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抗旨

“你去哪？”

顧延卿緊緊抓着那一軸聖旨，掙紮良久，最終下定決心，走至前廳時卻被背後冷不防冒出的一個聲音止住了步子。

“爹。”顧延卿語氣中有些不願意，但仍是恭恭敬敬的叫了聲。

顧雲浦看了一眼他手中的金色卷軸，輕嘆一聲，卻又不得已沉聲道：“皇上才剛剛加封你，你便當自己了不起了麽？你想幹什麽，抗旨？”

“爹……”

“回去！”顧雲浦厲聲喝道，若是現在不阻止，難不成等到他被定罪後再後悔麽

“爹！那曉婉怎麽辦？”顧延卿極少與父親頂撞，顧家僅有他這一子，自是從小寵愛，顧延卿更是出名的孝子，像此時這般針鋒相對倒是從未有過。

陸曉婉是與顧延卿從小青梅竹馬的女子，陸家是商戶，與顧家頗有些年代淵源，兩家的婚姻從小便已定下，兩個小輩更是早已私定了終身。

只是如今橫空出現的黎文羽，偏偏擾了他們之間的情誼。

顧雲浦眸色深沉，語重心長，“你以為，在帝皇面前，這些事又算得了什麽？”

顧延卿不是不懂這些，只是這事偶然因素太多，且不說他行軍在外，已經虧欠了曉婉太多，光說那惠安公主黎文羽，其中的是非便已經夠他承受的了。

他是真的搞不懂，那個黎文羽究竟哪根神經搭錯了，才弄了這麽一出來。

“……不論如何，我也要試一試。”顧延卿再不管父親阻攔，奪門而出。

“你！唉！”

剛賜封的将軍，宮中人人想與巴結，見了顧延卿自是笑面相迎，一路帶到了皇帝的面前。

皇帝當時正在寝宮裏伏案批閱着奏折，一旁還有皇後侍奉着，顧延卿走進去時，莫名感到一絲尴尬。

“愛卿有事？”皇帝放下了手中的毫筆，擡頭看向下面站着的人，雖然并沒想到他會進宮，但對他所要說的事情确實了如指掌。

顧延卿猶豫再三，将心中的說辭醞釀了許久，終于緩緩道：“請……請皇上，收回成命！”說罷将袖中的聖旨拿出，雙手捧起高舉過頭頂。

皇帝的神色頓時冷了幾分，連一邊的皇後也感到了一絲隐形的壓力，連忙撫着皇帝的背脊圓場道：“皇上，顧将軍怕也是一時未想清楚……”

“臣，想清楚了。”顧延卿依然堅定。

皇後心中輕嘆，這執拗的性子，她有心幫他一把也不成。

“顧延卿，你是讓朕呼自己的巴掌？”皇帝幽聲道，細長的雙眼已漸漸眯起，散發着危險的信號。

不管這事是誰在理上，自古帝王，那個不是說是便是，又豈容他人質疑，更何況是當着他的面，如此直接。

“臣不敢！”

“不敢？”皇帝冷笑着反問，光從面上難看出喜怒。

顧延卿不說話了，他已然冒犯了皇威，要說他的依仗，他清楚的知道也就只有那些新鮮的戰績。

“既是如此，那愛卿便好好做你的新郎官。別忘了，你一個人的榮辱可是牽連着你一家的人，愛卿自己掂量着吧。”

“皇上！”皇帝話中蘊含的深意，顧延卿聽得明白，他還想争取什麽，只是看到皇帝那透着危險的眼神，到嘴的話又咽回了肚子。

“愛卿無事便可以退下了。”皇帝再次提筆，低頭浏覽起手中的奏折，眼下之意，顧延卿再敢造次就不是如此簡單的下場了。

顧延卿是該慶幸自己能夠活着走出皇帝的寝宮，然而他卻是感覺不到半分喜悅，剛走兩步，身後便有人跟了出來。顧延卿轉身看去，是皇後。

“皇後！”他禮貌性的又行了一禮。

皇後微微點頭示意，“顧将軍，本宮只說一句話。這件事不論将軍如何想法，都希望将軍能好好拿捏着決定，切勿引火燒‘家’。”

她将那‘身’說成了‘家’，意思再清楚不過。

皇後能追出來，八成便是皇帝的意思，而這話裏話外的意思又與皇帝如出一轍。他身為臣子，君王的話放在這裏，他竟是絲毫也沒有翻身的機會。

“謝皇後提點。”即使無奈，出口的也只能是承恩道謝的話。

他是該相信皇上寵自己的妹妹寵到了無法言語的程度，所以竟然允許她一介女子在宮中禦馬而行，也所以為了逼他娶她，以他一家的命數作為籌碼。

明明是明君，為何偏偏要做這等昏事？顧延卿心中說不出的憤恨。

耳邊再次響起皇後隐喻深意的聲音，“若将軍還不能釋懷，不妨去禦花園看看，今年的花開的可是極美。”說罷便回身進了殿內。

禦花園？

雖然不明白皇後話中的意思，顧延卿還是帶着一絲疑惑去了那皇城中最美的以防園子。

滿園壓抑不住的芬芳，讓顧延卿不禁心生感概。沒想到這一仗已經打到了隔年開春。他身在邊境之地，連年都沒能與家裏人過，更別說他一回來便被這荒唐的事務纏身，甚至還沒能去見曉婉一面。

忽的，他看到一抹身影，淺色的藍色宮裝，與昨日所見一樣。他頓時便明白了皇後話中的餘味。

那曼妙的人影正巧也看到了他，四目相對，黎文羽的唇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顧延卿褪下一身戰甲，簡單的便裝在黎文羽的眼中又是另一番味道。

“将軍好雅興。”她踱着步子，悠然的走到他身側，心情似是很好。

但是顧延卿的心情便沒有那麽好了，原本美景中松弛的神經頓時繃出了一身的刺。他的眸中噴發着抑制不住的火焰，冷冷的瞪視着眼前的黎文羽，咬牙切齒道：“你究竟想如何？”

黎文羽将他的怒意盡收眼底，卻并無在意，兀自找了一處堅硬的欄杆輕輕一躍坐了上去，随意擺動着一雙精神抖擻的腳丫子。

聳聳肩，她笑着道：“想嫁給你。”

“所以你就讓皇上下旨？”

黎文羽并不否認的點點頭，“沒錯。”

“荒謬！”顧延卿怒不可遏，緊握的拳頭咯咯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