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數不清的疑問在心頭炸開,林栖不想被這種情緒困住,起身問:“他在哪家醫院?”

“哥你等等,”揚慶看他急了,自己忙動作起來,“我馬上問。”

知道了是哪家醫院後,林栖換了身低調的衣服,戴上墨鏡和口罩,跟在揚慶身後匆匆向外走去。

這個詭異的夢境,真實得要命就算了,裏面還涉及到現實中認識的人,怎麽想都很奇怪。

林栖心事重重地往外走,一不留神跟人撞了一下。他勉強打起精神,擡頭說了句:“抱歉。”

看清來人之後又一怔,他不禁輕聲說:“蔣修思。”

揚慶看着他這幅癡态,不覺紅了下臉。他上一秒還在提醒林栖,他都沒聽見,撞到蔣哥身上了還露出這種神情。

他有點發愁。到底是什麽時候開始的呢,怎麽哥就一副對蔣哥情根深種的樣子了。

林栖現在沒空顧及別人的看法,他把墨鏡一摘,問道:“你不是住院了嗎?”

他的聲音急切,表情又坦然真摯,蔣修思驀地感到有些動容,但這裏還在酒店大堂,實在不便過多解釋,只說:“沒有住院。”

“你……”他看了眼林栖的裝束,遲疑地問道,“是要出門嗎?”

揚慶明确自己的作用,生病的人情感最為脆弱,對旁人的關心往往格外受用,哥估計不好意思說,讓他來幫忙刷好感度吧,于是湊上去說:“蔣哥,我哥是打算去看看你的。”

林栖的一堆疑問被卡在喉嚨。

他這時稍微冷靜點了,真想戳戳揚慶那小腦瓜子,能不能別那麽嘴快,搞得像他追着要巴結蔣修思一樣。

蔣修思在圈子裏地位高,他的家庭背景雖然未公開,但明眼人早就心照不宣,這人不但是個不能得罪的,還是應該盡力讨好的。在劇組裏林栖就已經見識過旁人是如何對蔣修思殷勤備至的了,可他不想那樣。

他向來心高氣傲,最是不屑于這種事,甚至是敏感。現在蔣修思住院,又沒有刻意讓人知道,他巴巴地湊上去,姿态多難看。

“去我房間吧。”正思考着怎麽把局勢扳回來,林栖冷不丁聽到蔣修思在耳邊這麽說了一句。

他聲音微啞,可是十分動聽,林栖不受控制地耳根發熱起來。他暗自罵了一句,才擡頭跟蔣修思對視上。

“不是來看我嗎?”蔣修思很輕地笑了一下,“換了地方也看看吧,免得白跑一趟。”

林栖在心底嘆口氣,算了,被誤會就被誤會吧。正好去蔣修思房間打探點消息。

揚慶自作聰明,拉着蔣修思的助理說有事商量,活生生讓房間裏只剩下他們倆人。不過也方便了林栖。

畢竟眼前的是病人,林栖開始試探之前還是得關心幾句病情。

“你身體怎麽了?揚慶告訴我,你助理說醫生讓你住院。”

“沒事。”蔣修思倒了兩杯咖啡,遞給他一杯,“只是頭疼,醫生知道我要拍戲沒法休息好,建議我幹脆住院,我覺得沒必要,就回來了。”

頭疼?

照理來說,書裏的蔣修思是元氣大傷,耗損過多靈力,呈現出的病态也是虛弱無力。跟頭疼可能沒多少關系?他看師尊那時表現得也不像頭疼。難道只是他疑心過重?

之前的猜想過于荒謬,林栖也不會直接向蔣修思問出心中所想。

他有點煩躁,下意識拿起杯子喝了口水,熱飲入口,他感覺腦子裏更清醒了點,但是回過味了又忍不住蹙眉,看向蔣修思:“你都頭疼了還喝咖啡嗎?□□更會刺激大腦,還怎麽好好休息啊。”

“沒事的。現在還早,一會兒還得再看看劇本。”

林栖最聽不得這種話。在他的認知裏,演員的勤勉工作絕對不能以犧牲身體健康為代價。演員的一颦一笑、一舉一動都得呈現在熒幕上,在電影這門藝術裏,演員的身體就是其中一項最重要的藝術品。

他有時很不懂察言觀色,顯得十分的率真又任性,當即就有點冒火:“早什麽啊,都九點了。”

話都脫口而出了,他才又意識到自己越界。也沒那麽熟,用這種口吻講話實在過了。

他面上有點僵:“抱歉。”

蔣修思的反應倒在意料之外,他沒理會這小小的插曲,把咖啡推到了一邊,問:“你喜歡演戲嗎?”

林栖明顯有些懵,過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蔣修思的問題。拿這個問題問一個專業演員,實在有夠犀利。只要是面對鏡頭,沒人會說不吧。這裏沒有鏡頭,但也不意味着可以任意回答。

蔣修思這個人代表了很多東西。年少成名的影帝,業界的最高水平,不容置疑的專業能力,瘋狂的人氣。

即便是林栖,面對着蔣修思,這句回答都不能夠輕描淡寫。他是莊重地說着:“喜歡。”

蔣修思微微點了下頭。

此後空氣裏竟然就一片沉默。

林栖先坐不住了。他對表演的興趣大過一切,之前也曾幻想過跟蔣修思這樣的頂尖演員促膝長談,彼此分享關于表演的心得和見解,可是都這麽久過去了,他們幾乎在這方面毫無交流。

上次在酒店後的花園碰見,蔣修思說要跟朋友讨論戲劇,當時雖然被氣走了,卻不代表不感興趣。

而且,他都問自己是否喜歡演戲了,怎麽不接着問啊!

正在林栖要沉不住氣的時候,蔣修思忽然又開口:“如果,你忍不住在戲中加入強烈的個人意志時,你會怎麽做?”

這問題問出來讓林栖覺得很沒意思。

優秀的演員擁有自己的風格,影壇上不乏以自我意志塑造角色的著名演員,他們的每個角色都因為他自身的特質而顯得更為立體、迷人。與之對立,不少名導和演員又拒絕這種對劇本的改造。探讨這個問題,無非只是翻新不同表演學派之間的争議。

在林栖看來,其實兩方的争議沒有意義。這不是表演理論的問題,而是演員的問題。

能夠打動人心、成為經典的表演,不需要影評人去稱贊,觀衆的眼睛能夠分辨,即便他們沒有任何表演方面的知識。強烈的個人意志如何,嚴格地遵循劇本又如何,對于電影而言都無足輕重。

重要的是,演員能否有那種出衆的人格魅力。這無關演技。

再看一眼蔣修思的神情,林栖忽然明白過來了:“這是一個生活問題嗎?”他可能,想用表演上的理論來代替某些東西。

沒錯。

對于職業問題,蔣修思可以清楚地給出答案,并且他能夠擁有試錯的機會。一條不過可以再來,監視器會告訴他什麽好什麽壞。

可是為什麽在一場似夢非夢的表演裏,他要那麽奮力地表達自我呢?甚至搞得自己頭疼欲裂。

他不過是扮演一個劇本的角色,記憶都被擦除,何必那麽痛苦地從角色中跳出來。

看着眼前的林栖,蔣修思發覺自己更難分辨他和夢裏到底有哪點不同了。太陽穴的深處好像有誰拿着把電鑽瘋狂地施工,他又開始劇烈頭痛。

聽着他的問題,蔣修思想要點點頭,但頭顱的劇痛使得他眼前開始變得模糊起來。

“你沒事吧!”

手忽然被抓住,蔣修思感受到屬于另一個人的體溫。身體突然不受控制,蔣修思回握住那只手,将他拉向了自己。

林栖一時不慎,直接跌進了蔣修思懷裏,他一下子就繃緊了身體。搞什麽?他只是看蔣修思面色蒼白,站起來看看他啊。

蔣修思頭疼到意識混亂,只是覺得身邊的這個人靠近時痛楚才減輕了些,于是不管不顧地将人拽進懷裏。

但很快,他又清醒了一點:“對不起。”

他的臉色實在是太難看了,好像受着很殘酷的折磨,林栖也不會在意這種小事,自己從他身上爬起來,緊張地問:“你沒事嗎?幫你叫醫生?”

懷裏的體溫消失了,蔣修思立刻感到一陣比剛才強烈百倍的疼痛,痛得他冷汗涔涔,仿佛頭顱內部被植入了無數根鋼釘,而他的頭不斷收緊,鋼釘紮得越來越深。

林栖是怎麽也想不到接下來的狀況的。

他明明才從蔣修思身上起來,幾秒過去,他又被拉進了這個男人的懷裏。蔣修思這回甚至緊緊地摟住了他,讓他簡直掙紮不開。

并且,蔣修思的表情痛苦得讓人不忍。

林栖對于這種程度的親近倒也不算十分抗拒,他幹脆任蔣修思抱住,又輕輕地拍拍他的後背:“抱着人會稍微不那麽痛?”

蔣修思渾身是汗,不止臉色白得像雪,額上也青筋暴起。抱着林栖讓他活了過來似的,疼痛稍止,他狼狽地點頭,再度道歉:“對不起。”

林栖就着被他抱的姿勢,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叫揚慶趕緊聯系車子送蔣修思去醫院。

可他實在難受極了。因為覺得不好意思,雖然人在蔣修思懷裏,但他的頭卻是懸空的,現在脖子酸得要命。

“蔣……”只念了一個字他就停了,他總覺得湊這麽近叫蔣修思的名字很奇怪,幹脆直接略過稱呼,“我去找個抱枕給你抱行嗎,我脖子好酸。”

他手撐在沙發邊緣,準備起來。

可是腰上忽然多了一只手,發着燙,林栖感到從腰側泛起一陣麻意。下一瞬,那只手把他的腰壓下去,他整個人又完全沉入蔣修思的懷裏。

“抱歉,”他聽見蔣修思有些喘、聽上去仿佛意亂情迷一般的聲音,“好像,只有抱着你才可以。”

林栖的臉迅速染上一大片紅,又聽見他格外誠懇地說:“把頭靠在我身上就不會酸。”

你他媽。不對勁啊。林栖的臉緊貼着他的胸膛,自己的心髒砰砰砰地狂跳起來。

蔣修思也知道荒謬。為什麽抱林栖就可以緩解頭痛?

仍舊是疼,但沒那麽尖銳,不像剛才要他的命那樣的兇狠。那種思維全部崩斷,疼到不成人樣的感覺他實在不想要再體會。

腦海裏晃過一枝搖曳生姿的玫瑰。蔣修思仿佛見到那個高傲的小仙子瞬息間變成一個纨绔少年的模樣,在玫瑰花心裏輕笑。

作者有話要說:  蔣修思(臉色蒼白):豈可修,你打算怎麽玩兒我?

仙子:什麽叫玩兒你?我是在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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