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番外2

魏汝然本以為自己死了, 不知為何聽着有人對自己說:“人不能忍,忍得多了,就變成顧炎徹那樣子了。”

“就——做自己吧。”

忍?

做自己?

她何嘗想忍, 又何嘗不想做自己呢?

魏汝然睜開眼, 便聽得外面傳來陣陣念經文的聲音。

她倏地坐起, 見自己的婢女阿夏正擔憂地看着她, 見她醒來,才舒了口氣。

“姑娘, 你可算醒了,可吓死奴婢了。”

醒了?

魏汝然看着這件佛堂,倏地從塌上坐起,這——不是玉佛寺嗎?

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疼得直泛淚花。

阿夏怎麽在這兒?!

她記得早在顧崇登基的第三年, 阿夏便回家嫁人了。

不是做夢,是老天爺——讓她重新開始麽?

讓她不要再忍了?讓她去做自己?

她驚喜的問:“這是哪一年?現今幾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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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元五十年, 是四月呀, 姑娘怎麽了?”

是她初遇司澤的那日!

是她随母親來玉佛寺禮佛, 在後山桃花林遇見司澤的那日!

魏汝然提着裙擺便跑去佛堂外,還強令阿夏不準跟着她。

她跑去了後山的桃花林,她忘記穿鬥篷, 只穿着單薄的衣衫,在桃花林中穿梭,花瓣被她驚落, 四散飛起, 落在她的發間。

她在桃花林中找了很久, 卻沒有找到那個一身玄衣、眉眼如畫的公子。

魏汝然喘着氣,便聽得身後有人問道:“姑娘找什麽呢?”

魏汝然回過頭, 便看見他站在自己身後不遠,落花紛飛,他眼眸含笑,正望着她。

“我找你呢。”

魏汝然朝他走過去,她的衣衫被雨水微微打濕,露出姣好的身形曲線。

美人額間泛着薄汗,頭上滿是細碎的粉色花瓣。

司澤不認得眼前的姑娘,面露疑惑,可看着她頭上的花瓣,仍不自覺擡起手,想幫她拂掉,還未觸碰到她時,司澤意識到不合規矩,慌慌要收回去。

這姑娘是妖精吧?

司澤心想。

魏汝然卻突然捉住他的手,牢牢攥在手裏,對他道:“你摸了我的手了,你我如今有肌膚之親了,你是要娶我的,你知道嗎?”

司澤被這麽生訛了一通,竟然點了點頭,他說:“知道。”

魏汝然笑起,老天爺讓她不要忍,她不會再忍,她要讓顧崇血債血償。

魏汝然松開他的手,手快地扯下他腰間挂着的‘安懷’的玉牌:“王爺說到做到,不能賴賬啊。”

魏汝然想着,從手上褪下她帶着的環钏,不由分說塞去他的手裏:“就當定情信物吧,我叫魏汝然,兩年後我十五,你要來魏府提親。”

司澤笑了,垂了垂眼眸看着手中的金色環钏,拿在手上把玩了一陣子。

他自小從軍,竟然被一個十三歲的小丫頭坑了。

司澤:“我若不呢?”

“不行。”

小丫頭聽他這麽說,急了起來,抿抿唇,咬牙向前一步,撞進了他的懷裏。

男人的身子明顯僵硬了一下,司澤的懷抱很暖,她貪戀了好一會兒,才從他懷裏起身。

魏汝然極力向他推薦自己:“我詩詞歌賦、書畫琴棋都懂一些,女紅也做得不錯,母親一直在教我管家之道,我還很漂亮,你真的不娶我嗎?”

這丫頭怕真是妖精吧?

司澤喉間一緊,啞聲道:“娶。”

“那你別忘了呀!”

不遠處傳來阿夏尋她的呼聲,魏汝然笑着跑走了。

回了魏府,她便算計着如何搞死顧崇,顧崇此人向來不在她面前議事,最大的缺點便是極好女色。

魏汝然心裏有了算計,她找到了祺氏,祺家當年被查,祺氏被充為官妓,顧崇那人喜歡尋刺激,極愛狎妓,一來二去便被祺氏哄得不知今夕何夕,使了些手段,将祺氏接了出來。

可只有她知道,祺家之所以被查,全是因着祺尚書是秦王一黨,祺家不過是顧崇為了鏟除秦王黨羽的犧牲品。

祺氏一開始不信。

魏汝然轉念一想,反正顧崇定然會來此處,據她所知,顧崇和祺氏早在娶她之前就好上了。

她給了祺氏一包藥,說待太子用了,神志不清時,自然問什麽就會答什麽。

顧崇認了,祺氏想着報仇,魏汝然也想着報仇,上一輩子抵死相對的兩人竟然站在了同一戰線。

祺氏給顧崇下了藥,顧崇本就好色,夜夜禦女,最後死在了一群瘦馬的床上。

太子薨,舉國震驚,聖上改立了秦王為太子,秦王為人仁慈,只是上輩子被顧崇打壓,年紀輕輕便郁郁而終。

魏汝然想,秦王一定能比顧崇做得好。

自那日從玉佛寺回去,司澤像是着了魔,夢裏都是姑娘柔軟的身軀,和那雙小鹿般的眼睛。

一日他收到一封信,魏府的。

很清秀的字跡。

她說她很想他,問他能不能偷偷去看看她。

她還喚他司郎。

約他夜半三更,在魏府的後門相見。

司澤臉一紅,便将信塞進了匣子。

怎麽會有這般大膽的姑娘!

然後他就去了。

他覺得他要去呵斥、教訓她一下。

可他剛到,她的雙手便纏了上來,說一些要命的情話。

魏汝然想清楚了,就算顧崇死了,父親怕聖上猜忌,也不一定會将自己嫁給司澤。

況且,就算父親允了,聖上也不一定會許。

若是她和司澤被父親發現了呢?

那她就一定可以嫁了吧?

名聲算什麽,重來一世,她什麽都不在乎了,她現今搞死了顧崇,只想嫁給她的司郎,對他好一輩子。

魏汝然纏着不讓他走。

她知曉父親今日去喝酒了,定會晚歸,怕母親兇他,定然會走後門。

司澤鬧不過她,訓斥之話也被軟言軟語磨得,一句沒說出口。

他甚至還推了推她,說:“你別這樣。”

“不。”

魏汝然想也不想就拒絕了,甚至還得寸進尺:“你能親親我嗎?”

親個鬼。

司澤覺得自己快壓不住身上的火了,正要推開她,身後突然傳來馬蹄聲。

他心中暗道不好,回過頭,便看見魏國公正在夜色中怒不可遏的看着他。

“國公爺。”

他沖魏國公行了禮。

魏國公難以相信自己向來守規矩的小女兒竟然會做出這種出格的事情,只當是這司家小子占了自己嬌滴滴女兒的便宜,一拳便招呼了過來。

魏汝然攔在司澤身前:“父親,你幹嘛呀!”

魏國公不想此事鬧大,扯着女兒便回府了,誰知第二日那小子竟然又上門了,說要娶汝然。

汝然這孩子還未及笄。

魏國公更是氣得不行,将那小子攆了出去。

誰知女兒突然鬧起了絕食,說已經和安懷王有了肌膚之親,此生非他不嫁。

魏國公只當司澤給自己的乖巧女兒灌了迷混藥,可……

都那樣抱在一起了!

魏國公發了愁,思前想後,覺得司家那小子又還行。

眼看着寶貝女兒漂亮的小臉瘦了一圈,魏國公嘆了口氣,進宮面聖了。

他進宮後便老淚縱橫的哭訴自己的先前所見,恨不得将那丫頭打死在魏家祠堂,說是那丫頭被他打了幾鞭子,現在還養着病。

聖上雖不願司魏兩家結親,可魏國公這般不顧及女兒的名聲,連這些事都同他說,想來此事是真的,這是魏國公心中有皇家,怕他多心。

聖上想了想,親自賜了婚。

魏國公只得便宜了那司澤,誰知剛及笄,那丫頭就鬧着要早日完婚。

真是丢臉。

魏國公被她鬧煩了,也更是煩司澤,更怕夜長夢多,女兒再被旁人惦記,索性盡快嫁了。

婚後,司澤很寵她,魏汝然也很開心。

她随他去過漠州,去過很多地方,她喜歡纏着他,他也喜歡讓她纏着。

他一直沒有娶側妃。

他疼惜她,顧及她的感受,也沒有束着她,任由她做她想做的事情。

婚後第二年,她便有了孕,誕下了一個女兒。

魏汝然慌忙去看她的腳底板,看到腳底板那顆紅痣,魏汝然抱着孩子泣不成聲。

是她的寧寧。

是她對不起的那個孩子。

魏汝然給女兒依然取名叫‘寧寧’。

司澤甚至還有父親都将這小丫頭寵上了天。

又過了幾年,她又誕下一個兒子。

孩子慢慢長大,她和司澤也慢慢變老。

有次父親前往豐域關駐守,小丫頭想去看大漠,非鬧着要去。

父親拗不過她,司澤竟也同意了,魏汝然想起前世的事,其實是不太情願的。

她總覺得豐域關不好。

可她很快想通。

前些年秦王登基,秦王任用賢良,且經由她的提醒,父親和夫君這幾年漸漸交了兵權,帝王也對他們更加放心。

魏汝然還是允了。

邊關的大漠果真同京裏的景色不一樣,司寧寧喜愛得緊。

她喜歡這裏無邊的沙子,甚至喜歡這裏的大風。

有一日晉國人前來挑釁,她趁亂上了高臺。

敵軍為首的那個将軍一身銀甲,騎在馬上,少年意氣風發,傲氣難掩,看在司寧寧眼裏,都是邺都那些文绉绉的男人及不上的英俊。

男人摸了一下鼻子,拿着銀槍指了指她:“搞沒搞錯,打仗還帶女人來?”

司寧寧叉起腰,驕傲的看了他一眼,大聲對他道:“我聽外公說過你,外公說你是個好小子,嘿,不如你別做晉國太子了,跟了本郡主做個郡馬吧!”

男人似是笑了笑:“有什麽好處?”

司寧寧鼓着腮幫想了又想,才道:“我不是好處麽?你可再也找不到像我這麽漂亮的小姑娘了。”

男人迎着風沙,笑容更甚。

他挑了挑眉,答道:“行啊。”

風吹起一陣沙,男人爽朗的聲音揉在風沙裏。

小姑娘雀躍地拍了拍手掌:“那說好喽,你叫李……”

司寧寧仔細想着外公同她說的名字,男人笑了笑,大漠的太陽很足,他仿佛也發着光。

男人見她愁得小臉都擰了起來,笑意更甚,好心提醒道:“李逢舟。”

“小丫頭,記好了,我叫李逢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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