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二婚什麽滋味?”

論力氣,顧韞是争不過他的。

衣服最終被脫下,名貴的布料多了幾層褶皺。

盛霁松心疼地用手去撫平,而後重新挂回衣櫃裏,把櫃門鎖上,又倒騰了一會兒,似乎是把密碼換了。

做完這些,他轉頭看向顧韞,不解地問:“你想要什麽衣服沒有?為什麽要來搶江徵的?”

他剛剛兇神惡煞來扒衣服時,顧韞都做好了和他大吵一場的準備,但某人似乎是學聰明了,短短幾秒時間,自己把脾氣壓住了,開口問出這句話時,帶着被人欺負後無力招架的無奈。

顧韞見他态度軟化,也不好得寸進尺。

“我拿來試一下也不行?”他說:“你把密碼都告訴我了,不就是默認我可以随便碰?”

“...密碼怎麽得來的你自己心裏最清楚。”盛霁松走到他面前:“顧韞,顧少爺,看在江徵小時候救過你的份上,你能不能高擡貴手,不要再來侵占屬于他的東西?”

“你求我啊?”

“...算我求你。”

跪都跪過了,言語上的讓步就顯得微不足道。

江徵到底心軟,他揮揮手:“算了,我才不稀罕別人的舊物。”

他随手挑了件褐色的風衣,搭了一條淺色的圍巾,這就算是“高擡貴手”了。

第二日一早,兩人帶着禮物一同赴宴。

靳家的小花園已經紮滿了氣球和鮮花,賓客和小孩穿梭在蛋糕與音樂之間。

盛霁松算貴客,靳流深親自出來迎接,自然也一眼瞧見了顧韞,顧韞大方地打了個招呼,靳流深面上也挂着待客應有的禮貌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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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韞跟着他們一道進了花園,期間不少人都往他身上投來視線,靳家的交際圈裏多是有點地位的人物,作為本土貴族,對外邦的顧韞免不了心生芥蒂,但也只敢心裏想想,有歐陽成一家作為前車之鑒,沒人敢上去挑釁這個戰勝國的貴公子。

靳流深領着貴客來到花園深處,先繞過一排灌木叢,繼而便有孩童的笑聲飛出來,走到拐彎處時,一個三歲的小男孩像顆小子彈一樣沖進靳流深的懷裏,脆生生地喊他“爸爸”,靳流深一把抱起大兒子,盛霁松擡手輕輕揪了揪小寶寶的臉蛋,喊他“安安”。

顧韞忍不住問:“他叫安安?”

靳流深拍着寶寶的背,笑着解釋:“小名叫安安,這小家夥出生時早産,把我和愛人都吓得夠嗆,所以只願他餘生平安,其他的都不重要。”

其實到他們這個階層,确實只需要平安就行,其他的名啊利啊,都是父輩傳承,唾手可得的身外物。

安安圓溜溜的葡萄大眼盯着顧韞看了一會兒,居然主動拿小手抓住了他的食指。

江徵的心都快被這只小手給揉圓了,他也試着喊寶寶的小名:“安安?”

小寶寶笑彎了眼睛,長睫忽閃忽閃,像兩只調皮的小蝴蝶,可以預見,這孩子長大後要迷倒多少名媛淑女。

這個被三年前的自己吓得提早來到世上的孩子,已然在愛的呵護下長成靳家的小王子了。

江徵也很能理解“安安”這個小名背後的深意,如果當初那個孩子能活下來,他最大的奢望無非也是希望他平平安安。

“我...能抱抱他嗎?”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這樣問。

靳流深一楞,明顯地猶豫了一下,盛霁松沒有反對也沒有支持。

顧韞并不在季暖親自拟定的賓客名單上,換句話說,他不是個受歡迎的存在。

但來者即是客,靳流深作為主人,在這種日子裏不好拒絕,而且安安看起來也挺喜歡顧韞的,這便把孩子交到他懷裏,顧韞正準備伸手去接時,一道熟悉的聲音忽然插了進來:

“流深。”

季暖闖入三人的視線中,他整個人和三年前比起來沒什麽明顯變化,身上穿着暖色調的毛衣,右手抓着一個藍色的小火車,看着更不像是個在法庭上舌戰辯方威懾被告的毒舌律師了。

季暖面上挂着笑,卻直接把安安從顧韞手中“截胡”了,安安抱着他的脖子樂呵呵地喊“媽咪”,季暖把小火車塞給寶寶,哄他喊自己爸爸。

安安拿了新玩具,還是奶呼呼地喊“媽咪”,季暖拿他沒辦法,親了親兒子的鼻尖,問靳流深:“你是不是又背着我教他瞎喊了?”

靳法官立刻對天發誓:“天地良心,我怎麽敢?”

顧韞:“.......”

總之這位妻管嚴的人設不倒就是了。

一家三口甜蜜完了才想起還有客人在,季暖看了一眼盛秘書長,又掃了一眼跟在他身邊的新婚妻子,勉強友好地道:“來了。”

很有些敷衍。

盛霁松知道自己不招季暖待見,三年前他就入不了這位律師的眼,江徵出事後,季暖更瞧不上他了,管他現在權柄在握,在季暖眼裏還是個随時可以告上法庭的“渣A”。

盛霁松是習慣了,顧韞被冷漠待之,心裏不免失落。

他被沈樂無視,被季暖忽略,曾經無比珍視的朋友都疏遠了他。

這卻怪不得任何人。

江徵很清楚,自己這張臉,足夠漂亮,也足夠讓人厭惡。

但他還是抑制不住對孩子的好奇與喜歡:“我能去看看小寶寶嗎?”

季暖良好的涵養迫使他不能拒絕這個要求:“你跟我來吧。”

顧韞喜滋滋地抛下盛霁松,和季暖往屋裏走。

等他走了,靳流深才搭上盛霁松的肩膀:“怎麽樣?二婚什麽滋味?”

某人道:“...每天都想離。”

“這可危險了,您二位這婚姻性質要是鬧離婚,我這個法官都不知道該怎麽判。”

“要真能有離婚這天,你就大膽地判,我給你兜着底。”

“別想這個,我帶你去那邊喝果汁兒。”

“果汁?”

“我不能喝酒,喝酒了小暖不讓我碰女兒。”靳流深一提及二寶,兩眼就冒星星:“我女兒太可愛了,我恨不得天天親他!我跟你講...”

話說到一半,又戛然而止,靳先生忽然想起自己好友曾經失去過一個孩子,也是個女兒。

立刻就收斂了,自己再歡喜也不該在別人傷口上撒鹽。

盛霁松心中泛酸泛苦,視線緊跟着顧韞而去。

靳家的二寶剛足月,放在屋裏的小搖籃裏,被兩家的長輩圍着。

每個人都恨不得使出渾身解數來逗這個小寶貝一笑,顧韞想湊進去看一眼都有些艱難。

安安就是朵解語花,他忽然嚷嚷着要奶奶抱,靳流深的母親就從搖籃邊走開來抱自己的大孫子,顧韞這才插了個空,湊到搖籃邊。

襁褓裏的小女兒正睜着水靈的眼睛打量着視野裏奇奇怪怪的叔叔阿姨,偶爾會咧着嘴笑,見到新出現的漂亮哥哥,居然給面地吐了個口水泡泡,發出一點脆嫩的咿呀聲。

江徵心口一擰,竟然隐隐作痛。

他把自己備好的金镯交到季暖手中:“給寶寶的一點心意。”

“季暖,我...我真羨慕你,真的。”

他都沒察覺到自己紅了眼眶。

季暖看出不對,關心道:“你怎麽了?”

“沒事...我...我能不能...抱抱她?”

江徵心口不僅疼,還一陣一陣發悶。他開口時,聲音黏膩沙啞,在旁人看來,是非常明顯的哭腔。

季暖吓了一跳,他跟顧韞不熟,卻能感覺到他身上排山倒海的傷心,

他也是個感性的人,一下就被感染,鼻子一酸居然也有一種要哭的沖動。

但他的人生幸福美滿,實在找不出一絲不如意的地方,也不知要為了什麽而難過,難道是為了給寶寶換尿不濕嗎?可半夜起來換尿不濕的事兒一直是靳流深代勞的,季暖想了想,大概只有孩子喝奶的時候會用牙磨他,這倒是有點疼,可為這點疼哭,那實在是大可不必。

這個世界,有人幸福得哭不出來,也有人能輕易被挑出眼淚。

季暖屬于前者,江徵則是後者。

無論再讨厭顧韞,季律師也不是個狠心的人,他把寶寶抱出搖籃,交到顧韞手中,并指導他:“小心地托着他的頭,這樣...對。”

盛霁松在遠處就看見顧韞抱着小襁褓,眼中含淚,臉上卻帶着最溫柔的笑意,而一旁的季暖,也并沒有展現出不高興。

美好的一幕卻讓他心生惡寒。

季暖是江徵的朋友,有這層關系,他就算不排斥顧韞,也不該對他如此友好。

這不是季暖的問題,這是顧韞的問題。

他一定又在耍什麽把戲,把所有人都騙過去了。

顧韞不僅占據了盛家二樓,還想穿江徵的衣服。

他能陪盛淩搭模型,現在又能和季暖成為朋友。

而這一切,原本屬于江徵。

顧韞正一點一點侵占江徵的一切,他曾經想殺了江徵,三年前他沒有得逞,現在,他換了另一種方式卷土重來——他要抹殺江徵的存在。

連盛霁松自己都被鎖在了和顧韞的婚姻裏。

等小徵有一天回到這裏,就會發現自己一無所有。

他越想越怕,魔怔了一般,沖進屋裏,要阻止這一切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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