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這是什麽樣的神操作???

束發踐祚的淳嘉帝雖然已經在至尊的位子上坐了八年,卻尚未親政,每日裏除了在後宮消磨時間,不過是去禦書房聽幾位太皇太後指定的大儒講課。

許是這個緣故,他通身沒多少生殺予奪的凜冽氣勢,望去修眉朗目豐神如玉,眉宇之間一派謙和沖淡。若非剛為貴女們入宮之事祭祀過宗廟,以求子嗣,結束後直接來了這邊,身上尚穿着天子衮冕,看着仿佛只是一介飽讀詩書的富家郎君。

“楝娘。”進殿後看到狼藉的一幕,皇帝微露訝然,“這是?”

袁悅妃乳名楝娘,自入宮以來,也只袁太後與淳嘉帝還會這麽喚她。

原本氣勢洶洶,聽了這話,眼圈兒一紅,剛剛擡起來的手臂頓時放了下去,她倒不是要在淳嘉跟前扮賢惠不敢動手了,而是覺得委屈:“恭喜陛下又得佳人!妾身這又老又醜又不會哄人的黃臉婆,合該早早自請而去的,總好過如今當衆受一個才進宮的小小寶林的欺淩好!”

話音未落,雲風篁已經膝行幾步從她身側出來,給淳嘉帝磕了個頭,泣道:“妾身不敢,妾身冤枉!”

因為知道悅妃這主位難伺候,她這會兒過來伺候用膳,穿戴自不敢招展,粗看打扮沒準還以為是殿上的宮女,然而女孩兒生的好,淚落紛紛之際愈顯膚白發烏,齒皓唇丹,仿佛是一枝春日清晨蘸露的杏花。

嬌怯怯跪在地上戰戰兢兢的辯解,眼底的倉皇憂恐尤其招人心疼,不止淳嘉帝凝眸了一瞬,原本只是說氣話的悅妃低頭瞧見,心口也不禁硬生生的一痛,真真正正感受到自己的确不那麽年輕了……至少沒有跟前這花精似的小東西年輕!

“當着本宮的面也敢勾引陛下,不要臉皮的東西!”悅妃心口痛了,那就更加不肯讓雲風篁好過了,不假思索就擡腳踢過去,罵道,“就算你家裏沒規矩,合着這些日子的宮規都學到狗身上去了不曾?!”

悅妃雖然才照面就陰陽怪氣的說雲風篁乃是淑妃族妹,自己不敢得罪,但其實沒怎麽把這新晉寶林放在心上。特別是雲風篁看起來挺柔順挺好欺負的,她此刻打罵起來就更加肆意了。

誰知道腿才擡了點,雲風篁已經哭天抹淚的撲上來求饒,嘴裏說着“娘娘息怒”,手上卻一點不含糊的将悅妃的裙擺狠勁一扯——毫無防備的悅妃不但被扯了個踉跄,下一刻,更尴尬的事情發生了:伴随着嵌寶石鑲玉金廂石榴七事墜地的動靜,绛紫底繡葡萄牡丹芙蓉裙吃不住力道,哧溜一下滑落下來!

斛珠宮正殿頃刻之間杳無聲息!

連九五之尊的淳嘉帝都流露出難以置信之色,是怎麽都想不到事情居然會發展成這個樣子???

“……”身下驟然一涼、當衆裸.露出雙腿的悅妃腦中一片空白,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做何反應,而始作俑者雲風篁,在震驚剎那後,倒抽一口涼氣,驀然起身,直奔殿外而去!

見這情況,悅妃終于回神,顧不得提起裙子,凄厲喊道:“快将那個賤婢給本宮——”

千刀萬剮的話尚未出口,就聽到殿外傳來一道重物落水聲,須臾有宮人面色惶恐的進來禀告:“陛下,娘娘,雲寶林投水了!”

悅妃正要爆發的憤怒瞬間被卡在嗓子眼裏:她頂着淳嘉帝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兼未婚妻的身份,為人處世也跟賢惠可親半點不沾邊,在這宮闱裏還能混到現在且穩居妃位,當然不是全不長腦子的人。

所以知道雲風篁這個所謂的雲氏養女,甩臉色可以,一定的磋磨也成,但真将雲風篁逼死、還是進宮第一天就鬧出人命的話,彤霞宮的主位就算不為了心疼這族妹,為了自己跟雲家的面子,也一定要跟她要個交代!

更何況比起同為妃嫔的雲淑妃,六宮之主的紀皇後,對袁楝娘更膈應。

……總之這事情一旦鬧大的話,雲風篁什麽下場且不說,悅妃是鐵定吃不了兜着走!

“寶林雲氏初入宮闱不熟路徑,誤踩湖石,不慎落水,還不趕緊救人?”宮人入殿禀告的時候,淳嘉帝已迅速脫下外衫遮住悅妃,此刻緩聲開口,“雲氏年少,聽聞朕來,誤翻酒菜,弄髒了愛妃的衣裙……”

悅妃聽到這兒明白他的意思,不禁怒目噴火!

她肯定是十萬分的不想放過雲風篁,但思及一旦今日之事流傳出去,縱然杖斃了這賤婢,自己也要成為六宮的笑料——甚至還會被太皇太後、皇太後以及皇後這紀氏三代召過去訓斥,質問她為何不将腰帶系的牢固點?一扯就掉什麽的……還是在皇帝跟前掉的,到底安的什麽心思!

對于悅妃這種出身而言,這種話臉皮稍微薄點的都可以去自挂東南枝了!

因此只能打落牙齒往肚吞,默認雲風篁只是在伺候自己用膳的時候笨手笨腳,弄髒了她的衣裙……幫着這賤婢将事情遮掩過去!

悅妃出身扶陽郡望族,自幼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這輩子就沒受過什麽委屈——而眼下這次的憋屈程度,四舍五入已經可以跟當初被奪走鳳位比了!

畢竟紀氏的權勢地位真不是袁家能比的,沒紀氏原本的扶陽郡王也坐不上天子之位,她輸的不冤枉。然而雲風篁……這賤婢算個什麽東西?!論出身論身份論位份哪一點能跟她袁楝娘比!?

可她偏偏還不得不順着淳嘉帝的話頭大事化小:“陛下放心,我自不會與這不懂規矩的小小寶林一般見識!”

“一般見識”四個字,她是咬牙切齒說出來的。

于是,小半個時辰後,進宮第一天就潑了六宮公認最不好惹的妃子一身湯,還當衆讓悅妃走光的雲寶林,已經神清氣爽、怡然自得的靠坐在惜杏軒的隐囊上,嫌棄的看着念萱匆忙端來的姜湯:“你家小姐的水性你還不知道?就在荷花池裏那麽點功夫,能有什麽事?拿走拿走!”

念萱眼淚瞬間就下來了:“小姐好生命苦,咱們這進宮才一天,竟就遇見了這樣的事情……”

哭的那叫一個真情實感發自肺腑,就好像這會兒快被氣瘋的人是她家小姐而不是悅妃一樣。

而且她還很有以淚洗面的理由,“雖然這次悅妃娘娘為了自己的體面考慮,沒拿您怎麽樣,可剛才送您回來的宮女講了,娘娘體恤您落水受驚,讓您好生休養個幾日,明兒個給皇太後還有皇後娘娘的請安您都別去了,她會給您告假的——可誰知道她到了這兩位娘娘跟前會怎麽說?到時候兩位娘娘誤會您驕橫無禮怎麽辦?”

“再者,奴婢聽說,休養期間也不可以伺候陛下,免得過了病氣給禦體……”

本來她們主仆進宮就夠懵的了,這會兒淑妃指望不上,主位不但人狠路子野,還剛剛被雲風篁狠狠得罪了一把。眼瞅着唯一的出路大概就是獲得淳嘉帝的寵愛了,結果人悅妃直接攔着不讓侍寝,這還怎麽弄?

念萱越想越覺得自家小姐岌岌可危,哭哭啼啼沒完沒了,弄的原本挺得意的雲風篁笑容漸漸消失,覺得自己當初一定是腦子進水了才把這專業敗興十年的丫鬟帶進宮,早知道不如打發了她臨時買個嘴甜的新手!

她翻了個身,用後腦勺對着貼身丫鬟,整個背影都在散發着嫌棄。

“真不知道翼國公是怎麽想的。”念萱壓根沒意識到主子已經後悔帶她進宮了,還在忠心耿耿的絞盡腦汁,“既然指望您進宮來給淑妃娘娘做幫手,卻不叮囑淑妃娘娘護着點您,這到底是幾個意思?還是淑妃娘娘在宮中能力有限,有心無力?”

雲風篁面朝牆壁翻了個白眼,心裏呵呵噠。

念萱繼續:“小姐,要不這樣,明兒個奴婢打聽下彤霞宮在哪,去找雲四小姐,啊不,是雲美人求求情,請她在淑妃娘娘跟前為您美言幾句?”

“你當皇宮是咱們家,由着你到處亂跑?”雲風篁受不了的扭頭提醒這蠢丫鬟,“尤其你家小姐我剛剛得罪了悅妃娘娘,你是覺得悅妃堂堂一宮主位,玩不死我這新晉寶林,也玩不死你一個才進宮就冒冒失失的下人?況且你不去找卿缦,難道她就不幫我求情了?”

見蠢丫鬟眼巴巴淚汪汪的看着自己,那神情沉痛的仿佛自己現在不是高床軟枕,而是身處冷宮,指不定哪天就會獲賜鸩酒的那種,雲風篁受不了的扶額,“你少在這兒犯傻了:咱們沒分到彤霞宮,來這斛珠宮才是對的。要是真去了那彤霞宮,那才叫糟糕!”

“為什麽啊?”念萱迷惘。

雲風篁正要解釋,她忽然眼睛一亮,開心問:“是不是悅妃娘娘其實跟淑妃娘娘是一夥的,今天為難您只是做戲?奴婢就說嘛悅妃娘娘的名聲那麽兇狠,就算為了她自己的面子着想,頂多不當衆罰您,怎麽可能這麽輕描淡寫的揭過?”

雲風篁:“……”

這麽蠢的丫鬟現在打死還來得及嗎???

深吸口氣,忍住手刃近侍的沖動,雲風篁面無表情:“因為咱們并非自願入宮,乃是被雲家坑進來的。甚至雲家還強行更改了我的姓氏……你覺得若是咱們被安排到彤霞宮,從開始就有淑妃娘娘的照拂,咱們會對淑妃娘娘,對雲家感恩戴德?”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是皇權不曾旁落的時候,也不是人人都想入宮蹚渾水呢,何況如今皇室式微,外戚、宗室、權臣、宦官鬥成一團,稍微有點腦子的都知道淳嘉帝的後宮有多不好混——雲風篁莫名其妙被推進這個火坑,不恨死雲家就不錯了,怎麽可能感激?

“心不甘情不願進宮的咱們或者會對雲家、對淑妃的庇護泰然接受還滿腹怨氣,但經過這斛珠宮主位的各種折騰之後心驚膽戰誠惶誠恐的咱們……”雲風篁說到這兒嗤笑了一聲,“面對淑妃娘娘伸過來的援助之手,只怕會喜極而泣吧?”

假如,她只是個尋常嬌養到十五歲的女孩兒的話。

念萱臉上的神情漸漸從懵懂化作驚恐:“他們……”

“他們應該沒想着過河拆橋,至少暫時沒這麽想。”雲風篁拿食指點着自己的腮畔,邊思索邊說,“不然根本不需要兜圈子收服我,畢竟以淑妃的位份跟資歷,還有翼國公府的分量,我縱然誕育了皇嗣,又能如何?所以咱們來斛珠宮,看似前途叵測,實際上淑妃應該還是盯着的,譬如說今兒個陛下來的那麽巧,八成是我那便宜族姐的手筆!”

否則她方才也不敢那麽對悅妃……?

嗯,摸着良心想了下,雲風篁收回這句話。

是的,就算沒有淑妃這個後臺,她剛才的操作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畢竟在庶姐偷人事發之前,她從落地就是被整個家族乃至于未婚夫家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心頭肉,一大票長輩眼瞎似的偏心厚愛下,別管在外的名聲怎麽個知書達理賢淑溫柔,都掩蓋不了內裏專橫跋扈不肯吃虧的本質。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對于雲風篁來說,不搞事情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

尤其如今她改換身份成了雲氏女,都不會連累真正的父族謝氏,那就更加可以放飛自我了!

“趕緊的去睡吧!”此刻所以一身輕松的揮手,“咱們以後的熱鬧,多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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