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李逢舟才擡起眸子瞧了她一眼,勾起一個假得不能再假的假笑:“朕今日召公孫愛卿議事,朝陽慌張來尋,說皇後聚衆鬥毆,被抓去了京兆府,朕出宮一瞧,确有此事啊,只是不能一睹皇後打人時的英姿,着實有些可惜。”

李逢舟說着還嘆了一句:“朕的皇後,真是……好本事啊。”

“朕自嘆弗如。”

“……”

沒完沒了了是吧。

顧炎寧垂着的嘴角抖了抖,看向李逢舟的目光也多了一絲不悅,好好一個人,怎麽就長了一張嘴。

朝陽也真是的,讓她尋個官大的,找個官這般大的做甚!

但人在屋檐下,人家是皇帝,自己尚要争寵,顧炎寧還是能屈能伸的坐下了。

顧炎寧坐穩後,馬車便往宮裏趕。

沉默中滋生了些微的尴尬,顧炎寧生怕狗皇帝還有後招,坐得離李逢舟很遠,狗皇帝似乎是累了,正靠在馬車上閉目養神。

這人真就是特意跑出宮來嘲諷她?

顧炎寧想了想,開口道:“我打得并不是普通的架,而是在做好事,我是在替你管教重臣家宅之事,可謂用心良苦,當真稱得上是賢內助了。”

小姑娘雀躍的聲音在耳畔轉着,李逢舟阖着眸子:“哦?那朕還要謝謝你了?”

顧炎寧隔着一段距離拍拍他的膝蓋:“那個周尚書,你不查查他?你不知道,他家那個三郎要搶人家王老漢家的閨女……”

顧炎寧小嘴叭叭叭意猶未盡地說着,李逢舟半睜着眼,瞧了她一眼:“挺高興?”

“就、還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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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炎寧蹬着腿。

今日她鬧了這麽一出倒真還替他敲打了周修平和楊天遠,李逢舟微不可查地笑了一下,心中微微悸動下,旋即将眼眸又閉上。

就……算是個賢內助吧。

顧炎寧咳了咳,又道:“先送我去朝陽宮吧。”

李逢舟未睜眼睛,伸出手指按了按眉心,随口道:“朝陽被朕關去禮佛堂抄經了,你去那裏尋她吧。”

“啊?”顧炎寧擠出一個笑,“好端端的,關人家做甚?剛不都說了,我這是做好事呢。”

李逢舟放下手,這才睜眼瞧着她,一臉‘我是皇帝我想關就關’的架勢,漫不經心道:“怎麽,皇後不忍心,想去陪陪她?”

顧炎寧立刻擺了擺手:“不、不用了,我還是不打攪了,以免擾了她抄經。”

顧炎寧生怕李逢舟也要關自己,想了想,咬咬牙,忍痛從懷中拿出一把玉簪,心疼地瞧了幾眼,這可是她花大價錢給五哥買的。

幾番抉擇後,顧炎寧小心地挪去他身邊坐着,讨好地将簪子遞給他,拿出一貫哄騙父皇的口吻,軟軟地對他道:“皇上,我今日出宮,瞧着這簪子煞是好看,便想買來送給皇上,皇上用它束發定然俊朗得很。”

李逢舟眯着眼睛掃了一眼,從她手中接過來:“給朕的?”

顧炎寧狗腿地點着頭,狗皇帝的掌心溫熱,懷裏還揣着暖爐,顧炎寧搓了搓小手,不安分地往他的掌心靠,還順着他的袖子往裏鑽。

李逢舟似被她的手冰到,面色僵了僵,将原本拿在手裏的簪子塞給她:“朕不要,你離朕遠些。”

顧炎寧拿出對父皇的第二招:“皇上,我好冷,跪久了,雙膝也很痛。”

顧炎寧巴着眼睛,剛想說‘能不能給寧寧暖暖手’,李逢舟便将手中的暖爐塞給她:“自己暖去。”

見李逢舟不要簪子,還舍了暖爐,顧炎寧嘴角揚起來,将簪子塞回懷裏,喜滋滋地接過暖爐:“謝謝皇上。”

顧炎寧踢着小腿,暖爐熏得她小臉也紅彤彤,以前拍父皇馬屁習慣了,如今新一輪的誇贊之詞更是張口就來:“皇上,你人真好,以後無論在哪兒,我都會想着皇上,念着皇上的,今日我出宮,就只記挂着皇上,只給皇上買了東西。”

“……”

李逢舟默了默,擰緊了眉心看了她幾眼,才別開臉,生硬道:“閉嘴。”

顧炎寧索性坐得離他更近了些,小手穿過他的肘彎,腦袋擱在他的肩膀處,得寸進尺道:“皇上,我今夜還能去清心殿睡麽?”

李逢舟身體僵着,過了一會兒才擡起胳膊,将她的腦袋撥開:“不能。”

顧炎寧撅着小嘴,眼眶也紅了幾番,淚珠撲簌簌跟着落下,聲音喑啞的控訴他:“皇上就這麽讨厭寧寧麽?”

“既然這樣,皇上當初為何還要将寧寧娶過來?”

“那寧寧不惹皇上嫌了,待回去了,便收拾行囊,回徐國算了。”

小丫頭嘴上不停,邊說邊眨着濕漉漉的眼睛擡頭看他幾眼。

“……”

這女人如今是水做的了麽?往前沒見她哭過幾次,今日這淚倒是說來就來。

李逢舟雖然曉得這丫頭慣來會騙人,初識時也被她騙過幾次,猶豫了幾息,還是伸出手替她抹了抹淚。

十分不自然地哄勸道:“朕、朕沒有讨厭你。”

顧炎寧癟着嘴巴抽泣着,紅撲撲的小臉上挂滿了淚痕。

李逢舟無奈道:“別哭了,朕去翊坤宮尋你便是。”

顧炎寧忍着笑,心想果然全天下的皇帝都一個樣子,狗皇帝同父皇一般好對付,嘴硬心軟得很,她對父皇的幾招在狗皇帝這裏完全管用!

她以前想出的寵冠後宮的招數終于用上了!

她以後定然是這晉國後宮裏,眼睛長在頭頂的女人了。

顧炎寧忍住不讓竊喜露在面上,依舊委屈地擠着淚:“那皇上可要說到做到。”

李逢舟還未答她,馬車剛進宮門,車輪碾過幾顆碎石子,弄起些微颠簸,顧炎寧剛哭過,沒坐穩,馬車一颠,便趴在了李逢舟腿間。

顧炎寧不好意思地擡起頭,便聽李逢舟咬牙切齒道:“顧炎寧,你故意的是吧?”

馬車先去了翊坤宮,顧炎寧跳下馬車,便同李逢舟擺了擺手:“皇上,別忘了晚上過來,我等你呀。”

小丫頭眨着機靈的大眼睛,李逢舟不知為何,在馬車窗柩的雕花中瞧着她的綽影,心中竟然癢了一下。

今日朝陽慌張來了清心殿,同來喜道顧炎寧在京兆府衙,來喜向他禀的時候,他尚穩坐在龍案前同公孫統繼續商議春闱一事,一事畢後才道:“沒看到朕在議事麽?不管,讓她吃幾日牢飯長長記性。”

來喜剛剛應下,公孫統卻開口道:“皇上,不如臣去将娘娘保出來?”

牢房畢竟陰冷,李逢舟點了頭,來喜已經出去禀了,他又将來喜喊過來:“去備車吧。”

路過朝陽時,朝陽正心虛的垂着頭,李逢舟‘哼’了一聲,才低聲叱道:“你且等着看,朕明日便将方衍的腿打折。”

朝陽不知公孫統也在,朝陽回避着公孫統的視線,急切地扯着他的袖子,小聲同他嘀咕:“別啊皇兄,是我的錯,和方将軍沒有關系,皇兄身為皇上,怎麽能是非不分,随意體罰臣子呢。”

李逢舟瞥她一眼,朝陽立刻正色道:“我這就去禮佛堂抄佛經,為皇兄和皇嫂祈福。”

朝陽看也未看公孫統,便飛快地跑走了,李逢舟看着朝陽的背影,對公孫統道:“朝陽不懂事,讓你瞧笑話了。”

公孫統笑道:“臣倒覺得公主很好。”

李逢舟本沒想前往,公孫統請了請他,他不經意便坐進了馬車裏。

既然坐下了,就且去瞧瞧罷了,左右他是被公孫統請進來的,也沒有別的心思。

誰知上了馬車,反倒心神不寧起來,直到看到那小丫頭片子喜滋滋地揭開帷裳,他才掩住面上的憂色,垂下臉去。

——以後無論在哪兒,我都會想着皇上,念着皇上的,今日我出宮,就只記挂着皇上,只給皇上買了東西。

這小丫頭片子,怎麽能這麽磨人。

說瞎話說得頭頭是道,他偏生還想信她。

顧炎寧同他招呼完便往翊坤宮內走,剛走了兩步,卻被人攔腰打橫抱起。

顧炎寧驚呼一聲,擡起眸子,便見李逢舟仍垂着一張臉,面無表情地問她:“不是說雙膝痛?”

顧炎寧心安理得地勾住他的脖子,撒嬌道:“痛的。”

“楊天遠讓你跪的?”

“嗯,”顧炎寧小雞啄米般點着頭,“地上很涼的。”

蘇嬷嬷聽見響動,慌忙迎出來:“娘娘,你可算回來了,公主剛剛遣人送來許多物什,說是你買的,什麽玉佩、步搖、環钏、各種各樣的小玩意,和些許孩童的衣裳,娘娘,這是你向公主買的麽?朝陽宮怎還有些東西?你去朝陽宮做甚去了,你買這些亂七八糟的做甚?”

李逢舟往下看了看,顧炎寧正使勁沖蘇嬷嬷使着眼色,蘇嬷嬷這才瞧見李逢舟,慌忙行禮:“參見皇上。”

李逢舟将懷裏的小騙子放在地上,看着蘇嬷嬷手上還挂着一雙虎頭鞋,問道:“只記挂着朕?嗯?”

“只給朕買了東西?”

顧炎寧垂着腦袋,一口咬定:“都是給皇上買的。”

“玉佩、步搖、環钏?”

“是為了皇上買的,寧寧打扮得漂亮,皇上才能早日好起來,寧寧都是為了皇上着想。”

“……朕可穿不進去虎頭鞋。”

顧炎寧決意将瞎話扯到底:“那是給寧寧肚中将來的皇長子買的。”

“……”

“皇上,寧寧的雙膝還痛。”

“痛着吧。”

李逢舟毫不留情地轉身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愛情走得太快就像龍卷風。

更晚了,最近調整一下更新時間,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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