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18)

說是這樣血淋淋地剝開真相,就連容策這個名字都是很少被提起的,大夥兒都怕他難過,所以總刻意避開這名字,而今天,念亭一席話,卻将他藏匿許久的情緒全都逼了出來。

那日在墓園,宸飛被扇了一耳光,當時沒忍住就哭了出來,但後來被人帶上車,他便沒再哭了,一方面是他覺得一個大男人在那麽多人面前掉眼淚太丢臉,另一方面是他堅強慣了,小時候被父親罰家法,很粗的一條鞭子,抽在身上把皮肉都掀開了,可他愣是強忍着沒哭,那時他才幾歲?十歲還不到吧?

只是堅強了太久,終究是會累的,何況容策的死又一直是他心裏的一道坎,那麽多年來他都沒能跨過去。宸飛需要一個宣洩口,而念亭的話雖然殘忍,倒是給了他一個機會,使得壓抑了許久的感情終于能夠沖破阻礙,通過眼淚悉數發洩。

念亭見宸飛突然哭了,腦中頓時一片空白,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慢慢反應過來,自己剛才說的話可能真的太過了,“宸飛,對不起,我不是故意……”

可他的話還沒說完,宸飛已一把推開了他,然後迅速鑽進了被窩,抱着被子哭得撕心裂肺。

沒有隐忍的哭泣,像是要撕破喉嚨,從宸飛有記憶以來,這是唯一的一次,他哭得那麽傷心,念亭想要安慰他,又不知道該從何入手,而顯然此刻宸飛也并不願意聽他說任何。

那樣放縱的哭聲,凄厲又悲絕,宸飛将頭蒙在被子裏,眼淚很快濕了被單,手緊緊攥着被褥,那一團團的褶皺,就像那麽久以來心頭的糾結。

念亭看他這模樣,心裏一陣泛疼,下一刻他強行扯開被子,拉着宸飛的臂膀将他摟進了懷裏。輕輕地撫摸着他的背脊,念亭說:“沒事的,至少還有我陪在你身邊,無論發生什麽事,我都不會離開你的。”

宸飛依然在哭,阿策也說過要跟他一起過一輩子的,可是那個時候自己混賬得很,完全就沒把這話放心上。越想越傷心,又是大把大把的眼淚成串地掉了下來,眼睛哭腫了,可眼淚還沒有幹涸。

“他說他愛我的,他說過,要對我負責,他明明對我有過承諾。”宸飛将眼淚鼻涕都往念亭的衣服上擦,此刻滿腦子都是阿策跟他說過的話。

可念亭聽着卻不太開心,想來也是,自己深愛的人心裏卻住着別人,就這件事本身而言,又有哪個男人可以做到容忍?念亭承認自己心裏妒忌得就快發瘋了,他從來不知道宸飛對容策的感情有那麽深,如果可以的話,他多麽希望今天宸飛流的這些眼淚是為他而流。

“我也可以。”念亭幫着宸飛緩緩順着氣,語調輕柔地開口,“我也可以給你承諾,我也愛你啊!”

宸飛沒有回應他,只是肆無忌憚地嚎啕大哭,念亭知他此刻情緒不穩定,也就沒再逼着他說什麽。

宸飛哭了很久,終于漸漸平複了心情。念亭小心地扶着讓他平躺下,而後守在床邊緊握住他的手,“累了吧,要不睡一會兒?”

宸飛呆滞地望着天花板,怔愣了片刻才将臉緩慢地轉向念亭那邊,抽了抽鼻子,他說:“我又餓了。”

念亭瞧宸飛終于肯和自己說話了,高興得立刻道:“好,我這就讓廚子給你再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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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飛拿手背揉了揉紅腫地雙眼,又附加了一句,“我不要喝粥。”

念亭微愣,繼而暗自掐了掐日子,算起來養病到現在應該也好得差不多了,于是他便答應下來,“好,那就不喝粥了,你想吃什麽?”

宸飛覺得眼睛疼,不揉也疼,揉了更是漲漲的疼。把手放下來,他将被子一股腦兒地裹在懷裏,想了一陣,終是啓口,“牛肉炒面。”

“行,等着,我讓廚子去做。”其實這種吩咐的工作念亭完全可以讓下人去做,但不知是不是因為對宸飛太重視,所以他還是親自下樓了一趟。

念亭離開後,宸飛盯着門板又發了會兒呆,看着看着視線又有些模糊,他使勁地眨了眨眼,繼而自言自語地開口,“就哭這一場,以此祭奠我那殘破不堪的愛情。”

有的人一生都在追求愛情,有的人一輩子也就只愛過那一次,宸飛不知道自己到底算不算後者,一直以來他都覺得自己是那種不信愛情的人,可阿策的死卻讓他意識到,信或者不信,其實完全取決于自己願不願意邁出那一步。

如果阿策還活着,宸飛想,自己絕對不會再那麽沒心沒肺地當着他的面背過身去,然而“如果”不存在,那麽以後怎麽辦呢?容念亭說愛他,可是,那樣沉重的愛,他又如何受得起?

血海深仇不是一句“我愛你”就可以一筆勾銷的,所以宸飛對念亭口中的示愛,與其說是不接受,倒不如說是根本不相信。

正思忖間,念亭已經回來了,手裏捧着一碟剛炒好的牛肉炒面,另外還握了一雙筷子。

宸飛中午才吃了幾片火腿腸和半小碗粥,剛才哭得聲嘶力竭的,如今胃裏空蕩蕩的,見炒面來了,便馬上從床上坐起來,接過一看就很美味的牛肉炒面,大口大口地吃起來。

念亭瞧他那副不怎麽雅觀的吃相,忍不住笑了起來。

宸飛卻還頂着一雙兔子眼睛,吃得滿嘴油光光的,那樣子委實滑稽。等把一盤子的炒面都解決了,念亭幫着抽了兩張紙巾替宸飛擦了擦嘴,然後才象征性地嗔了一句,“怎麽到現在還像個小孩子似的?”

宸飛屈起腿抱着膝蓋坐在床頭,倒是沒有給自己的辯駁,沉默了須臾,他忽又開口道:“其實你沒必要拿自己和阿策或是寧由比,在我心裏從沒把你們三個擺在同樣的位置上。”

念亭沒想到宸飛會突然提起這個,但既然起了這麽個話端,他便順着這話問道:“那麽在你心裏,我在什麽位置?”

宸飛沒回答,不是不知道怎麽回答,而是知道一旦說了,這難得的和諧氣氛又該毀了,所以他不想說。

而念亭見他沉默,大概也能猜到他的心思,便也不再強逼,“不如說說容策吧,我比較想知道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說起容策,宸飛的眸中旋即飛起一抹溫柔,“面癱一個,整天擺了一副冰山樣兒,酷得要命,好像每個人都欠了他錢沒有還似的。他的生活特別無趣,不愛泡Gay Bar,不會打桌球,就連kiss都很笨拙,做愛就更不必說,從頭至尾,除了那張帥氣的臉,簡直找不出其他優點了。”

念亭聽宸飛這樣評價容策,“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說了他那麽多缺點,那你到底喜歡他什麽?”

宸飛歪了歪腦袋,聲音仍顯得沙啞,“嗯……喜歡他的那份傻氣吧,和他呆久了會覺得有他在身邊特別安心,而且逗他也很好玩,最喜歡看他暴走和臉紅的樣子,很可愛。”他說到最後,竟是揚起了唇角。

即便頂着一雙紅腫的眼,念亭還是覺得宸飛這一刻的笑容特別好看,“看來你真的很愛他。”情不自禁地,他感嘆出聲。

而宸飛卻是搖了搖頭,“不是愛。”他的目光略有些渙散,癡癡地盯着某個角落,“原本我可以好好愛他的,可當時沒有邁出那一步,如今人已死了,也許真如你所說,現在做什麽都沒了意義。”說完這句話後,他又沉默了良久,而後微微颔首,自呓道:“也好,斷幹淨了,就不會再有念想。”

念亭聽着宸飛的話語,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久之,他才又輕喚了一聲,“宸飛。”

“嗯?”對上念亭的眼,宸飛靜靜地等着他接着往下說。

而念亭卻只是深情地凝視着對方,就像是在看情人的那種眼神,“跟我在一起吧,容策能夠給你的,我一樣也可以給你,你知道,我很愛你。”

這樣突如其來的表白,讓宸飛難免一愣,繼而他又自嘲地笑了笑,“愛情是什麽?我不懂。”其實他更無法理解,在經歷了那麽多事以後,念亭究竟是憑着怎樣的心态跟他說愛的?

念亭的表現,就仿佛已經把之前尹容兩家的恩怨都忘了一般,“你不是不懂何為愛,你只是不願意去相信這世上存在真愛。”他的語調略微上挑了些,宸飛震驚于念亭居然能把他的心思摸得這般透徹。

然而他還是嘴硬着不承認,更有些防備,怕這一切只不過是場報複,“容念亭,你有多了解我?”

念亭倒也毫不客氣,自信滿滿地回答:“我比你自己更了解你。”

“呵!”宸飛冷笑出聲,“你到底哪來的這份自信?”他不喜歡這感覺,好像被人解剖了心理,放在顯微鏡下研究,那太可怕。

念亭沒有立即說話,卻是靜了片刻,方才開口,“我說的到底對不對,你心裏應該很清楚,其實宸飛,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唇邊的笑意漸漸斂去,宸飛低下頭,專注地望着自己略微泛白的指節,“你已經和我在一起了。”言下,他複又擡眸,舉起兩只手,連帶着鎖鏈發出一陣輕響,“別苛求太多了,你已經得到了我,還想怎樣?”

38、Chapter 37

室內太安靜,好不容易緩和一些的氣氛忽然又變得詭異起來,宸飛将雙手縮進了被子裏,扭過頭望向了窗外。

念亭陪在他身邊,也并未開口,只是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今天的天氣不錯,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在窗沿落下一層淺色的薄光。

對着那一縷光色發了會兒呆,念亭将視線收了回來,繼而又投向了宸飛,“我要的從來不是一具和尹宸飛長得一模一樣的軀殼。”他的口吻很淡,聽不出絲毫怒意,反而像是在敘述着一件事實。

宸飛聞言回過頭來,正對上念亭的雙眸,“如果你想要的是我的心,那麽很遺憾,你可能一輩子都得不到。”

“為什麽?”宸飛的話音剛落,念亭便擡高了語調揚聲問道。他一直以為自己已經把宸飛看得很透徹了,可是這一刻他真的不懂,明明他已經表明了心意,甚至已選擇了讓步,宸飛為什麽就不能對他點一下頭,拿真心換真情,這并不是一個過分的要求。

而宸飛只是淡漠地望進念亭的眸子裏,他曾經最喜歡容少的眼睛,覺得這對瞳仁裏總寫了些特別的東西,說不清具體是什麽,但卻把這雙眼睛勾畫得分顯神采。然而這一刻,他看着念亭的雙眸,卻只能看到深不見底的悲傷,那份曾讓他癡迷的神韻,不知從什麽時候起,突然不見了。

緩緩閉上眼,再睜開時,宸飛的眼中亦泛起一層晦澀難懂的光色,“因為我沒有心,又怎麽能給你真心?”他的語氣淡淡的,和以前比起來只是少了一絲痞氣,但念亭就是覺得,這樣的宸飛已經不再是他想要的那個尹二少了。

念亭不說話,宸飛便也保持着沉默,兩人僵持了須臾,如同冷戰中的情侶,又像只是在拍一部無聲電影。

可能是先前哭了太久,這會兒宸飛覺得眼睛酸澀得很,使勁地眨了兩下,然後他又偷偷瞄了念亭一眼,發現那家夥正擺了一張冷冰冰的臉盯着他,那臉色絕對稱不上好看。

略顯尴尬地別過臉,宸飛說:“我困了,先睡會兒,容少自便。”言下,他便顧自躺下,抱着被子略顯疲憊地合上了眼,不願再多搭理念亭。

他想他真是累壞了,才躺下沒多久便已昏昏入睡,迷迷糊糊中感覺好像有人在替他拉被子,宸飛從小沒有母親,這樣關懷體貼的動作,在他的印象中大多是哥哥做的。

小時候他和沐揚還睡同一張床,那時因為睡相不好,經常半夜裏踢被子,每回都是哥哥幫他把被子重新拉好,生怕他着了涼。

長大後他們兄弟倆分了房,他的睡相比以前好了許多,但偶爾還會在夜裏踢被子,只是再沒有人為他把被子拉回來。

所以這一日,當宸飛感覺到有人在關心他時,幾乎是下意識地就睜開了眼,他以為是沐揚,然而看到的不是哥哥,是容念亭。

腦袋裏“轟”地炸了一聲,然後他才慢慢清醒過來——對了,自己已被強行困在容家好多天了。

念亭坐在床邊,見宸飛突然睜眼,他手上的動作略微一滞,而後幫着宸飛最後掖了掖被角,這才幽幽問了聲,“睡不着嗎?”

宸飛抿着唇凝視着他,神情中多了些許探究,“你怎麽還不走?”他這話問得很不客氣,更是含了點逐客的意思,換做別人恐怕早就識相地起身走人了,可念亭卻仍坐在原處。

沒有正面回答問題,念亭只是溫軟地說了一句,“你睡吧,我再多陪你一會兒。”

宸飛不說話了,眸中的神色稍稍變了幾分,順服地閉上眼,他借此将自己那一絲絲的情緒波動掩藏在眼睑之下,片刻之餘,又睜開眼,“容念亭,你把我抓回來難道不是為了報仇嗎?既然想要折磨,那現在的溫柔又算什麽呢?”

念亭似是有意回避這個話題,沒有回答宸飛的提問,他只是輕聲勸着,“你睡吧,別說話了。”

而宸飛卻執着得很,像是今天不得到個滿意的答案他就不會善罷甘休似的,“容念亭,你老爸可是被我害死的。”

念亭臉上的表情沒有太大的起伏,語氣也是平平的,唯有嗓音稍稍低沉的幾許,“你該讓你的眼睛休息會兒了。”

面對念亭的逃避,宸飛完全不肯給臺階下,“你妹妹也是我害死的,我還找人強奸了她,哦不,是輪奸。”

念亭的眉頭蹙了起來,看上去有些不耐煩,“你真的可以睡了。”

宸飛沒想到他已經把話講到這地步了,念亭竟然還忍得下去,反倒是他頓時一惱,掀開被子就撐起了身子,沖着念亭厲聲喝道:“容念亭,你這個孬種!”

念亭始終表現得很冷靜,即便此刻被罵了,他的口吻依然如初,“我不是。”

“你是!”宸飛也不知道自己怎麽突然就火了,明明念亭并沒有說什麽,可就是這麽副冷冷清清的樣子,讓他心裏憋得慌。宸飛厭惡拖泥帶水,如果要報仇,那現在機會當前,容念亭作為容凱的大兒子、容佩的大哥理應立刻動手,偏偏這人如今擺了一副聖母的姿态,凡事都留了一分餘地,就連殺父弑妹之仇都好像能寬恕了,但這卻讓宸飛很害怕。

他不希望自己最終的結局是被捧上了雲端,然後再重重地摔下來,跌得粉身碎骨。與其那樣,他寧願此刻死得痛快。

“你是,你是,你是……你就是。”有點像念經,宸飛一遍遍地說着,似是要強行灌輸一個理念。

念亭沒有立即回話,但眉宇間的神色卻是略微變了變,半晌,他複又低沉地啓口,依然是那三個字,“我不是。”

而後又是一陣沉默,房裏的氣氛越發顯得僵冷,大約過了有兩分鐘之久,宸飛忽然笑了起來,無所謂地聳聳肩,“好吧,既然你不肯承認,那我也不再相逼,只是容念亭,你真的令我很失望。”

念亭的睫毛忽而一顫,眸色更顯得深沉,“我為什麽要承認自己孬種?就算再無用,至少我勇于表達自己的心意,反而是你,沉靜在過去的陰影中走不出來,我倒要問問,你這樣反複提醒着我,要我記着你跟我有仇,可把我逼火了,你心裏真的能快活麽?”

宸飛被如此一問,頓時啞口無言,可他骨子裏的倔強容不得自己就這麽服輸,所以靜默了一會兒,他又嘴硬地開口,“當然,你火了我才高興呢!再說了,我說的全是事實,是你容念亭不敢面對現實,怪不得我。”

可能是宸飛的這句話真的把念亭惹火了,他當即嗓音往上一挑,聲音裏帶了幾分陰寒,“那你想要怎樣?希望我對你下狠手折磨,還是要我幹脆殺了你替我父親和妹妹報仇?”

念亭的語氣有點沖,宸飛本就情緒不佳,這會兒又被這般質問,心情簡直跌到了谷底,“我才沒那麽自虐。”

念亭冷笑起來,“我看未必,你明知道惹惱我的後果,卻還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這不是自虐是什麽?”

宸飛不喜歡念亭這種“将自己的看法強加于他人”的說話方式,而且他也讨厭“自虐”這個詞。因為本身就是開夜店的,所以在宸飛的印象中,“自虐”這詞兒大多是用來形容SM游戲中的受虐方,與他的形象怎麽都不該扯上任何關系。

“你少把我說得像個M似的。”宸飛的語調一挑,忽見念亭的眉梢輕揚,而後他瞬時轉了個話鋒,如此說道:“就算哪一天尹宸飛真的下賤堕落了,也絕不會認你容念亭為S。”

念亭自然清楚宸飛也就是說說而已,圈子裏誰不知道尹家二少雖然是個gay,但口味實在算不上重。

兩年前念亭剛認識宸飛時,就有人和他說過,道尹二少是個溫柔的情人,跟他在一起不需要承受肉體上的疼痛,二少他不好那口,偶爾玩玩也從不下狠手,只是這小少爺換情人換得勤快,要想抓住他的心并不容易。

念亭思及當初,又結合今天宸飛的話,雖知對方這話不是認真的,但對于這小子的口氣,卻仍是有些不滿,“我若要當S,還需要問過你願不願意麽?”

宸飛一聽這話,臉色立刻又沉了下來,“調教的前提是要雙方自主自願。”

念亭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打住,這不是重點,首先你不是M我也不是S,所以這個假設沒有任何探讨的意義,其次,我提到的自虐,是指你屢次挑戰我的忍耐極限,是想把我逼到失控,對你造成不可預計的傷害。”言下,他挺直了背脊,坐姿更端正了些。

宸飛驚嘆于念亭在這個時候竟然還能保持這樣清晰的條理,将之前兩人的争執又在腦中過了一遍,他灑脫地開口,“行,既然你要聽重點,那麽我就直接挑重點來說。”刻意地頓了頓,他的眸色在那一瞬間忽然變得暗了些許,“容念亭,我不愛你,也不可能愛上你。”

宸飛這話說得确實太絕對,同時給念亭帶來的刺激也不小。念亭自認自己是個善于隐忍較為內斂的人,然而偏偏在面對宸飛時就成了個小毛孩,對方簡單的一句話,就能輕輕松松地激起他的情緒。

緊握的右手一拳頭打在床上,離宸飛的腰只差兩公分,念亭的眸中冒着火,人已順勢爬上了床。

宸飛一時沒反應過來,忘記了逃跑,等回過神時竟已被念亭壓在了身下。

“終于惱了嗎?”苦笑了一聲,宸飛認清了局勢,也不做無謂掙紮,安靜地躺着,背後是枕頭,胸前是容少。

然而預期中的肆虐沒有來,有的只是一個吻。

宸飛略微懵然,念亭的動作卻稍顯粗暴,即便是親吻也帶了強烈的侵略氣息,宸飛知道,這家夥只是在借此發洩情緒。

唇舌纏繞間,宸飛始終睜着眼,看着念亭眉間淡淡的褶皺,他突然發覺連自己都看不懂自己了。

到底為什麽要激怒念亭?難道真的像念亭說的那樣是他自虐,還是說,他一早料準了容少不會拿他怎樣,而他想要的,不過是這樣一個強勢的吻?

漫長的纏綿濕吻過後,念亭說:“說謊可不是個好習慣。”

宸飛疲倦地牽了牽唇角,雙手被念亭固定在床上,“你這是不信我說的那句不愛你嗎?”他的雙眼眯起來,慵懶得像一只貓咪,口吻中卻帶了一絲涼薄,“随你信不信,總之我只要保證自己不會為你動心就好了。”

“你早就對我動了心!”念亭拉過宸飛的一只手,使之按在了其心口,“摸摸自己的心跳,然後再回答我,為什麽一向趕盡殺絕的尹家二少,卻偏偏對佩佩留了情?佩佩算計了尹沐揚,無論是按照尹家的規矩還是你的手段來看,都是必死無疑的吧?”

宸飛愣了愣,繼而又笑開了,“她是死了啊!”

“是,她是死了,這筆賬我心裏都記得清楚,遲早向你讨回來。”話說到這裏,念亭明顯感覺到宸飛的身體略微一顫,緊接着他又輕嘆了一聲,“事實上,如果佩佩沒有選擇自殺,你根本無法保證以後她是否會回來反咬你一口。”

宸飛的手撫着自己的心口,在心事被戳穿的那一刻,他感覺到自己的心率快了些,大約過了半分鐘,才漸漸平複下來,“為什麽不能是我算準了容佩肯定會受不住那樣的打擊而尋死呢?”

“你不敢冒這個險。”念亭的話語中透着滿滿的自信,将臉更湊近了宸飛一些,他娓娓而道:“兩年前放過我就是一步敗棋,你尹宸飛怎麽可能在同樣的問題上犯兩次錯?”

宸飛沒有再解釋,只是歪了歪腦袋,笑問:“所以你認為呢?”

念亭倒也直白,“我認為,你當時放過佩佩,其實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對嗎?”

由于念亭的這句話,宸飛終于有了抗拒。一把推開壓在他身上的念亭,他坐起身,用略顯壓抑的語調沉聲而問:“你是我什麽人?”說着,從鼻中發出一聲不屑的冷哼,“容念亭啊容念亭,我說過,別太自以為是,就憑你,還不足以讓我饒過容佩。”

“我也說過,說謊不是個好習慣。”念亭冰涼的指尖輕輕滑過宸飛的眼睑,“別人我不敢保證,但是你的眼睛,我能讀懂,即便不是全部。”

宸飛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麽,可話到了嘴邊又被硬生生地吞回了肚子,他複将雙唇抿起,沉默了很久很久。

念亭專注地凝視着宸飛的表情,以為對方再開口時至少會比剛才誠實一點,但是他沒有想到,半晌以後,宸飛啓口,仍然是那四個字,口吻果斷狠絕,并且不帶絲毫感情,他說:“我不愛你。”

“哐當”一聲,念亭的左手拂過床頭櫃,洩憤般的将那只玻璃煙灰缸掃到地上,而後他冷着臉下了床,轉身就往外走。

宸飛在他身後望着他的背影,感覺到他強烈的怒火。

一聲巨響,房門被狠狠地甩上,宸飛輕嘆一聲,心裏生出一分失落感,起身将地上的碎玻璃一片片撿起來丢進垃圾桶裏,大抵是精神略有恍惚,手指一不小心就被劃破了,傷口不深,但挺疼的,流了點血。

宸飛抽了張紙巾将手指頭包裹住,繼而蹲在床邊,低頭看着地上幾粒碎玻璃,雙目一瞬不瞬。

大約過了十分鐘,外頭響起了敲門聲,宸飛沒有理會,反正猜也能猜出是誰。

寧由在房外等了一會兒,沒得到“請進”的回應,便自己推開門進來了。是時宸飛還蹲着,側影看上去分顯落寞。

寧由走過去,發現他面前的那些碎玻璃,又瞥見宸飛手指上包着的紙巾,映出淺淡的紅,他連忙拉起他,緊張地道:“二少的手受傷了,您等會兒,我這就去拿藥。”

宸飛巧妙地将手縮了回來,“不必了。”将紙巾攥緊,他轉身走到了窗前,望着漸入黃昏的天際,良久都沒再吭一聲。

寧由将地上的玻璃都掃幹淨以後,才走到宸飛的身後。宸飛想必是察覺到了他的靠近,便淡淡地問了一聲,“寧由你說,我到底該不該相信容念亭?”

39、Chapter 38

宸飛轉過身,夕陽從他背後打過來,拉扯出一道很長的影子。寧由站在他的影子上,兩人的身影交疊成一條直線。

并沒有立即回答宸飛的問題,寧由的神色淡淡的,沉默了許久,他方才答道:“我無法替二少做決定。”坦白的話語,不帶任何讨好谄媚,卻讓人聽了很舒服,“我頂多能給二少爺一些建議,就我所了解,少爺很少對誰如此上心。”

這話裏的意思宸飛聽得明白,然而讓他比較在意的并非寧由所想表達的內容,反倒是對方眸中一閃而過的一縷悲傷。

宸飛看懂了那雙眼睛裏述說着的情緒,微微勾起唇角,他側身靠着牆,單肘挂在窗沿上,目光安寧地落在遠處的那團紅雲上,過了好一會兒複又開口,“原來你喜歡容念亭啊。”他的口吻很輕,卻如同一記重錘敲打在寧由的心扉。

那樣堅定的言辭,即便說得再雲淡風輕,卻仍能讓那個被戳穿心事的當事人感到窘迫緊張。

寧由抿着唇沒有說話,宸飛卻也不覺得尴尬,只自顧自地對着外頭發呆。似乎對他而言,天邊朵朵被染成金色的雲要比寧由的表情更具吸引力,事實上,就算不回頭,他也能猜出寧由此刻是怎樣的一副表情。

氣氛瞬時變得有些詭異,一旦兩人都沉默了,房裏就顯得極其安靜,寧由甚至懷疑,在這樣的環境下,二少是否能聽到他正劇烈躍動的心跳聲。

也不知究竟過了多久,宸飛才将視線收了回來,寧由的臉有點紅,站立的姿勢也越發的拘謹起來。

宸飛對上他的眼,平和地說道:“沒什麽好害羞的,如果愛一個人都要遮遮掩掩的話,那也實在太可悲了。”

寧由低下頭,咬着下唇就像個犯了錯正要挨訓的小孩子,過了片刻,才再度擡起頭,對上了宸飛的雙眸,“我不會說的。”

“嗯?”宸飛的語調向上一挑,就連眼梢也跟着往上提了幾分。

耳邊又傳來寧由的聲音,認真的語氣,帶了些許自我犧牲般的決絕,“我不會向少爺表白的,雖然愛上一個人并不是什麽可恥的事,只是我認為,有些話若是說出來只會給彼此平添煩惱的話,又何必要說呢?”

宸飛的眉眼彎了彎,笑得很溫柔,“我到今天才發現,你和我印象中不太一樣,是你變了,還是原來的寧由就該是這樣的?”

寧由愣了愣,不解地反問道:“二少覺得我和以前哪裏不一樣了?”

宸飛歪了歪腦袋,思忖良久才道:“你比以前要灑脫。”想到寧由跟着自己的那些日子,他又生出了一分感慨,“最初讓你跟在我身邊,一來是看中你長得好,二來也是覺得你這人乖巧,其實那時就有一種感覺,總覺得你在我面前說話做事都很小心,我自認待你不錯,你并不需要那樣怕我,所以那會兒挺不明白的,而現在想想,倒也能想通了。”

聽宸飛此言,寧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卻依然表現得很誠實,“卧底嘛,自然是要處處小心些,不然丢的可是自己的命。”

聞言,宸飛随口便接上一句,“你現在不也一樣活得好好的。”言下瞧見寧由抿起了雙唇。

寧由的唇很薄,抿起來給人一種嬌羞的感覺,因他突然沉默,宸飛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話可能讓對方覺得尴尬了。

他剛想轉開話題,卻忽聞寧由再度啓口,“我能活到現在,還要多謝二少爺手下留情。”

宸飛專注地凝視着寧由,許久都沒有吭聲。其實他心裏也清楚,自己當初并沒有留任何情面,會采用丢進海裏的方式處置叛徒,只是因為他以為寧由不懂水性,墜了海肯定活不了。所以與其說是他手下留情了,倒不如說是寧由自己救了自己一命。

“算了,不提這個了。”他最後望了眼窗外,發現時間過得真快,感覺才剛吃過午飯似的,一眨眼竟已是黃昏。

回過身,宸飛款步往床邊走去,一邊走一邊拖着那長長的鏈子嘩啦啦作響,他說:“你看,容念亭給我戴的這東西,虧你還說他對我好。”

聽着宸飛話裏略帶的撒嬌,寧由笑起來,跟在他身後幫他提着鏈子,以防他踩到而絆倒。

“要是少爺肯把投在二少身上的感情分我一半,讓他鎖一輩子我也心甘情願。”

宸飛回頭瞄了寧由一眼,見其眸中泛起的一抹失落,他複又嘆了聲氣,“你這個天生的M,我那時真該把你送去SEX好好調教。”

寧由心知宸飛是在同他開玩笑,卻仍是裝得委屈地撅起嘴,“二少就吓唬我。”

宸飛的唇角往上勾起一個淺淺的弧度,“完了完了,沒威信了,連你都不怕我了。”他懷抱一只枕頭,一邊還像個小孩子似的拿腳趾頭挑着被角玩,眼睛眨巴眨巴的很是天真。

寧由坐在一旁,将自己融入到這溫暖的氛圍中,他喜歡這樣安靜地守着宸飛,哪怕一句話都不說。

揭開了身份,不再有任何的隐瞞,亦不用整天提心吊膽,寧由突然發現,如今的生活比過去那兩年要輕松許多,甚至還可以在這樣的午後盡情地去享受祥和,這是他所向往的,但是他從沒想過,能夠給他這種簡單快樂的人竟然是尹宸飛。

似乎是察覺到了寧由的走神,宸飛忽而問道:“想什麽呢?”

“啊?”猛然回過神來,寧由連忙搖搖頭,略顯敷衍地說道:“沒有啊。”

宸飛倒也不逼他,卻是另起了個話端如此問他,“容念亭沒為難你吧?下午的時候看到了你跟我接吻……”他頓了頓,像是在琢磨措辭,過了會兒又接着說:“他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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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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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