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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生氣的。”想到當時念亭的表情,不知怎麽的,他心裏頓時泛起一陣酸楚。
寧由低下頭,劉海垂下來擋住了雙眼,“少爺沒有為難我,他只是跟我說……”話說到這裏,他卻不再往下講了。
宸飛被他挑起了好奇心,則又問道:“他說什麽了?”
“他說……”寧由的雙手規矩地擺在大腿上,繼而慢慢地攏成了拳頭,“少爺說,他愛您。”只是這麽一句話,寧由卻覺得自己好像用了全部的力氣才能夠将之說完。
而宸飛聽後的反應卻只是淡淡地“哦”了一聲,寧由不清楚二少是真的明白了還是就随口應一聲,他沒有多嘴,只是努力地把悲傷吞下肚子。
有一句話他終究沒有說,其實容少給他講了兩句話,第一句是“我愛宸飛”,第二句是“我不愛你”。如今他用盡全力轉述了第一句,便再也沒有力氣和勇氣将第二句再說出口。若要親手将自己的傷口撕開,寧由覺得,這太殘忍。
“寧由,你過來。”宸飛忽然喚道,寧由雖不知二少打算做什麽,卻還是朝他又坐近了些。
下一刻,宸飛竟是突然給了寧由一個擁抱,就像看懂了寧由的心情般,他在其耳畔柔聲低語,“閉上眼睛,把我當做容念亭,我給你十秒鐘,而當你再睜開眼的時候,就勇敢地放下這段感情,寧由,我喜歡那個堅強的你。”
寧由一怔,卻當真聽話地閉上了雙眼,然而在合上眼的一瞬間,眼淚竟不争氣地流了下來,這一秒的寧由,無疑是脆弱的,他試着把宸飛想象成容少,雙手不知不覺地伸出去,緊緊地抱住了宸飛。
十秒很快,一眨眼的工夫而已,寧由再睜開眼時,他擦幹了眼淚,對宸飛笑了起來,“二少用了個很浪漫的法子安慰我,雖然感覺像在演狗血偶像劇,但是我很喜歡。”
宸飛聽得出寧由話裏的真誠,于是寵溺地揉了揉他的頭發,“心裏好受些了嗎?”
寧由重重地點頭,“我想我可以做到堅強,真的。”
“這就好。”幾乎是下意識地甩出這三個字,然後宸飛突然發覺自己對寧由似乎有些關心過度了,剛想裝得冷漠一些,忽聞寧由又啓口,“謝謝您,二少爺。”
宸飛是不會說“不用謝”的,他總覺得這種客套話太顯矯情,所以沉默了須臾,最終他卻是吩咐說:“去廚房看看晚飯準備好了沒,好了就端上來吧。”
寧由以為宸飛是餓了,連忙應道:“嗯,我這就去。”他不知,其實宸飛才吃過炒面沒多久。
支開寧由也就是想一個人靜靜而已,宸飛覺得有些倦了。無力地在床上躺下來,他癡癡地望着天花板,許久後又喟然長嘆,自語呢喃:“安慰了你,又有誰能來給我一個擁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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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以後的三天,念亭再也沒有出現過,起初宸飛并不打算多問,直到第三天夜裏,他實在忍不住,就故作随意地問了寧由一句,“最近Revive事兒很多嗎?”
盡管宸飛沒有明着問容少的情況,但寧由還是聽懂了他的意思,便如實回答:“Revive生意上頭出了點問題,最近少爺每天都在公司加班到很晚,回來時都是淩晨兩三點了。”
聞言,宸飛的眉頭微微蹙了下,眼色深沉了幾許,“什麽問題需要他這個董事長親自處理,而且還是連着三天加班至深夜?”他心裏頓時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總覺得這次的事并不簡單。
面對宸飛的質疑,寧由卻并沒有給出回應。宸飛等了一會兒,不聞其出聲,則越發堅信了心中的猜測,他的嗓音低沉下來,尾音更是添了幾分沙啞,“和我有關是嗎?Revive生意上出的問題是尹家在背後動的手腳,對不對?”
想來也是,他被困在容家那麽久,他哥表面看着沒什麽行動,背地裏肯定是在謀劃着什麽,尹家的人從來學不會坐以待斃,自小父親就教導過他們,說縱然是冒險,也總好過等死。
寧由仍舊沒有說話,而到如今,宸飛也不需要再問任何了,事情的真相如何,他心裏多少有了個數。
可就在他暗自揣摩着哥下一步會怎麽做的時候,寧由卻突然開了口,“二少爺想不想離開?”
宸飛猛然擡起頭,用一種探究的眼神打量着寧由,“你又在打什麽主意?”也難怪宸飛這般戒備,沒有誰會對一個曾背叛過自己的人還保持完全的信任。
而寧由也是知道的,所以二少懷疑他,他能夠理解。認真地對上宸飛的視線,寧由臉上的表情很淡,“如果二少想要離開容家的話,我可以幫您。”
宸飛說不出此刻是怎樣的心情,聽着寧由的這番話,他沉默了很久,但沉默并不是因為猶豫,甚至連他自己都覺得很奇怪,為什麽在寧由說要幫他離開的時候,他不曾懷疑這份幫助的真假,而滿腦子想着的竟然是容念亭。
寧由以為宸飛還在懷疑他所說的話的真實性,于是又道:“三天前,我見過了少主。”說話間,他從口袋裏取出一塊手表,白金鑄造的表殼表镯間,零星鑲嵌着鑽石,即便是不懂表的人,也知此表定然是價值不菲。
而宸飛自然認得這手表,前年他老爸從瑞士帶回來的伯爵,送了他和哥一人一塊,哥倒是一直戴着,而他嫌戴着太麻煩,索性把那名表放在了玻璃展櫃裏展示,對此他的解釋是:“Piaget是表中的至尊之寶,理應作為收藏品放着好好欣賞。”
從寧由手裏接過表,宸飛的拇指拂過表面,繼而眼梢輕微一擡,那個細小的動作顯得他格外妩媚。
擡起頭,他問:“我哥要你助我逃離?”伴着寧由的微微颔首,宸飛竟是笑了起來,“還是哥有本事啊,我都說服不了你倒戈,可他卻做到了。”說着,他再度對上寧由的瞳仁,“你幫我逃走,不怕容念亭發火?”
寧由垂下眼睑,神情很柔和,“之所以答應少主提出的要求,不是因為少主能說會道,而是因為二少您。”他莞爾一笑,複又擡起眸,“我欠二少爺的太多了。”
宸飛低笑了一聲,略顯感慨地開口,“背叛了我一次,如今若再背叛容念亭一次,寧由,只怕你将兩邊都待不下去了。”
寧由的眼中蒙着一層晦澀,而後他自嘲地牽了牽唇角,“那是寧由活該。”
“活該嗎?大概吧。”宸飛自言自語着,語調很輕,卻能讓寧由聽見。半晌之餘,他終于下定了決心,将兩只手伸到了寧由的面前,金屬質地的手铐落在手腕上尤顯刺眼,“鑰匙,你應該已經偷到了吧?”
40、Chapter 39
寧由沒有帶着宸飛翻牆,他怕這樣的動作反而會引起注意,與其将事情弄巧成拙,倒不如替二少爺喬裝打扮一番,以障眼法躲過外頭守着的那些個保镖。
晚上十點門外的保镖會換一批,寧由刻意等到前一批人都走了以後才領着宸飛出去,将一疊文件塞到對方手裏,他鼓勵道:“沒事的,二少放心,我一定會助您離開。”
聞言,宸飛微微颔首,他并不覺得緊張,只不過是考慮到一旦走出了容家,容念亭肯定會發火,到時候必然會連累寧由,想到這一層,難免又有些猶豫。
寧由見宸飛的腳步放慢了,則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怎麽了?”
宸飛擡起頭,長長的劉海擋住了眼。将手中的文件捏得更緊了些,他望向寧由,眸中升起一片說不清道不明的神色。
而寧由卻像是擁有讀心術般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因二少的這份擔心,他滿足地笑起來,繼而語聲輕柔地啓口,言辭間寫盡了安撫,“不用擔心我,大不了就被趕出容家罷了,反正現在我留下來也沒了意義。”
宸飛猜想寧由這回應是痛下決心要徹底放下容念亭了,便也不再遲疑,跟在他身後往大門處走去。途中他問寧由,“你真的不後悔?”
寧由搖搖頭,宸飛不知道他的意思是“不後悔”還是“不要說話”,卻也沒打算再問,索性閉了嘴。
夜深了,門外就兩名保镖,寧由和他們說少爺剛打電話回來,讓他送點資料去公司,那兩人沒有絲毫懷疑,很爽快地讓了路。
反倒是宸飛有點懵,他從來沒想過竟然這麽輕易就離開了,這感覺就像是小時候玩扮家家的游戲似的,什麽都能照着理想中的來。
別墅外不遠處早有一輛車停在那兒等着接應,宸飛在寧由之前先坐上車,一擡頭,才發現駕駛座上坐着的竟然是自己人,“希言?”
希言側過半邊臉,神色一如既往的淡然,“希言來遲,讓二少受苦了。”
宸飛聽着記憶中希言那畢恭畢敬的語調,才真切地意識到自己是逃出來了,“沒有的事,你做得很好。”他誇了一句,回頭見寧由也上了車。
伴着車門合上的聲響,希言一腳踩下油門,飛快地将車子駛向了前方大路。
宸飛翻着手裏的那疊紙,車內微弱的光線下還能隐約看清紙上只是些廣告而已,再擡頭時,他問寧由,“為什麽他們一點都不懷疑我的身份?如果只是送文件的話,不需要兩個人吧?”
“他們以為您是我的助理呢!”寧由笑笑,又細心地解釋道:“昨天白天就是他倆當班,我故意在閑聊中透露給他們一條消息,說少爺派了個助手給我,過陣子我就要回Revive去幫忙了,所以他們剛才見到你,又見你手裏抱着文件,便理所當然地以為你就是我口中那個新來的助理了。”
“原來如此。”宸飛了然地點點頭,将廣告紙擱一旁,思及逃跑前後的一系列事,突然發現這計劃看似簡單,卻出奇的完善,仿佛哪兒都找不出破綻。
而後車內頓時靜了下來,宸飛癡癡地望着車窗外向後移動的一座座建築,霓虹的燈彩打在玻璃上,反射出炫麗的光。
一個人發着呆,宸飛心裏暗暗想着容念亭,不知那家夥回到家發現他不見了,又将是一副怎樣的表情?應該會很生氣吧?就像當初抓到他和寧由在床上熱吻時一樣。
車子在前方岔口拐了個彎,向左邊駛去,宸飛恍然回過神,方才察覺到這并不是回家的路,便又問道:“這是要去哪兒?”
希言瞄了一眼後視鏡中宸飛的臉,如實回答道:“去SEX,那裏到底是我們的地盤,容念亭就算找過來,也不能怎樣。”
宸飛臉上的表情并沒有很大的起伏,他的視線淡淡地掃過身旁的寧由,繼而用一種命令的語調幽幽啓口,“回尹家。”
“二少爺。”宸飛的話音剛落,寧由就忍不住地喚道,他的臉色并不好看,隐隐中透了幾分艱澀,“若是要回尹家的話,就在這兒放我下車吧,您知道的,我的身份不太方便。”
宸飛對上寧由的眸子,夜裏只依稀覺得那雙瞳仁黑得格外深邃,寧由抿着唇角,看得出有些小緊張。
希言将車停在路邊,側過頭來等着宸飛的吩咐,一時間車內的氣氛變得略有僵硬,宸飛不說話,另外兩人也只好沉默着。
大約過了兩分鐘,宸飛才将目光從寧由臉上移開,轉而對希言吩咐道:“回尹家。”依然如初的三個字,只是被他咬得更重了些。
餘光無意中瞥見寧由正欲開門的動作,宸飛的手迅速搭上了那人的肩膀,他說:“我沒讓你下車。”
寧由的神情略顯凝重,他很少皺眉頭,而這一刻卻是微微地鎖起了眉。咬了咬下唇,寧由此刻的心情極度複雜,“二少爺……”
他分明想要說什麽,然而才剛起了個話端,卻被宸飛打斷了,“有我在你怕什麽?”
寧由這人小心思不少,這點宸飛很清楚,為了不讓他胡思亂想,于是宸飛又加上一句,“我哥若是為難你,我一定幫你說話。”
希言坐在前座,聽見宸飛這話,也難得地露出的一抹笑容。他再度發動了車子,至前方路口打了個彎,随後車子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
寧由因為宸飛的那句話亦是臉一紅,略顯害羞地低下了頭,可即便有了二少的承諾,他仍難免擔憂。
尹家少主是什麽樣的人暫且不說,尹家的規矩他可是清楚得很,作為叛徒的他,真的還回得去嗎?寧由不覺得尹沐揚會因為這次他幫助了二少逃出容家就放過他,所以就算當初答應了少主的請求,他心裏盤算着的仍是一旦事成,就離尹家遠遠的,而今天這情況,卻是他始料未及的。
眼看着車已離尹家別墅越來越近,寧由又緊張起來,宸飛似乎也注意到這小家夥越發拘謹的坐姿,則又安撫道:“就當回自己家。”話說完,他見寧由沒有絲毫放松,無奈地輕嘆一聲,又附上一句,“我哥他是明事理的人,這回你救了我,他感謝你還來不及呢!”
總算在這句話後,寧由才顯得釋懷了些。
是時車已停在門外,宸飛推開門先下了車,然後繞到另一邊,親自幫寧由打開車門,待他下來以後,希言去泊車,宸飛便帶着寧由先進了宅子。
沐揚想必是事先聞得了風聲,早早地就和逸淩二人在樓下廳裏等着,如今見宸飛回來,連忙迎了上去。
“你終于回來了。”沐揚給了宸飛一個大大的擁抱,撩開他略長的劉海,仔細地打量着弟弟的容顏,“讓我好好瞧瞧,有沒有瘦了?”
宸飛撒嬌地撅起小嘴,略顯委屈地說道:“肯定是瘦了,容念亭那個壞蛋讓我喝了好多天的粥。”
寧由當然知道容少讓二少長時間喝粥的原因,但在尹沐揚面前,他委實不好多嘴,于是只默默地在一旁聽着二少爺訴苦。
兄弟倆站門前問暖一番,沐揚才想起該坐下來說,便又引着二人往裏走。
寧由還是有些不自在,好在宸飛比較照顧到他的想法,處處都為他多考慮一分,外加沐揚好像真沒有要為難他的意思,所以漸漸地,他也安下了心。
尹家兩兄弟聊得甚歡,而相比之下寧由和逸淩倒像成了擺設。起初寧由還會認真聽少主和二少的談話,後來覺得反正也融不進他們,便自顧自地發起了呆,無意間地一瞥,恰好撞上了對面逸淩的眼,這一個對視,卻是把他吓了一跳。
寧由和藍逸淩的接觸并不多,只知道他是少主的愛人,至于性格或是處事手段可謂是一點不了解。
可就在剛才,藍逸淩的一個眼神,卻着實把他驚得回了神,寧由不知道該怎麽去形容那種目光,只覺得太過毒辣,好像能穿透心髒一般,讓他瞬間産生了一種窒息感。
略顯畏縮地往沙發裏靠了靠,如此細微的一個小動作卻是引起了宸飛的注意,他側過臉看向寧由,問道:“怎麽了?”
寧由搖搖頭,刻意不去看對面坐着的兩人,可越是那樣,他越是覺得自己做賊心虛。
繼續留下去的話,可能會更尴尬吧?寧由心想,繼而小聲地說道:“時間不早了,要是沒有其他事的話,我想先回去了。”
便是在他這句話後,一直沒有出聲的逸淩竟是搶在尹家兩兄弟前頭先開了口,“回哪兒去?”
寧由被逸淩問得一愣,竟是不知該如何作答,反倒是宸飛看出了他的窘迫,便替他尋了個臺階下,“天色暗了,今晚就住我這兒吧?”
寧由也知道宸飛這是在為他解難,想來二少也是一片好意,他不好拒絕,于是乖乖點頭應了。
宸飛瞧他這副乖巧的模樣,不禁又想起曾經與寧由朝夕相處的那些日子,現在真有些懷念。寵溺地揉了揉寧由的頭發,宸飛說:“你的房間我沒動過,要是累了就先去睡吧!”
“嗯。”寧由輕應了聲,站起來對宸飛行了個禮,擡頭時卻又見着逸淩那雙仿佛能勘破一切的眼睛,他連忙避開,轉過身就打算往樓上走。
不料才剛邁了一步,逸淩忽然又叫住了他,“你等一下。”
寧由停下腳步略顯僵硬地回過身,逸淩只是淡淡地掃了他一眼,繼而卻是将視線移到了宸飛臉上,“讓他睡你房裏吧。”
“啊?”宸飛略懵,有些不太明白逸淩這麽要求的用意,而沐揚始終以一種看好戲的姿态坐在一旁,雖不插嘴,卻是一副完全了然的表情。
宸飛看了看逸淩,又看了看他哥,最終才重新看回了寧由,“你去我房裏吧!”
寧由的雙唇微微翕動,像是要說些什麽,可最終卻只逼着自己吐出一個字,“是。”
待寧由走遠,逸淩複又啓口,口吻雲淡風輕,只是話語多少顯得有些沉重,“你看着他點,別讓他跑了,再怎麽說他也是容念亭的人。”
宸飛一聽逸淩這話,當即不愉快了,“照你的意思,我倒不如像容念亭一樣,拿一條鏈子把人鎖屋裏得了。”
逸淩不想因為這些瑣事和宸飛争,畢竟是一家人,一旦吵起來臉面上實在挂不住,所以他只是聳了聳肩,無可無不可地說:“随你怎麽做吧,總之到時候出了事兒別怪我沒提醒過你。”言下,他起身就往廚房那邊走去。
逸淩覺得自己和這小叔性格上還真是不合,算了,不跟小孩子計較,還是泡杯柚子茶來去火吧!
卻說客廳裏,沐揚看逸淩突然這麽走掉,亦是不解地眨眨眼,不過他清楚逸淩的脾氣,知他氣量并沒那麽小,絕不會因為一兩句話就真生氣,頂多也就是心裏有點犯堵罷了,過會兒便沒事了。
反倒是宸飛孩子氣得很,沐揚怕他真和自己嫂子怄上氣,則又勸道:“逸淩也是擔心你。”
不料宸飛離家這一趟,竟是成熟了不少。輕輕地點了點頭,他說:“我知道。”爾後沉默了須臾,又接着開口,“可是,倘若他真要走,我也不會攔着他,無論如何,我尊重他的選擇。”
沐揚的腦袋略微一偏,他的手指把玩着自己一縷發絲,“你有沒有發覺,你對寧由很特別?不要忘了,他可是背叛過你的人……”
“你也覺得我不該留他?”宸飛猛然擡眼,對上了沐揚的眸子,“哥,這次如果沒有寧由,我到現在還被困在容家。”
沐揚勾了勾唇角,笑道:“你誤解了我的意思,我不是要你殺寧由,我只是說你對他和對待其他人不太一樣,別人要是敢背叛你,你是絕對不會留活口的吧?”
至此,宸飛才算是真正聽懂了沐揚的意思,眸色漸漸黯淡下來,他低下頭,靜靜地凝視着自己的指尖,“可是我知道,他不會是那個陪我一輩子的人。”語畢,又是長久的沉默。
沐揚以為自己說錯了話,讓宸飛感到難過了,可就在他打算扯點其他的來緩和下氣氛時,宸飛竟再度開了口,“如果讓我自己選擇,我想,我也不會選擇他的。”他想了想,又覺得這麽說不太準确,便改了口,“以前也許會吧,現在不會了。”
“為什麽現在不會了?”沐揚感覺宸飛這次回來就變得有點怪怪的,可卻說不上到底哪裏不對勁。
而對于沐揚的問題,宸飛只是搖搖頭,回了三個字,“不知道。”答案太過敷衍,卻讓沐揚了解到宸飛是不願在這話題上多做糾結,于是他也不問了,看時間确實已不早,便讓宸飛早些去睡。
宸飛獨自上了二樓,想着哥最後問他的那個問題,頓時有了另一個回答。
——為什麽現在不會了?
答案依舊是三個字,卻不再是“不知道”,而應該是“容念亭”。
41、Chapter 40
宸飛回到房裏時,寧由正坐在沙發上等他,看到二少回來,則立馬站起身,神情舉止都略顯拘束。
宸飛朝他擺擺手,示意他不必緊張,繼而行至他身旁坐下,伸出兩指揉了揉眉心,滿臉都寫着疲倦,“洗過澡沒?”
寧由搖搖頭,老實地回答:“沒。”
随後宸飛又起身走到衣櫃前,從第一層抽屜裏翻了條新的內褲和一套淺色睡衣丢給寧由,“先去洗澡吧。”
寧由張了張嘴,像是想說點什麽,可終究沒能說出口。
浴室裏傳出嘩嘩的水聲,宸飛坐在沙發上,閉上雙目不知在想些什麽。大約過了半小時,寧由穿着宸飛給的睡衣走出來,頭發還是濕漉漉的,肩上披着一塊毛巾,他說:“二少爺,我洗好了。”
聞言,宸飛方才睜開眼,見寧由那副姿态,不禁挑了挑眉梢。浴波的香氣在房中漸漸蔓延開,宸飛手裏提着一條小內褲,從寧由身旁擦肩而過,“困的話就先睡吧,我去洗澡。”
寧由回過頭,望着再度被合上的浴室門,臉上不禁露出一抹沮喪,他不知到底是哪一環節出了錯,總感覺自己和二少之間的感覺變了。
使勁甩甩頭,寧由強迫自己不去想這些有的沒的,而後熟門熟路地拉開衣櫃最底下的那只抽屜,從裏頭取出了電吹風,将頭發吹到七分幹,然後把電吹風放回原處,又将肩上那條毛巾用衣架挂起來,這才爬上了床。
他知道二少喜歡泡澡,一般沒有半個時辰是出不來的,而自己今天也确實累了,便想着早點睡,凡事都等明天再說,可偏偏就在他躺下沒多久,手機卻忽然響了起來。
寧由猛然感應到那應該是容少的來電,果然拿過手機一看,外屏上顯示着的赫然是“少爺”二字。他有些不敢接,容少這時候打電話來,肯定是已經得知了一切,而他卻不知道要怎麽跟少爺解釋。
趁着少爺不在家,偷偷将二少帶離容家,這種行為和背叛又有什麽兩樣?恐怕如今在少爺眼中,他就是一個臨陣倒戈的叛徒吧?
寧由這一走神,鈴聲卻是停了,他大大地舒了口氣,可緊接着手機又響了起來,他的手抖了抖,神經又一次繃緊。
正巧那時候宸飛洗完澡從浴室出來,平時他都不會洗那麽快的,今兒也不知怎麽的,速度竟是快了一倍都不止。他見寧由對着響個不停的手機發呆,便淡淡地問了一句,“怎麽不接?”
寧由被吓了一大跳,手機都差點甩出去,“沒、沒有啊!”他有些結巴地回道,五指收攏将手機握得死緊,心裏掙紮一番,終于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電話那頭,容念亭的聲音很低沉,不難聽出其中蓄着的惱怒,“寧由,你最好給我一個說得過去的解釋。”
寧由感覺到自己心跳得厲害,另外就連聲音都稍有顫抖,“對不起。”
“我要聽的不是道歉,尹宸飛現在在哪裏?”
寧由聽得出少爺這會兒一定是氣瘋了,這樣沉重的語調,讓他的心不由得更慌,“在……在尹家。”
“你真夠有本事的。”念亭贊了一句,但這話裏所包含的冷嘲熱諷,寧由全都聽得明白的。
他正暗自琢磨着要怎麽讓少爺相信他并不是有二心,卻忽聞念亭再度啓口,“你也在尹家吧?立刻回來。”
寧由擡起眼偷偷瞄了宸飛一眼,發現對方也在看他,則又迅速将目光移開,“我不敢。”他原本是想着要回去的,可如今聽少爺的口氣那麽差,又哪裏還敢再回去?
“現在才知道害怕,是不是遲了點?”念亭并不理會寧由心裏的想法,只強硬地下達了最後的指示,“我給你兩小時,如果兩小時以後我還等不到你回來的話,寧由,別怪我先拿你大哥開刀。”說完這句話後,他直接就挂了電話。
寧由癡癡地望着手機亮起的屏保,手重重地垂了下去。
宸飛沒有洗頭,只身着一條內褲半赤裸着走過來,完美的身材此刻卻像是失去了吸引力。寧由心事重重地坐在床中央,滿腦子都是容少最後的那句威脅。
他其實不怕少爺對他做什麽,甚至想過等明天一早,他就自己回去領罪,可顯然容少等不了他那麽久,而如果因為他的緣故而連累了一直對自己很不錯的哥哥,那他會覺得很愧疚,所以寧由想,今晚一定要回去,兩小時內,無論用什麽法子,必須得趕回去才行。
宸飛也看出寧由有心事,但他沒有多問,卻是鑽進了被窩,順手摸到床頭開關,熄滅了燈。
冷冷的月光照進屋裏,依稀能瞧見寧由那張單薄的身影,宸飛說:“早點睡吧。”
寧由應了一聲,乖乖地躺了下來,以前許多個夜,他們都是這樣同床共枕而眠的,原本這時候,寧由應該覺得很懷念,可此刻,他竟是完全沒了感慨的心思,滿腦子都在琢磨着要怎麽離開尹家才是。
或者,他該趁二少睡着以後吧。
而宸飛像是真的很累,才躺下一會兒便睡沉了,寧由又摸過手機看了看時間,離那通電話結束已過了近半小時,從尹家到容家,打車的話也需要半個多小時,這時候也不知車子容不容易叫到,不管怎樣,保險起見還是早點出門為好。
寧由心想着,将手在宸飛面前揮了揮,小聲喚道:“二少。”
那人睡得很熟,似是并沒有聽見他的呼喚,寧由松了口氣,将睡衣脫下,重新換上了自己的T恤和牛仔褲,然後刻意放輕腳步,蹑手蹑腳地跑去開門。
他的每個動作都很輕,直到關上房門,才呼出一口長長的氣。但寧由萬萬沒有想到,就在他剛松懈了些的時候,背後竟幽靈般地冒出個聲音,冰冷的,仿佛不含絲毫溫度,“你這是要去哪兒?”
寧由大駭,連忙轉過身,卻見對面牆邊靠着一個人,正是藍逸淩。
他心知此人不好對付,便立刻起了防範之心,反倒是逸淩表現得很随意,“夜裏就別亂跑了,不然宸飛醒來不見你,怕是要着急。”聽上去異常平和的口吻,甚至讓人産生一種錯覺,像是藍逸淩在關心他似的。
寧由抿着唇沒說話,但讓他這時候回房裏去也是不可能的,一時間,兩人成了一副對峙的局面。
許久以後,寧由方才開口,“抱歉,我要走了。”
“回去容念亭那兒?”逸淩的語氣還是那麽淡然,可總是一針見血。
适時逸淩身後的那扇門被打開,緊接着沐揚從屋裏出來,看到逸淩和寧由面對面站着,他顯然也是一怔,而後才如同恍然了一般摟過逸淩的肩膀,“你該不會在這兒等了一晚吧?”
聽沐揚這話,寧由亦是微愣,繼而卻聽逸淩用一種無所謂的調子說道:“今晚還沒過,不過等了幾小時而已。”言下,他複又對上了寧由的雙眼,這一回,卻不再裝含蓄,索性挑明道:“請你暫且住在尹家哪兒都別去,否則……”
威脅的話沒來得及說出口,對面卧室的房門竟也被打開了,宸飛身着先前寧由穿着的那套睡衣,扣子就鈕了一顆,領口敞開着,顯得尤為性感。慵懶地靠在門框上,他的視線掃過在場三人,最終落在逸淩的臉上,“讓他走。”
逸淩眯起雙眼,沒有說話。宸飛并不覺得尴尬,卻是又看向了寧由,“晚上那通電話是容念亭打來的吧?”他臉上的神色叫人看不出是喜是悲,就連口氣都好像不含感情般,“你走吧。”
“尹宸飛,你想清楚了?一旦放他回去,之後的事就不是我們可以控制的了。”逸淩本也沒有惡意,就算把寧由強留在尹家,他也只會将其當做客人般好生招呼。
而逸淩的擔憂,宸飛也是清楚的,只不過對寧由,他如今已不想太苛刻,當年寧由還能算是他的心腹,抑或是床伴,而現在,寧由不是他的誰,他自然也沒有理由強留他在身邊。
“我知道。”沒有看逸淩,也沒有看寧由,宸飛只是斂起眉目,俯視着自己腳尖前方,“寧由,我今天放你走,以後我們之間就算兩清了,你不欠我什麽,我也不欠你任何。”他猛然擡起眼,視線灼熱地逼向寧由,“你應該趕時間吧?還不快走?”
寧由鼻尖泛起一陣酸楚,強忍着哭意,他對着宸飛深深地鞠了一躬,“對不起,二少爺。”他想:這次分別,可能将會是他與二少的永別。
兩年多的朝夕相處,無數個共枕的夜,終究是要終結在此處。一步步走下樓梯,寧由甚至不敢再回頭多看一眼,他怕只是那一眼,也會讓他不舍得。
一直到走出了尹家很遠,眼淚才終于抑制不住地流下來,想到宸飛方才的口氣,他知道,二少肯定是對他失望透頂了。
兩清?兩清!是啊,斷絕了一切的恩情,從此以後,誰都不是誰的誰,只是為什麽,心裏那麽難過,眼淚止都止不住。
寧由沿着路燈走了一段路,看着自己的影子忽長忽短,最後他終于在路口攔到了出租車,坐上後座報了地址後,他又對着窗外發起了呆。
淚總算止住了,可眼睛卻有些紅,回去肯定瞞不住,他倒也不打算隐瞞。車窗上反射出自己的臉,寧由記得,二少爺曾經最喜歡他的臉,二少說過:“寧由長得好看又聽話,你這樣的,我最喜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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