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樂離這個時候仍舊一頭銀發, 耳朵和尾巴都在,身上妖氣雖然微弱,但掀開披風後, 李瑜一看就知道是怎麽回事。

李瑾冷淡了幾分:“孤的寵妾, 你要看?”

“太子的人,臣弟當然不敢冒犯。”李瑜道,“戌時三刻, 臣弟在怡景宮偏殿等着太子。”

李瑾抱着人直接走了。

他上了馬車, 李珏也要上李瑾的這個馬車,李義眸子一凝,将李珏給拽了下來。

李珏一折扇敲在了李義的手上:“領子都要被你拽壞了,我衣服貴着呢,你賠?”

李義道:“你別湊熱鬧了, 上馬車。”

李珏跟着李義上了馬車:“剛剛你有沒有看到那只狐貍的臉?長得比皇貴妃還好看。”

李義當時沒有看到:“他是男的,你拿他和皇貴妃比什麽?”

“雖然是名少年, 卻比女人的面孔更為精致,倘若二哥是位公主,勉強可以和他比一比。”李珏道,“二哥又來湊熱鬧, 看來他應該知道了部分,今天晚上叫皇兄過去,不知道會說些什麽。你猜二哥在打什麽主意?”

李義閉上了眼睛, 沒有回答李珏。

李珏用扇骨敲了敲李義:“木頭。”

······

樂離并沒有帶去東宮,他在東宮太惹眼, 皇帝雖然不如從前,東宮裏仍舊有不少耳目。皇後對太子又是一慣的嚴苛,假如皇後知道李瑾在東宮裏豢養妖物, 又會生出不少争端。

皇後背後勢力并不算小,強大的外戚也是李瑾屹立不倒的原因之一,如果皇後知道了些許風聲,肯定容不下樂離。

所以李瑾并沒有将樂離帶到東宮,而是安置在了宮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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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瑾手下有不少産業,京城中也有些居所。

樂離被安置在七皇子府旁邊,兩處只隔着一棟牆。相對于李珏來說,李瑾更能信得過李義。

李珏這一次很識趣的沒有跟着李瑾過去,而是去了李義的府上喝茶,李義讓府中管家找了幾名靠譜的侍女去了李瑾這邊。

李瑾将樂離帶到了府中,侍女将房間給收拾起來了。

等進了房間,李瑾随手将披風扔到了地上。

披風上繡着華麗的祥雲,暗青的顏色,除去披風後,懷裏只有樂離單薄的身影。樂離身體實在很輕,大概本體是狐貍的緣故,一路上李瑾都沒有絲毫感到疲累。

白衣單薄得很,上面零星血跡觸目驚心。

李瑾想要除去樂離的衣服看他身上是不是有刑罰後的傷口,手剛剛碰到樂離的領口處,突然頓住了。

他并沒有要冒犯樂離的意思,李瑾之前并沒有想着樂離如此勾魂奪魄,現在真看到尤物般的樂離時,一時之間,李瑾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懷裏的确實是個小美人,無暇雪白的肌膚,秀麗眉目,身子骨很軟,這點倒有些狐妖的模樣。

房間是暖的,樂離緩緩睜開了眼睛。

李瑾摸了摸他的額頭:“還有些發燒,你先休息一下,孤讓太醫過來給你把脈。”

樂離搖搖頭:“不用了,太醫是給人看病的,我睡一覺就好了。”

李瑾知道這兩天樂離受了不少委屈,他在樂離的額頭上輕輕吻了吻:“先好好休息,熱水準備好了,擦擦身子?”

樂離道:“我洗個澡。”

在籠子裏被關那麽久,樂離想洗個澡,換下身上這件衣服。

李瑾看他身上的血跡:“傷口不能沾水。”

“身上沒有傷,不是我的血。”這血是李琰的,樂離的頭仍舊有點昏沉,他道,“究竟發生了什麽,我怎麽又到了你你這邊?”

“以後再說。”

樂離從李瑾懷裏下來了。

他赤着腳踩在地面上,地上并沒有鋪地毯,這邊沒有人住,比不上東宮那邊的條件,李瑾知道地上是冷的。

樂離的腳冷白顏色,看起來小巧玲珑,身子尚顯單薄,李瑾擔心他站不穩。

此時此刻,樂離已經猜到發生了什麽。

經歷了這一遭,樂離再也不認為自己和所有一切都無關了,先前他将自己置身事外,以為自己和一切無關,結果陷入陰謀之中,成為李琰的一枚棋子。

“你用了什麽和他交換?”樂離仰頭道,“付出了什麽代價?”

李瑾比樂離高許多,樂離生得精致,很攝人心魂的美,李瑾卻看出了幾分可愛來,他擡手揉了揉樂離的頭發:“沒有付出代價,改日和你說,你先将身體養好。”

這個時候,樂離也知道自己沒有什麽利用價值了。李瑾不殺他來以絕後患,大概也是要留着他。

除了這個身體,大概他也沒有什麽可以吸引李瑾的了。

李瑾總不可能喜歡他從前的愚蠢。

不過美貌帶來的價值遠遠不如頭腦,假如他的美色真的致命,李琰也就不會将他舍棄了。徒有這個外表,等李瑾新鮮度過了,說不定會将他殺掉以絕後患。

樂離又不是人,在這些人的眼中,籠子裏的妖和籠子裏的狗沒有區別,他不會被人當成人看待。就好比從前,樂離高高在上時,他也把人看做蝼蟻,一碾就死。

熱水已經備好了,樂離脫衣服入了水中。

李瑾在屏風外,并沒有進去。

之前樂離是狐貍的時候,李瑾可以給樂離洗澡,現在樂離完完全全是人形,李瑾雖然不以君子自居,他也不認為自己是君子,但他喜歡的是男人,樂離一名很美的少年在裏面洗澡,以李瑾的修養絕對不可能進去和他談話。

樂離埋進了熱水中。

四肢乏力,樂離的妖力甚至不如剛出生的血脈純正的九尾狐,他現在等同是一只廢妖。

腦海中思緒萬千,李琰害了他,将他狠狠利用,樂離以後不會再念着李琰半分好,只将李琰也看成一個可以利用的工具,假如利用不了,李琰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陌生人。

至于李瑾——

樂離現在處于李瑾的手中,李瑾的機心不比李琰的淺,單看今天所有人的表現,就知道李瑾贏了這一局,

他嗆了一些水,咳嗽兩聲,李瑾聽到裏面的聲音,并沒有進來:“怎麽了?”

“……無事。”

樂離出來之後,擦幹淨了頭發,将一旁的衣物換上。

這邊衣物沒有合适他的尺碼,新給他拿的這身亵衣是李瑾曾經用過的,樂離穿着總有幾分寬大,他用帶子随随便便的束住,只穿了上衣就出來了。

他暫時擺脫不了尾巴和耳朵,不能完全變成人形,尾巴從下面垂下來長長的一截,看起來毛絨絨的一團,耳朵亦是毛絨絨的。

李瑾看到樂離出來,樂離頭發有些潮濕,耳朵和尾巴都耷拉着,衣服松松垮垮,并沒有穿好,露出鎖骨和一截小腿。

他握住樂離的手,樂離的指尖冰涼冰涼,一點溫度也沒有,明明剛從熱水裏出來,大概換衣服這段時間又被凍到了:“先去床上坐着,最近倒春寒,仍舊有些冷。孤讓人給你拿手爐過來。”

方才侍女麻利的将床上所有東西都給換了,樂離上了床上蓋被子,李瑾接過手爐,室內已經點了熏籠,比剛剛更加溫暖。

李瑾看樂離郁郁寡歡的樣子,知道樂離這次應該被吓到了,畢竟是只膽小的狐貍,又被李琰給欺騙,此時應該讓樂離一個人好好歇息。

他起身:“孤先離開,你好好休息,改日孤再來看你。已經讓人熬了藥湯,等下一定要喝。”

樂離抓住了李瑾的衣袖:“這邊不是東宮,晚上你不在?”

李瑾道:“你在東宮不安全,宮中捉妖師多有走動,在這邊更方便一些。”

樂離的發色還有耳朵、尾巴實在惹人注目,李瑾不能總将他藏在東宮,就算真帶樂離回去,也要樂離的尾巴和耳朵能夠變得正常。

樂離靠在了李瑾的手臂上:“我害怕。”

李瑾回身抱住了樂離:“孤看着你睡,等你睡熟了孤再離開,醒來後一定要記得吃藥。”

鼻尖嗅到的是說不清道不明的奶香氣息,很淺淡,似乎混着一點花草的香氣,很令人舒服。李瑾的手放在了樂離的背上。

他似乎忘了問小狐貍叫什麽名字。

樂離安安靜靜的趴在了李瑾的胸口,似乎缺乏安全感,手指緊握了李瑾的衣物。

不知道過了多久,李瑾覺出樂離應該是熟睡了,他将樂離的手指分開,放回了床上。

樂離身上已經暖過來了許多,臉色不像剛剛那般冷白,已經有了一點血色,唇角弧度柔軟,李瑾低頭在樂離的手背上吻了一下。

雖然抱起來沒有毛絨絨一只狐貍抱着舒服,這麽大一個人,也不好随身攜帶,李瑾仍舊是喜歡的。

出門後,李瑾囑咐了侍女兩句,這邊侍女還是李義的人,李瑾并不知根知底,改日會再安排人過來。

他去了李義的府上。

樂離在李瑾離開後才睜開了眼睛,他擡手碰了碰自己的額頭,被李瑾吻過的地方了無痕跡,方才也只是一點冰涼觸感。

現在樂離打算自己修複自己的傷口,不等自然痊愈。

樂離可以接受自己比凡人更弱小,因為總要有弱小的存在,弱小并不可恥。但他卻不能接受人為刀俎他為魚肉,在人間這段時間并不比妖界更安全,想要生存下去,除了可以利用可以利用的一切人之外,樂離也要有一些自保能力。

自我治療這部分,也是樂離要從頭開始修煉,修煉這段過程,可能是百年,也可能是千年。幼年他仗着自己妖族太子的身份疏于修煉,凡是都靠父母,自己得到了安逸,卻為後來埋在了禍端。

現在樂離要開始彌補曾經因溺于安逸遺漏的修煉過程,他不走捷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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