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決戰前夕

“嘀嗒。”

一滴水珠墜到比爾博的臉上,他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身上蓋着的氈毯滑了下去,他發現外面的天空還是灰蒙蒙的,忍不住打了個哈欠：“我想我們應該上路了。”

在岩洞外遠眺魔多的萊戈拉斯頭也不回的說：“伊萊丹與伊羅何去找路了，你還可以再休息。”

霍比特人揉着脖子,用手摸摸肚子：“我都已經睡到傍晚，竟然還不餓,看來睡覺真的是忍耐饑餓的好辦法。”

他開始在包袱裏翻找食物，可是只有一些蘭巴斯圓餅，這種精靈食物的味道雖然不錯,也非常抵飽，但比爾博.巴金斯認為這樣的情況真是糟透了。

他想來一份烤土豆，一點培根卷心菜，或者炖蘑菇也可以。

當然他們的随身物品裏面沒有鍋，也沒有勺子，但他還是希望能有一條魚或者別的肥厚植物莖塊，只要穿上樹杈點上火，就是美妙的一餐。

但這只能想想。

一點火光，一點聲響，都不安全。

他們距離魔多越來越近，雖然從黃金森林羅斯洛立安出來之後，監視他們的格蘭登大烏鴉就失去了他們的蹤跡，但是他們在安都因河上漂流了很久，東岸到處都能看到半獸人與戰車民軍隊遷移的痕跡。

所有跡象都在表明，戰争已經開始。

“這不是傍晚，現在是中午……”伊萊丹回來了，他揭開灰色鬥篷，對比爾博說，“我們必須盡快趕路，邪惡蔓延的速度太快，沒有多少時間留給我們。”

霍比特人趕緊将東西包好，背到背上。

關于這點他跟精靈完全沒有共同語言，比爾博喜歡舒适的，愉快的生活，這也是大多數霍比特人的概念。譬如說他們一天要吃六餐飯，家家都有溫暖的壁爐與厚厚的毯子，枕頭要蓬松，被褥要幹淨充滿陽光的味道——霍比特人出門的時候，恨不得把自己的平底鍋也帶上，還有煙鬥，因為他們總覺得什麽都能派上用場。

荒原上的流浪旅者，都是腰上一個錢袋，配着一柄武器，牽着一匹馬……沒了。

精靈也一樣，誰見過背着大包裹趕路的精靈？

“昨天晚上……”比爾博話剛說了一半。就被萊戈拉斯制止了。

“凱蘭崔爾夫人的水鏡可以看見所有的過去，一些現在，還有某些未來……她告訴過我們，咕嚕姆會改變一件重要的事情，我們只要裝作不知道，就讓它跟着。”

繞過岩石緩坡，是一片荒涼的褐色泥潭，上空罩着一層灰敗的霧氣。

伊萊丹走在最前面，萊戈拉斯跟在比爾博的旁邊，最後面是伊羅何。他們兩個的任務比前面探路的伊萊丹更重，要随時注意霍比特人的腳下，不讓他踩入沼澤之中。

到處都是長滿苔藓的凸出小路，但是有的只會通向死亡。

“不要往植物茂盛的地方走……那下面一定不是實路，而是沼澤。”伊萊丹提醒比爾博。

精靈走過的地方，連苔藓都沒有什麽變化，比爾博是一腳一個淺坑，有的地方泥漿多，幾乎沒過了膝蓋。

“低頭！”伊羅何阻止了比爾博的東張西望。

很多地方明顯是水潭，但全部是死水，靜止着并不流動。

水是碧綠，又灰敗的顏色，一些水生植物圍繞着一個個死水潭生長茂盛。白霧飄飄蕩蕩，水面上出現了離奇的景象，經常有一叢火焰無聲的燃燒起來，然後飄進白霧之中，它們懸浮在水面上，詭異無比。

“別看那些鬼火！”

比爾博一驚，這才發現精靈們從進入沼澤開始表情都不好，不停催促着他加快步伐。

道路越來越狹窄，水潭的面積也在擴大，最後能通過的地方只有一個拳頭寬。

伊羅何從後面将比爾博連人帶背包拎起來，伊萊丹接過來，就這麽短的時間，他們原來站的地方就陷進去半尺。

水潭明晃晃的，比爾博看到一個黑乎乎的影子慢慢浮近水面。

慘白的面孔，嘴唇烏青，讓原來美麗的樣貌變得無比恐怖……

比爾博落地的時候差點沒站穩，他驚恐的說：“水裏有屍體！好像是精靈！”

“……”

比爾博發現三個精靈都不回答，只是默默的領路。

他們一直走了很久，伊萊丹才低聲說：“精靈、還有人類……三千年前，他們穿過這片荒原攻打魔多的黑門。索倫是陰影與幽靈的主宰，他用詛咒讓這裏變成了沼澤，那些在戰争中死去的人類與精靈，無論有沒有被埋葬，都陷入了沼澤深處……他們的靈魂永遠被束縛在漆黑幽深的冷水中，不能離開。”

幾蓬鬼火忽然爆開，漂浮的白霧變成扭曲的陰影，它們伸出猙獰的手指朝這邊撲來。

比爾博驚叫一聲，想要躲避。

白霧穿過他們的身體後就潰散了。

水潭裏十分安靜。沼澤裏死寂一片，這裏連一只飛鳥也看不到。比爾博不由自主的握住重新用金鏈拴挂在脖頸上的魔戒。

然後他聽到了凄厲的慘叫聲，還有痛苦的哀嚎……纏繞在那些屍體上的靈魂已經變得邪惡怨毒，想吞噬每一個經過沼澤的人。

“比爾博！”萊戈拉斯喊醒了滿頭冷汗的霍比特人。

伊萊丹目光銳利的說：“如果我們失敗……剛铎的軍隊，還有更多拿起武器的人，都會躺在這樣的地方。死亡從來就不是一切。”

比爾博松開了抓着魔戒的手，跌跌撞撞的走。

“是的，總要有人做這些事。”他聽到自己的聲音這麽說，心底有另外一個聲音不停的念叨“你不能從這趟冒險中得到任何好處，矮人的冒險至少還有孤山寶藏，沒有比你現在做的更蠢的事情了”。

盡管如此，比爾博還是堅定的否決了那個念頭，他很久才找回自己的理智與聲音，枯澀的說，“如果我将魔戒帶回夏爾，再過幾十年，我還是要出門辦這件事……或者是我的兒子，我的侄子，噢那可真糟糕，他們一定會埋怨這不是一場驚喜的冒險。”

“……我們距離魔多已經不遠了。”伊萊丹說完，他的兄弟伊羅何就接上去，“所有冒險都會成為故事，就像貝倫與費拉剛王，很遺憾比爾博，我們沒有誰是精靈王，但你也不是人類，這個故事聽起來一定很有趣。”

“啊，我也這樣覺得。”

死亡沼澤裏鬼火飄蕩，他們攏緊披風慢慢走入濃厚的白霧裏，就算這是一條不能返回的路——精靈王芬羅德.費拉剛為了當年的承諾，與貝倫一起前往安格班奪取精靈寶鑽，卻再也沒能回來。他們在半路上被固守要塞的索倫發現，精靈王與索倫的咒語較量，撼動了山嶺與黑色的城牆，最後陰影戰勝了光輝……

“我希望他們不要說巴金斯是為了惡龍的寶藏才出門的。”比爾博嘀咕，“勇敢、強大的霍比特人，這句子聽上去很不錯。對了，如果不能回來，那就說明我們可以不用節省幹糧了！這真是個好消息。”

“……”

末日火山的烈焰持續燃燒，地面上到處都是被砸出來的坑洞，填滿了熔渣與灰土。費伊緊緊盯着這片荒漠看，每一個靠近末日火山的半獸人，都被他懷疑有可能是霍比特人假扮的。

躺在山岩上的斯矛戈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

火焰魔眼的消失，讓它很惬意，至少從前它不敢在黯影山脈顯眼的山崖上躺着吹風。

“你在等那三個精靈，還有那個比爾博.巴金斯？”斯矛戈嘲笑，“就算他們真的來了，隔這麽遠你也看不見，他們都穿着精靈鬥篷，有魔力的眼睛都看不到他們。”

“……”完全忘記了！

難怪他怎麽也想不通，霍比特人到底是怎麽順利爬上末日火山扔戒指的，就算半獸人全部出戰了，魔眼的注意力被戰争轉移，要毫無破綻的混進黑暗大本營，這難度還是爆表了。費伊不覺得索倫像那麽蠢的人（當然要否認啦，如果索倫是蠢，米爾寇的智商還能看嗎）。

“你有什麽辦法？”

“我會為你搶到那枚戒指，只要你把它交給我保管就好。”斯矛戈一直對那枚力量奇怪的戒指念念不忘。

“你要怎麽搶？”

“在末日火山口做窩，不管是精靈鬥篷還是魔法咒語，都別想瞞過我的鼻子。我一定會找到那個叫巴金斯的……霍比特人！”

費伊默默思索，米爾寇創造巨龍的時候在想什麽。

巨龍有比狗還靈敏的嗅覺做什麽用？看守寶藏？

這時他忽然聽到一陣古怪的號角聲。

戰場上的號角都很高亢嘹亮，但這個聲音卻像斷斷續續的風笛，是異族的樂聲，而且距離很近，不像奧斯吉力亞斯前線傳來的。

費伊并不打算去看熱鬧，但是對方目标實在太大，他在黯影山脈的高處，能清楚的看見一支龐大的隊伍從南方蜿蜒而來。

極其顯眼，極其特殊，比東邊來的魯恩戰車民還誇張。

中土大陸真是一個神奇的地方，騎馬是最普通的，戒靈把裝備升級換代成飛獸，精靈乘着巨鷹，巨龍是米爾寇的交通工具。半獸人狼騎，精靈王的是麋鹿……現在竟然連大象都有！！還是那種非常高，象牙彎曲長得驚人的猛犸！

戰象的背上，挂着塔樓一樣的鞍具，裏面至少有十多個人，全部背着弓箭，配着彎刀，遠看簡直就是個移動堡壘。

費伊最初差點以為他們是黑暗種族，仔細一看發現不是。

黝黑或褐色的皮膚，上面塗着花花綠綠的紋路，光裸上身，戴着一些晃眼的黃金與銀飾。

斯矛戈盯着那些東西看，心癢癢的。

“我們說好了，跟魔多有關的寶藏都是我的，包括為魔多打仗的人類。”巨龍強調，“我要去問清楚這些人從哪裏來，也許我可以去洗劫他們的城市！”

“……”

于是有一個路過的半獸人倒黴了。

它很想拒絕回答，但不知道為什麽，一看到費伊，它就本能的老實回答：“他們是哈拉德林人，領地在安都因河下游。”

“什麽，這就是哈拉德林人？”

費伊驚叫，他不由自主的想到戈索爾裹着頭巾，全身纏着繃帶騎在一頭戰象上……畫面太驚悚！！整個羅馬尼安荒原大概都要震動了！難怪荒原部族相信戈索爾不是哈拉德林人！

真是拙劣的謊言。

可是米爾寇對六千多年後的人類當然一無所知！！

費伊覺得這種憤怒來得莫名其妙，他為什麽要因索倫沒“認真”欺騙自己而不滿？

“我果然還是需要一個正常的屬下。”費伊自言自語。

【啊——魔多！我到了！】

一個震耳欲聾的聲音，連帶着氣溫跟着飙升好幾度，黯影山脈裏被震得全是回音。

【背叛者索倫，我要踏平你的領地！】

聽到這個聲音後，費伊終于想到自己忘記了什麽。

炎魔！！哦不，他真的連一個正常的屬下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