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3)

很燙就吐出來。」

左宣翊很堅持地張着嘴等蘿蔔稍涼後，嚼了嚼吞下。「不過姚士謙是我助理嘛，很多事情都很麻煩他，只給禮金我覺得不好意思，所以會額外送個禮物。」

「那你今年打算買什麽？」

「他之前說很想要一臺什麽頸肩按摩……」左宣翊認真在手機網頁上找禮物，一開始還不忘夾食物。

逛着逛着，左宣翊忘了動手去夾，等他挑好禮物款式時，才發現自己嘴裏嚼着貢丸，可是自己兩手握着手機，嘴裏怎麽還能有食物？

左宣翊不動聲色地繼續嚼着，偷偷瞄了一下身邊的人。

蕭允維盤腿坐在沙發上，一手拿着湯碗一手拿着筷子，正看着他。

兩人視線一對上，左宣翊幹笑兩聲裝傻，在心裏決定要是蕭允維問起，絕對不承認自己剛剛偷瞄他。

誰知蕭允維卻一臉自然地問：「吃飽了？還是選好了？」

「選好了，還沒吃飽……」左宣翊看着筷子，忍不住還是開口問：「你剛剛，那個……」

「嗯？偷看你嗎？沒有，只有喂你吃晚餐而已。」

左宣翊拿着手機，對于蕭允維能如此理所當然說出「喂你吃晚餐」這句話感到震驚。

但蕭允維似乎不覺得哪裏有問題，把碗放在左宣翊手中後就起身往小廚房走。「你專心吃，吃完水果我們出去買禮物？還是你要網絡下單？」

左宣翊低頭猛吃，随便擠出單音節應付對方，不去想自己可能又紅着臉的這件事。

最後，左宣翊還是想去實體店家看看，于是兩人收拾好桌面後便前往百貨公司。

周末的百貨公司人潮洶湧，左宣翊在巨大廣告牌前看了一會，領着蕭允維往家電區走。

左宣翊在搭手扶梯前收了不少傳單，他翻了翻，發現地下一樓美食街新開了一家臺南小吃。他摸了摸還有點飽的肚子，看着蝦卷，覺得有點後悔，早知道吃少點。

蕭允維湊到他耳邊，低聲問：「看什麽？」

左宣翊指了指那看起來香酥可口的蝦卷，說：「明天吃？」

「周末這邊人很多，周一吧？」

兩人來回讨論了一陣子，連明天中午要吃什麽也定了案，就在左宣翊心滿意足地笑着要蕭允維把他想吃的東西記在手機裏面時，突然有人喊了他的名字。

左宣翊覺得那聲音聽起來很耳熟，一回頭，就看見自家人。「哥，嫂嫂。」

「來吃晚餐？」嫂嫂走到左宣翊身邊，看了蕭允維一眼，「這位是……」

「我同事、學弟兼任我男朋友。」左宣翊大方介紹，「蕭允維，這是我哥哥跟嫂嫂，我哥，左宣廷。」

左宣廷伸出手，友善地笑道：「哦，蕭先生你好。」

「幹嘛這麽客氣，」左宣翊撇撇嘴，「又不是客戶。」

左宣廷從善如流，對他家幼弟多如牛毛的小脾氣逆來順受，「你說了算，」他握着蕭允維的手，笑道：「你好，受害者。」

「屁，什麽受害者！」左宣翊怒瞪兄長，「誰加害他啊？」

左宣廷沒回答，只拍拍蕭允維的肩膀，說：「歡迎加入受害者聯盟，我弟任性起來連枇杷都甘拜下風。」

站在一旁的嫂嫂向蕭允維補充道：「枇杷是我撿回來的貓咪，今年四歲，很黏人的。」

左宣翊翻了個白眼，放棄抗議。

蕭允維只是笑了笑，說句「左先生、左太太好」，也沒說些反駁的話。

「你們來買寶寶要用的東西？」左宣翊瞄了一眼兄長手裏的紙袋，「才買這幾件？夠穿嗎？」

「夠。倒是你最近要是有空，記得跟你嫂嫂讨論嬰兒房的事，我知道你們前陣子忙，所以沒問。」左宣廷沒管自家弟弟慘叫「豈止忙，我睡公司耶！」接着道：「媽說孕婦不要待在動工的地方比較好，你們讨論好後我跟你嫂嫂搬去仁愛路那邊，你再動工。」

左宣翊點點頭，說：「我會盡快，嗯……不然周二過去吧，嫂嫂有空嗎？」

「都有空，」嫂嫂笑道：「你有空再聯絡我。」

左宣翊又點點頭，想了想，又補充：「對了，我聽說懷孕的時候，貓咪什麽感染的，我不太懂……」

左宣廷「嗯」了聲，說：「跟醫生談過之後是說沒關系，不過我岳母不放心，把枇杷先接回你嫂嫂娘家了。」

等他們聊完，左宣廷摟着太太離開後，蕭允維才開口道：「你不知道高鐵能換票，卻知道懷孕跟養貓之間的事。」

「客戶說的啊……」左宣翊聳聳肩，說：「總不會是我生過吧。」

「你還真的把客戶說的話都記在腦子裏啊……」蕭允維感嘆了下，「哪天我得委托學長案子，然後把我的個人資料寄一份給學長。」

「不用，我記得你生日，九月嘛！」

「九月之後呢？」

左宣翊抿着嘴，過一會裝傻道：「十月？」

蕭允維笑了起來，說「你要是記得我才會吓到」，惹來左宣翊算不上生氣的抗議。

他們走向家電區，左宣翊順利地将話題導向過幾天要回家談案子這事，而蕭允維卻比較在意他就這麽出櫃了，真的沒問題嗎？

左宣翊笑道：「我哥早就知道啦。」

一旁的蕭允維還有點擔心，左宣翊卻已經開心地往前走，尋找他今晚的目标去。

左宣翊走在蕭允維前方，得意地想着：你就繼續以為我不知道你生日吧，這樣禮物才顯得驚喜啊。

他邊走邊笑，在蕭允維走到他身邊時，不着痕跡地靠着對方手臂，并肩而行。

周一一早，左宣翊抱着大紙袋，把手機跟錢包一并放在紙袋裏，坐上車子的副駕駛座後，歪頭靠在玻璃窗上繼續睡。

蕭允維見對方堅持不懈睡回籠，便緩慢而盡量平穩地駕駛，直到抵達公司才搖醒左宣翊。

左宣翊揉揉眼睛，搖搖晃晃下了車。

一推開公司門，他就看見姚士謙站在門口，兩手抱胸問他：「老板！你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嗎？」

左宣翊本來還有些困，但被這麽一問，立刻打起十二萬分精神，把紙袋拍在姚士謙胸口，哼哼笑了兩聲道：「我又不是真的傻，拿去啦生日禮物！」

姚士謙歡天喜地的跑回位置上拆禮物，邊跑邊喊：今天果然是我生日！我還抽到頭等艙！

左宣翊站在門口，看着走到他身邊的楊楷茵好一會後才問：「什麽頭等艙？」

「員工旅行啊，前陣子太忙就擱置了，今天早上才抽簽。」楊楷茵兩手一攤，「我沒抽到，你跟蕭允維也沒抽到。」

左宣翊點點頭，說：「還好，我瘦，擠一下而已。」

「我還以為你會想搭頭等呢，」楊楷茵笑道：「畢竟是公司出錢。」

「所以才要給員工享受啊，」左宣翊沒回頭就發現蕭允維站在他身邊，他拍拍蕭允維的肩膀，說：「你算老板的家屬，陪老板一起搭經濟艙就好。」

蕭允維笑着說好，繞過他們兩個，先打卡去了。

左宣翊喊了句「順便幫我打卡！」就直接往辦公室，不過才走了兩步，就看見陳景桓坐在楊楷茵的位置上，還朝他揮了揮手。

左宣翊大步走向好友，笑着問：「你今天怎麽會來？」

「來抽簽啊，」陳景桓拿起手上的簽，很是開心地說：「謝謝啦，頭等艙耶。」

「別高興的太早，你要是想帶家屬來，家屬只能自費啦！」左宣翊故作小氣地随口吓吓對方，卻聽見陳景桓說「那你呢？我聽說你的家屬也沒抽到頭等艙喔。」

左宣翊眨眨眼，假裝不知道陳景桓是指誰，扔下一句「我哥自己想去日本玩的話會自己買機票啦」便逃之夭夭。

蕭允維只見左宣翊逃進辦公室，他路過陳景桓時也沒問到底說了什麽，僅僅點個頭打過招呼，直接進了小會議室。

過沒多久，蕭允維還在确認客戶寄來的信中所提出的要求時，突然收到了來自楊楷茵的電子郵件。

郵件內容寫着：「你有加姚士謙的臉書嗎？有的話看一下，非常精彩。」

蕭允維邊想着要怎麽處理客戶的問題，邊一頭霧水地打開浏覽器。

屏幕上，姚士謙的賬號底下發了一張照片，照片裏有一張字條寫着「頭等艙」三個大字，蕭允維想，那應該是抽到頭等艙的那張簽。

字條旁邊是左宣翊挑了半天的頸肩按摩器，以及一支很眼熟的手機，手機掀開的保護套上還有一張很眼熟的信用卡。

那支手機旁邊有一只錢包，那錢包不僅眼熟而已，蕭允維十分确定那就是左宣翊的錢包。

照片上方有姚士謙寫的訊息。

「我老板真是太大方了，我不僅收到頭等艙機票，兩千塊生日禮金，還有一支最新款的哀鳳六鋪辣斯，以及一張信用卡一個錢包。天啦我不要離開我老板了！」

蕭允維坐在位置上，覺得他學長真的傻得可愛，忍不住動手給姚士謙按了個贊。

又過了一會，左宣翊的辦公室裏傳來一聲慘叫，緊接着是姚士謙的大笑。

蕭允維推開門，果然看見左宣翊沖出辦公室，前往姚士謙那意圖搶回手機跟錢包。

姚士謙喊着：「不行！我剛剛拿到手機就被閃瞎了，這手機就是我看醫生的費用！」

左宣翊往前一撲，奪回錢包後又去搶手機，但姚士謙拉開衣領，迅速地把手機扔進衣服裏。

左宣翊動手便扯姚士謙的衣服，邊扯邊笑着喊「快點還我！」

蕭允維走到圍住他們的人群最後排，拉住楊楷茵問：「姚士謙為什麽要看醫生？」

楊楷茵拿出手機，點開通訊軟件的接口，翻出剛剛姚士謙傳給她用以備份的照片。

照片正中央是左宣翊的手機屏幕保護畫面，也是一張照片。

螢保畫面的照片裏有個男人的背影，那個男人正站在小陽臺裏，仰着頭，專心地晾沙發椅套。

蕭允維低聲問：「我可以轉發這張嗎？保存用。」

楊楷茵點點頭，慎重地說：「不要讓老板知道。」

蕭允維笑了笑，「一定不讓他知道。」

在楊楷茵操作軟件轉發照片時，蕭允維看着還在搶奪手機的左宣翊，想起前天自己在晾衣服時，左宣翊異常安分，一句話也不說，乖乖地坐椅子上的事。

原來是在偷拍啊。

蕭允維跨出步伐，站在姚士謙身邊，一出手便把姚士謙的衣服從褲腰中抽出來，利落地接住了左宣翊的手機。

姚士謙一邊笑一邊大喊：「來不及了我備份了！」轉身還去拿桌上的一份文件夾，躲開左宣翊的攻擊，硬是塞在蕭允維手裏。

「這什麽？」

姚士謙把文件夾塞給蕭允維之後就躲到陳景桓身後，老鷹抓小雞似的躲着自家老板。「我跟着老板這麽多年，這裏面是他的各種事跡，老板以後就交給你啦。包括東京哪裏可以在淩晨五點買到內褲、攔不到出租車又等不到公交車該怎麽辦、假日有人找老板但是老板不接電話怎麽辦、啊，你不用擔心這個！」

姚士謙每講一句，左宣翊的臉就更紅一分，最後幹脆就拿了手機跟錢包躲回辦公室逃避這一切。臨走前還放話「我已經知道哪裏可以買內褲了不用問你！」，致使楊楷茵趴在桌邊笑到快喘不過氣來。

蕭允維拿着文件夾，翻過幾頁之後朝也笑到滿臉通紅的姚士謙點了點頭，道了謝。

他轉身敲了敲左宣翊的辦公室門，得到一句「不準進來！」

蕭允維應了聲好，開門走進那小且亂堆數據辦公室，裏面那位傳說中愛護下屬又好脾氣的老板正在炸毛。

蕭允維笑着走近對方，心想：以後，你的任性是我的，胡塗也是我的。

你就是我的缪思，笑怒嗔癡，都是藝術般的存在。

蕭允維把文件夾放在桌上，抱住那位抗議着「我真的不傻啊」的左宣翊，忍着笑，忍住別吐槽對方「你早上還邊說話邊吃炒蛋差點嗆死，哪裏不傻啊」，輕聲安慰。

左宣翊嚷嚷了幾聲，最後在蕭允維親他時安靜了下來，也就沒深究姚士謙所謂的備份是什麽。

而左宣翊發現蕭允維偷藏了那張屏幕保護程序，因此羞憤欲死時，已經是半年後的事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