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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熙也不記得他是怎麽出的會議室,林深和幾個隊友聽到李哥氣急敗壞的喊聲以後,看向他的又是怎樣一種驚奇而不解的目光。
他只記得精神恍惚間,陸邈舟攬着他的肩,站在他身前,将他滿臉淚痕的樣子遮擋住,向着林深緩聲說了幾句後,擡手輕撫着他的脊背,給他順氣。
“小熙……這些事,我們一會兒再談,好不好?”
幾人驅車去了一家熟悉的火鍋店,要了個包間。
濕熱的毛巾擦過臉,程熙緊挨着陸邈舟坐,奶白的肌膚嫩得像是能掐出水來,被飯店的毛巾擦得有些泛紅。
林深還沒完全從“flame不續簽合同要轉會”的震驚中回過神來,現下看到蜷在舟神身側單單薄薄的程小少爺,莫名有種看到舟神在哄小媳婦的怪異即視感。
“flame……你怎麽突然打算要轉會了,之前不還說,在MAX待着挺好的嗎?”
程熙喝了一口橙汁,有些發幹的唇終于稍稍滋潤了一些,他側臉偷瞟了一眼陸邈舟。
低聲答:“……我想拿冠軍。”
或者确切來說,他想和陸哥一起,拿世界賽冠軍。
MAX商業化俱樂部的定位,就已經注定他不可能一心為了取得更好的成績運作。
隊裏現在除林深以外的另兩個隊友,實力雖也是一線水平,但同圈子裏的頂尖實力還差一段距離。只是他倆長得帥粉絲多,能為俱樂部賺更多的代言費和直播平臺簽約費,所以一直也沒有被換下去。
然而也正因為此,MAX是國內數一數二的電競豪門戰隊,但到了世界賽,總是無法奪得冠軍獎杯。
提到這個,林深也有些唏噓,難得沒有貧嘴。
“那倒也是,你在MAX是屈才了。要是你早生幾年,當初跟舟神一起在LION一隊打比賽,你倆絕對是‘荒原’雙子星,獎杯拿到手軟的那種。”
程熙心念一動,唇不自覺地彎了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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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原”雙子星,這名頭不錯,只不過……
少年略有些嫌棄地看了一眼杯子裏倒着的橙汁,沖着陸邈舟小聲道:“陸哥,我想喝酒。”
說他對MAX沒一點兒感情,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現在這麽突然,就打算走了,沒有後悔,但還有不舍。
少年說着,就伸手打算拿桌邊的白酒。
陸邈舟也沒攔,只問林深:“小熙這幾年,酒量進步了沒有?”
“他酒量挺好,你放心吧舟神。以前我們戰隊每次出去慶功宴,所有人都喝趴了,滿嘴胡言亂語的。就flame,嘿,別看他年紀小,就坐那一個個給咱叫滴滴打車,不吵不鬧的,特乖。”
陸邈舟微皺了眉,剛打算再說什麽,就聽見少年“啪”的一聲把酒杯放在桌上,豪橫地盯了他一眼,嗓音卻是軟糯的,帶着酒香。
“陸哥!給我……給爺倒酒!”
這才剛喝了一杯?
林深愣了一下:“不是,這……flame跟我們一起出去的時候不這樣啊?”
陸邈舟娴熟地接過程熙的酒杯,倒上了白開水,柔聲哄:“程少爺,酒倒好了,你慢點喝。”
然後就一手順着少年的酒紅色頭發,一手把桌上那瓶白酒放到了地上。
“你瞧,這不也是坐在這,不吵不鬧的,特乖?”
程熙把眼前的“酒”一飲而盡,感覺喉嚨沒那股辛辣味兒,垂着頭,桃花眸染上幾分醉态和迷蒙。
疑惑了半晌,才仰起臉望向陸邈舟,白皙的面容不透酒氣,看着确實是和平時沒什麽兩樣。
只是出口的話可就漸漸不對勁了:“陸哥,這酒不好喝,沒味道……你,給爺拿最烈的酒,不要這種,沒味道的……”
林深哭笑不得,終于反應過來原來flame不是酒量好,只是酒品好。
至于和他們在一起喝酒的時候不吵不鬧,估摸着是沒在舟神面前這麽放得開。
“好,我去給程少爺拿最烈的酒,你乖乖地坐在這等一會兒,好不好?”
少年兩只手捧着一個小杯子,啄木鳥似的點了點頭。
陸邈舟囑咐了林深一句“看好他”,就自顧自地出門了。
林深呼出一口氣,猶豫了一下,還是趁着陸邈舟不在,套話道:“flame,flame?你跟我說實話,你這次轉會,除了想拿冠軍,是不是還因為舟神的事情?”
“MAX,他們,都欺負陸哥。”程熙把喝空了的酒杯倒過來,失望地發現真的一滴酒都不剩了,“五百萬就想簽陸哥,他們做夢!”
“五百萬?舟神難道答應了?”
“嗯……陸哥總是這樣,我,我又不會怪他,他卻總是這樣……”
什麽都為了他好,什麽都怕他傷心難過,自己的委屈,倒是一點兒都不在乎。
“還是,小爺我,直接跟經理說不就是違約金嗎,爺付得起!找回點場子,不然,他們還不知道爺的手段。”
林深越聽越不對勁:“找回場子?這種話你在哪兒學來的,怎麽像個街邊的小混混?”
程熙家裏可是開傳媒公司的,家産上億,按說一路貴族學校讀上來,哪能學到這種話。
就是進了電競圈,聯盟那麽看重職業選手的道德素養,髒話也不讓說,說了就罰款,以前也沒聽flame說話這麽匪氣。
程熙用一種成年人看嬰幼兒的善意目光看了他一眼:“當然是陸哥教我的,你不知道?當年,小爺我還在高中……陸哥帶我教訓的小混混,教我玩的‘荒原’。”
程熙一偏頭,正好撞見穿着黑色風衣的青年裹挾着冬日冷沉的寒風,手上拿着兩瓶AD鈣奶進來。
視線模糊中,那副俊朗的眉目,就依稀染上了年少輕狂的風發意氣,同五年前,在一個死胡同口沖他招手的人重疊在了一起……
五年前。
“喲,這不是咱們程小少爺嗎?這臉蛋漂亮的,跟個娘們兒似的,呦呵,還哭了,我們幹什麽了,你就哭?”
程熙的脊背緊貼着胡同的牆壁,狹小的僅能供兩人行走的小路口圍了四五個人,穿着破洞牛仔褲,染一頭黃毛,手上擺弄着桌子上拆下來的鐵棍子。
“程少爺家裏有錢,我們都知道。少爺零花錢花不完吧?花不完,不如給哥幾個花花。”
十五歲的程熙剛讀高一,還沒開始竄個子,瘦小的一個精致的瓷娃娃,在一群比他高了一個頭的小混混面前,連一點沖出去的可能性都沒有。
“錢……我都已經給你們了。”小程熙後背貼着冰冷的牆壁,貼身的衣服卻已經被冷汗浸透了,“我真的沒有錢了……”
“沒錢?你爹媽每天給你這麽多零花錢,你會沒錢?!”
一個小混混幾步沖到了他面前,一把扯過他的衣領,把他揪了起來。
“再不給我們,我們就搜身了。你要是敢把今天的事兒說出去,我就把你衣服剝光,拍照,你信不信?!”
“錢都交了班費了,你們--”
小混混冷笑一聲,手已經不規矩地在他衣袋裏掏來掏去:“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他從程熙兜裏摸出來五塊錢:“這不是夠我們買包煙了嗎?不打一頓,看你是不長記性,啊--”
一聲慘叫在程熙在他手腕上狠狠地咬下一口後凄厲地響起。
少年白皙的臉脹得通紅,淺棕色的桃花眸亮得像是揉碎了正午的陽光,他低着頭,一下撞在最近的小混混的小腹上,登時把人撞得一個踉跄。
“狗娘養的,還敢還手了!都愣着幹嘛,還不給我狠狠地教訓他?!”
另幾個小混混很快反應過來,揮着鐵棍一下砸在程熙的小腿處,将人摔在地上,一下圍了上去。
“我他媽讓你還手!”
揮舞到半空的鐵棍,陡然被一塊飛石砸落在一旁的空地上。
小混混手一麻,氣急敗壞地轉過身,就見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年吊兒郎當地一手插着兜,一手垂在身側,還沾了石頭的灰,慢悠悠地朝他們走來。
一頭略蓬亂的墨發下眉眼鋒銳,漆冷的鳳眸帶着點兒玩世不恭的笑,像是跟他們是一類人,周身的氣場卻又冷又傲,像是走得不是水泥地,而是紅毯。
“這裏這麽熱鬧呢,大中午的,還讓不讓人睡午覺了?”
預想中的劇痛并沒有傳來,程熙本能地擡眸,看向清冷的嗓音傳來的方向。
炫目的陽光下,站在胡同口的少年一身普普通通的黑白色運動衫,逆着光,只看得出對方線條優美的下颌。
“關你什麽事兒呢!再敢多管閑事,我連你一起揍!”
少年修長的指骨節微動,清冷的嗓音還在笑:“是嗎,那你放開那個小朋友,我跟你打。”
程熙身上的禁锢一松,他剛從地上起身,想要上去幫忙,就見那少年一記橫腿,小混混連人帶棍子被踢出去兩三米。
“小朋友,把棍子撿來,遞給我一下,行不行?”
程熙被那雙鳳眸裏的笑意晃了晃神,拾起棍子遞過去的時候,看到對方指上沾着的幾點血漬。
“我帶了創口貼……”
少年沒理他,幾個小混混不出五分鐘,就一個個躺在地上疼得鬼哭狼嚎。
少年活動了一下手腕,終于側臉低頭看向他,掌心在衣服的幹淨處一擦,輕輕碰了碰他的頭發。
“小朋友,以後遇上這種事,就來找我,我叫陸邈舟,家就在隔壁小賣部,知道了?”
程熙怔愣一下,在少年意味不明的目光下,耳廓紅了一圈,嗫嚅道:“我……十五了,不是小朋友……謝謝,陸哥。”
【作者有話說:舟神:媳婦還是得從小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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