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Chapter20
每一天都可能悄無聲息的死去,每一個生離都能在下一秒變成死別,世界随時可以再轟然巨響中傾覆垮下毀滅給你看。
這是戰争。
然而對于戰争來說,它真正的可怕之處并不在于死亡或者失去。而是它使你不再對生命持有最起碼的敬畏和尊重,它讓人不再對生命敏感,無論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
它讓人不像人。
壁外調查,這無疑是巨人和人類戰争微妙制衡期最危險的。如同最盡職盡責的嚴格考試官,用死亡篩選出那些強大的,更多的是幸運的,讓他們活下來。
無數鐵鏈彼此牽動拉扯的聲音傳來,艾倫看着那扇沉重的石門在自己的面前轟然洞開。
牆壁外的疾風湧入,士兵們的鬥篷被風吹得翻滾不息,從遠處看去,如同那對象征着自由的羽翼掙脫布料,扇動展開。
這是截然不同的!艾倫咬着牙一個字一個字告訴自己。
這是截然不同的風,也是截然不同的世界。
當艾倫還是訓練生的時候,曾經聽一個參加過壁外調查的老兵說起過外面的世界(他一直覺得,牆壁外的,才能稱之為世界),那是個沒受過什麽教育的老兵,他說,“那次的壁外調查,我們好多人都……死了……死得很慘……可是,真他媽大啊!外面的世界大到望不着邊,真是漂亮,漂亮得讓人覺得哪怕看一眼,就什麽都值了!為了看一眼,不怕疼也他媽不怕死!”
那老兵起初的聲音隐隐透着恐懼,但是當談到外面的景色,卻興致高昂起來,語速快得吓人,像是年輕人談起不着邊際的誇張夢想。
人類血液中征服和冒險的欲望是原罪,那是一種對自由和勝利的向往,總能輕而易舉燃起最熱的血,無論什麽也無法抑制和冷卻,哪怕是死亡。
為了這截然不同的世界,仿佛一切都是值得的。這世界固然殘酷,卻又無比美麗。
這次的壁外調查依然是為了奪回失地而選擇最保險安全的路線,之前已經不知道失敗了多少次。在那次宴會上,穿着綢緞織品的貴族們高舉着郁金香形狀的酒杯,踩在昂貴的羊毛地毯上,大聲怒斥着埃爾溫的無能,指責他浪費了商會的財産去投喂該死的巨人。
埃爾溫面無表情的回望,直到高談闊論的貴族意識到自己被無聲的羞辱後,惱羞成怒想要将手中的酒杯砸碎在埃爾溫的頭上。
酒杯落地,水晶的郁金香碎裂在羊毛地毯上。
貴族的手被人輕而易舉的握住,那人的力氣很大,大到讓那位高貴的先生錯覺自己的骨頭會寸寸裂開,那是個小個子軍官,軍銜不高,但是眼神卻冷冽得不像人。視線接觸只是短暫的一瞬,那幾乎要掙脫身軀咆哮而出的野獸樣的眸光下一秒就低垂下去,仿佛只是一陣拂過的北風,凜冽卻無害,那小個子軍官極快的退回原地,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那貴族依然惱怒之極,剛要開口叫罵,就被身邊的人制止。利威爾像是野狗,沒被馴服,也不可能被馴服,試圖将他玩弄股掌間的人,都一定會付出代價。他們需要野狗的力量,卻并不想被野狗咬傷。
“尊貴的……先生。”埃爾溫開口很慢,他像是在措辭,聲音很響亮,整個宴會的人都能聽得見,他說,“如果我能放棄那道城牆,如果我的士兵們放棄那些所謂毫無意義的壁外調查,那我也能放棄更多的土地和更多的……人。”
視線直直落在對方臉上,藍眼中毫無敬意。
“我們失落的每處土地,必已用鮮血寸寸染紅!”埃爾溫的聲音毫無溫度,而他說這話的時候,利威爾則沉默的站在一旁,他的身姿筆直,像一柄深入地面的指揮刀,黑色的眸光深遠肅穆,像是望着一場從不停止的冷雨。
此次壁外調查的前半部分一直很順利,偶爾能遇見幾只巨人,奇形種很少,米數等級也都大約在15米以下,調查隊伍根據利威爾的手勢分散成獨立的小組,各自包抄絞殺,配合得很漂亮。
一直到回程一切都很順利,這是個好征兆,意味着他們的距離成功又邁進了很小的一步,是一直前進着的。
但是利威爾卻本能的預知到了危險,這毫無根據同樣也毫無理由,他快速的環顧四周,但一切都安靜得像是什麽也不會發生。
“利威爾兵長?”察覺到對方反常舉動的艾倫只是短暫的疑惑,很快就明白過來,“這裏有什麽嗎?”
“……不,只是錯覺。”利威爾煩躁的皺眉,返程的路上大多是開闊平坦但卻樹木稀少的環境,如果遭遇巨人,反抗成功的幾率将會很小。
思緒快速的閃過,利威爾試圖抓住什麽,但卻總是徒勞,這氛圍再熟悉不過,然而卻隐隐帶着令人厭惡的感覺。
熟悉旋律從腦海流淌出來,那是一段音樂,曲調歡快卻又無比哀傷,那段熟悉的旋律快速曳過,如同流水無痕,但是卻又讓人覺得十分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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