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李逢舟近乎是咬着牙将這丫頭片子從自己身上拎下去的:“朕要去沐浴,朕希望沐浴完回來,可以不用再看到你了。”
顧炎寧才不會聽話,她才不走呢。
顧炎寧看着李逢舟怒氣沖沖的背影,喚了玉畫進來,開心道:“我也要梳洗了,梳洗完準備睡啦。”
蘇嬷嬷這次準備得極其充分,顧炎寧穿着換好的寝衣,乖巧地坐在龍床上。
蘇嬷嬷說得對。
自己就算回了徐國,身為晉國皇帝的女人,自是沒幾個人敢娶的。倒還不如把這晉國皇後坐穩當了,她聽蘇嬷嬷說,母後便是因着遲遲懷不上皇子,才任由祺貴妃借着大皇子的勢,任意奚落。
雖說現在五哥做了太子,母後的境況定是好了許多,可若是自己能治好李逢舟,總能再給母後和五哥撐些面子,待五哥繼了位,等以後情況再好一些,她便能将母後接過來小住幾日了。
且李逢舟……确然比父皇之前給她安排的那勞什子老将軍好。
待他的病好了,就是全乎人了。
是個講出去,便能漲自己威風的夫君呢。
狗皇帝雖然性子古怪了些,好在身形高大,面相俊朗,之前他們關系不好,定然是他性子古怪,自己才厭煩于他,他們才相處不和睦。
現在她好像不怎麽厭煩他了,且她的性子好又讨喜,定然能與他好好相處的。
李逢舟沐浴了很久也不見回來,清心殿熏了香,顧炎寧胡思亂想了一陣,便裹着被子睡着了。
直到被子掀起,一股冷氣襲來,顧炎寧攏了攏胳膊,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嬷嬷,寧寧冷。”
李逢舟:“你……”
‘怎麽還在’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顧炎寧又皺起眉,伸出胳膊不耐地晃了晃:“嬷嬷,寧寧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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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着吧。”
李逢舟沒好氣地擡腳将她往裏踢了踢:“給朕老實些,不然朕便将你丢出去。”
顧炎寧卻伸手抱上他的腰,小腦袋靠了過來,蹭了又蹭。
李逢舟倒吸口氣,正欲将她扯開,那小丫頭卻咂了咂嘴,睡了片刻又将他推開,嫌棄道:“太硬了。”
“……”
李逢舟按按眉心,看着小丫頭在被子裏翻來覆去,一會兒便将錦被全卷走完了,此時再鋪床難免又把她惹醒,鬧着要什麽寵幸。
怎麽醒了和睡着一樣折騰。
“顧炎寧,朕真是上輩子欠了你的,兩年前就不該管你的閑事,你死在徐國朕倒是省心了。”
分明這兩年他回回示軟,都不被她看在眼裏。
他一個皇帝,難道不要面子的麽?
憑什麽這丫頭能牽着他的鼻子走?
她想記得就記得,想忘記就忘記,想和他好就和他好,不想和他好就總攆他,還奚落他,他一個皇帝,憑什麽這麽憋屈?
李逢舟難得在夜色中生出了一絲委屈的情愫。
大約一年前他有次醉了酒,來喜攔不住,他便沖去了翊坤宮,問她要不要和自己做真夫妻。
——“炎寧,朕曉得你心裏有朕,你別再回徐國了,咱們好好過日子,好不好?”
——顧炎寧已經睡了,揭開被子下了床,嫌棄地将他推開幾丈遠,扇扇鼻子:“誰給了你錯覺,讓你覺得我心裏有你?”
——“你、你就是心裏有朕!你只是怨朕不經你同意便娶了你罷了,朕心裏都清楚……”
——顧炎寧‘啧’了一聲:“酒真是個好東西,能讓你活在想象裏。”
——那女人說着便掏出了匕首,他被寒光閃了眼,正迷瞪着,便被那女人一腳踹了出去。
李逢舟努力不去想以前那些丢臉的事,看着顧炎寧并不規矩的睡顏,只覺得頭疼得很,現今她又在發哪門子神經?
顧炎寧剛好翻了個身,李逢舟盯着她的後腦,若有所思的研究:“是不是再撞一下就好了?”
顧炎寧從清心殿回去後,蘇嬷嬷那小老太太激動地拉着她去一處,小聲問道:“娘娘,皇上可好了?”
顧炎寧撓撓頭,現在想來,倒不是很确定他是好了還是未好,只好含糊道:“應當好了吧?可他非要去沐浴,沐浴了許久,我便先睡着了。”
顧炎寧想了想,十分開心道:“不過清心殿的地龍真暖和!嬷嬷,我睡得很香呢!”
蘇嬷嬷:“……”
顧炎寧正欲詳細同蘇嬷嬷好好說道一番自己這一晚睡得如何安穩,朝陽便尋了來。
蘇嬷嬷納悶娘娘何時同朝陽公主交了好,安排下人去上茶盞點心,将朝陽迎入殿內。
“皇嫂!”
朝陽喜滋滋地挽住顧炎寧的胳膊,扯住她嘀咕:“皇嫂,你同皇兄說我退婚一事了麽?皇兄應當聽你的話吧?”
“說是說了,”顧炎寧不好意思道,“不過皇上不聽我的。”
“怎會呢。”朝陽嘴中低語了幾句。
朝陽眼中的光芒黯了些許,略帶氣惱地咬了口桌上的點心,甚至還寬慰了顧炎寧幾句:“不妨事,皇嫂,你別放在心上,我等回頭再想旁的法子。”
朝陽吃飽喝足,又抱怨道:“皇兄那人陰損得很,不提他了,皇嫂下次幫我罵他幾句便是,便同以前那樣,将我皇兄諷得臉白便好了,我想着也解氣。”
顧炎寧被她逗笑:“我諷你皇兄?”
“嗯,”朝陽孩子心性,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兩人閑扯了幾句,朝陽又晃起她的胳膊,“皇嫂,咱們玩去吧?”
一提起‘玩’,顧炎寧的眼睛也亮了亮,瞧蘇嬷嬷站得蠻遠,于是小心地湊過去,低聲問:“去哪兒玩?”
“東大街!我聽小順子說今兒那邊有雜耍,熱鬧得很。”
顧炎寧精神頭來了:“宮外?你能出宮?”
“自然能了,”朝陽晃着腦袋,“我化成小太監,拿着朝陽宮的腰牌,只要說是替主子辦事,便能出去了,我出去好幾回了,從未被發現過,皇嫂不若和我一同出去玩吧?”
這法子她在徐國時也用過,顧炎寧更喜愛朝陽了一些,扯着她站起來:“我家嬷嬷看得緊,你幫我打個遮掩,咱們去朝陽宮換衣裳,這就去東大街吧。”
朝陽也沒成想竟真說動了顧炎寧出宮一道玩,一時也高興起來,順着顧炎寧的眼色瞧了眼蘇嬷嬷,又将笑意往下扯了扯,故作深沉地咳了咳:“嬷嬷,我想請皇嫂去朝陽宮走走,可好?”
蘇嬷嬷迎過來,笑着應下:“自然是好的,玉畫,你伺候着。”
“左右離得又不遠,我都未帶丫鬟前來,嬷嬷難不成信不過我,還怕我欺負了皇嫂不成?”
“這……”
蘇嬷嬷猶疑兩下,顧炎寧巴着眼睛,可憐兮兮地講道:“嬷嬷,寧寧就去玩一下,一會兒便回來了。”
自打小,顧炎寧一自稱‘寧寧’,且委屈地撇着小嘴,聲音越來越低,蘇嬷嬷向來會心軟,如今顧炎寧故技重施,蘇嬷嬷想着主子如今才十歲心性,還是點點頭同意了。
蘇嬷嬷将她送出翊坤宮,不放心地交待道:“娘娘,莫貪玩,早些回來。”
“欸!”
顧炎寧邊應着,邊随朝陽跑遠了。
二人在朝陽宮仔細塗抹了一番,将臉色畫得蠟黃,還煞有介事地纏了束胸。
朝陽伸出手指戳戳她,羨慕道:“皇嫂,你這般大呢,我纏不纏束胸,都沒甚區別。”
顧炎寧一臉‘你不懂’的架勢,道:“我這樣不好,你那樣才好,沒甚區別打起架來才爽利呢!我這有些累贅。”
“皇嫂說得好像有些道理。”
兩個小姑娘互相逗弄着,咯咯笑了一陣子,便往西直門跑。
朝陽輕車熟路,兩人很快出了宮,想着穿太監服難免有些惹眼,便索性找了間衣裳店,買了兩件袍子。
晉國的東大街果然極其繁華,小玩意琳琅滿目,顧炎寧買了不少東西,胸襟裏塞滿了,索性讓店家包好拎在手裏,喜滋滋地吃着冰糖葫蘆,同朝陽挽着手。
等一路走到東大街的雜耍班子,沒看兩場,便到晌午了,顧炎寧戀戀不舍,從荷包裏拿了銀錢打賞,對朝陽說:“咱們得回了,快用膳了,嬷嬷要找我了。”
朝陽也有些意猶未盡,被顧炎寧拖着,邊走邊往後看,想再多瞧幾眼耍猴。
朝陽嘆口氣:“沒關系,皇嫂,下次我再帶你出來。”
“成。”
顧炎寧一掃陰霾,也跟着笑起來。
兩人走到半路,便見一處菜攤前熙熙攘攘圍了不少看熱鬧的人,幾個護院模樣的人正砸着攤子上的菜,嘴裏罵罵咧咧,腳下用力踩着菜葉,弄得一地泥濘。
一個老伯正跪在攤子裏,聲淚俱下。
人聲吵嚷又繁雜,顧炎寧聽不太清,朝陽慣愛看熱鬧,索性拉着她往人群裏擠了去。
兩人身量瘦小,剛剛站定,顧炎寧問了問旁邊的人:“大嫂,發生何事了?”
“還不是那周家公子,又來搶人了。”
身旁的大嫂正哄着懷裏哭鬧的孩子,對她和朝陽道:“周家那位小公子,瞧上了王老漢家的丫頭,非鬧着要納了做妾,可咱們京都誰人不知,那周三郎已經擡了八房妾室,還不消停,這王老漢舍不得閨女去周府受苦,自然不願,周家便成日派人來攤子前鬧,真是命苦啊。”
“豈有此理!”
朝陽聽着氣不打一處來,問道:“是哪個周家?天子腳下還敢強搶民女!”
“還能是哪個周家,自然是周尚書家的公子。”
朝陽啐了一口,還不待再說什麽,便見一個穿着破布衣衫的男童,拿起一旁框裏的雞蛋,便往那些護院身上砸去。
護院們紛紛中了招,衣衫上綴滿了稀碎的雞蛋,為首的大漢怒氣沖天,揮着棍子便朝那男童砸去。
“嘿,你個小崽子,給臉不要臉是吧?我看你們全家都不想活了!”
“阿理!”
眼看棍子要落下,老漢慌忙撲過去,将男童護在懷裏。
王老漢并未感受到應落在背上的劇痛,只聽那護院又叫嚷道:“這又是哪來的狗雜種!”
待朝陽反應過來,身畔已經沒了人。
顧炎寧将手上拎着的東西随手往地上一扔,另一只手正牢牢攥着棍子的一邊,用力往後一推,男人摔了一個趔趄,地上堆滿了爛菜葉,男人腳下一滑,便重重摔在了地上。
顧炎寧擡腳踩在他的嘴上,嫌棄道:“嘴真臭。”
顧炎寧腳下用力,重重碾了幾下,男人身後的幾個護院便圍了上來,氣勢洶洶地握着棍子。
朝陽剛為顧炎寧叫完好,便沖了出來,還不等繼續拍掌,他們幾人便被官差圍住了。
官差毫不留情面地架住那些護院,還有顧炎寧。
“尋釁滋事,去京兆府走一趟吧。”
顧炎寧:“……”
朝陽三兩步沖上來,還不待說什麽,顧炎寧便對她道:“快去找人,找個官大的。”
“哦,”朝陽剛點下頭,聽顧炎寧又道,“我買的東西還在地上,花了不少銀子呢,你快撿起來,別被人踩壞了。”
朝陽:“……”
作者有話要說:
李狗:朕的皇後從來不讓朕消停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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