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Chapter20

那是很多年前的一個聖誕夜。

那時候的利威爾班無論誰都還很年輕。對于士兵們來說，這無疑是一年中最溫柔而盛大的夜晚，慶祝他們又平安活過一年。

因為是特備的一天，所以就連嚴肅的埃爾溫和刻薄的利威爾都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愛熱鬧的年輕人們從下午就開始布置一樓的中央食堂。

廚師們因為要烹饪大量的火雞而手忙腳亂，偶爾有幾只漏網之雞逃開魔爪，繞着食堂狂奔落下一地雞毛，一群人追在後面圍追堵截，把戰術課上學的戰術用得淋漓盡致。

沒有什麽審美，更談不上高級趣味的年輕士兵用木炭在寫着祝福語句的條幅上勾勒簡體裸女，結果被憤怒的女兵們人贓并獲，單拉開場地一決雌雄。

當利威爾和埃爾溫走進中央食堂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畫面。

利威爾的眉頭一皺，剛要開口訓斥，就感覺有一團陰影朝他撲過來，身體一側，伸手輕松攔住。看向懷裏，一只炸了毛的火雞正用兩只圓滾滾的小眼睛看着他，腦袋歪歪，人和雞都有點茫然。

“……”

“噢——兵長好樣的！！”

“聖誕快樂！！”

“啧。”像是嫌棄，又像是在掩飾什麽，利威爾一把将手中的雞扔了出去，被趕來的廚師接個正着。矮個子軍官毫不客氣的走進人群，原本因為他們出現而安靜了一會的人群此刻又沸騰起來，男女混戰你來我往好不熱鬧，利威爾就翹着腿坐在一旁觀戰，有時還會給出一些戰術性指導。

“……踢他兩腿中間。”細長的黑眼眯起，“用點力。”

那天晚上最安靜的時刻大概就是佩特拉彈鋼琴的時刻。

橙色頭發的女孩坐在裝飾得亂七八糟的聖誕樹下，年輕美麗的臉孔被搖曳的爐火映亮，看上去是那樣的溫柔而專注。

那是一首曲調歡快卻略顯哀傷的曲子。那些花兒全部凋零，卻又再度盛開，一遍一遍如此循環往複。

奧路歐曾經嘲笑佩特拉只有這首曲子彈得流暢順利，但是每個人卻都很喜歡聽，每一年的聖誕節，佩特拉都會彈這首曲子，歡快又傷感，帶着滿滿的希望。

……

“但是今年聽不到了啊……”利威爾喃喃自語，一向面無表情的臉此刻看上去有些懷念，顯得有些悲傷。

“利威爾兵長？”注意到對方異常的艾倫出聲詢問，“怎麽了？”

“……準備戰鬥。”手中的發令槍筆直的朝向天空，食指扣下扳機，利威爾視線如同刀鋒般再沒有絲毫動搖，“……它們來了！”

利威爾一直在等每一個這樣的時機，自從第一個士兵死在他的面前，他就一直在等，等待每一個可以反擊的時機。不是公平的戰争，而是單方面的屠殺，刀刃撕開皮肉，用鮮血和嘶吼為亡者送葬。

沒有更好的選擇，只能以殺止殺，以暴制暴，

真理女士韓吉桑曾經和艾倫談起過被士兵們記恨着的利威爾的冷血。

那個戴着眼鏡梳着高馬尾的女人扶扶眼鏡，嗤笑出聲，“果然被記恨了。利威爾那個臭脾氣，得罪人是罪有應得，他活該啊哈哈！”

“……韓吉桑……”講上司壞話講到這麽歡樂真的大丈夫麽？不過就算被利威爾知道了，大概也不會怎麽樣吧，那個刻薄粗魯的男人在這方面反倒是出乎意料的寬宏大度……用寬宏大度來形容兵長……似乎有些微妙的不和諧感。

“那個，韓吉桑……”溫柔的好少年艾倫看着眼前不知道是又想起什麽，而驟然笑到捶地的副隊長，沒來由的無力感油然而生。

“……不過啊，艾倫喲。”韓吉摘下眼鏡擦擦自己笑出來的眼淚，聲音大概是笑多了，顯得有些沙啞，“為了變成巨人，你有沒有試過咬其他的地方看看，手指手腕什麽的？”

“有過。”艾倫皺皺眉，不知道對方為什麽提起這個。

“很痛麽？”

“……很痛。不過……”手指下意識撫上手掌邊緣，“不過，咬這裏的話要更疼。”

“那麽對于那家夥來說，利威爾班就是那個更痛的傷口。”韓吉戴回眼鏡，平靜的瞳孔直視着艾倫，“別人怎麽說我不在乎，那個臭脾氣的家夥也應該有被人記恨的覺悟，但是如果是你的話，如果是加入了利威爾班的你這小鬼記恨他，小心我拿你去喂大個子，聽懂了麽？”

對于那個家夥來說，利威爾班就是那個更痛的傷口。

不要去揭開那個傷口。有些事情，不是說開就會變得輕松好過，只會讓當事人更加痛苦。

因為那是個長不好的，更痛的傷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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