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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閑暇之餘,我同青青請教草藥的長相氣味如何分辨。
只見她爛熟于心,草藥名稱、生長何處、什麽效用以及如何配比……從底下一層的抽屜直到最高處都能說得一字不差。
我震驚。
原本還想刁難兩句,也沒成功,那便罷了。
不多時,祈兒拖沓着過長的衣袖褲管一走一甩的,不時被自己絆住。
柳青青發難:“怎麽不幫他穿好?”
旺財撓撓頭憋屈道:“是他說自己可以,也不讓我幫忙啊。”
柳青青皺着眉:“是不該讓你碰,你笨手笨腳的,看藥都能看糊了,到時候把祈兒弄傷了。”
“我……”旺財無言以對。
柳青青迎上前幫祈兒把袖口褲腿都卷起:“好了,真精神。”
祈兒發帶松散的紮着,一雙大眼忽閃忽閃,洗淨了的小臉看着十分讨喜:“謝謝青青姐姐。”
“不客氣。”她拍拍祈兒的小腦袋。
旺財納悶:“明明是個男孩子,怎麽像個女娃一樣,一點兒都不英氣。”
“敢問英氣的标準是什麽,像你這樣嗎?”我好笑道,“等下把藥煎了,再把他兄長送去客棧。”
“……你這是在壓榨我!”
“啊。”我似有所悟,“你等等先別走。”
旺財以為事有轉機,星星眼看我。
我伸手從他衣襟裏掏些碎銀兩丢給祈兒:“拿好,去買點吃的。”
“讓別人幹苦力讓別人費心血,拿別人的錢財救濟他人,感恩還成了你的!?初雪,你做人事罷!”旺財渾身上下散發着怨念。
“碰上我,一朝散財精光光。”我眨眨眼,自我評價精準。
旺財去幹活,柳青青也準備去清洗沐浴。
不知是哪根神經搭錯了,我鬼使神差問道:“今天送去的藥是什麽效用的?”
柳青青頭也不回:“開的盡是安神的方子,明日還是李府的大單。”
“是我今日去的李府?”
“正是。”
說完我就帶着祈兒回客棧,轉身那刻,我沒有錯過他眼底那層驚恐錯愕之餘又燃起的憤恨。
旺財同我出了客棧,他問:“你今日為何下山?”
我如實回答:“找人。”
“可找着了?”
“……去晚了,人找丢了。”我撓頭。
旺財木然伸了個懶腰:“那就回莊罷,我也沒有錢供你揮霍了。”
我只能幹笑:“聽你的。”
我性子耐得熱卻極為怕寒,上山前又把毛毛外衣穿上身。
“先前……你托阿珣讓我照顧好莊主,是什麽意思?”旺財問。
“啊。”我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麽回答,只好打馬虎眼,“身為隐莊弟子,自然要萬事想着師父周全啦。”
沒想到這番扯話之後,紙終究沒能包住火。
這一次回去遇上大亂。
若言妖囚醉毒發是讓人陷入幻夢無法自拔,那麽解藥妄念,則是令入蠱者忘卻重要過去。
世上再無妄念,良回如此說。梨香緩解之餘,副效卻是讓人混淆記憶。
這讓師父他,忘卻了殷若已死的消息。
剛登上半山腰,卻聽莊內嘈雜聲一片。我與旺財心上一驚,趕忙沖回北庭。
風雪之中滿莊白衣總數二十餘人,皆戰戰兢兢端着劍,對着來人更不敢持劍相向,北庭大亂。
白衣們本就不算高手,被打不敢……也不能還手,于是這成了一場單方面的“屠戮”。
引起禍端者是——
“師父?!”我怔在原地。
白衣們分不清你我,只道抱團與鐘離笙纏鬥一處。鐘離笙仿似認不得這些人,眼中空空如也。
旺財心急如焚,見兄弟們挨揍……趕緊沖上去替他們挨。
前山戰況激烈,白衣們只有挨揍的份……這樣下去如何是好?!
我不禁埋怨起自己平日裏不好好練功,如今派不上一點兒用場。
一旁阿冉尚年幼,也不知如何是好,瞧見我了就像抓住了稻草,向我全盤托出。
大抵是說今日晚間南庭異響,看守的白衣就去查看情況,哪知良回暈倒了,莊主出來一言不發模樣很是古怪,怕是……走火入魔了。
“……莊主他一定要下山,可是如今莊主神志不清,下山太危險了。我們想盡辦法攔住莊主,拖延到現在……阿冉實在是沒辦法了……”
我陷入了沉默,這顆定時□□已蓄勢待發,幹着急想不到對策。
來軟的師父聽不進去,來硬的,十個我加起來也不是師父的對手啊……
我甩下包袱也想硬着頭皮上,卻見旺財分心閃躲不及生生挨了一掌,向我大聲吼道:“會受傷的別過來!初雪去拿琴!書房的那架琴,去拿琴來——”
他不斷的重複。
琴?此時去拿,琴?我呆怔原地。
墨衣一揮,鐘離笙拳以化掌,旺財左右抵擋,二者實力懸殊。再一回合,旺財已是口吐鮮血。
“去,拿琴啊……晚了就來不及了……”旺財從地上掙紮着爬起來。
“你……”
青恕青命二人從左右兩邊撲上去,雙臂鎖住墨衣,旺財咽下血水,猛然伸手扣住師父咽喉,三人成網,一時鎖死。
旺財聲嘶力竭:“快去啊!平日拿我當下人使喚,關鍵時刻怎麽聾啞了——!”
阿冉焦慮看我:“師姐——”
我咬牙:“去!不就是琴嗎!等着我!”
我丢下身上外衣負重,提步施展輕功一路朝南,阿冉一股勁兒不知往哪裏使,只跟着我跑。
我回頭向阿冉道:“你負責弄醒良回,趕緊問出解決方案!”
“可良先生他。”
“我知道他昏迷了。你去按他的神庭印堂二穴,再不行就拿冰潭水潑他!事出緊急,哪有這麽多條條框框,損招只要有效就是好招!”
“是!阿冉受教——”他應下。
說罷我踏上枝丫飛身而起不敢停歇,晚間起逆風,哪管臉刮得生疼,眼中白茫茫一片。
這大抵是我跑得最快的一次,可惜師父沒能來誇兩句。
我抓緊時間抱起琴返身就回,心起一絲異樣,卻沒時間供我計較。
恰好阿冉也來到南庭,碰上一個照面,我道:“良回交給你了!”
阿冉重重點頭。
我踩着順勢疾風一路到達北庭。
遙見一白衣死死抱住墨衣雙腿不放,幾人纏鬥至此已滾到山邊。旺財推開一白衣躲過一招,卻被鐘離笙摔入雪壁之中。
旺財咬牙切齒,被壓在雪山之中忽而暴起,從背後用盡氣力勒住墨衣雙臂。幾人滾作一團與鐘離笙死死撐住精疲力盡,旺財自雪中狼狽擡頭,見我飛身而來:“還記得<止律>嗎——彈奏<止律>——!!”
他破開了嗓門大吼,滿臉通紅。
止律?我的記憶裏一片茫然,突然頭部一陣刺痛。
我架起琴坐下,遠不敵我思考,手指仿似有了自己的意識不聽使喚,我只放縱它陷入琴弦酣暢淋漓。
十指彈撥,陣陣琴音帶起某種古怪節奏,一串一止,一斷一落。
忽而曲調突變,靜得猶如一汪清水,如水漱石,一拍琴案铮然,撥弄來回慷慨激昂震聲入耳!
漆黑琴案上那一抹金羽如同鳳凰涅槃,一瞬光芒萬丈,自黑夜中點亮我繃緊的面龐。
我一眨都不敢眨,雙眼直直盯着眼前災況。
彈撥再三。
止律聲起,定神凝氣一除躁亂,配合宛若天生契合的琴發揮極致,飒飒琴音一瞬控住場面。
忽而,墨衣停止了動作,白衣得以喘息。他一頭雪白長發随風而起,墨衣毫無征兆震開周身幾人,瘦削纖長的身影直立,他驀然回頭。
不知眼中看到的是誰,竟一步步朝我走來。
我心上一緊趕緊穩住,手上動作絲毫不敢停歇。這時,腦海中突兀的闖入陌生畫面,眼前是一群陌生的面孔。
好吵,是誰在說話。
耳邊的嗡鳴愈演愈烈,在雙重施壓之下我的胸口幾乎喘不過氣。眼前出現的景象與過去某時某刻重疊,我愈發茫然。
你們是誰?為什麽看着我,為什麽怕我。
為什麽……将劍直指向我?
環視一周,一張模糊的臉印入眼簾——墨衣白發。
現實與陌生交織,我極力呼吸讓自己保持清醒。
旺財也受了傷,脫離了戰鬥的他搖搖晃晃的站起身,看向我。
我艱難的辨別來者,幹澀的嗓子發出聲音。
“……師父。”
旺財擔心我受傷,拖着疲憊的身體還想要奔向我。
可是來不及了,墨衣身影已來到我的跟前。
鐘離笙那張漠然的臉龐看着我,似是怔楞一瞬,他在我面前蹲下身,似是眼前同樣模糊不清。
他那張清瘦俊美的容顏靠近我,離我近在咫尺,我一瞬滞了呼吸。
我這才發現,我日日口中聲聲稱叫的師父,也沒有比我年長多少歲數,不過平日裏見他端得疏離冷漠又強大……讓我忘卻了這件事。
鐘離笙俯下身看着我,很是為難的模樣:“若兒……再也不要同我這般捉迷藏……好不好。”
他小心翼翼的語氣使我心底一陣揪起。
“是阿離沒有用,哪裏都找不見你。”
“……我好想你。”
跪坐在我身旁,手掌按住了我的琴弦。我自茫然擡頭看他,卻見他把額頭輕輕靠住我的肩。
如此的小心翼翼,生怕下一秒就破碎了他的夢。
他輕輕蹭了蹭,那張往日漠然的谪仙面孔微不可見的勾了笑,似是這樣就已滿足。
——“終于找到你了……若兒。”
當良先生同阿冉趕到的時候,我的腿上架着琴,師父已經靠在我的身旁睡着了。
“只有在夢中才能見到她嗎。”我無聲笑笑,“辛苦你了啊,師父……”
一場災難結束,往往是另一場動蕩的開始。
只不過眼下的你我,都在這暫時的平靜中安于現狀。
白衣們相互攙扶着回西庭治療,我同良回帶着師父回去休息。
書房裏,我把琴歸放原處,良回看着我,面上一陣複雜。
我問:“梨香的副效過了嗎。”
良回點頭過後又是長嘆。
“距離師父下一次發作是在何時?”
“約莫一月不足幾日罷。”
我點點頭,将時間記下:“我會想辦法帶回解藥的。”
良回看着我,搖搖頭,終是沒有再說一句話。
而後我去西庭查看情況,個個傷重慘不忍睹,旺財硬撐着騙我說沒事,還要下山找青青幫忙。我勸不動他,只好替他分擔背藥材煮藥的活兒。
我為輕傷的白衣換藥,從我這張不牢靠的嘴裏不知說了多少安慰話。
沒事了都過去了一切都會好的。
我困極了,也累得動彈不得,說要幫阿冉守夜,自己卻伏在書案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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