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如果說李明濤的決絕對于程皇來說,猶如在心上插了一把刀,之後的真相浮出水面,就猶如一只無形的手把心髒一片一片割得支離破碎。
破碎的心永遠也無法愈合。
這是程皇很多年以後,得出的人生感悟,很多事就好像是司命提前編好的命格,冥冥之中皆有定數,包括那天他在酒吧裏用酒精麻醉自己時碰巧遇到的那個人,包括自己酒駕飙車瘋了似的去捉奸,包括那個出現在李明濤卧室裏的人……
一切的一切還要從偶遇程皇的人—虎子說起。
在虎子看來,程皇長相算不上漂亮,勉強也就一周正,拎出來哪個五官都不出衆,湊在一起卻很搭很個性,這種“個性”就是一招蜂引蝶的桃花臉。
酒吧裏,滿身酒氣,睡眼惺忪,胡子拉碴的程皇像灘爛泥一樣趴在吧臺上,頹廢如此,也無時無刻不散發着荷爾蒙的氣味,讓過往的紅男綠女時不時駐足調戲一把。
虎子看見他時,就是這副德行。
眼前程皇一副苦大仇深的死逼樣,旁邊一火辣香豔美女正用眼神和手指玩命挑逗他,這讓虎子嘴角抽搐着就過去了。
“我說,姐姐,一看他就不好你這口,要不你試試我得了?”
美女瞟了眼虎子,嗲了聲“讨厭”一扭屁股,轉身走了。
“哥,幾日不見,咋成這樣了?”虎子怪聲怪氣地跟程皇開玩笑。
程皇看都沒看他一眼,晃蕩着手裏的酒杯說:“你怎麽在這兒?”
“跟客戶應酬呗,老遠就看見你了。”
“你不用管我,該幹嘛幹嘛去。”程皇從吧臺上下來,腿一軟差點跪在地上,還是虎子眼疾手快撈了他一把。
“嘿,嘿,我說哥哥喲,你喝這麽多是幾個意思?是失戀了還是又破産了?”程皇身上的酒味差點沒把虎子熏躺下,真是虧了程皇好酒量,喝成這樣,幾句話說得連個結巴都不打。
程皇甩開虎子的手,借着吧臺找平衡的空擋,不忘打響指要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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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哥……程哥,別喝了,行嗎?!”虎子趕緊出手阻攔:“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缺多少資金周轉?弟弟我只要能幫,一定幫你湊。”
“誰說……我破産了?”程皇打了個酒嗝。
“那還能是失戀?”虎子驚訝得合不攏嘴,在他的印象中,這位花花大少的人生就沒有這個事,命裏缺什麽都不缺桃花。
看程皇不再言語,虎子情不自禁地吼了起來:“我操!哥!你他媽玩真的啊?我操!是哪家的姑娘啊?!能把哥哥你迷成這樣,還不得是嫦娥姐姐下凡啊?!可一定讓我見見!”
“誰說是姑娘啊?”程皇晃晃悠悠地呵呵直笑。
“你別逗了,”虎子根本不信,忽然他好像猛地意識到了什麽:“難道……你跟李明濤一樣專好男人,是……那叫什麽……同性戀?”
“你說什麽?”程皇表情瞬間僵住。
“你不知道吧?我當時也懵了,濤哥人雖然瘦瘦的,但是MAN得很,一點也不女氣啊,怎麽就能是同性戀呢?”
“誰說他是同性戀的?”程皇簡直不敢置信。
“他的事現在在學校裏都傳遍了,不過影響力遠不及那個姓肖的,畢竟李明濤早走了,肖校長還在位置上,不過這事一傳開,估計屁股就坐不穩喽。”
“他們倆……什麽事?”程皇差點都要問不下去了,心髒一簇一簇地跳着生疼。
“具體我不清楚,是我媳婦告訴我的,說是……有一張照片貼在了他們的公告欄上,我讓我媳婦用手機拍下來了,我看了……我總覺得他們不一定是在接吻,畢竟那個拍攝角度挺刁的,就是在說悄悄話也不為過……喂,喂,程哥,你幹嘛去啊?我話還沒說完呢……喂……喂……”
程皇跟吃了菠菜的大力水手一樣,整個身子一下子彈了起來,跌跌撞撞地向門口跑去。
虎子張着嘴,一臉的茫然,目送程皇而去。
——
照片,接吻,李明濤,肖志……
程皇滿腦子塞滿了這四個單詞,車像撒了缰繩的野馬一樣,時速差點飙到了200邁。
一路飛馳,上了樓,程皇在李明濤的門前定住了。
他一下一下調整呼吸,一直在心裏勸自己:沒有的事,捕風捉影,或許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什麽也不會說明,什麽也代表不了……
重重,重重地深吸一口氣,他冷靜地敲開了李明濤的門。
李明濤來開門的樣子,讓這一切的解釋瞬間化為浮雲。
衣服下赤裸的上身遍布吻痕,面色那樣潮紅,像兩朵被夕陽染醉的雲,眼睛裏盡是濕潤,就連胯下的“家夥“都昂然挺立着……
只有他可以看到的撩人美色,如今在他不在身邊的時候竟然悄然綻放。
這麽快……這麽快,專屬自己的東西已經被別人賞玩,這易主也易得太他媽的神速了吧!!
程皇手指,腳趾,連頭發絲都是抖的。
他暴力地把李明濤摁在牆上,吼得震天動地:“你他媽偷人?!你居然背着我跟別人胡搞?!”
“你也太看不起我了,程皇。”李明濤擺出一貫的假笑:“我不像你,要搞,也是光明正大。”他扭頭向裏面喊:“出來吧,來見見我的前任。”
從卧室裏走出來的人長着一張和年齡根本不相符的臉。
四十歲的人看起來也就不到三十,清秀的臉龐上架着一只老舊而樸素的黑邊眼鏡,和李明濤一樣不加修飾的烏黑頭發再配上一張娃娃臉,讓整個人看起來像個剛剛入職的大學老師,朝氣盎然,青春依舊。
這個人便是肖志。
即便他身上也是衣着淩亂,氣息不穩,那種渾然天成的清純卻怎麽也除不盡,這個人和程皇這種天生的性愛禽獸完全是兩個國的,差得實在太遠了……
蘿蔔白菜各有所愛,程皇當然明白,任何人在不同的人生階段裏或許可以愛上完全不同類型的人……可是,無論氣質,身材,感覺差得如此迥異的兩個人卻讓整件事情變得詭異起來。
自從上次跟肖志通過話,程皇隐約感覺到這兩人關系的不一般,但他并沒有深究,畢竟誰沒有個前任,前前任,從他自己床上下來的前任們排着個都能一路排到太平洋了,他還有什麽資格去計較別人的?
所以,程皇從沒把肖志放在心上,在他看來,過去就是過去了,沒有任何意義……可現在,他的手心腳心卻全是冷汗,一種不祥的預感在心中不斷擴散。
“小濤,別這樣,對你沒有好處。”肖志的聲音還是那樣渾厚,有一種難以描述的壓迫感:“你還是把話清楚了。”
“什麽話?你要跟我說什麽。”程皇把頭慢慢轉向李明濤,他開始後悔了,後悔跑來,如果不來他就永遠也不會知道。
“程皇,你知道為什麽你一直都聽不到我說“我愛你”嗎?”不知從哪摸出了一支煙,李明濤含在嘴裏低頭點火。
程皇愣愣地看他。
李明濤深深地吸了一口,吐了一個諾大的煙圈散在程皇臉上:“因為你點背。”
“上大學哪會,我是真喜歡你,真愛你,但是我不好意思說,後來我跟你舊情複燃,燃是燃了,卻沒有“舊情”,從始至終我就是想報複你,玩弄你,哪來的愛啊?誰知道你就這麽容易上鈎,這麽容易愛上我,還愛得死心塌地,我操……你都不知道你那天的樣子,跪在地上爬着求我,真他媽的連狗都不如,爽!太他媽爽了,哈哈哈哈……”
李明濤放聲大笑的那一刻,程皇大腦早已一片渾濁,所有的記憶碎片全都扭曲了,他甚至不知道眼前這個歇斯底裏的人是誰,他叫什麽名字……
或許有太多的茫然,空白,不解……程皇的眼裏淚光盈盈,拿李明濤的話講,就是一副被主人遺棄的小狗眼神,可憐巴巴,毫無方向。
“你他媽擺這出這種眼神給誰看?!”突然間,李明濤像個發了瘋的魔獸:“你聽不懂嗎?跟你大學那點破逼事我早就忘得一幹二淨,我回來就是報複你的,耍你的,從遇到肖志那天起,我愛的就只有他……你不知道吧?在你趕我出你公司哪會兒,我正跟肖志在楊柳堤的旅館床上做愛,你回鄉祭祖的那天,我們正在街上忘情擁吻……就在剛才,我們還在床上……”
李明濤的話被程皇下一個動作瞬間打斷了,一只大手就揮在他斜上方,卻遲遲沒有落下。
程皇是真的想抽他,手都上去了,卻落不下來。
他不舍得……他下不去手,那張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多少次他摸過,捏過,親過的臉讓他的手僵硬得跟打了石膏塊一樣,根本落不下來。
磨叽了這麽幾十秒鐘,李明濤一下子沒了興致,他嘆了口氣:“唉,真沒勁。你是不是揮刀自宮了,連點男人的血氣都沒有了,不好玩,真不好玩了……”他嘴角一歪,換了一副面孔,笑嘻嘻地上手去拍程皇的臉:“哥,哪來的回哪去吧,今天你捉奸捉得很成功,省了我不少的麻煩,周末你來拿鑰匙吧,我把它放在腳墊底下。”
“呃,對了,”關門的時候,李明濤好像想起了什麽,回頭對程皇說:“我和肖哥已經辦好去加拿大的移民了,不出意外,你來的時候我們早走了,鑰匙要是找不着,你就換把鎖吧。”
門關了很久很久……程皇都沒有離開,他身體靠在牆邊,像一具被掏空靈魂的屍體,慢慢地蹲坐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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