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我叫莫拉

莫拉在腦海裏無數次構想他們再見時的場景，但每次都以夏洛克的沉默而告終，她實在想不出夏洛克會說什麽，也或許他什麽都不會說，他們的關系還是同以前一樣，更或許，會更加糟糕。

莫拉等了夏洛克兩個小時，這兩個小時裏，就像有人将她的心放在炭火上烤一樣，那着煎熬是難以想象的，但每一個用心去期盼過一個人的人卻都深有體會。

她再一次意識到，夏洛克已經對她造成了相當大的影響。

赫德森太太與華生離開後，夏洛克才出現，他還是穿着标準的長款風衣，戴着深紫色的圍巾，同莫拉第一次在實驗室門外見到他時一樣。唯一令她意外的是他手裏提着一盒Cpelisling的蛋撻，還是她曾經請他吃過的青提口味。

“抱歉，我不知道該給你買什麽，路過Cpelisling的時候，就順帶買了一點，味道可能有些改變，因為今天換了一個糕點師。”

“謝謝。”莫拉凝視着他，眼睛下面有睡眠不足造成的淤青，嘴唇上因為缺水出現了一些褶皺，襯衣的領子有些淩亂，像是剛剛從戰場上退下來。

“現在好些了嗎？”夏洛克看着莫拉纏着繃帶的左臂，抿了一下嘴唇，自顧自的說道，“看你的樣子應該恢複的不錯，再有一兩天便可出院了，但是，我還是建議你多留院觀察幾天，這種急性麻痹病毒可能會出現一些後遺症，例如、、、、、、我很抱歉。”

“我知道。”莫拉笑了起來，“雖然會丢掉驗屍官的工作，但我想換一個工作也不錯。”

她雖然這麽說着，但或多或少會有些遺憾，她無比懷念那些在實驗室裏的場景，只有她一個人或者只有她與夏洛克，那種寧靜，在外面是很難找到的。

“也不一定完全沒有辦法。”夏洛克将蛋撻放到病床旁的櫃子上，然後在莫拉的床邊坐了下來，斟酌了一下臺詞，“我有個朋友是從事古文研究的，正好前一陣子他的助手辭職了，或許我可以介紹你去那裏。”

夏洛克的語速比平時慢了許多，像是絞盡腦汁才想出這些不符合他風格的臺詞，莫拉聽得出他言語之中的安慰，不禁莞爾。

“夏洛克。”莫拉直視着那雙眼睛，“謝謝你，你的話讓我心情好了很多，至于工作的事，我想先緩一緩，空氣中突然沒了馬福林的氣味，我一下子還真适應不過來。”

“哦,好。”夏洛克将身子往椅子上一靠，不再說話。

空氣似乎都凝滞了，窗外的護士來來回回，秒鐘在鐘表裏滴答滴答。

莫拉的視線從窗外轉回來，突然說，“我不是茉莉。”

沒有想到莫拉會這樣直接，夏洛克愣了一下，“啊，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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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時候開始的？”

“第一次，在實驗室裏,你擺放儀器的方向是盡量靠在自己的右手邊,茉莉更喜歡用左手,雖然她不是左撇子,但她的左手曾經骨折過,所以遺留下了這個習慣。”

沒想到得到了竟是這個答案，莫拉有種被開玩笑的感覺。

“這麽說，你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就已經開始懷疑了？”

“你說呢？”夏洛克挑了挑眉，“只不過那些都被我當做垃圾給删掉了，但是後來你開始顯露你的廚藝，要知道，茉莉可不是一個擅長料理的人，接着你又參與到了塗鴉案件裏，我想你是厭倦了吧，就像把一個大學生塞到一個小學生的身體內，每天面對那些ABCD,明明很聰明,卻要裝作無知,這可真是一件要命的事。”

“這算是誇獎嗎。”莫拉笑了笑，“不過，我很抱歉，茉莉的事、、、、、、”

“你是誰？”夏洛克問，“真正的茉莉在哪裏？”

“我不知道。”莫拉搖了搖頭，“我從來都不知道她們去了哪裏。”

“她們？”夏洛克抓住這個敏感的詞，皺起了眉頭，“這不是第一次你去過很多地方”

“是的。”莫拉點了點頭，視線轉向窗外，眼裏流露一種寂寞的神色，“就像公交車，一直向前，永遠不知道什麽時候到站，更不知道下一站會是什麽地方？”

夏洛克再一次沉默，他發現他的冷靜以及敏銳只能作用于案件上，面對這種狀态，完全不起作用，他說不出任何話語，他的大腦裏沒有儲存一句感性的話。

莫拉留意到了夏洛克閃爍的眼神，于是她轉移了話題，畢竟這個話題是那般沉重，根本不适合在這樣的氛圍裏探讨。

“你會在意嗎”

“什麽”

“我,占據了茉莉的身體。”

夏洛克皺了一下眉頭，用食指支了一下眉心，“雖然很不可思議，但到現在為止，我沒辦法對這件事進行任何解釋，我不是警察，更不是法官，這種情況遠遠超出我的認知，我沒有權利判斷它的對錯，更沒有理由對你進行審判。”

夏洛克的思路還是那樣清晰，那樣明确地擺明自己的态度，不算好，也不算壞，還是同往常一樣，屬于莫拉與夏洛克的相處模式。

這樣很好了，莫拉安慰自己，沒有變壞，屬于她的過去，有關于夏洛克的記憶并沒有作廢。

“夏洛克，我不想再做茉莉.琥珀了。”

繼承別人的人生很痛苦，尤其還有努力的掩飾着本身的顏色。

“我知道。”夏洛克意外的表示出最大的理解。

“那麽我能做誰？”

她是茉莉還是莫拉

這個問題,她以前從不去深究,因為她一直過着像流水一樣的生活,流進什麽樣的容器裏就會變成什麽樣子,但現在,她卻想要一種固定的姿态,因為她面對的是夏洛克。

夏洛克默不作聲,他盯着莫拉的眼睛,似乎看到了一片戈壁，寸草不生。“你可以做你自己。恢複你原來的樣子，不穿白大褂，不穿高跟鞋，不編頭發，甚至可以、、、、、、嗯，不刷牙，不洗臉。”夏洛克本想說些感性的話，但從他嘴裏說出來卻是遠遠地偏移了軌道。

莫拉有些黑線，“那算了，我還是做茉莉吧。”

又是一小截的沉默，兩人相視一笑。

笑容，本就是發自人內心的喜悅，是一種能感染人的魔法。

所有的尴尬，所有的疑慮，都在這樣的笑容裏消散了。

莫拉有些忐忑的問，“我們還是朋友吧。”

“哦，當然。”夏洛克點了點頭，“那麽，我該怎麽稱呼你。”

“莫拉。”

“嗯,莫拉,應該說感謝的是我,謝謝你救了我。”

莫拉沒有答話，那樣的感謝讓她感覺生疏，仿佛這是屬于莫拉與夏洛克的第一次會面，茉莉這個名字，從這一刻被劃出她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