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悲傷的事實

等幾個月後，葉林終于磕磕絆絆地學會一點這個世界的大陸通用語之後，問起這個現在絲毫不見蹤影也感覺不到什麽東西的契約的時候，換來的卻是澤維爾的久久沉默。

“契約魔法是十分高深的魔法，”他的眼睛依舊綠得沒有一點雜質，那天才第一次在葉林面前将灰鬥篷上連面容一塊兒遮住的兜帽摘下，呈現在他面前的是一張白皙到不健康的面容，類似于葉林以前見過的白化病人，似乎已經有很久沒有見過陽光，但他的臉色蒼白到不像話，唇卻依舊透着淡淡的粉，說實話，葉林從沒想過澤維爾那灰撲撲的鬥篷下面，藏着的是這樣一張精致秀麗的臉，輪廓分明，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過去都像是造物主的恩賜，容貌出衆到這種地步的少年還真的不多見。

葉林想，如果那個時候他不是将面容藏在鬥篷後，而是用這樣一張俊美文雅的臉面對自己，他一定沒法對他下殺手……這顯然是個還沒成年的秀雅男孩兒而已呀！但是，等等！那是什麽！尖耳朵！

“你是精靈？！”這四個字一半用剛學會的大陸通用語說，一半卻是用普通話，沒辦法，以他的通用語水平，還根本不知道精靈這個詞怎麽說。

澤維爾的綠眼睛盯着他看，似乎明白他的意思，微微一笑說：“沒錯，我是一個精靈。”他的尖耳朵動了動，十分友好主動地說：“我叫澤維爾·安斯特拉瑟。”

等一下，這個名字怎麽有點熟悉……

澤維爾·安斯特拉瑟？

葉林努力翻着自己已經漸漸有些模糊的記憶，然後突然瞪向他，心中悚然而驚！

澤維爾·安斯特拉瑟，一個精靈！

哦，不對，是一個特殊的精靈！葉林盯着眼前這個面容秀麗的精靈少年，震驚無言。

因為他想起來了他是誰，但是他怎麽都想不出自己怎麽會來到這樣一個世界！

這裏甚至不是尋常的劍與魔法的世界，而是一本書，一本書中的世界！在穿來這個世界之前的那個晚上，他才剛剛看完那本書而已……

一部講述某穿越少年一步步魔武雙修，升級打怪收後宮，最後站在這個世界的頂端的玄幻小說！

這本小說裏，最大的反派BOSS，就是一個叫澤維爾·安斯特拉瑟的精靈。

他的身世複雜，竟然是什麽白精靈精靈王和暗精靈公主生下的孩子，什麽懷着仇恨而生，故事中的主角因他家破人亡，而這個叫澤維爾的精靈目标就是将人類世界攪得天翻地覆并對精靈一族複仇。

主角碰到澤維爾的時候，他已經是成年人類的模樣，僞裝了他的尖耳朵，主角還一度對他心生崇敬，哪知道這個看似秀雅的人實際上是一切陰謀的幕後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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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裏的澤維爾強大、冷酷、陰暗、狡詐、暴戾，操縱着這片大陸上最大的地下帝國，手段狠辣，無惡不作，前期只是出現了幾次，後期才漸漸揭露他的陰謀，标準升級小說裏的反派配置，而且是個有嚴重反社會傾向試圖毀滅世界的瘋子。

最後自然是與澤維爾有深仇大恨的主角成了法聖并劍聖，與澤維爾進行了驚天地泣鬼神的一戰，把澤維爾幹掉了，主角坐擁後宮完美結局。

葉林震驚無言地看着眼前眼眸清澈的精靈少年，半晌無言。

澤維爾卻奇怪地看着他，“怎麽了？”

葉林聲音艱澀，“那天你和我簽訂的究竟是什麽契約？”坑爹啊，如果面前這位是注定要被主角打敗的反派BOSS，那自己怎麽辦？

“契約魔法是十分高深的魔法，以我現在的魔法水平，根本沒有辦法用出來。”

“那你和我簽訂的究竟是什麽！”葉林瞪大眼睛。

澤維爾無奈地嘆了口氣，“葉，那種情況是沒有辦法的，要不然我們兩個都要死在那裏，所以我只能用了精靈一族的天賦魔法。”

葉林聽得似懂非懂，但心中卻有種不妙的預感。

“精靈一族被生命之樹賜予了永恒的生命，但精靈的新生兒的存活率卻極低，昔日，就是靠成年精靈用這個生命契約來維持新生精靈的生命。”他看了一眼葉林，吞下了一半的話，後來，這個契約常常被精靈用作與其他種族的愛人同生共死，因為精靈的生命悠長，一旦簽下這生命契約，就視作放棄永久的生命，與生命短暫的愛人一起老去，再回歸到生命女神的懷抱。

葉林聽得急死了，“重點！重點在哪裏！”

澤維爾沉重地看着他，“但這是千年前的事了，千年之前精靈一族的父母在用這種生命契約保住孩子的性命之後，就可以用生命之樹的汁液解除這個契約。”

“生命之樹的汁液？”葉林果斷抓住了重點。

“對。”澤維爾遲疑了一下，“可是生命之樹已經枯萎數百年了……”

……

“事實上已經很久沒有精靈使用這個魔法了，現在的精靈新生兒可以用其他的方法保住性命，這個天賦魔法已經被大部分人遺忘了……”澤維爾補充。

葉林木然，覺得自己的前途一片黑暗，如果澤維爾注定被開了外挂的主角殺死，那自己估計也是活不成了，想到這裏他就恨不得直接抓起雙劍把他砍成七八段！

澤維爾冷靜地說，“我受傷你也不會好過。”

葉林悲哀地發現，他說的是事實，從契約生效的那天起，他們就必然被迫成為夥伴去保護對方的生命，把後背交給對方來守護。

生命之樹已經枯萎，也就是說，除非出現奇跡，否則他們之間的契約，根本沒有解除的一天。

“那這個契約到底是怎麽回事？”絕望只持續了幾秒，對于自己遭受的不幸，他已經有了足夠的抵抗能力，只沉默了一會兒葉林就立刻問。

澤維爾歉疚地看着他，“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很久以前在一本精靈族的古籍上看到過這個契約，我原本那天和你那樣說，只是想騙騙你，讓你以為我們結成了契約，這樣就可以暫時結成聯盟，沒想到……”

“沒想到這個契約真的成功了！”葉林狠狠瞪他一眼，“內容呢！契約的內容呢！究竟是個什麽見鬼的內容！”

澤維爾苦笑，“那本古籍本來就殘缺不全，所以……”他其實是在一個與人類結為連理的精靈日記上看到這個契約的，呃，甚至不是什麽古籍！出于直覺，澤維爾覺得自己如果說出真話，似乎會很不妙……

“我靠！你連這個都不知道！”葉林忍不住又罵了一通。

于是，這個聯盟一結就是兩年。

葉林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從主角遇見澤維爾時候澤維爾的外形推測，正式的劇情開始還有很長一段時間，說不定還有其他辦法呢？

兩年來，葉林與澤維爾在這個大森林中穿行，到森林邊陲的小鎮補給，不是葉林不想出去，而是澤維爾這家夥現在不能出去！

這個世界的通用語只有一種，在這個廣袤無比的大陸正北方，有一個最大的國度，那個國度的建立者是個十分英明的君主，他曾在全大陸發行過一本圖鑒，在那本圖鑒上非常清楚明了地标明了，精靈一族都有着綠眼睛、淺金色頭發和一雙尖耳朵，雖然澤維爾這家夥因為有暗精靈的血脈，所以發色是黑色的，但是他的尖耳朵實在太過醒目。

而且在這片大陸上的任何國度，都不太歡迎精靈一族，在數百年前，精靈、矮人與獸人聯合起來與人類打了一仗，這場戰争以人類的勝利終結，精靈一族的生命之樹為此枯竭，精靈也只能退到不見人煙的森林深處，矮人一族地面上的城池被毀于一旦，只能躲藏到地下，而獸人更是被驅趕到了貧瘠冰寒的雪原深處，現在在人類大陸上，這三族的族人只有作為奴仆出現，其中又以精靈最為昂貴稀少。

澤維爾的黑發雖然并不符合精靈的特征，但是他的尖耳朵是個大問題，很難完全遮蓋住，所以這家夥才整天穿着連帽的灰鬥篷。

“你的魔藥什麽時候才能配置成功！”葉林将手洗幹淨之後，毫不在意地接過澤維爾遞過來的野果子咬了一口問。

澤維爾的耳朵動了動，“快了，只差最後一種引子，就在離這裏不到三十裏的地方。”

葉林皺起了眉，“我知道精靈掩藏耳朵的魔藥肯定很難弄，不過這種藥既然存在，那會不會人類中有不少精靈混在裏面？”

澤維爾搖搖頭，“不會的。”

“為什麽？”

“因為大部分的精靈都不通事務，而且這種魔藥的配方不是屬于精靈的，而是人類的。”

“人類的？”葉林驚訝，這怎麽可能，這魔藥一看就是為精靈服務的啊！

澤維爾點點頭，“只有人類的煉金術師才有這麽高深的配方，精靈那邊并沒有記載。”

“那你是怎麽得來的配方？”

澤維爾看向他，“你知道我在森林裏已經流浪了多少年了嗎？”

葉林懷疑地看向他，這家夥看着只有十二三歲，呃，不對，他是一個精靈！

“整整三十四年了。”澤維爾嘆了口氣，“我十年前就得到了一本珍貴的手劄，當時有三組人馬在争奪這個手劄，結果卻被我漁翁得利，我沒敢将那本手劄留下，只把整本手劄都背下來之後就燒掉了，雖然還有很多不懂的地方，但是我實在不敢冒險将它留下來。能得到這個配方我很意外，但是當時真的很高興，我想我終于能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葉林嗤笑，“要是沒有我，你根本沒辦法集齊材料。”說是這麽說，葉林卻知道這大概就是反派配角的命運，就算沒有自己，澤維爾總有一天也能收集到那些材料，從他得到那本手劄開始，就踏上了注定悲劇的征途，如果不是能掩藏耳朵去人類的世界，他也不會從此在人類世界中翻雲覆雨。

澤維爾點頭，“你說得沒錯，所以我才會在得到配方之後那麽多年還是只能留在這裏。”而這兩年如果不是有葉林躲在後面治療，他根本就不能拿到幾種最關鍵的材料，這些多半出自及其危險的魔獸身上。

葉林想着馬上可以出去了有些興奮，這些不着人煙的日子他實在過夠了，但是看着自己依舊白皙纖細的手掌，忽然又洩了氣，自己現在這幅模樣，就算出去了又有什麽好高興？

如今不僅僅這娘炮外形是他永遠的傷，而且這個世界美女衆多不錯，但他媽的都是原著種馬男主的！有一種叫美女吸引體質的主角光環，這個世界的美女們無一例外都會十、分、不、科、學、地、深、深、愛、上、男、主！

葉林無語問蒼天，還有比穿越到這樣的世界更讓人悲傷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