意加了兩成的利息,虎子卻說什麽也不要,只收了本金,利息分毫不取。
對此程皇更是感激得一灘糊塗,想也沒多想,如今真相得以大白,程皇磨牙感嘆,怎麽當時就沒好好過過腦子,這賊小子哪他媽能這麽好心……
“這事你他媽怎麽不早說?!”程皇在車裏氣急敗壞的吼。
“你也沒早問吶!”虎子回得義正言辭。
“李明濤從哪弄來這麽多錢?”
“他好像是把房子賣了,又找人借了些的吧……具體的我也不清楚。”
“他不是說那房子送人了嗎?!”程皇滿腦門子的陰霾,皺着眉繼續吼。
“我哪知道?!他說什麽就是什麽呗!”虎子也急了,見程皇臉色越來越難看,忙打個哈欠草草結尾,說:“哥,咱還有別的事嗎?沒事我可上去了,我今天忙了一天,特困。”
程皇默了幾分鐘,問:“你還沒告訴我是誰打聽他?”
“哦,對哈,”虎子掏出手機,恩了快捷鍵,一秒以後聽筒裏一頓咆哮。
只聽虎子唯唯諾諾地連聲哄:“媳婦~我的好媳婦~,我就在樓下,馬上就上去啦,受累先把肖校長的手機號給我一下。”
程皇随着虎子念出的數字,快速摁鍵記下了號碼。
“這人是誰?還是個校長?”
“他叫肖志,是我媳婦學校的副校長。”
程皇疑惑:“李明濤怎麽會跟個學校的副校長扯上關系?”
“我操……”虎子失聲驚訝:“程哥,這一年多你們倆是怎麽過來的?他以前幹什麽的你不知道?!”
程皇沒說話,看着他,往窗外彈了彈煙灰。
“李明濤以前跟我媳婦是同事,是政法大學的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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