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回憶線】我哭了,我裝的

“我還沒吃飽,我,我可以先把面吃完再回答你的問題嗎?”

盛霁松:“......”

江徵看他沒有反對,拿起筷子夾了幾根面條,正準備往嘴裏送,坐在他對面的alpha忽然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桌面震顫,碗跟着抖了三抖,面條被筷子攔腰夾斷。

“你殺人都不眨眼,現在在我面前扮什麽小白兔?!”

松霧信息素有意識地壓迫過來,借助生理優勢的霸淩讓江徵握不住筷子。

他擡起頭,一顆眼淚适時迎着盛霁松的視線抖落:“我沒有扮小白兔,我只是餓了...”

“你不讓我吃,我就,不吃了。”他把面推開。

盛霁松臉上的嚴肅不減:“把雙手放在桌上,別在我眼皮底下搞小動作。”

江徵便乖巧地照做,把兩只細白的手搭在桌面上,相互交握着。

盛霁松确認他搞不了小動作,再次重複剛剛的問題:“你究竟是誰?”

“...我是十處的在役人員。”

被逼問的Omega支支吾吾地回答:“通過選拔,成為您的特助。”

盛霁松:“還有呢?”

“還,還有?”江徵想了想,道:“入十處前,我還是X大江源教授的獨生子,是社區三好市民,中學時,被評為市級三好學生,是25屆升學考狀元,更是聯盟偉大事業的建設者之一。”

“......”盛霁松打斷他的流水賬:“你明明知道,我要的不是這個答案。”

“你不說實話,是打算讓我親自開權限調查,順便把你父親江源請到審訊處喝喝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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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不關爸爸的事!”

盛霁松終于從他的神情中捕捉到一絲和恐懼沾邊的情緒,他莫名地松了一口氣,仁慈地道:“你究竟是什麽人?為什麽殺趙百路?有沒有人指使?如果有,是誰指使的?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我,我在小學的時候,也拿過三好學生,還當過班長。”

盛霁松以為他還在避重就輕,有些煩了:“你還想糊弄...”

“盛先生,聽我說完好嗎?”江徵懇求道。

“......”

“我是育花小學一年級6班的班長。”他回憶道:“就是那個六班,12年前的報紙上,肯定還有相關報道。”

經他一提,盛霁松也有了印象:“當年的小學生春游失蹤案?”

“是,這件事在我入十處時都有登記,資料上寫得很詳細。”江徵垂下眼眸,聲音低沉下來:“算上那位夜北的小男孩,我們是那起失蹤案唯二的逃生者,班上另外10名同學,全部失蹤,音訊全無。前幾天整理遇害者名單時,我看見了他們的名字...”

江徵抽了一下鼻子,哽咽地:“他們都死了...”

“......”盛霁松抽了一張紙巾遞過去:“雖然很殘忍,但我還是希望你能把這件事說清楚。”

“我就是想要為那十位朋友報仇。”江徵并不接紙巾,任由眼淚爬了滿臉,等确認自己哭得足夠可憐狼狽後,才擡起頭,汪汪淚眼哀怨地看着盛秘書長:

“沒有人指使我,殺趙百路也無關政治利益。”

“他該死,我就殺了。殺人償命,他一條爛命,償那十位孩子的命,我猶嫌不足。”

這個答案遠比沒有答案更讓盛霁松頭疼。

盛霁松心裏,也認可趙百路該死。但他還有個弟弟要顧,他不能像江徵這樣快意恩仇,“想殺就殺”。

趙百路可以死,要在合适的時間以合适的方式暴斃。

江徵下手太快太絕,後續會招致無盡的麻煩,如果不找個人頂罪,這件事一定會惹怒歐陽宏。

禍是江徵捅出來的,理論上,需要他自己去承擔後果。

可盛霁松無法說服自己把一個為朋友複仇的受害者送上法庭。

手段殘忍,做的卻是正義之事。

可惜聯盟容不下這種正義。

“你是十處的尖子,接受了三年的訓練,難道不明白任務必須是上司授意才能執行嗎?就算你為了私怨,一時沖動,也該考慮趙百路背後的利益關系。十處的宗旨不就是無條件效忠于歐陽宏嗎?你這樣把人殺了,豈不是在打皇室的臉?”

“盛先生以為的十處尖子是不是等同于被洗腦最成功的那部分人?”

“......”盛霁松默認,他确實是這麽想的,在一個以歐陽宏為唯一效忠對象的組織裏,不忠心于他的人不可能在考核中拿到高分。

“歷年來确實如此,但我是個例外。我對歐陽宏的忠心是裝出來的,否則我也不會擠破頭要來争秘書處特助這個位置,我就是想離開十處。”

“呵,你還真是直言不諱,就不怕我原話轉告給歐陽氏?”

“我最大的把柄都被盛先生抓在手裏了,還怕落您一句口實嗎?”

眼淚糊了視線,江徵用指腹揩去:“上大學接受正式教育的機會被十處強征入編的一紙通知抹去,我的人生軌道被強行改變,我心中不能有怨嗎?我在十處待了三年,就不配擁有自己的是非觀了嗎?趙百路差點毀了我的一生,他不該死嗎?”

“再給你一次機會,你還是會動手?”

“當然。”江徵的淚眼中迸發出複仇的快感:“如果時間允許,我會讓他死得再慘一些。”

“......”盛霁松的視線落進江徵面前的碗裏:“面坨了,還吃嗎?”

江徵茫然地看着他。

“我再給你煮一碗。”他從椅子上起身,再次抽了張紙巾遞過去:“把眼淚擦幹淨。”

“你是想讓我吃飽了好上路嗎?”江徵悲觀地問。

“你想多了。”

盛霁松親自收了兩個碗,去了廚房。

江徵拿紙巾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臉頰,肚子還在咕咕叫。

哭也是個體力活。

他無法确定盛霁松會怎麽處理自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即使沒有今晚這場質問,沈樂醒來時,他依然要面對暴露的危機。

所以這個時候狡辯是沒有用的,不如坦誠,做足可憐的姿态,如果盛霁松願意同情一下自己,沈樂可能帶來的危機就能借他的手化解。

他坐在餐桌前,靜靜等候未知的懲罰,等了十分鐘,等來了一碗熱騰騰的水餃。

一眼數過去,有12只。

“我不會做飯,只會熱水餃。”盛先生把一雙幹淨的筷子塞到江徵手裏:“吃吧。”

江徵:“...你”

“不是斷頭飯,沒有毒,沒有下藥,就是想讓你的肚子別咕咕叫了。”

“你,你不處置我嗎?”

盛霁松理所當然地道:“殺人才犯法,殺畜生在我這兒不犯法。”

兩人的視線撞在一起,深意盡在不言間。

江徵夾起一只水餃,放進嘴裏咬下去,還泛着淚花的眼睛彎了彎:“好吃。”

盛霁松坐回他對面,道:“盛淩也喜歡吃水餃,冰箱裏別的沒有,新鮮包好的水餃倒是不缺。”

“你別擔心,盛淩在十處挺好的,他不像我們随時可能被調去赴險,他是十處的吉祥物,大多數人對他都很恭敬。”江徵吃完一顆水餃,說:“不過,十處不是個能久待的地方,如果你有心接盛淩出來,這次選人到秘書處,完全可以直接點名要他呀。”

“歐陽宏不會放人的。”盛霁松揉了揉眉心,有些無奈:“而且盛淩,他應該不想見我。”

“...你們兄弟倆,有矛盾?”

江徵明知故問,盛家早年那點事不說鬧得滿城風雨,但也算是晝南當年的大新聞了。

盛淩是盛霁松的親弟弟,比起哥哥的穩重,盛淩卻是叛逆過了頭。他高中時和一個黑道上的大哥早戀,這段戀情一直瞞得挺好,直到有一回對方惹事,連累盛淩一起進了警局,盛霁松來保釋時才知道自己弟弟在外面被豬拱了。

這之後就是“封建長兄棒打鴛鴦”的典型戲碼,其中具體的彎彎繞繞,夜北的情報組織沒查清楚,只知道叛逆期的盛淩和那位黑道大哥愛到義無反顧的程度,甚至逃課逃學,準備私奔。

但在私奔當晚,盛霁松親自帶着警察沖到了兩人所在的酒店,當場把那個社會人拘捕,以誘奸未成年的罪名把對方告上法庭,一判就是5年。

墜入愛河無法自拔的盛淩接受不了這個結果,狠狠在家裏鬧了一通,盛霁松管不了他,就打算把他扔到軍隊裏,不料這中間陰差陽錯,被十處截胡撿漏,正規的部隊沒進成,誤進了歐陽宏掌控的“金牢籠”,變相成了制約盛霁松的人質。

“十處放假的時候他也沒想着回來...算了,不提了。”盛霁松明顯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多做逗留,他問江徵:“沈樂随時會醒,他要是真和警察說了什麽,你想好對策了?”

“一人做事一人當。”江徵道:“你可以把我交出去。”

盛霁松沒有正面回應他這句話,而是問:“當時在現場,你明明有機會讓沈樂永遠閉嘴。”

“我要是那樣做了,跟趙百路一流又有什麽區別呢?”

盛霁松在看到趙百路脖頸上的傷口時就已經确認是江徵動的手,這之後他把昏迷的沈樂交到江徵手中,也不過是一場試探。

如果沈樂死了,江徵當場就會被揭穿逮捕。

但沈樂沒死,他被毫發無傷地交給沈家父母時,盛霁松就下定決心要保江徵了。

“我明天去醫院見沈樂。”他看向窗外的風雨:“你最好祈禱他今晚沒有醒,沒來得及給出任何口供,否則事情就棘手了。”

江徵知道自己賭對了,盛霁松要保他。

這明明是預料之中的結果,真正成真了,他卻有些恍惚。

他從懂事起,就是一個人在這個世上跌跌撞撞地前行,這一路走過來,風風雨雨也挺過好幾場,盛霁松卻是第一個站到他身邊,準備替他撐傘擋雨的人。

江徵低頭看着盤子裏兩只皮薄餡多的水餃。

吃着人家的水餃,承着人家的恩情,卻還要騙人家說自己有多慘。

心頭甚至開始滋生出沉重的負罪感,想忽略都難。

雨下了一整晚,江徵就睡在了盛家的客房裏,這一晚他就沒怎麽合眼。

不是為沈樂這個隐患焦慮,而是被那股久未消退的自責感折磨得睡不着。

他就這樣熬到清晨。

天亮了,雨才停。

盛霁松準備出門去醫院時,門從外面被敲響了。

江徵預感到這聲敲門聲是沖自己來的,盛霁松原本想讓他躲一躲,他想也不想就拒絕了:“我走了,就是做賊心虛,你也一定會被連累。”

雖然他确實就是這個“賊”。

盛霁松問:“你很怕我被連累?”

“嗯。”

“放心,盛家不會輕易被你累垮。”他把手搭在江徵肩膀上,輕輕捏了捏,囑咐道:“如果被帶走,不要松口承認任何事情。你記住,你就是無辜的,訂婚當天所有舉動,都是我授意你去做的。”

“好。”

“可能會吃點苦,忍一忍。”

吃苦?

吃苦沒什麽好怕的。

江徵就是吃苦長大的,若要說“忍”,那已經忍了十八年了。

事态緊急,盛霁松示意管家開門,門口站着的果然是警局的人。

為首的警官上前一步,和秘書長說明來意:“沈先生昨晚醒了,他說在現場看到了江徵。”

他看向江徵:“特助,跟我們走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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