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顧炎寧沉默了一陣, 言語間二人竟然行至了榮城的行宮。

顧炎寧嘆了口氣,似乎隐隐有些抗拒魏家的結果,只是問道:“他為什麽要殺了八弟呢?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呢?”

玉畫剛迎着她入了行宮, 還未說話, 便聽有人咋咋呼呼地喊道:“天啊, 阿姊!”

“真是阿姊!”

“阿姊!你怎麽來了, 你是不是知道我快被你夫君欺負死了,特意來給我報仇的。”

“嗚嗚嗚, 阿姊我好想你。”

有個男人風風火火的扔下手中的劍,便朝她跑了過來,一把将她抱住。

聲音突然哽咽了一下:“阿姊,我真的很想你。”

顧炎寧将他扯開, 看着男人, 更震驚了:“顧炎燚?你不是給五哥殺死了嗎?”

顧炎燚撓撓頭:“還不是被你相公害得,若不是他非要我出兵進攻榮城, 我怎麽會淪落到這步田地。”

“他讓你出兵?”

顧炎寧更是聽不懂了, 扯着他的衣領子, 往行宮內尋了處石凳坐下。

顧炎寧打量着顧炎燚,若不是他剛剛開口,她險些都要認不出來他。

顧炎寧突然姐姐情懷萌生, 拍了怕他的肩膀:“長高了,俊俏了,就是黑了些。”

顧炎燚挺挺胸脯:“是啊, 我比阿姊高了, 以後我可以保護阿姊。”

顧炎寧言歸正傳:“先同我說清楚是怎麽一回事, 你怎麽會在榮城?皇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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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她提起李逢舟,顧炎燚不開心了:“阿姊你怎麽一來就要找他呢?他去兵營了, 入了夜才回來呢,也不知整日神神叨叨忙啥呢。”

見顧炎寧端出一副長姐的神色,顧炎燚忙道:“是阿姊的護衛将我救了。”

方衍正從外面回來,顧炎燚對她指了指,顧炎寧一回頭,便看見了他,方衍似乎也怔了怔,反應過來後,很快快步上前,有些驚喜道:“公主?”

方衍看着顧炎寧相安無事的站在面前,思緒回到之前。

自打顧炎寧被禁足的消息傳到他的耳朵裏,他便去了清心殿,手裏拿着一把劍。

李逢舟擡手屏退了攔着他的侍衛,道:“我還以為你昨夜便會殺進宮來。”

自打得知顧炎徹也來了的消息,他便派了不少人盯着那人,昨夜的宴飲他也醉了,一大早聽得宮內傳來消息,甚至顧不得洗漱,下巴上還有青青的胡茬,方衍直接将劍指了過來:“公主得什麽病了?”

李逢舟倒沒再瞞他:“她被顧炎徹帶走了。”

“你!”

方衍沖上來便想打他,“我信任你才沒有插手徐國使團的事,你怎麽能讓……”

“是朕的錯,是朕疏忽了,但眼下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李逢舟從匣子裏将方衍交給他的兵符又遞了回去,“朕有要緊事要交給你做,只有你去,這件事才能做成。”

這些年,雖然他一直盡心扶持八皇子,但他畢竟是晉國君主,八皇子對他依然多有防備,并未全部交心,只時不時來封信件,希望他能好好待他的阿姊。

“顧炎燚只有六分信朕,但你曾是寧寧的親信,他有八分信你,所以,只能你去。”

方衍冷靜下來,這才問了一句:“你要我做什麽?”

李逢舟:“我要你即刻前往豐域關,将虎符交給顧炎燚,我需要他帶兵挑釁榮城,給我一個發兵的機會,顧炎徹帶不走寧寧,只能将她先留在晉國,但若是豐域關和榮城打了起來,顧炎燚是他推薦前往豐域關的,順康帝又命懸一線,如今是他繼位的緊要關頭,若真出了事,他一定會先一步回徐國,只要他走了,寧寧才是安全的。”

方衍嘆了口氣:“可是虎符丢失這麽多年,豐域關駐守的魏家軍并不一定會聽八皇子的。”

李逢舟:“我記得先前魏國公的手下,副将劉勇,現任魏家軍的主帥,對魏國公忠心耿耿,從他入手,讓他配合顧炎燚唱這出戲給顧炎徹看。”

方衍:“劉勇配合我們唱這出戲,又能得到什麽好處呢?他怎麽會願意配合我們演?”

李逢舟神情淡淡:“為魏國公和昔年慘死的魏家軍正名的好處,他是個将士,他經歷過戰場,他會願意的。”

方衍不禁問道:“你究竟要做什麽?就簡簡單單演一場戲,将顧炎徹弄回徐國去?這對找到公主有什麽幫助?”

他管不了別人那麽多,他只想救公主。

“榮城和豐域關打仗是假,劉勇悄悄率兵前往邺都,逼宮才是正道,這是最好的時機,只有我領兵前往了,顧炎徹才會知道事情嚴重了,解決完豐域關的事,他就會立刻前往邺都,寧寧尚在晉國,他怕夜長夢多,定然會對順康帝出手,早日登基。”

方衍突然懂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皇帝崩,新皇未繼位,京都尚亂着,不是最好的逼宮時機麽?”李逢舟手指扣着桌面,“屆時,劉勇同顧炎燚打着為魏國公伸冤的名頭打進去就好了。”

“若顧炎徹當真登了基,魏家謀逆的案子就永遠翻不了了,所以,劉勇一定會願意的。”

“可是這些都同公主的安危沒有關系。”

“她是朕的妻子,朕不會讓她出事的,我們也應該相信她,”李逢舟輕聲道,“現在沒有人知道她在哪兒,但朕要先一步将她的心願了了,日後,若她将那些記憶記了起來,也不必日日做噩夢了。”

方衍終于點了點頭:“好,我這就去。”

偷襲一事果真惹得顧炎徹勃然大怒,沒幾日便出現在了豐域關,怒不可遏想要親手殺了顧炎燚,他将顧炎燚救起,便回了榮城。

方衍從回憶中抽回神,見她相安無事,放下了心。

可是榮城之人多多少少知曉一些魏國公的事情,方衍思及此,蹙了蹙眉,看向眼前最大的變數——顧炎燚。

他先前問過李逢舟,為何是顧炎燚。

顧炎燚沒有母系一族的支撐,扶起他難如登天。

李逢舟只是淡淡笑了笑,說:“只有他,偷偷為魏家人立了衣冠冢。”

方衍丢下一句:“公主沒事就好。”

方衍說完,生怕顧炎燚同她胡說八道什麽,腳下帶風,扯着顧炎燚:“你跟我走,皇上找你。”

“可是我和我阿姊還有話要說……”

顧炎燚的聲音越來越遠,顧炎寧有些無奈的笑了笑,轉頭看向玉畫:“你也不想和我說,對吧?”

玉畫有些心虛,叉開話頭:“娘娘,五皇子他……有對你怎麽樣嗎?”

“他能對我怎麽樣?”顧炎寧追問着,“你覺得他能對我怎麽樣?”

玉畫垂着眸子,眼睫輕顫,顧炎寧已經猜到了最壞的結果,她只是不想承認,她不願意相信,五哥會是那樣一個為了皇位不擇手段的人。

玉畫張張嘴,正欲開口,顧炎寧卻擺了擺手:“別說了。”

顧炎寧情緒不高,對玉畫道:“不是說要給蘇嬷嬷寫信報平安?你去吧,不用看着我了。”

玉畫有些不放心,視線時不時往她身上掃,顧炎寧便也由着她去了,小紅倒像是很喜愛這處行宮,早從布包裏溜了下來四下巡視着。

玉畫一驚:“蘇嬷嬷那日說小紅跑丢了,待娘娘回去定是要難過的,這小家夥,還認主人呢?”

顧炎寧随便‘嗯’着,心亂如麻,胸中一團郁結化不開,在院內直直坐到日暮,本以為透透風會有緩解,誰知心中的郁結卻在濃稠的夜色中更加多了。

行宮內的人不多,玉畫幫她收拾好了房間,顧炎寧随便吃了幾口飯,又回院子裏坐着,榮城并不繁華,這處行宮也很是簡陋。

顧炎寧不知為何嘆了口氣,擡頭便見月色已經朗照,高懸在梢頭。

直到入了夜,李逢舟的身影才出現在了行宮大門。

顧炎寧遠遠便瞧見了他,李逢舟穿着一身銀甲,滿身風霜,眉眼俱是疲倦。

顧炎寧眼前一亮,在夜色中醞釀發酵的郁結終于尋到了一個口子,四處飄散開來,被帶走、被人盯着、五哥的陌生、沿途一路逃跑、風餐露宿的委屈突然噴湧而發,仿佛就連腦中空白的記憶都被稍稍填補。

她胡思亂想了很久,她很久沒有見他了,她很想他。

仿佛只要見到他,就沒有那麽委屈和難過,卻又好像更委屈了。

宛如看到沙漠中的一泓清泉,顧炎寧不受控制般,朝他飛奔了過去。

他會幫她出氣,會找到她,會認出她,還有護短和偏頗。

看見了他,好像就連知道外公或許可能真的不在了這件事,都沒那麽可怕了。

她突然就沒有那麽迷茫和無助了,他出現了,黑漆漆的路上就好像亮起了一盞燈。

顧炎寧越跑越快,趁李逢舟不備,勾住他的脖子,擡腳跳起,李逢舟下意識伸出手接起她,就那麽如抱孩子般将她箍在懷裏。

“寧寧?”

近些日子,他每日都會帶兵在榮城郊外巡查一番,看是否會有她的蹤跡。

顧炎寧往上挪了挪,李逢舟将她拖起,如同呵護珍寶般将她抱在懷裏,她的兩腿挂在他的肘彎,李逢舟只是道:“瘦了。”

他難以想象她這段時日受了什麽苦,是怎麽一路到了榮城,顧炎徹有沒有對她做什麽。

他不敢想,那種想了卻沒有用的無力感每天都讓他瀕臨崩潰。

他克制着入骨的思念,将她一路抱進行宮,顧炎寧委委屈屈的趴在他的肩上,由着他像是托抱小孩子一樣将自己抱了進去。

李逢舟直接将她抱到自己休息的寝殿,扯了扯她的胳膊:“朕這铠甲涼,換身衣裳再來抱你。”

“不要。”

顧炎寧不肯松開,将臉貼在他的胸膛上。

顧炎寧甕聲甕氣的問着:“皇上怎麽知道是我,萬一又是假扮的呢?”

李逢舟輕輕刮了刮她的鼻子:“你化成灰朕都認得你。”

“切,”顧炎寧被他逗笑,突然低聲喊了一句,“逢舟哥哥。”

李逢舟喉間一緊,小丫頭的眼眶有些紅,鼻子也一下一下抽泣着,李逢舟俯身,嘴唇剛湊過去,便被那丫頭将臉推去一旁,抱起一側的痰盂幹嘔起來。

李逢舟:“……”

李逢舟:“朕去請大夫。”

“不用,就是一直趕路,太累了。”

顧炎寧伸出小手,拉着他,兩人十指相扣,顧炎寧晃了晃,趴在他懷裏:“皇上,剛剛寧寧一直很害怕,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五哥就變成了那個樣子,分明以前小的時候,他會帶我出宮玩,會給我買小玩意兒,我不願意去相信他變了,可皇上突然回來,我好像也沒那麽害怕了。”

“皇上,你會不會也會變呢?”

“朕不會。”

顧炎寧低聲問:“方衍不肯說,玉畫也支支吾吾的,你們到底在做什麽,可以告訴我嗎?”

“寧寧相信朕嗎?”

顧炎寧點着頭,便聽李逢舟道:“再過段時日,就算寧寧想不起來,朕也會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訴你的。”

李逢舟捏着她的小手指,顧炎寧‘嗯’了一聲,便開始同他抱怨顧炎徹将她關起的那院子有多壓抑,小紅有多厲害,還同他說起了王老伯,說起了周興懷。

顧炎寧一直說,李逢舟也一直聽着,他難得這般毫無旖念的攬着她,顧炎寧說了一陣子,便迷迷糊糊睡着了,李逢舟這才從她的頸下将自己的胳膊抽出,低頭輕輕吻了她一下。

從來不落淚的帝王,在昏黃的燭光下,看着她的睡顏,難得濕了眼眶。

顧炎寧尋到了,李逢舟後半夜才睡着,這一覺睡得極其安穩,仿似把這段時日以來的倦怠都補上了。

擡手發現身側沒了人,恍惚中甚至以為昨夜不過是他的一場夢。

可他的手邊還殘留着女人發絲的清香,李逢舟忙披上衣服往外瞧,便見顧炎寧同顧炎燚準備出門。

李逢舟打開門,緊張兮兮的喊住她:“做什麽去?”

顧炎寧笑着:“皇上,你醒了?小八想帶我去榮城逛逛,給我買幾身衣裳。”

她包袱裏都是些粗布男裝,顧炎燚記得顧炎寧向來愛美,尤其喜歡那些亮閃閃的玩意兒,他以前沒銀子給她買,現今得了機會,不由分說就要帶她去逛逛,要給她買衣裳和首飾。

買衣裳這事怎麽能讓顧炎燚那混小子搶了去,李逢舟三兩下系上衣袍,揣着荷包:“等等朕,朕也去。”

顧炎燚明顯不樂意了:“我和我阿姊出去走走,你非跟着瞎摻和啥,多大人了,非纏着我阿姊,阿姊,咱們走,不帶他。”

嘴上說着不帶他,但李逢舟硬要跟着,顧炎燚也沒辦法,扯着顧炎寧走在前面。

顧炎燚想來是昨日被方衍教訓過,今日丁點兒沒提起過去的事,只是拉着她說悄悄話:“阿姊,這個好看。”

顧炎寧倒也不再追問了,她不知道李逢舟和八弟到底要做什麽,但她答應了李逢舟,那就要相信他。

顧炎寧順着顧炎燚的視線看過去,是小手環,藤條編好了,外頭綴着小碎花,顧炎寧還蠻喜歡,拿起一個戴在手腕上,問李逢舟:“皇上,好看嗎?”

皓腕勝雪。

李逢舟:“好看。”

顧炎寧又拿起一個,想往李逢舟手上套:“皇上也帶一個。”

花裏花哨的,還有粉花,李逢舟當下不樂意了:“朕不要。”

顧炎燚也哼哼着:“阿姊,他不要我要,我和你帶一樣的。”

顧炎寧立刻停下來:“喏,給你……”

顧炎寧話沒說完,李逢舟火急火燎又搶了過去:“給他作甚,朕要。”

李逢舟硬将花環套在了自己的大手腕上,看着有些滑稽,顧炎燚偷偷白了他一眼,罵了他一句。

行至半路,突然有下屬尋了來,對李逢舟說,有徐國那邊傳過來的加急密報。

因怕引起顧炎徹主意,劉勇便将魏家軍分成幾批,慢慢往邺都去,為表誠意,他也将自己手上十萬大軍的主力交到了劉勇手上,算算日子下來,顧炎燚應當要随着最後一批軍隊往邺都去了。

顧炎寧倒是很好說話,她很久沒見過八弟了,正問着他娶妻了沒,見李逢舟一臉踯躅,忙擺擺手道:“皇上去忙吧。”

李逢舟派了隊侍衛跟着他們,便見那小沒良心的扯着她弟弟很快走遠了。

李逢舟低頭看了看手腕上的花環,不禁低聲笑了笑。

顧炎燚領她去了間成衣鋪,心疼道:“阿姊,你怎麽這般瘦了?是不是那李逢舟對你不好?”

顧炎寧擰了一把他的耳朵:“那是你姐夫,你就不能對他客氣些?”

“切,”顧炎燚一臉不耐,“要不是他是阿姊的夫君,我才不會聽他的話。我的阿姊值得這世上最好的男人,他——也就一般人。”

顧炎寧又擰了他一把:“那你怎麽還不成親呢?整日沒個正形,多大了,怎還不娶個王妃?”

顧炎燚忙塞給她一件衣服:“快去試試。”

顧炎寧倒也沒客氣,大手筆買了不少衣裳,臨結賬的時候看到角落裏挂了一件舞女服,趁着顧炎燚付賬,顧炎寧小步子挪了過去。

這衣裳倒是和顧炎玥那日穿的差不多,豔紅墜金,比那日的還要漏呢。

顧炎寧想起那日那些男人灼灼的目光落在顧炎玥身上,也不知道狗皇帝看了幾眼。

她穿定然比顧炎玥穿好看。

于是顧炎寧小手一扯,将那衣裳順勢塞進了一堆衣裳裏,故作漫不經心道:“一起包起來。”

顧炎燚又帶她買了幾件普通首飾,兩人逛餓了,便上了一處酒樓。

顧炎燚定了二樓的雅間,扶着顧炎寧上樓梯的時候,有人似是喝大了,醉醺醺的靠了過來,顧炎寧躲避不及,被硬生生往後撞了過去。

她的後方是一方柱子。

顧炎燚尚沒來得及扶住她,顧炎寧的後腦便重重撞在了柱子上。

“阿姊!”

一片混亂中,顧炎燚似一拳打中了那醉漢,然後俯身來瞧她,神情像是要哭了。

“阿姊,你睜眼看看我啊。”

顧炎寧覺得後腦很痛,一陣天旋地轉的眩暈後,她疲倦的擡了擡眼皮。

過往的一切如光影般不由分說撞了進來。

慢慢地,她覺得自己擡不動眼皮了,便沉沉睡了過去。

她好像做夢了。

她夢到了那年的豐域關,她中了箭。

顧炎徹進了營帳,便見她又想偷偷将湯藥倒去一旁的沙土裏。

見有人進來,顧炎寧悻悻地将手收回,小心的喊了聲:“哥哥。”

顧炎徹盯着她将藥喝完,不禁數落道:“那李逢舟乃晉國太子,他來給你送瓶藥你就吃了?萬一又是毒藥……”

顧炎寧苦得撇了撇嘴巴,拿袍子擦了擦嘴角,才道:“我覺得他不會害我,寧寧不是賭對了麽?”

顧炎徹坐在她的床邊,順了順她的頭發:“你啊你。”

“待傷養好了,哥哥便派人送你回去。”

顧炎寧點點頭,看他:“哥哥,你什麽時候能回去啊?什麽時候——能不打仗啊?母後也很想你呢。”

“是嗎?”顧炎徹勾了勾嘴角,看着她,“寧寧,哥哥啊,只有你了。就算哥哥做錯了事,你也不會離開五哥的,對嘛?”

顧炎寧不太懂,輕輕點了頭。

顧炎徹陪了她一小會兒便去忙了,沒一會兒外公又撩開帳子進來。

“小六,你表哥給你采了些野果子,你鬧着苦,快吃兩個。”

顧炎寧咧着嘴笑,津津有味的,野果子滿是紅汁,沒一會兒便吃得滿嘴都是。

魏國公寵溺地給她擦了擦。

一切美好突然戛然而止。

後面的事情仿似加快了速度般讓她猝不及防。

外公在她離開豐域關前交給她的兵符。

鄭重告訴她,說那是保命的東西,若他沒從豐域關回去,記得拿這個保自己和母後的命。

外公哭了,她看到外公哭了,她笨手笨腳的給外公擦着淚。

外公将她推開:“小六,走吧,走了就別再回來了。”

母後臨死前說她這一生都是個笑話,唯一一次放縱卻害了整個魏家。

母後對她說:“母後沒辦法活,只能丢下你了。”

她不再是公主。

父皇原本就對她沒多少情分,此時更顯涼薄。

顧炎徹回來、順康帝囚禁她、逼她交出兵符。

外公隐隐猜到帝王要對自己下手,卻千算萬算,沒算得真正來下手的人是顧炎徹。

是他親手帶大、當外孫一樣疼惜的人。

母後死了,安懷王死了,魏家滿門——都死了。

然後李逢舟來了,她要去和親。

顧炎徹捏着她的手腕,雙眼通紅:“你是哥哥的,嫁到晉國去,只是權宜之計,哥哥會把你接回來的。到時候哥哥給你做一個金色的籠子,将你關在裏面,可好?”

“不!”

顧炎寧冷汗涔涔,倏地睜開了眼。

她已經在行宮了。

外面有兩個男人在吵架,很吵。

李逢舟原本在兵營,聽得顧炎寧被人撞暈了,将顧炎燚猛地呵斥了一頓,顧炎燚心虛,難得沒有頂嘴。

“大夫呢?”

“這就來了。”

顧炎燚剛将顧炎寧背回來,正擦着滿頭大汗。

李逢舟訓完他,推門進來便見小姑娘正面色平平的坐在那裏。

好似有些難過。

李逢舟想她一定是委屈的不行,會鬧着說痛,李逢舟忙伸出手臂,想将她抱在懷裏哄一哄。

顧炎寧卻往後挪了挪,咳了咳,才開口道:“這段時日,麻煩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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