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酸得要命

顧韞對自己在藝術方面是個學渣的事實具有深刻的認知。

他怕期末挂科,不敢曠課太多。

發情期只在家中休息了三天,到了周一,就和盛淩一起去學校。

盛霁松充當兩人的司機,他和盛淩一起坐在車後座。

盛淩見小嫂子正抓緊時間翻着一本厚厚的《藝術史》,很有種課前預習的架勢。

他沒想到顧韞對學習的态度這麽認真,也跟着湊過去看了一眼,只見書上密密麻麻都是劃線,每隔兩行就有一個用紅筆打的三角形,标注為必背的考試重點。

盛淩理工科出身,看見這麽多必背理論,瞬間“暈字”,他頗為同情地看着小嫂子:“這麽多內容,期末背得過來嗎?”

顧韞苦巴巴地道:“背不過來也得硬着頭皮背,不求高分,只求及格。”

駕駛座上某位心中暗爽,陰暗地想:背吧背吧,這些非重點背了也不會考!挂科挂定了!

整本書都讓顧韞頭疼,只有某人手寫的幾個字看着賞心悅目。

他上課睡覺睡多了,也分不清哪個是重點哪個不是重點,只能無條件地相信盛霁松。

等他發現自己被坑慘了還得是期末了,現在是相安無事。

到了校門口,盛霁松先把盛淩送進Q大,目送他進教學樓,混在人群中的便衣保镖适時跟上去小心保護。

顧韞是個麻煩精,某人今日空閑被他逮住了,死纏爛打要他陪着一起上課。

車開進音樂學院停車場,停穩了,顧韞忽然喊了一聲:“完了,我把課表看成周二的了!”

盛霁松問:“有什麽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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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芭蕾小考!”

即使轉了專業,他也沒把舞蹈落下,選了一門基礎的芭蕾選修課。

他偶爾會練上幾段,拍成視頻發給顧夫人看——這就是他選這門課的根本目的。

江徵重生後在顧家待了三年,朝夕相處,他自然明白顧家夫妻對兒子的期許。

芭蕾首席是顧夫人寄托在顧韞身上的理想,她見着顧韞起舞,眼中都是帶光的。

江徵只是不忍心讓這位母親失望,所以硬着頭皮去做自己并不擅長的事兒。

“小考直接關系到期末成績的!”

他慌了吧唧地拿出手機,看完跳出來的信息更是一副天塌下來的表情:“我居然還是第三個上場?!”

“怎麽辦怎麽辦?”

“怎麽辦?涼拌吧。”盛霁松涼涼地說:“我也不可能替你考。”

“我連舞鞋都沒帶!”

現在再回去取也來不及了,缺考或是遲到,直接就是個零鴨蛋。

顧韞硬着頭皮去了舞蹈教室,排在他前面的兩位已經在接受考核,他把自己的特殊情況和助教說了,助教去拿了一雙尺碼相同的新舞鞋過來讓他試試。

新鞋子雖然能穿,卻無比磨腳,江徵本就是個半桶水,穿了雙不合适的鞋子,這半桶水也得減半。

緊鄰的一間舞蹈教室是空的,顧韞換了衣服,穿好舞鞋,在這件空教室裏臨時抱佛腳地練了一小段,很快他就發現一切都不如意,新鞋太硬,踮起腳尖時,他都能感覺到自己的皮被磨了一層下來。

盛霁松坐在一旁,要是手裏有一捧瓜子,他能當場磕起來。

他看出顧韞面帶痛苦,卻并不上前關心,事不關己高高挂起地坐在教室靠牆的椅子上,劃開手機,屏幕是江徵。

客廳那些照片,是三年前江徵親手拿去店裏洗出來的,盛霁松從前沒想着要備份,是因為盛家所有人都知道這些照片的重要性,沒人敢毀壞。

直到被顧韞燒了一回,他才有了危機感,那個意外找到的相機裏的所有照片被他導入雲端,電腦手機紙質相冊,所有可以承載圖片的介質,都備份了一套。

和小徵的回憶,似乎就被他牢牢攥在手裏了。

他看着江徵的照片出神,根本不去搭理顧韞的情況,直到耳邊忽然傳來悶響,他才把注意力從照片上轉移——顧韞跌坐在地上,捂着腳背,身體縮成一團,後背在緊身衣下凹處一對蝴蝶骨。

盛霁松關了手機,遠遠地問他怎麽了,沒有得到回應,他這才起身走過去,只見顧韞捂着腳尖,痛得臉都白了。

助教這時在門外說:“顧先生,準備一下,下一個到你。”

顧韞弱聲答應了一聲,盛霁松聽出不對勁,他把顧韞捂着腳背的手拿開,替他脫了舞鞋,鞋子剝落時,顧韞低聲喊了疼,盛霁松放慢動作,慢慢把鞋子脫下,只見顧韞圓潤的腳趾被磨出了數個血泡,血泡周邊還有幾處破皮。

光看着都覺得疼,盛霁松不解地問:“你不是從小練舞嗎?怎麽還能把自己弄成這樣?”

顧韞委屈吧啦地打了一下舞鞋:“是鞋子太磨腳了!”

“......”

打鞋子這個舉動着實是幼稚到盛霁松了,他看着這雙傷痕累累的腳,也不好再說什麽風涼話。

“我帶你回去找喻嚣包紮?”

“不行,小考要開始了。”

“腳傷成這樣怎麽考?”

“能考。”顧韞蜷了蜷腳趾,又去拿舞鞋:“忍一忍就好了。”

“......”

盛霁松發現不胡鬧的顧韞,似乎真地有在改好。

三年前的顧韞,是個自私到骨子裏的人,遇到這種情況,絕不會帶傷上陣委屈自己,大概率會借着顧家的權勢讓小考推遲,或者幹脆讓老師直接給自己打個高分糊弄過關。

可眼前的顧韞卻沒往這方面想。

他現在已經自己在穿鞋了。

把滿是血泡的腳趾再塞進去擠壓...

盛霁松皺着眉,擡手幫他系鞋帶:“你當真要跳?我告訴,跳完可能就是掉一層皮。”

顧韞笑着問:“你心疼我啊?”

“...少自作多情!”反手給顧韞綁了個結實的蝴蝶結,綁完又問:“會不會緊?”

顧韞試了試腳,其實還是疼的,嘴上卻說:“剛剛好。”

盛霁松:“我可是勸過你了,到時候受傷了別去和顧長臨哭,也別說我不照顧你。”

“這次是我自己要跳的,跟你無關。”顧韞把手伸進他的口袋,掏出了手機:“我今天跳的是吉賽爾變奏,你記得幫我錄下來,我要發給顧...發給我媽媽看。”

說着,按亮了手機屏幕,江徵的笑臉就突兀地出現在顧韞眼前。

盛霁松心裏一咯噔,原以為他會借題發揮,沒料到顧韞只抛下一句:“好好錄。”就把手機還他了。

小考正式開始,顧韞走進教室和老師報名字時,走路還有點一瘸一拐,但當音樂響起,他站在空間中心起舞時,似乎又把傷痛完全遮掩了下來。

盛霁松站在角落,手機的攝像頭一直跟着顧韞走。

這段舞難度不大,卻很考基本功,騰空的幾個動作,顧韞的完成度只有80%,但這并不影響這段舞蹈整體的美觀。

盛霁松必須得承認,當年差點當上首席的顧韞,是大多數alpha的夢中情人。

可惜顧韞只看上了他一個人。

可惜他唯獨看不上顧韞。

顧韞的手柔軟細膩,江徵的手滿是槍繭,摸起來甚至是粗糙的。

但盛霁松從來不會主動去牽顧韞。

江徵他現在想牽也牽不到了。

一舞結束,考核的老師不知道是不是在拍馬屁,一個勁地誇好,誇顧韞不愧是曾經的首席候選人。

江徵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并不把老師的話放在心上。

結束後,他想找個椅子把鞋子脫了,剛一擡腳,劇痛就從某根腳趾的表皮襲上全身,顧韞踉跄了一下,原以為要摔,卻被一只手有力地撐住了。

盛霁松把手機遞給他:“錄好了。”

顧韞只看了一眼視頻時長就知道這人沒有使壞。

盛霁松找了個椅子讓顧韞坐下,他替他把舞鞋脫了,腳趾的血泡被磨破了幾個,血都流進指縫裏了。

他不知從哪裏弄來了酒精棉和創口貼,扔給顧韞:“你自己處理,處理完把鞋穿上。”

“哎呀我腰疼。”顧少爺說疼就疼,誇張地捂住了腰。

舞蹈教室外不少學生扒着窗戶偷偷往裏看。他們聊天的聲音太大,盛霁松都聽見了!

“天哪,好恩愛!”

“接下來,秘書長一定是要給小嬌妻處理傷口了!然後嘴上還會哄着說:‘寶貝,不疼’!”

同樣聽到這些羞恥內容的顧韞:“............”

雖然他也很無語,不過...有便宜豈能不占?!

他蜷了蜷腳趾,有商有量地和盛霁松說:“做做樣子嘛,盛先生。”

“......”

外頭圍觀的學生如願以償地看到了秘書長在線寵妻的全過程,羨慕聲此起彼伏。

盛霁松低着頭,先用酒精棉給顧韞腳上的傷口消毒,而後貼上創口貼。

江徵原本樂在其中,忽然想起自己現在是“顧韞”,看着悉心照顧“顧韞”的盛霁松,他心中的快樂大打折扣。

口口聲聲忘不了江徵,連手機屏幕都還是自己,卻在婚後第二個月就對另一個人如此體貼了。

江徵酸得要命,他弄不清究竟是在酸顧韞身體裏的自己,還是在酸盛霁松眼裏的“顧韞”。

雖然這兩者本質都是江徵自己,但盛霁松并不知道重生的事實,他對顧韞好,就是單純地對顧韞這個人動心了。

一想到這裏,江徵就把腳縮了回來,盛霁松綁鞋帶的手就撲了個空。

“我自己系。”顧韞別扭地說。

盛霁松是看他可憐才幫他穿鞋子的,現在看來,自己這點同情心人家根本不稀罕。

他也懶得争,起身道:

“穿好了自己走回去,休想我抱你。”

“哼。”

“......”

“顧韞,我今天可沒有哪個地方做得不對,你別給我無緣無故擺臭臉。”他壓低了聲音:“至少別在學生面前胡鬧!”

學生是最容易被煽動的群體之一,他不希望惹出什麽不好的謠言。

顧韞不理他。

這時,教室外忽然傳來一陣騷動。

“顧韞呢?!別攔我!我知道他今天有課!顧韞!!”

歐陽傑闖進教室,一眼在角落裏抓到了顧韞,他顯然是怒火燒身,拳頭都是攥緊的。不過這股火在看到一旁的盛霁松時,硬生生滅了一大半。

他不敢來硬的,就故意把外頭的學生都招進來,打算讓他們來評理,盛霁松以為歐陽傑還在為兒子的事找不痛快,正準備出言警告,歐陽傑忽然指着他們,涕淚橫流:“我兒子都已經低頭認錯被開除了,你們為什麽還不肯放過他?!居然讓人砍他一只手,你們好狠的手段!!”

在場的人都是一驚。

盛霁松看向顧韞,顧韞一臉茫然:“我沒有讓人這麽做。”

不管是三年前還是三年後,江徵都在奢求盛霁松的信任:“我說過,我不屑暗地裏害人。”

盛霁松盯着他看了一會兒,并沒有多問什麽,只道:“我相信不是你做的。”

江徵得了這句話,卻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怎麽,怎麽連顧韞都可以輕易取得他的信任,三年前的他就不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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