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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自從身體好了,再也沒有旺財良回變着法往我處跑了,生得清閑。
桌上無意間發現的錦囊被我挂在腰間做裝飾,身體好了吃嘛嘛香,也不用被拘束在榻上,得了師父應允我可以出屋在莊上走走看看……當然是在注意安全的前提下。
再來個人體滑坡,我就是十條命也不夠用。
這幾日我把師父給我的心法記了個滾瓜爛熟,就想着再去藏書閣挑幾本看看,于是我整整衣裝坦坦蕩蕩出了門。
隐莊常年積雪,過道雖是經常由白衣清掃,可風雪一過又被深埋此中。莊上分東南西北四庭,前庭與北庭相連是下山的路,白衣們住西庭,我一人住東庭,師父書房寝院自然在南庭與後山相連。
我估摸了個方向就向南庭而去,可這莊內之大一路上卻是沒遇上人!
中途路過幾株桃樹,枝丫上的粉白花瓣簇擁着開了,經風一吹拂了我滿臉。
在南庭前終于見到了活人,一名年幼弟子換崗守門,看見我就皺着眉攔下來。
我納了悶,這小家夥不該恭恭敬敬行禮數道一聲師姐,再目送我進去?哪有攔住不讓進的道理。
我怔了下,指指自己:“我,初雪。”
小白衣皺眉:“沒有莊主命令,就是初夏也不能進。”
初夏?初夏!我內心氣得跳腳,怎麽一點沒有眼力見!我能是什麽阿貓阿狗嗎?我是你大師姐!
自然,不論心裏有千言萬語,當下卻是不顯山露水端得高人姿态。
我睨他一眼:“我師父姓鐘你,賜我名初雪。可是什麽初夏初春能相提并論的?”
“你是……你就是莊主入門的弟子?”小白衣将信将疑,盯我上下也沒看出我有什麽特別之處,“莊主讓你來的?”
“正是。”我端得身正氣派。
“可我怎麽沒有見過你?”
我反問:“巧了,你喚何名,我可曾見過你?”
小白衣一句一句回答:“我叫阿襄……不曾見過。”
“這就對了。”我深以為然,“夜殺,夠不夠出名?你可知他真面目如何?”
“不曾知道……”
這小孩子被我糊得一愣一愣的。
我拍拍他的肩,深意一笑:“年輕人聽我一句,千般人,千種模樣。萬事放尊重些,太過自傲會吃苦頭的。”
“師姐……阿襄明白,受教了!”
看他一臉有所頓悟的模樣,我甚是欣慰。在他感激的目光中,我拂了拂衣袖一派正經的進了長庭。
曲折小徑,兩旁便是些個蒼翠的墨竹,道路由鵝卵石鋪就,放眼望去倒也雅致。而讓我眼前一亮并感到訝異的,是師父的門院前種滿了大簇大簇的白色小花。
我識得這種白色小花,雅致凄迷,與彼岸之花的火紅熱烈背道而馳,名叫荼蘼。
“咦……”
我唏噓一陣,本以為像師父一般由內而外透着股仙氣兒的人,再怎麽樣也該種上一片墨竹雪梅才好相稱。
我将院落打量一遍,左右各是對稱房屋,大抵就是師父寝屋、書房、藏書閣與煉藥房了。
印着“藏書閣”三字的名牌就高高挂着,我自然不費吹灰之力就找到了。
師父身為前隐門子弟,隐門分“詩”“禮”“樂”“醫”四者,師父便是“醫”中佼佼。
推門而入,我先前聽聞師父愛好琴樂,可是放眼閣樓卻找不見一本琴譜,反而被各種功法塞得滿滿當當。
莫不是師父稀罕琴樂,就連譜子都另藏起來了?我想了半晌,确實只有這個理由說得恰當。
我上下掠過一遍,整排書架上除了一些大小事例的卷宗外,只剩寥寥幾本醫書。
這藏書閣也沒有想象中的豪華齊全,敗了興致,我随手抽了幾本翻看又原封不動塞回去。
臨了一本桌上的劍譜引起了我的注意,說是劍譜,實則是他人記錄在案的分析,扉頁上漂亮鬼魅的劍身引起了我的注意。
要不,就是它了?
把書藏入懷中,我莫名有些心虛,于是蹑手蹑腳開門出去。
臨了我抱着來都來了的心思,偷着去書房又看了一眼,進門就是一股子書墨香撲面。我閉上眼想象谪仙辦公的模樣,正坐書桌前眉眼如初淡漠,一襲墨衣更襯幾分面冠如玉。
嗯,如仙如畫。
筆墨臺上閑置幾支狼毫,書卷擺放一旁,一方寬窄适中的琴突然吸引了我的注意。
成色溫潤,木質上乘帶着些檀木冷香,好看好聞。
我感嘆:“仙人不愧是仙人,琴都特別漂亮。”
我撫上琴弦,宮商角徵羽音調很是動聽。我突然想起了那天師父彈奏的曲調,很陌生,又到熟悉……就好像我曾身臨其境。
擺弄完了琴我又變得無所事事,動了離開的念頭時恰好正午。我打了個哈欠就往回走,沒成想繞到了後山。
沒了樹木遮掩光線稍稍有些刺眼,我眯眼一看,小潭積雪如寒,四面環山,随處可見一樹樹桃花開滿枝桠。山壁積雪,與外界隔開了一道天然屏障。
是個難得的幽靜之地,若是除去這低寒的溫度,閑來無事時我倒也樂意在這方紮個根。
來且來了,先不急着走。我折斷一枝枝丫将地上積雪一掃,就美滋滋就靠上山壁打算消遣消遣釣釣魚,一邊欣賞個清淨。
只要不把我關在屋裏,便是以天為蓋地為廬我都不帶埋怨的。
當下圖個逍遙自在,也不計較這口深潭是否有魚……以及魚是否愛啃樹枝。将這根竿兒往潭裏一落,我就閉上眼,端的是世外高人的姿态。
清風過耳,困意使我搖搖欲墜,就在快與周公切磋一番之時,只聽得一聲輕笑。
不輕不重,讓我恰好清醒。
“哈啊……兄臺何人?”我從從容容打了個哈欠,“你若是出來說話,待釣上了魚,我就考慮分你一口。”
“呵。若是按這釣法,恐是百年之餘,在下也等不到吃上魚的那天。”
“年輕人,想法總要積極些的。”我揉了揉眼睛往那方看去,“不成就上集市買一條。”
“你就是……傳說中鐘離笙新收的徒弟?”嗓音如揉碎了星辰的溪水,讓心上一陣泛起。
我“唔”了一聲,愣住了。
适時風起,長發與衣袂翩翩。
俊美男子一襲紅衣踏雪而來,一雙極深邃的眸子纖長,漂亮而危險,唇畔勾着一抹若有似無的弧度,什麽豐神俊朗眉眼如畫都不及他萬一。
恰似一句形容: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他很好看……可我不認識他。
這便是我的第一反應。
接着,腦袋裏嗡鳴聲,刀劍“铿锵”,怨怼,憤恨,琴弦彈撥,器皿破碎,流水聲、風雪襲人,百般聲響霎那間雜糅一團,在我耳邊胡亂響着,霎那間眼前一黑。
下一秒……眼眶濕潤。
“……你別過來!”我木了神情,突然站起身來。
我讓他停,他邁了步子,卻是不動了。
“你不是莊裏的人。”我幹巴巴的問,聲音連自己都覺得難聽,“你是誰,怎麽進來的……又有什麽目的?”
明明後面的問題更來得重要,我卻只在意……
——“你是誰?”
這時恰好外頭亂糟糟的傳進來大喊:“不好了不好了!有賊人闖進來了!”
“初雪不在屋裏,如果遇上賊人就麻煩了。大家快分頭找找!”這是旺財的聲音。
白衣們四處搜索,怕是不多時就能找到這裏來。
“看來,有人替我答了。”
他答得随意,卻是又将我的心窩子給揉了一通。
我壓下心上那陣複雜,道:“你若是真這麽厲害,那就別讓他們逮住你。”說完轉身就走。
男子稍稍沉默,一頓,轉而一聲輕笑:“我,可不可以認為……你在擔心我?”
那五個字,嗓音暧昧。
“放你……”嘴上抽搐一陣,終是忍住了問候他爹娘的沖動。一口深呼吸,我将情緒再次壓下去。當下低低啐了一句,卻心亂如麻:“真是,奇了怪了!”
我自問定力不高,但原則是萬萬守得住的……更不至于淪落到見個美人就胡亂心動。
當年面對渾身冒着仙氣兒的師父,我尚能氣定神閑的打哈哈。可此時,眼前這只見了一面的陌生男子……卻讓我慌了陣腳。
不應該啊。
心上一動,有個聲音問我——“為什麽。”
……為什麽?我也想知道!
“你走!趕緊走。看得本小姐甚是心煩。”我胡亂趕人,當下只想眼不見為淨。
“你,很想我走?”他的聲音沉了下去。
我不回應。
“我走了,你便開心了?”
我只當他說了一句廢話。
“如此。”紅衣男子不知何時來到我的身側,在我耳邊低語……酥軟了半邊身子。
“那我……便不走了。看你添堵,我也是歡喜的。”
那俊美男子這般開口。
如此的……妖孽!
我的臉皮微微一抽,心裏嚎上一句“欸我的個爹娘舅啊”忙與他退開三丈遠:“你到底是個什麽人!”
世間還有這般臉皮厚重之人,真是……後生可畏!
沒等我再痛罵出口,許多雜亂的腳步臨近了,聽起來人數還不少。
我皺眉,白衣們都是沖這妖孽來的,還是讓他快些跑路才好。不知為何,我的下意識竟想去包庇他。
後知後覺我怔住了,收起淩亂的心思,我一擡頭打了個寒顫,他的目光竟一直落在我的臉上,不知看了多久。
喂喂年輕人,你是哪裏跑來裝的深沉?!不合格,統統不合格!氣不打一處來,我道:“你一直看着我作甚?”
他唇角一彎:“好看。”
我險些暈倒。
紅衣男子如初笑着,聲音透着滿滿的蠱惑:“你願不願意,跟我走?”
我詫然:“我在自己的地盤上為什麽要走?要走你走了便是,頂多我捂了眼睛看不見也稱得上仁至義盡了吧?”
“你确定了?”他的雙眸微窄,薄唇吐露危險。
我理所當然的點頭,接着道:“不跟。”
他好整以暇的看着我,似是覺得我有趣極了。
聽得從南庭的腳步一路往這方趕來,他的眸光轉而直直往深潭那處一落,問我:“還記不記得如何凫水?”
我的心下“咯噔”一聲:“你,你想幹嘛?”
“教你凫水。”
聽得耳邊一聲輕笑,他的手臂上來環住我的腰身,我急急推他:“喂喂喂喂!”下一秒只覺天旋地轉,他竟是拽着自己往深潭倒去!
“學你個死人腦袋啊我不學!”我慌張之際口不擇言,“警告你啊不要對我動手動腳!我認識夜殺,惹急了……我,我讓他殺你全家啊啊啊啊啊啊!”一個加速,失重使我聲音都變了調。
在落水之前一個猛然急轉,騰空而起……我後知後覺上了天,聽得他在耳邊輕笑,這才意識到自己被人戲耍。
我睜開眼,對着他怒目而視。
他玩味的看着我:“聽說,你認識夜殺?”
我又氣又惱:“你放我下來!”
“嗯?真想下去?”他示意我往下看看。
我嘴上不依不饒,聲音卻突然變了調:“看什麽就——”腳下空空。
我……有些頭暈還有些犯惡心!下意識向他身上攬緊了些。
他的唇畔微微上揚。
“我好心放你走……還看什麽看看你恩将仇報來吓我,好心當作驢肝肺……”我憤憤不平的碎碎念。
他也不惱,只看着我笑。
笑笑笑!有什麽好笑的?!我生了悶氣一言不發。
不得不說他的身法尤為精湛,方才從深潭略過,就幾句話的功夫順勢步搖直上,在冰壁之上的茂密桃花樹間藏身而進。
這輕功确實厲害,畢竟還帶着我這個大活人呢。
鑽進樹叢裏擠了一身的落雪,我動了動,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蹲坐下來身上冰冰涼涼。他亦靠着我,神情慵懶絲毫不慌張,俯瞰着恰好沖進來的白衣們,仿似心中早已掌控全局。
“都找遍了嗎?”旺財問。
“東庭西院都看過了,這後山也是最後一處未尋過的地方了。”
“可她人呢!大活人怎麽會憑空在莊內不見了!”
“阿歆你別急啊,興許是山路多中途錯開了,此時不定已經回屋休息了。”一白衣寬慰。
旺財看看四周又檢查了冰潭,問道:“阿襄,你确定初雪來過南庭嗎?”
阿襄搖頭:“女子來過,方才閃過一道紅影,但也有可能是我看錯了。”
“紅衣紅影……莫不是夜殺?”
“夜殺到莊上尋仇?那還不快去找良先生商量對策!”
夜……殺?我聽見內心“咯噔”一聲,側過頭去,卻見他看着我似笑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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