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姜還是老的辣

那些迷離的光影，恍若最美好的青春，流轉無聲，更襯出她一張盈盈小臉，明眸皓齒，笑容甜美得讓人微微心疼。

然而，看到君清婉的笑容，冷墨驀地閉上眼，素日裏平靜的心湖，不受控制地煩躁起來。

五年前，只因君清婉的親兄長君子衿的一招離間計，白家十四歲以上男丁處斬，十四歲以下男丁流放邊疆。

當時自己只有十三歲，本來不願茍且偷生，決意與父兄同生共死，哪知父親暴跳如雷，揚手給了他狠狠一耳光，怒斥道：“愚昧！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正是這一耳光，将他驟然打醒，讓他明白家中十四歲以下男丁只剩他一人，若他意氣用事自刎，那白家滿門的血海深仇，便無人能報！

想通這一點，他雙目血紅，跪在地上，向父親連磕三個響頭，咬牙切齒道：“兒子謹遵父親教誨。”

他那身為禁軍統領的父親，見他磕頭，竟忍不住老淚縱橫，抱着他嚎嚎大哭。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父親流淚，也是最後一次，後來，父親被金陵王淩遲處死，三千三百五十刀，被割了足足三天。金陵王降旨，不割滿指定刀數，絕不允許父親斷氣，否則劊子手就要被杖責五十！

再後來，白家的人有的死，有的流放，有的被賣入青樓為妓……

在他流放期間，兩個妹妹白薇和白雪被賣入青樓，金陵國滅亡。

冷将軍假意歸順齊王，暗地裏卻将他、白薇和白雪救出來，請求刺史毀掉他們兄妹三人的戶籍，為他們重新僞造新身份。

如此這般，他們兄妹三人才得以存活下來，并安然長大……

回憶至此，冷墨的一顆心好似被殘忍地淩遲，一刀一刀，将他割得面目全非，鮮血淋漓。

殺了君子衿，殺了君清婉，為白家滿門報仇雪恨！

一瞬間，冷墨的心裏風雨大作，天昏地暗，但他面上毫不動聲色，仍然伫立在原地，靜靜伫立在君清婉身邊，看上去并無異樣。

君清婉一直在繡百鳥朝鳳圖，時不時擡頭看冷墨一眼，卻見他始終恭敬候在一旁，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令她不由心驚膽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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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明明和她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恨不得将她扒皮抽筋、挫骨揚灰，但面對她時，他一直鎮定自若，甚至昨晚面對那群毒蛇時，他竟還竭力保護她的安全，真不愧是原著中的男主，其腹黑程度可見一斑！

看來，冷墨是個棘手人物，鹿死誰手還不一定！

君清婉心中警鈴大作，對冷墨的防備又加深幾分。

自從發現君清婉被人下媚香之後，君子衿認為，若想保護君清婉的安全，僅憑冷墨一人，遠遠不夠。

于是，五日後，聰明謹慎的君子衿，又精挑細選了四名女侍衛送給君清婉，對外卻只稱是賜給君清婉的丫鬟。

果然姜還是老的辣啊！

君清婉心中感慨不已，擡眼打量四名女侍衛，但見她們身材嬌小，身着淡綠丫鬟裝，乍眼一看，與普通丫鬟沒什麽兩樣。

只有細看之下，才能發現她們眼神淩厲，眉宇間霸氣側漏，想必個個都身懷絕世武藝，是以一敵百的高手。

此外，她們的名字簡單易記，簡稱梅蘭竹菊，分別是小梅、小蘭、小竹和小菊。

有了冷墨做貼身侍衛，又有四名女侍衛，君清婉從此不必擔心自己的安全問題，自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又過三日，經過曾毅等人的努力調查，瑤池毒蛇案的罪魁禍首被捕獲。

曾毅告訴君清婉，投放毒蛇之人乃是侍衛張遠，張遠的胞妹張碧雲曾經是君清婉的丫鬟，只因失手打碎茶杯，便被君清婉打斷雙腿。

為此，張遠對君清婉懷恨在心，便伺機投放五十條毒蛇，想置她于死地。

湊巧的是，那晚案發之前，有人曾看到張遠肩扛一只大麻袋，鬼鬼祟祟潛入栖霞宮；案發後，曾毅帶人去審訊張遠，卻發現張遠已經畏罪自殺。

聽完曾毅的解釋後，君清婉佯裝相信他的話，将此事草草結案。

然而，暗地裏，君清婉卻利用正妃大印，開始清理南王府中柳纖雲、蔣夢和冷墨的暗樁。

她行事的速度雷厲風行，短短一個多月內，近百名暗樁或殺或調職或辭退，栖霞宮的侍從被換掉大半，整個南王府內也安插了許多她的眼線。

如此一來，蔣夢在南王府的一番苦心經營就毀于一旦，而蔣夢和冷墨眼睜睜地看着這一切發生，卻無能為力，自然更對君清婉恨之入骨。

栖霞宮內發生如此大的人事變動，稍有頭腦的下人都猜到，歷經瑤池毒蛇案後，南王妃對身邊人産生了懷疑，因而開始清理門戶。

于是，下人們都謹言慎行，對君清婉畢恭畢敬，唯恐一個不小心，自己的腦袋就搬了家。

見狀，君清婉非常滿意，倒也不必費心管理下人，轉而繼續繡那幅百鳥朝鳳圖。

日子一天天滑過，在太後壽辰前夕，君清婉終于将繡品百鳥朝鳳圖完成。

緊接着，就如原著中的劇情發展一樣，在某天下午，鎖在寶箱中的百鳥朝鳳圖不翼而飛。

君清婉命人好一陣搜尋，可是到最後，半點線索也沒有查到。

為此，君清婉佯裝勃然大怒，當場将看守寶箱的曾毅亂棍打死，以懲罰他的失職。

見自己的死士曾毅慘死，蔣夢心痛得似要滴血，但為顧全大局，她只能含恨将這筆賬記在心中。

冷墨見識了君清婉的種種雷霆手段，不由對她刮目相看，以至于心生不安，不得不半夜裏約見柳纖雲。

月色如醉，園中花木被風吹過，稀疏的暗影倒映在地面上，細細長長，輕微晃動。

冷墨等候在假山前，只等了片刻功夫，就見柳纖雲從碎石小道上匆匆趕來。

“大哥，你深夜約我相見，可是有什麽急事？”柳纖雲焦急地走到冷墨身旁。

冷墨眼中閃過複雜光芒，道：“最近君清婉大刀闊斧地清理門戶，我覺得她可能察覺到什麽了，我擔心我們的身份已經暴露。”

“大哥多慮了，”柳纖雲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我們行事向來謹慎，根本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君清婉又怎麽可能知道我們的身份？”

冷墨沉聲道：“但你好好想想，我們安插在南王府的暗樁，絕大部分都被君清婉清除，這不可能是巧合。”

柳纖雲冷哼一聲：“那賤人不過是歪打正着罷了，大哥你無需擔心，只需再忍耐幾日，待到太後壽辰當日，我定要好好收拾那賤人！”

冷墨微蹙眉心，嘆道：“我正是為你擔心，依我看，你還是不要将君清婉的繡品獻給太後，我擔心其中有詐。”

“大哥你杞人憂天了，”柳纖雲安撫冷墨道，“君清婉曾派人調查好幾日，也沒查到任何線索，最後她甚至氣得将曾毅杖斃，這就說明，她根本不知道是誰偷走了百鳥朝鳳圖。”

“雖然一切看起來很順利，但我總覺得事有蹊跷，”冷墨若有所思道，“據我觀察，君清婉并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樣簡單。”

月光下，冷墨堅毅硬朗的側臉，仿若刀雕斧鑿，近在咫尺。柳纖雲望着冷墨那雙深邃清冷的黑眸，忍不住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

“大哥，別擔心，”柳纖雲信心十足地說道，“這次我一定能成功，一定能讓太後相信我的說辭。”

冷墨長嘆一口氣，低聲道：“上次給君清婉下媚香之前，你也說一定能成功，可是結果如何？結果是你和二妹不僅沒得逞，反而害了雅靜，難道你們還不吸取教訓嗎？”

頓了頓，正色道：“你回宮之後，馬上将那幅繡品燒掉，重新為太後準備一份壽禮。”

柳纖雲撅起小嘴，不滿道：“可是人家好不容易才想出這個法子……”

冷墨驀地從她手中抽回自己的手，冷冷道：“照我的話做，我不能讓你去冒險。”

柳纖雲沉默許久，終是無奈道：“好吧，我聽你的。”

冷墨這才放下心來，嘴角微微上揚：“回去吧，路上小心。”

光陰如流水，很快便到了太後的壽辰。

這一日清晨，天氣晴好，皇宮中一派喜慶歡騰的景象，處處張燈結彩，人潮洶湧，歡聲笑語不斷。

衆人全都早早入座，面前的紅木嵌理石桌案上，均擺放着甜軟可口的糕點，五彩缤紛的果盤，一只白玉小酒杯，以及一只青花瓷茶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