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如果能重生,張浩一定會把那一天重活個千遍萬遍。

但無論再重生多少次,張浩都不得不承認,那一刻他仍舊會将那句錯話脫口而出。

話之所以會錯口,往往是時機和情緒高度融合的産物。

在程皇刀子似的目光注視下,張浩将頭偏向一邊,緘默。

其實要說張浩的手段和本領程皇不是不知道,在他面前,刻意隐匿的私人信息,公司地址,乃至房産狀況等等似乎都暴露無遺。不過,單單這些,程皇并沒太放在心上,畢竟有點恒心毅力,又不怕花錢的話,找個什麽偵探公司還是可以查出來的。

搞到個人信息沒什麽大不了,可對一個人了如指掌到這份上就有問題了。

程皇冷笑:“我還真是小瞧你了,說吧,你都幹什麽了?”

張浩無聲。

“你就這點破膽兒啊?敢做他媽不敢說?”

張浩抿了抿嘴,仍舊沒言語。

見他這樣,程皇心裏明白了不少。很顯然,這中間肯定有貓膩,張浩和于陽的關系絕不像表面看去那樣簡單,說不定自己那個丢失的門卡也與之脫不了幹系。

想到這,程皇心裏跟吃了蒼蠅一樣惡心。

他左翻右翻拿出一串鑰匙,“咣當”一聲甩在廚臺上,沉聲說:“趕緊拿着這個滾,多看你一分鐘我都難受。”

“程皇,你別這樣。”張浩紅着眼睛,吸了吸鼻子:“我做的一切都是因為……因為我太在乎你了。”

“放屁。”程皇吼出聲:“你偷我門卡也是因為太在乎我?!”

張浩淚花滾滾;“本來我沒想這麽幹的,是于陽說他有招能把你和李明濤拆散,只要我弄到你的門卡,只要我配合他,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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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程皇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張浩後來的話幾乎都聽不見聲了。

程皇冷眼看了張浩很久,忽然輕蔑地笑了一聲:“你說你在乎我?”

張浩小心翼翼地點點頭。

“別他媽扯淡了。我對你就沒認真過,玩玩罷了,這樣你都能愛上我就真他媽見鬼了!你在乎的其實是你自己吧?”

“你怎麽就不信呢?”張浩急了。

“別看你在農村出生,在家裏跟活寶一樣吧?長得好看,嘴也甜,萬千寵愛于一身,沒吃過虧沒受過挫折,可怎麽偏偏就在我這碰一鼻子灰,不服氣是吧?”

張浩當然不同意程皇的分析,可一時半會也想不出反駁的話,一個勁地“我,我我……”

程皇不想再跟他耗下去,嘴裏一邊趕人,一邊推推搡搡把他往門外攆。

“你等等,等等,你再讓我想想,讓我想想嘛……”張浩扒着門邊耍賴不肯走。

程皇真是哭笑不得,他覺得他跟這個小屁孩算是走到頭了。

就在他一個公主抱,想把小屁孩直接扔到門外之際,門卻自己打開了。

無論是誰進來,當時的畫面都可以說極富沖擊性,兩個大男人,一個摟着懷裏人的腰,一個勾着對方的脖子,抱得跟要新婚洞房似的。

這麽暧昧不明的動作讓推門而入的李明濤目瞪口呆地愣在了門口。

程皇和張浩也沒想到不速之客竟然是他們争論的焦點人物,一時間也默了。

三個人紛紛都像被施了定身術,全呆了。

還是張浩一聲甜膩膩的叮咛打破了沉寂:“程哥,愣着幹嘛啊?你不是來關門的麽?人家好心急呢。”

為了賀雲凡那點子破事本來就和李明濤鬧不愉快,這會兒又被張浩活活地添了把堵,這讓程皇更煩躁了。

“滾一邊去,還他媽嫌不夠亂啊。”程皇把張浩一摔:“該幹嘛幹嘛去,少在這瞎膩歪。”

張浩做了個鬼臉,壓根不理他。

這小兔崽子……

程皇上去就揪張浩的脖領,張浩閃身一躲撒腿就跑,兩人在屋裏追追打打。

“我走了,你們繼續吧,別忘了鎖門。”李明濤木着一張臉,轉身要走。

“別呀,別呀,” 程皇忙追了上去,不自然地撓着頭問:“那個……你怎麽來了?”

李明濤回過頭,扯了下嘴角,不鹹不淡地說:“你很久沒回來,過來看看你怎麽樣了。”

程皇先是愣了一下,嘴唇動了動好像要說什麽,卻最終沒開口。

看着李明濤離開的背影,程皇眉頭越鎖越緊,深邃的目光落在門口半天都沒移開。

張浩看不下去了,一猛子從背後騎到了程皇身上,貼着他的耳垂膩聲說:“該走的都走了,咱倆是不是也該好好算算賬了?”

程皇把他從自己身上甩下來:“算什麽?因為這張卡我損失了多少?你賠得起嗎?”

“總有個數吧,有數我就能賠。”張浩不服氣。

程皇不屑地冷笑:“你大學還沒畢業,能幹什麽?”

“這個我早想好了,小爺我啥都不會,就會一招——賣肉。” 張浩對着程皇抛出個飛吻:“上一次床抵5萬大洋,怎麽樣?”

程皇一腳把他踹出門外,鎖門睡覺。

——

活到了第三十個年頭,程皇認為,他遇到了他人生中最邪門的兩個人。

一個就是活寶張浩,他就像一塊不小心踩到的泡泡糖,其超乎想象的粘度和韌性讓倒黴踩上他的人哭笑不得,無論怎樣想方設法地要把鞋底的泡泡糖弄幹淨,都會留那麽一點點污漬在上面,甩也甩不掉。

而另一個則是李明濤,如果說大學時代的李明濤對于程皇來講不過是一段性欲澎湃的基情往事,那麽現在則是往日重現,不……确切一點說,是往日的升級版,無論是李明濤一言一行對他的影響力,還是他偶然間心底迸發出的不可忽視的異樣感覺,都讓他覺得有些事已經大大地失控了……

亦如此時,已經在李明濤宿舍門口晃悠了近半個小時的程皇,莫名其妙地就是不敢敲一下門。

轉悠來,轉悠去,腿都要溜細了。

突然,一陣熟悉的來電鈴聲讓程皇趕緊捂上電話,兔子似的竄到了樓梯拐角處。

知道來電的是大嫂,程皇沒好氣地壓低聲音:“幹嘛啊?我開會呢。”

電話那頭頓了一下,随後也壓下聲音說:“這樣啊,不好意思哈,您老能百忙之中抽空回趟家嗎?”

“怎麽了?媽又發飙了?”

“沒有,不過也快了,媽想文倩了,讓你們倆今晚回家吃個便飯。”

“八字還沒一撇呢,着什麽急!”程皇很不耐煩。

“什麽時候能有?!告訴你!不下筆就永遠沒有那一撇!別廢話,給我往家帶! 聽到沒有?!”陳曉梅把程皇結結實實給擋了回去,她很清楚,以老太太的脾氣,程皇的事要是再不解決,他們倆口子往後的日子也太平不到哪去。

程皇嘟嘟囔囔,不悅地挂了電話。

興許是被家裏瑣事煩的,再次回到李明濤房門前,程皇沒再猶豫,看也沒看,伸手叩門。

手還沒落在硬邦邦的門上,中途被緊急剎住。

門裏,李明濤冷眼看着程皇停在半空中那只差點敲在他臉上的手。

“滿樓道就聽你嚷嚷。”李明濤不理會程皇,轉身回屋:“你來幹什麽?”

“沒事,就是想來。”程皇跟在後面。

“你這不是來了嗎?來了就滾吧,困着呢。”李明濤一路往卧室走,一路把腳下的瓶瓶罐罐踢得咣當當響。

不用仔細看,程皇就知道李明濤又喝得滿屋子都是。

他就不明白了,怎麽一有煩心事就非要把自己往死裏灌。

“你吃了嗎?”程皇問。

“沒有。”

“那你還喝這麽多?不怕胃穿孔?!”

李明濤端起一副笑模樣,輕蔑地看着程皇:“你他媽管得着嗎?”

程皇火一下子大了:“笑個屁啊!酒是你大爺?就他媽知道喝?!”

李明濤一臉的假笑瞬時驟變,沖程皇扯着嗓子吼:“滾,馬上滾。”

“你讓我走就走?這他媽是我的房子!”程皇也吼。

李明用鼻子冷哼了一聲,轉身往外走。

程皇趕緊拉住他:“我錯了,錯了,這話不算,我重說。”

李明濤一把甩開程皇的爪子,冷眼看他。

看到李明濤這樣,程皇深深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很久,他才緩緩開口:“濤子,你是不是對我有意思啊?”

“什麽意思?”李明濤皺眉。

“有時候你醋勁大得藏都藏不住。”程皇笑了起來:“這點我倒是挺喜歡的。”

李明濤疑惑叢生,滿腦門子的問號,愣了半天的神,終于明白了程皇的來意。

“程皇,你是不是想和大學那會兒一樣,跟我保持關系,兄弟床伴兩不誤啊?” 李明濤一臉的假笑。

“做不做兄弟無所謂,床伴那是必須的。”程皇誠懇的點了點頭。

李明濤真想一個大嘴巴子,上去抽死他。

正要動手,程皇又說話了:“其實我最想讓你做我的LOVER。”

“lover”一詞用在這個節骨眼上相當玄妙,它既可以解釋為“情人”,又可以說成是“愛人”。一字之差,謬以千裏,想怎麽理解都可以。

不管怎麽理解……李明濤都完全被這個詞搞蒙圈了。

他毫無反抗地,任由程皇将他摟在了懷裏。

“你信不信我挺在乎你的……”靠在李明濤耳邊,程皇輕輕呢喃:“我吧,以前跟你在一塊,成天就是床上那點事,別的都沒放心上……”

“現在不一樣了,我好像越來越在乎你……”

“跟你吵架,我會不痛快,你借酒消愁,我也不舒服……”

“你說我是不是……愛上你了?”

這些話如同一整桶冰碴子當頭灌下,讓李明濤像個漸凍人一樣,越來越僵硬。

“嘿!說你呢!聽見了嗎?”程皇終于看出李明濤不對勁了,上手搖晃他。

李明濤掙脫了利爪,張嘴就罵:“我操你媽!你他媽到底什麽意思啊?”

“什麽什麽意思?”人生第一次正經八百的表白換來這麽一個國罵,程皇難以相信:“我他媽哪句話你聽不懂了?”

“就他媽沒一句明白!”梗着脖子,李明濤怒目而視。

這氣勢活生生把程皇給鎮住了,他怎麽也搞不懂自己認認真真表個白怎麽把對方惹得如此憤怒?

“我是不是應該……把話說得再詳細一點?”程皇思索了好半天,勉強得出這個結論。

這回李明濤是真的覺得好笑了:“程皇,你他媽是昨晚吃錯藥了,還是忘了吃藥?”

……我勒個去的!

他終于明白了,李明濤壓根就沒信他說的話。

他不想再廢話,上前一步,直接把李明濤按在牆上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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