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朝堂番外

禮部催選秀的折子一季一次，比節氣還準。

蕭景琰每次打回去的說辭都一模一樣，無外乎勞民傷財之類。

時間長了，竟有人在朝會上說皇後善妒，難以主持後宮，不能母儀天下，為天下人之表率。

這話再說下去就是要廢後了。

蕭景琰當時就拍了桌子，“朕忙于國事疏于後宮，即便皇後處也不常留宿，何必非要耗財力人力，到頭平白耽誤許多良家女子？此事是朕的意思，又與朕的皇後有何幹系？”

他雖然一向聽得進去谏言，但到底是軍旅出身的馬上皇帝，此事說白了又是他的家事大臣不占理，因此他一生起氣來整個朝會上竟一時沒人敢于說話了。

“陛下別氣，生氣傷自己的身，幹什麽要做這種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一個聲音自殿外傳來，蕭景琰微微皺眉站了起來，衆臣一驚都忍不住看去，卻見是一個年輕的白衣男子。

這人面容姣好，五官柔和秀氣，但看着倒也清爽，一對白色的狐耳自披散着的濃密黑發中露了出來，行走之間露出了一雙白嫩的赤腳。待他走到前面去，衆臣才發現他身後赫然還拖着一條狐尾。

想起宮裏傳聞陛下得狐仙相助，衆臣不由面面相觑，偏偏有幾人露出了一絲笑意。

他走到了禮部官員身邊，托着下巴上下看了看，看得人家發毛了，才勾起了一個笑意，“本仙代陛下問這位大人三句話可好？”

那官員還未及反應，蕭景琰已開了口，“先生請便。”

“第一個問題，陛下所說忙于國事疏于後宮之事，可是事實？”男子立起一根手指晃了晃。

那禮部的官員一頭的冷汗，“可是……”

他話未說完，就被打斷了，“哎，本仙只要是或者不是。”

“呃……是。”那官員低聲應了。

“第二個問題，雖然陛下疏于後宮之事，可他有沒有太子？”男子立起了第二根手指，“有，還是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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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官員越發地沒底氣，“……有。”

“第三個，柳皇後除卻你所說的選秀之事，可有其它德行有失的地方？”男子豎起了第三根手指。

那官員低頭道，“沒有……”

男子笑了起來，頗為愉悅地眯着眼，一對狐耳也輕輕抖動着，“本仙的話問完了，諸位自己想吧。”他話音落下，身上便微微泛起了白光。

那件白衣忽然飄然落地，衆人鴉雀無聲地看見一只白狐從中鑽了出來，慢慢走到了臺階上，被蕭景琰俯身抱了起來，重新坐回了龍椅上，“諸位愛卿以為如何？”

蕭景琰的話打破了沉默，終于有一個官員上前道，“陛、陛下，陛下只有一位皇子，這，若是……”

難得在朝的齊王忽地轉過身來，“陳大人可是要對皇弟不利？”

“這，下官不敢……”陳姓官員一頭冷汗。

蕭庭生雖未歷大戰，卻仍是在軍中浸淫了幾年的，此時他站得挺直，仿佛一柄即将出鞘的劍，“即便父皇戰功赫赫，得立東宮儲君後也未曾親征，皇弟自然也不會親征，若非諸位大人想對他不利，他還能有什麽‘若是’？”

百官一時噤若寒蟬，出乎意料地，打圓場的是蕭景琰，他喚了一聲“庭生”，少年對他行了一禮站回了原位，他才繼續道，“不願選秀是朕的意思，與皇後無關。朕已有子嗣，如若當真有諸位所言之萬一，尚可自宗室過繼，不勞諸位費心了。朕不喜歡說廢話，選秀之事只今天一次，不要再提。”

一衆大臣都知道，這位陛下打他還是個不受寵的郡王的時候起就是個八頭牛都拉不回來的倔脾氣，話說到這個份兒上，那是絕無可能再插一言了，于是紛紛應是。

司禮太監問了一句，沒有大臣有新本呀要奏，便宣了退朝。

蕭景琰起身的時候小狐貍順着他的力道立起身來趴上了他的肩頭，一雙漆黑的眼一直盯着禮部的幾個官員，直到蕭景琰轉了一個彎看不見人了才算罷了。

衆位大臣紛紛擦了一把汗，順便給禮部點了一根巨大的蠟燭。

言豫津一向是最愛湊熱鬧的，今日卻只草草和相熟的同僚打了招呼，火急火燎地跑回了府，一進門就吵吵着喊爹。

言闕正攤開了紙筆寫大字，被言豫津喊得手一抖，寫廢了一幅。他嘆了口氣，看着沖進來的兒子，問他，“慌慌張張的做什麽，可是今日朝會出了什麽事？”

“爹。”言豫津給他行了個禮，“爹您知道宮裏狐仙那個傳言吧？今天禮部又要催陛下選秀，那狐仙出來給陛下撐腰了。”

言闕放下筆，道，“怪力亂神之事眼見為實也罷，當今陛下心思堅定，自宮裏有傳言傳出至今未有不妥之舉，若狐仙傳聞是真也是無妨。”

“哎呀那狐貍當然不是只壞狐貍了。”言豫津跺了跺腳，“兒是覺得，他像林殊哥哥！”

言闕沉默了一會，才出了一口氣，對言豫津道，“切莫聲張。”

言豫津愣了愣，“哦……可是他要是真是林殊哥哥……”

“他若真是小殊，就更沒什麽可擔心的了，不是嗎？”言闕扯開了寫廢的那張紙，重新攤開了一張，“有的話，不該說就不要說。”

言豫津站在原地想了一會，又給言闕行了個禮，“是，兒知道了。”

而此時的小狐貍正被蕭景琰捏着耳朵問，“你今天怎麽來了？”

“不來你還要被那些老頑固煩到什麽時候去啊。”小狐貍甩了甩頭，想要把自己的耳朵從蕭景琰的魔爪中拯救出來，“哎，說真的，我今天帥氣不帥氣？”

蕭景琰忍俊不禁，“別說，你裝得還挺像那麽回事的。”

“誰裝了……”小狐貍含混地咕哝了一聲，才又大聲道，“我覺得豫津看出來了。”

蕭景琰渾不在意，“那就看出來了吧。言家都是聰明人。”

“我是想，那我是不是應該去看看言伯伯啊？”小狐貍蹭了蹭蕭景琰的手掌。

蕭景琰摸了摸他的白毛，輕聲道，“好，我們一起去。”

小狐貍于是舒服地眯起了眼，安心地在明媚的陽光裏睡起了回籠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