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真真假假虛虛實實

楚過不知道，自己為何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來，但他能感受到這具身體胸腔中的感情是真實存在的，那股熱流從骨肋骨中蔓延出來，湧入他的每一條脈絡中，讓他為之顫抖，為之流淚。仿佛，仿佛就是他的感情一樣。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将面前的小姑娘小心翼翼的抱入懷中恍若稀世珍寶，他感受着她的身體在微微顫抖，心裏卻無比平和寧靜。

這一刻，楚過心裏産生了一種強烈的，想要去照顧懷中的人一輩子的願望。在這個過于真實夢境中，虛實真假，真假虛實，他已經快要分不清了。

現在的楚過，就是聶長玦。

不行！楚過突然咬了自己的下唇一口，一股血色的腥甜味在他舌尖蔓延，痛楚，但是讓他一下子清醒了過來。

那小姑娘被楚過就這麽摟在懷中，不一會兒，竟慢慢的抽泣起來，剛開始是小聲的抽噎，後來胸腔劇烈的起伏而喉嚨中溢出了痛苦的哭聲，淚珠子一顆一顆往下掉，打濕了他的肩膀。楚過被她的悲傷所感染，下意識的，一下一下用手輕輕的拍打着她的背脊，只覺得她身上的肉實在是少的可憐，單薄的就像一張紙片人。他緩緩的安撫着他，自己卻平靜了下來。不，準确的說，是楚過平靜了下來。

“紅萼，我是誰？”楚過突然問道。。

紅萼擦了眼角的一滴淚，紅着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道：“你是聶長玦啊！”

“聶長玦又是誰？”楚過又接着問，眼睛直直的盯着她，似要望進她靈魂深處。

紅萼似癡了，一字一句道：“聶長玦，是九皇子，也會是這聶國未來唯一的王。”

哪怕早已經猜到，真正從別人口中知道這個真相的時候，楚過還是難免心頭一跳。聶長玦，他竟然早就存了這樣謀權篡位的心思。

“我為什麽會在這裏？”楚過又問她。

她的瞳孔從最中心那一點開始慢慢向外渙散，再度開口，聲音毫無感情的陳述道：“你的母妃玉貴妃走了五年了，皇上之前很是寵愛她，順帶着也很是寵愛你。但在她去世以後心中痛楚無比，見了你又更為悲痛。皇後就命人将你移到了這偏殿來，漸漸的，皇上似乎把你遺忘了，你無人問無人管，剛開始還有人按時給你送吃喝之物和衣服等日常用品，照顧你的生活起居。後來時間一長，原先照顧你的宮人開始不尊重你，暗地裏對你冷嘲熱諷，故意克扣你的東西，其他皇子也借機冷落你，也來欺負你，剛才那個推你下水的，就是現在皇上眼前最得寵的皇子——皇後所生的二皇子長清。”

“那你是誰？你又為什麽會在這裏？”聽了聶長玦這一段人情冷暖的故事，楚過心中複雜，有些艱難的繼續問她道。

“我是之前被安排到身邊照顧你的一個小丫鬟，後來其他人都開始欺負你，我身邊的人也勸我疏遠你，但我記得不舍得。因為我記得，你一直都對我很好很好，會教我讀書，教我認字，常常給我說你母妃的故事……你笑起來，很好看，比其他皇子都要好看。我，我見了心裏就歡喜。”紅萼說話的情緒漸漸激動起來，似恢複了半分神智。

楚過額頭冷汗頻頻滴落，他似乎是魔怔了，整個人幾乎動彈不得。他雙手猛烈都顫抖着，艱難的朝床沿子上的那個還餘着藥汁的瓷碗移過去。指尖好不容易碰到了冰涼的碗身，他輕輕一推，小小的一個動作竟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碗從床沿子上滑落了下去，“哐當”一聲，碎了滿地殘片，灑了一大片藥汁。紅萼突然被這聲音驚醒，回過神來，瞳孔也恢複了正常。她慌忙的伸手想去撿地上的碎塊，楚過卻握住她的手，在她不知所措的眼神中将她更緊的抱着。

此時的楚過，也分不清自己是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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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抱着眼前這個小姑娘，感覺抱住了整個世界的美好與善良，他人生唯一的希望與光亮。

在這偌大的皇宮中，從來都是富麗堂皇，處處都是歡聲笑語，唯獨這個角落——無人來問。或許只有這個角落，也或許古往今來有過太多，但既無人關心，也全當做沒有這樣的存在。史冊不會記載，人心也不會記載，只有當時人知道。

一個落魄的皇子，和一個卑微的宮女，在此刻，兩人的靈魂緊緊的依偎在一起，成為彼此在這冰涼的宮牆中唯一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