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深淵

葉林覺得那冰涼的雨水砸在身上,他渾身上下哪裏都不舒服，尤其那種看上去很舒服的白光籠罩過來的時候,如細小的刀子割過皮膚，痛得厲害！他知道，其實更痛的應該是澤維爾,只是因為契約的作用，他感同身受而已。

神谕之光的主要攻擊對象是澤維爾,澤維爾的唇角有了淡淡的血跡，表面雖然平靜,但只有葉林知道他有多疼！

卧槽，他只是能感覺到傳遞過來的一點澤維爾的感覺就這麽讓他受不了了,澤維爾他本身有多痛！但這家夥居然還能表情這樣淡定，果然,要做反派BOSS也是需要一定的資質的！葉林自問做不到這樣。

“小心！”奧克蘭忽然臉色一變，“是幻音術！”

葉林一怔，就感到腦袋裏猛然一疼，尖銳的聲音幾乎要刺破他的耳膜！一種他從來沒有聽過的語言不停在他的腦海裏一字一字地念着什麽，每一個字都好像鋒利的刺在向他的耳膜發起沖擊。

“果然是你在搗鬼。”埃弗林冷笑一聲，在葉林因那種痛苦的聲音頭腦一昏的時候，澤維爾果然吐出一口血來。

冰霜疾行，卻沒能打斷埃弗林的法術，他成功地用光明盾擋住了奧克蘭的攻擊，奧克蘭很少露出怒容，他大多數時候都維持着貴族的優雅矜持，但這時候，他發怒了。

法杖頂端閃耀着明亮的光，整片天空的雨水仿佛都被他凝聚起來，在教堂的上空漸漸盤旋成一個巨大的漩渦，看上去可怖極了！

埃弗林覺得背上又濕又冷，不知道是汗水還是雨水，他的嘴裏隐隐發苦。

他不知道怎麽就會進行到這一步的，這幾個年輕人，實在是強大到出乎意料，這麽短的時日，他們已經成長到了這麽可怕的地步，可怕到他甚至對這一戰失去了信心。很多很多年前，他和布爾曼并肩對付過更難纏的對手，也曾受過傷流過血，甚至戰勝過比自己更強大的對手。

那種年歲，他們信仰堅定，覺得自己被光明之息沐浴，有着光明神的庇佑，他們無所畏懼。

可是他們多年過去，他和布爾曼已經老了。

他甚至在後悔，後悔這一刻，後悔這一生，他開始覺得絕望，覺得渾身冰冷，覺得連血液都被灰色浸透。

“埃弗林！醒來！是恐吓術！”布爾曼尖利的聲音響起。

埃弗林畢竟當了快四十年的紅衣主教，意志一向無比堅定，給自己一個潔淨祝福，這才一個哆嗦逃出了那種令他恐懼的氛圍，但仍然大汗淋漓，幾乎讓他虛脫。

澤維爾輕輕一笑，“恐吓術？不，我可沒有指望這種低級的魔法可以為難得了埃弗林主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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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弗林心中一凜，然後他就發現他的頭腦開始不自覺地回憶很多他以為已經忘記的事情，從幼時的苦難，那個經常打罵他的繼母，到他殘害的第一個少女，很多很多，密密麻麻地在腦海裏湧現，他拿着權杖的手都開始不穩，再也沒有辦法維持住那個幻音術。

葉林擺脫了那種聲音，耳邊卻仍然嗡嗡作響，這種感覺可不好受，但一醒來他就立刻給澤維爾扔過去一個風袖低昂，這是七秀技能中最強力的治療技能，還附加一段時間的減傷效果，臉色蒼白的澤維爾臉上立即恢複了血色。

布爾曼簡直氣得要吐血！他是多不容易才讓眼前這小子受了傷，看着幾乎已經變成原始森林的教堂，他心裏的不安也開始蔓延，一個又一個的祝福術給自己套上，卻依舊不怎麽起作用。

葉林知道那是什麽，來自冰原深處的那座魔法塔，暗系法術，恐怖觸手，最重要的是，它是群傷魔法，不是單體。

中招的可不僅僅是埃弗林，布爾曼也是一樣，只是他的意志力比埃弗林更要強上一些，所以這麽久才見端倪。

而這時候，奧克蘭的吟唱已經完畢，空中之雨開始墜落！

氣溫驟降，連葉林這樣幾乎感覺不出多少寒熱的都感到冷得要命！比當初在冰原上更要冷得多！

寒冰之雨！

這個魔法的名字太簡單太普通了，葉林在那座魔法塔中看到過這個名字，也嗤笑過這個普通到幾乎沒法引起人注意一點也不霸氣側漏的魔法名字，今夜奧克蘭是第一次使用，葉林這才見識到這個魔法的可怕之處。

明明仍是水，卻比冰還要冷還要令人恐懼！因為是水，它們無孔不入，鑽進你的衣領，你的發絲，它們緊緊貼着你的身體你的皮膚，将你身上的熱量全部吸取過去！一點都不會給你剩下！

只要是有溫度的人或者動物，都無法忍受這種仿佛連心髒都要結冰的折磨。

奧克蘭對魔法的控制一向精準，在控制這個方面比澤維爾和阿奇還要勝上一籌，他知道怎樣将魔法控制得恰到好處，冰雨落下，不會傷到自己人，卻将其餘敵人全部覆蓋。

而事實上，已經沒有其他敵人了，除了布爾曼和埃弗林之外。

加菲、卡西米爾和阿奇在短短時間內已經将那些牧師和聖騎士全部料理了。

布爾曼和埃弗林精通光明魔法，他們一遍遍地給自己施加祝福術，但是那磅礴的雨絲源源不斷，因為今夜的這場大雨，他們根本就無法和奧克蘭抗衡。

“沒有其他選擇了。”布爾曼的臉色蒼白，沒有一點血色。

埃弗林也是一樣，他的聲音低啞，“光明神庇佑！”

兩個人齊刷刷地擡起了權杖。

雷雨夜，城中的平民早已經睡了，他們不比貴族，可是點不起昂貴的油燈的，更別說是放置那些亮晶晶的魔法石的水晶燈了，這個時候，已經是他們睡得很熟的深夜了。

大多數光明教會的教堂都設在平民住的地方，教會的人很清楚，貴族也許能為教會貢獻更多，卻不如平民好騙，那些多數沒有接受過教育的平民，才是他們最佳的傳教對象。這個世界的法則，對貴族保護得太過了，教會輕易也不想觸及某些大家心照不宣的規矩。

這晚，溫暖明亮的神聖之光照亮了整個城。

澤維爾的臉色很難看，“……大光明陣！”

“真是看得起我們！”奧克蘭的聲音從牙縫裏擠出來。

葉林不知道什麽是大光明陣，只是覺得很不妙，心裏毛毛的，好像有很糟糕的事情要發生了。

而這時候澤維爾已經一下子朝他撲過來，“……不許放手！”他惡狠狠地說。

他們的手緊緊握在了一起，十指緊扣。

葉林心下稍安，但很快，腳下開始晃動，那些光明溫暖的光芒裏，開始出現一些奇怪的東西，濃重的黑暗氣息透了出來，仿佛這一邊是無上的光明，那一邊是無邊的醜惡。

他忽然就知道了大光明陣是什麽！

卧槽，他怎麽會忘記！

小說裏傲天也被來了這麽一下子，叫什麽他居然都沒想起來，只知道傲天被那幾個教會人士坑得很慘，原來這就是大光明陣！葉林的心猛然間一沉，然後那種他根本無法抗拒的吸力正一點點将他吞沒。

他努力死死扣着澤維爾的手，卻仍是被那種拉扯的力道弄得仿佛連手臂都要撕裂！

不遠處，高大的卡西米爾完完全全将奧克蘭護在懷裏，抱得那樣緊。

而從葉林的角度看過去，剛好看到反射性想去拉阿奇的加菲猶豫了一瞬，并沒有握住阿奇伸過來的手，阿奇的神情那樣錯愕而難過，甚至帶着些許懇求，卻再也沒有第二次機會，他們就這樣徹底被卷入了黑暗。

大光明陣的那一端，是深淵。

惡魔居住的深淵。

葉林簡直想哭了，這是走的什麽黴運！好不容易可以自己當家做主有了封地了，怎麽就又掉到什麽莫名其妙而且一點都不美好的地方去了！我勒個去，要不要太倒黴！

唯一可以安慰自己的就是，他勉強可以算是知道從深淵出來的方法，而且從傲天的遭遇來看，深淵的時間節點和他們的世界并不相同，傲天好像在深淵困了很多年，但是回到現實世界的時候，卻只是幾天之後。

于是，只能苦中作樂地想着這是最佳累積實力的方法，畢竟這完全就是憑空多出的幾年修煉時間，不過哪怕是再膽大的人恐怕也不會想要到深淵來歷練的，因為這裏完完全全就是個地獄，一個充滿了各種陰謀算計欺騙狡詐殘殺血腥的地獄，它容納了世上你所能想象的所有醜惡，那些惡魔們可能上一刻還谄媚熱情，下一刻就背後給你一刀子，讓你血濺當場，甚至可能用你根本想象不到的酷刑來折磨你，他們熱衷于從別人的痛苦中尋找快樂。

總之，深淵的惡魔們完完全全就是一群變态！

在深淵，你不能相信任何人，和惡魔們相比，那些名聲糟糕的暗精靈簡直就是天使。

葉林嘆了口氣，看向暗紅色仿佛洗不幹淨的鮮血一樣令人惡心的天空，好吧，到這裏唯一的好處是出去以後也許再也不用怕傲天了，也不用再怕其他任何人了，他們六個一定會脫胎換骨，個個成為奧斯卡影帝，因為在深淵，演戲騙人那跟吃飯喝水一樣，是生存必須技能。

指不定出去之後設十個八個陷阱害傲天，然後到他面前哭一場他就會相信你絕壁和那些陰謀詭計沒關系呢！

畢竟，惡魔們就能有這樣厚的臉皮和這樣高深的演技。

幸好，澤維爾還在他的身邊。

“這下麻煩了。”澤維爾的臉色糟糕透了，葉林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這樣難看陰沉的神色。

嗯，當你心情糟糕的時候，有人陪着你一塊兒糟糕，好像也就不是那麽糟糕了——更何況，葉林還是知道從這裏出去的方法的，雖然，需要先搞清楚他們在什麽地方，和深淵這個時候的時間。

“傳說從來沒有人能從深淵中逃離。”澤維爾緩緩說。

葉林一挑眉，站了起來拍了拍褲子，“辦法總是人想的。”

澤維爾看向他，“你覺得我們能出去？”

“一定能。”葉林口吻肯定。

澤維爾笑了，深深舒了口氣，眼神也重新明亮起來，忽然說，“只要有你在，其實在這裏好像也不是那麽壞。”

……請不要在這種時候說情話，謝謝！

仿佛看出了葉林的不自在，澤維爾笑出聲來，但他知道葉林的小別扭，也不去挑破，站起來之後，看了看四周，他們好像在一片荒涼的紅砂山丘上，視線裏到處是一段段灰蒙蒙的毒氣霧氣，還有一些叫人反胃的粘膩生物在不遠處蠕動，能見度不太高，根本看不到更遠的地方。

“有人來了！”澤維爾壓低了聲音。

葉林覺得他們仿佛回到了最初，他和澤維爾還在那片偏僻的森林中混日子的時候，作為同伴，澤維爾耳聰目明的程度從來值得稱道。

可問題是，這地方不是森林連想找個地方躲都根本找不到啊！

澤維爾忽然說：“把烏爾和夏洛放出來吧，惡魔對于龍族而言是大補。”

葉林已經看到了那一隊惡魔，他們大概有七八個人，開始還只是影影綽綽朦朦胧胧的，很快，葉林就數清楚了，一共七個人，騎着一種古怪的滿身是骨刺看着十分猙獰的生物，其實，惡魔長得很類似于人類，尤其是女性惡魔，她們婀娜的身姿和美豔的面龐比人類女子更漂亮，呃，傲天從這裏出去的時候就帶着一位豔麗妖嬈的女惡魔領主……但是男性惡魔就長得十分醜惡了，簡直可以用奇形怪狀來形容，額上的尖角和比例完全不正常的身材都使他們看上去半點都不美好，簡直和漂亮的女惡魔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不過……葉林看了看腳邊懵懂的烏爾和夏洛，再看向那幾個高大的惡魔，要知道，連女性惡魔都是十足的高挑！

就好像是貓想要吃掉野牛——大補什麽的這未免比例有點不對啊卧槽！

是要讓烏爾和夏洛吃掉那些惡魔，而不是它們被惡魔逮去炖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