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侍寝

打賞了傳話的小內侍,又給上來道喜的粗使宮女還有跑腿內侍賞了些碎銀子,雲風篁就催促念萱伺候自己沐浴更衣,梳妝打扮。

雖然知道淳嘉帝不得不點名自己侍寝的心情可能不怎麽好……

不過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沒準皇帝不怎麽高興的過來,看到自己漂漂亮亮的樣子就心軟了呢?

她對自己的長相還是比較有信心的!

再者,宮中雖然有着低階宮嫔侍寝之後一般會晉位的潛規則,雲風篁到底也才見過淳嘉帝一面,不太清楚這位皇帝的性格:萬一他來是來了,卻故意找茬,問自己個帝前失儀、伺候不周的罪責,貶出斛珠宮怎麽辦?

當然這種可能性不高,畢竟紀太後剛剛敲定了悅妃心胸狹窄容不下新人的“事實”,淳嘉帝這會兒可沒資格跟這位母後皇太後唱反調。

但雲風篁還是盡職盡責的收拾起來,免得功虧一篑,再生波折。

于是傍晚的時候,淳嘉帝由內侍簇擁着到了惜杏軒,看到的就是極盡妍姿豔質的女孩兒,于燈下盈盈拜倒的一幕争如嬌花照水、弱柳扶風……年輕的皇帝盡管生于富貴,自幼見慣各類顏色,此前也曾在凝碧殿上對這寶林有過匆匆一瞥,這會兒也是下意識的屏息了一瞬,才微微颔首:“平身罷!”

語氣很和藹,是那種大人看淘氣小孩子的和藹,不像是有什麽不滿或者惱怒的情緒的樣子。

至于說這種表現是基于看雲風篁年紀小不計較還是不想觸怒紀太後那邊……雲風篁就不管了,反正确認這位不打算為難自己、至少場面上不打算為難自己就行。

她于是立馬站直了身體,朝淳嘉帝嫣然一笑:“謝陛下。”

“寶林多大了?”淳嘉帝果然沒有怪罪的意思,緩步入內落座,擺手讓雲風篁也在下首坐了,輕笑道,“朕瞧你跟明惠差不多。”

“妾身比公主殿下虛長一歲。”明惠公主是紀太後的親生女,先帝唯一的嫡出血脈,前朝後宮都很有存在感,雲風篁才來帝京時就聽說過這位公主的情況,當下就說,“方才從延福宮去綿福宮的路上,淑妃姐姐還提到公主殿下,說殿下鐘靈毓秀、溫柔端莊,可惜妾身今日在綿福宮只拜見了母後皇太後,無緣一睹殿下的仙姿佚貌。”

淳嘉帝聞言分明的怔了一下,才輕笑道:“昆澤昨兒個貪嘴,今早起來就有些不舒服。明惠同缙雲、蓬萊一起去看她了,故此不在。平時她一向都在綿福宮的,以後去給紀母後請安時自然會碰見。”

他說的昆澤是昆澤郡主,原扶陽王遺腹女,淳嘉帝同父異母的親妹妹。昆澤郡主的生母産後血崩而死,當時還是王妃的袁太後因為已經撫養了淳嘉帝,興許是不耐煩養這個庶女,又興許是為了彌補當初從曲太後膝下抱走孩子的虧欠,總之将她交給了曲太後撫養。

淳嘉帝登基之後,嫡母生母都來了帝京做太後,總不能把這當時話都還說不清楚的妹妹丢在扶陽郡不管,于是一塊兒捎了過來,還晉了郡主。

郡主今年十一歲,跟先帝的三個親生女兒,明惠公主、缙雲公主還有蓬萊公主一起長大,感情素來不錯。她吃壞了東西,也難怪三位公主會聯袂前去探望。

盡管對這位跟着曲太後深居簡出,在後宮基本上沒多少存在感的郡主興趣不大,但既然淳嘉帝提了起來,雲風篁還是立馬做出關心之态,關切問:“昆澤郡主玉體不适?不知道可要緊嗎?”

“太醫看過了,說沒什麽大礙。”淳嘉帝含笑道,“只是被曲母後嗔了好一會兒,讓她以後別那麽貪嘴……”

他惟妙惟肖的模仿了一番昆澤郡主撒嬌求饒的場面,逗的雲風篁掩嘴嬌笑不已不說,左右侍者縱然顧忌禦前不敢失态,也都露出忍俊之色。

惜杏軒的氣氛一下子松快起來,淳嘉帝似乎挺重視幾個妹妹的,這會兒如數家珍似的說了一些妹妹們的趣事,不知不覺就說到了公主們的課業上,順口問雲風篁會不會下棋?

雲風篁雖然不是真正的雲氏血脈,卻也是正兒八經大家閨秀出身,琴棋書畫自然都有所涉獵,淳嘉帝聞言就來了興致,卷了卷袖子命人擺上棋盤:“朕考校你一番。”

老實說這位皇帝的棋藝很是平平,雲風篁覺得自己拿出真本事的話分分鐘殺的他片甲不留……不過她好歹還有點良心,再傀儡也是九五至尊,對她和和氣氣的,犯不着故意當着一幹侍者的面讓皇帝下不來臺不是?

再說這麽做對她也沒什麽好處。

她又不是前朝的人才要跟淳嘉帝展示真才實學以簡在帝心,做宮嫔嘛,争風吃醋積極宮鬥才是正經事情。

于是雲風篁收斂了真實水平,故意讓自己落在下風。

淳嘉帝邊慢悠悠的落子,邊随口問她些話,比如說在家裏都學過些什麽啊,進宮來習慣不習慣啊,有什麽個人愛好啊,想不想父母啊……他态度很是散漫随意,本來就不緊張的雲風篁就更自在了,想怎麽回答就怎麽回答,甚至不經意間還提到過幾句:“北地那邊……”

聽到念萱不安的輕咳,才彌補似的加上,“妾身聽家裏去過北地的人說的。”

“嗯?都這個時辰了?”淳嘉帝也不知道聽沒聽出破綻,笑了笑,将手裏的棋子扔進棋簍裏,瞥一眼屋角銅漏,“安置罷。”

這話來的突然,饒是雲風篁沉得住氣,也不禁微微一怔,捏着棋子的手指下意識的用力,指尖所以顯出幾分蒼青之色,目光也有些飄忽。

她分了下神,淳嘉帝卻已經站起身,率先朝內室走去。

左右趕忙以眼色示意雲風篁跟上。

倆人一起入內後,侍者們正待上前伺候,卻被在黃花梨透雕四季花卉紋鸾首衣架前站定的淳嘉帝揮退,見狀忙識趣的将門合攏。

不算大的內室裏頓時就剩了二人,碧紗燈下,年輕的帝王長身玉立,面容似瑩然生輝,秀挺清舉,風姿隽爽。

雲風篁究竟年少,未經人事,盡管早就有了心理準備,此刻也難免有些手足無措。

定了定神,就見淳嘉帝背負雙手,側過頭來,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她本能的低了下頭,旋即擡起,輕笑着上前:“妾身伺候陛下更衣。”

然後……然後自诩聰慧機智的雲寶林,足足花了一盞茶時間,連淳嘉帝的腰帶都沒能解下來。

沒辦法,她這種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向來都是被伺候的,什麽時候伺候過別人更衣?

尤其淳嘉帝貴為帝王,哪怕今日身着常服,一應穿戴也自有講究,光是琳琅滿目的佩飾就夠她拆的頭暈眼花,偏偏夜色已深,內室之中靜可聞針,倆人還站這麽近,呼吸可覺,撲面而來的男子氣息已經讓雲風篁頻頻走神,而淳嘉帝比她高了一個多頭,這會兒就利用這份優勢,居高臨下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那目光中的探究與若有所思讓雲風篁如芒在背,鼻尖都沁出了細密的汗珠,本來就不算利索的動作越發潰不成軍。

“算了,朕自己來吧。”大概是實在看不過她的笨手笨腳,淳嘉帝終于開口,自己三下五除二解了衣袍,他動作利落神情閑适,雲風篁卻在瞥見一片精赤胸膛的時候急忙轉身,交握的雙手絞來絞去,正強自鎮定的考慮自己下一步該做什麽,結果又聽淳嘉帝帶着無奈的語氣,“怎麽?你自己的衣裙也不會?”

雲風篁尴尬的不行,正要否認,誰知道皇帝已經走過來,再次動作利索神情閑适的幫她解下衣裙……

次日天蒙蒙亮,不必侍者提醒,淳嘉帝就将身側的寶林搖醒,輕聲道:“該起了。”

“……唔。”被折騰了大半個晚上的雲風篁好容易睡了會兒,被弄醒後頭一個反應就是大發雷霆,索性借着起夜用的厚紗燈籠看到近在咫尺的面容後總算及時找回理智,頓了一頓,忍着身體的不适爬坐起來,“多謝陛下。”

她到底睡意朦胧,道了謝之後,竟忘記按照宮規該從榻尾繞下地去,竟直接手足并用打算從淳嘉帝身上爬過去……淳嘉帝看着她的舉動,露出啼笑皆非之色,許是昨晚過的不錯,這會趁勢将人摟到懷裏親了口,安撫道:“不必心急,皇後性情寬仁,便是去晚一點也沒什麽。”

他不提皇後還好,一提皇後雲風篁就是一驚,瞌睡瞬間不翼而飛,忙不疊的掙開他膀臂,跳到地上!

淳嘉帝:“……”

我這麽做是不是太傷這位陛下的自尊心了?

瞥見皇帝面上的無語之色,雲風篁沉痛反思:好歹是一國之主啊,新晉妃嫔對他的敬畏遠不如對皇後……這?

算了今年都是淳嘉七年了皇帝一定已經習慣了!

索性她很快就找到了理由為自己開脫,你看,他別說生氣,那是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要麽皇帝早就習慣,要麽就是他壓根不在意……嗯,總之她剛才下意識的動作也沒什麽,對不對?

愉快的說服了自己,雲風篁自去外間喊了念萱進來為自己收拾,低聲叮囑她就用昨兒個皇後賞賜的那幾件首飾。

讨好皇後的用意可以說是非常明顯了。

不遠處的淳嘉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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