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經紀人接道電話的時候,正好在盛乒旁邊。他挂斷後,将大致情況跟盛乒說了下。

“什麽……那幾個人想來探望我,還有節目組跟拍?現在就在趕來的路上?!”盛乒被這一連串事情驚到了,猛地站起來:“這些人事怎麽這麽多?!趕緊找化妝師給我畫個妝,得把我畫得蒼白點!”

“現在怎麽找化妝師?來不及啊。”經紀人也有點急。

“那我自己來……抹白點看上去像是生病,但不能醜。”盛乒惦記着上鏡的問題,要是太醜指不定就被脫粉了,絕對不能留下黑歷史。

他趕緊去找化妝物品,結果越着急就越找不到,這裏漏一個那裏漏一個,場面一時兵荒馬亂。

導演是個風風火火的性子,帶得節目組效率也格外高,剛剛下定決心就立刻行動,這也是牧旬沒有想到的。

做禮得做全,空手過去不好。牧旬在過去的途中,去買了些禮品和一束花。

來到目的地,牧旬站在門口按響門鈴。

過了會,有人開門。

開門的是盛乒經紀人,名叫柯峢。

他們這些練習生參與節目的時候,都統一歸屬在柯岺的手下,所以這位也是自己的經紀人。

不過這位只對盛乒上心,對原身以及其他人都是放養态度,自由生長概不管理,所以原身跟對方壓根不熟悉。

之前牧旬給打電話詢問盛乒情況,那似乎是第一次聯系。

“你好,我們來看盛乒。”牧旬對柯苓說,算是做了個說明。

路修然也跟着打了個招呼,而彥薛落站在旁邊沒動作,見牧旬看過來,他才冒出句問候,看上去不情不願的。

柯苓看了牧旬一眼,往旁邊讓了讓,給這些人進來的空間。“盛乒他不太舒服,我就沒讓人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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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句寒暄後,幾人跟着柯苓來到房間。窗簾全部拉下來,遮擋住外面的陽光,屋內的燈全部開着,倒也顯得亮堂。

他們走進去後一眼就看到正躺着的盛乒。對方面色蒼白,顯得有些虛弱,卻并不顯難看,反而有種病弱氣質。

“我們帶了些東西過來。”牧旬将手裏的東西放到桌子上,就近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

盛乒露出感動表情,撐着從床上坐起來,“謝謝,來都來了,不用帶什麽禮物,真沒想到你們還會來看我。我這病來的也不是時候……”

說到這裏,他低頭嘆口氣,看上去很是自責。

“生病這麽重,怎麽沒去醫院?我認識個醫生,可以給你聯系去檢查。”路修然站在旁邊,望向盛乒的目光帶着審視。

原本以為是什麽重要的病,結果連個具體的病症都說不出來,現在也只是在家裏待着,連醫院都沒去。這要是再看不出來,那真的侮辱智商了。

“老毛病,休息段時間就沒事了。”

盛乒略帶虛弱地笑了笑,語氣帶着些許歉意。“拖累你們進度了,等我感覺好了點,就立刻趕回去。可能要再等幾天。”說到這裏,盛乒輕輕咳嗽起來,整個人更顯得幾分蒼白纖弱。

“不急,身體重要。”路修然眼睑垂下,看着這臉色蒼白病弱的盛乒,扯出抹撫慰的笑,“公演的節目我們已經準備好了,沒必要有壓力。”

盛乒表情微微頓住。

這是什麽意思,什麽叫公演節目已經準備好了?沒有我你們怎麽準備。

“真的嗎?”

“嗯,導師說得學會随機應變,提前考慮各種情況,所以我們計劃了三人版本,也通過了考核。你不需要有負擔,慢慢養。”路修然無聲嗤笑,面上依舊是關心模樣。

導師說了什麽……竟然讓通過了三人版本,那我怎麽辦?卉鞠是出了名的敢說跟直性子,不會直接不讓我上場了吧?賤人。

盛乒隐藏在被子下面的手猛地攥緊,面上卻不顯露:“畢竟一開始就是四人一組,我總不能缺席。粉絲們也等着我,我不想讓大家失望。我會盡快調整好,回去參與練習的。”

看着盛乒這模樣,彥薛落雙手環臂,無聲翻了個白眼。

“不用着急,身體要緊。你的臉色這麽難看,要多修養,等醫生說沒問題了再回來吧。”路修然話語都是關心,眼中卻滿滿的審視。

剛剛才說自己身體不舒服,不知道什麽時候回去,現在要是立刻說自己沒問題,那實在是自相矛盾。心裏暗暗咬牙,盛乒面上卻笑着道:“我知道了,不會勉強自己的。”

我關心你的健康,你擔心我們的節目進度,言語間将小團體友愛畫面彰顯得淋漓盡致,充分滿足這次拍攝的目的。

但話語間的暗潮洶湧,就只有自己體會了。

路修然戰鬥力之強讓牧旬有點驚訝,看來這人對盛乒不滿很久了。

隊友瘋狂輸出,作俑者牧旬反而沒事做了。

他聽着雙方對峙,視線随意一瞥,在對方脖子處停駐片刻,而後很自然地移開。

眼看着時間差不多了,牧旬便開口道:“時間不早,我們也不打擾了,你好好休息。”

他站起身,拿起旁邊的外套給盛乒披上,外套是高領的,正好能遮住側頸,“最近降溫,記得保暖。”

語速微緩,似乎帶着某種深意。

牧旬旁邊正好有盞吊燈,映襯着他的五官更加俊逸,平淡中帶絲暖意,是那種驚鴻一瞥的驚豔與難忘。

盛乒被牧旬的近顏殺了下,不自主晃神,等反應過來後,整個人心情都沉下去,威脅感更加強烈了。

想起自己現在的咖位,他又把那種威脅感給壓下去。現在的自己,壓根不需要在意這些小蝦米。

心裏這麽想着,整個人卻是掩飾不住的煩躁。這幾個真會來事,沒個順利的,真是看見就不舒服。

柯苓把人送走後回來,來到椅子上坐下,盡職提醒:“早點回去,真把節目耽誤了,按照導演那脾氣,說不定真不讓你上臺。”

“知道了知道了,我明天就回去。”盛乒把外套丢下去,滿臉的不耐煩。

柯苓還想說什麽,瞥到盛乒的脖子,不禁皺眉:“你剛剛就是這樣的?”

盛乒疑惑,拿起旁邊的鏡子照了下,發現脖子那塊的紅印子露出來了。這些人來的比想象中快,他化好妝後趕忙往床上躺,真沒有怎麽注意。

被看到了?

盛乒心裏凜然。

想起牧旬那平淡的表情,他又覺得大概沒看到,要是真發現了,不會那麽平靜的。

盛乒臉上無所謂:“剛剛我覺得不舒服,把衣領弄開了,你在這想什麽呢。”

柯苓觀察着盛乒,也就不再多說,繼續下一個話題:“回到節目組後,你稍微注意點。”

“我知道,這還用你提醒?”盛乒不耐煩了,開始趕人:“沒事你就快點走吧,明天記得把u盤帶給我。”

眼看着經紀人離開,盛乒臉上的神情猛地沉下去,他開始拼命回憶剛剛的畫面,确定沒有什麽意外,這才稍稍松口氣。

應該是沒看到……吧。

三人回到練習室,彥薛落忍不住了,直接開噴:“在家裏待着也不願意來節目組,這人參加節目做什麽?”

“你們竟然還不讓我說話,難道還得給人面子不成?不會真相信他是有什麽病吧?”

“那臉塗得跟什麽樣,跟脖子都分層了,我個大男人都看得出來。這貨哪裏請來的化妝師,下次我得避雷。”

“氣死我了,我們在這累死累活,他在家裏放假?那人就是欠削!”

彥薛落真的冒火,氣得頭都疼。“還弄個看望的環節,拍什麽拍啊?到時候讓他吸一波粉絲?說不定網上看了還弄個什麽敬業,心疼啊什麽的,不行了,想想我就要升天了!真就這麽讓他吸血啊?”

彥薛落說了這麽一大串,見兩人沒接茬,不禁更氣了,“是不是男人,你們倒是吱個聲啊!吱個聲會不會?”

聽着那噼裏啪啦的一長串,中間都沒個間隙的,牧旬不禁道,“語速見長。”

我要聽你講這個?!

這下子彥薛落是脖子都紅了,盯着牧旬滿臉恨鐵不成鋼,似乎語言系統混亂,胸膛起伏幾下後,惡狠狠冒出個艹字。

“那還能怎麽辦,說他裝病,讓他不要參賽?”路修然站着旁邊,臉色也不太好。

盛乒表面功夫做得很好,還有個生病的幌子。他們是同組的,要是直接翻臉把事情鬧大,完全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所以這啞巴虧只能自己吃。

彥薛落一陣語塞,他也明白其中關系,就是因為這樣才惱火。最後他忍不住猛抓頭發。“後面還要跟他讨論曲子是吧?我到時候怼死他,你們誰攔我我跟誰急!”

說這話的時候,他看向牧旬。

對方不知何時已經窩到旁邊沙發上,長腿曲起,正拿着筆記本不緊不慢翻着,渾身上下都是悠然與閑适。

“你怎麽一點都不生氣,是不是男人啊?”

牧旬翻了一頁,随口回道:“生氣傷肝。”

彥薛落被堵得沒話說,原地混亂了一陣,走過去把牧旬手裏的筆記本抽出來:“你到時候要是不讓我說話,我就跟你急!聽到沒?”

手上一空,牧旬終于舍得将視線放到彥薛落身上了,他稍稍調整個姿勢:“你聽過一句話嗎?”

“什麽?”

“無視就是最高的蔑視。”

“那不是自己給自己安慰嗎?這種毒雞湯你也信?有仇當場就報,才是最爽快的好吧?”彥薛落嗤之以鼻,心裏卻有點不是滋味。

明明自己沒問題,怎麽牧旬一直在潑冷水呢,難道不是該同仇敵忾一致對外嗎?彥薛落忍不住道:“你能不能站我們這邊啊?”

聽着彥薛落的話,牧旬有點無奈。

果然還是太單純了,以前大概沒這麽憋屈過,所以現在覺得委屈。相比而言,路修然就成熟很多。

暼了眼旁邊的路修然,發現對方雖然沒有明确表示,但其實也是不忿煩躁的。路修然贊同彥薛落的想法,站在彥薛落那一邊。

牧旬表情微頓,想要說的話就這麽哽在喉嚨。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才是不對勁的那個。

他通過在盛乒脖子上看到的東西,聯系原著裏的一些事,想到了對方後來的結局。他知道對方會遭到報應,知道對方現在做的事情就是以後的導火/索,所以并不覺得生氣。

其實這原因只占了一半。

還有一部分,是自身原因。

他從小就開始混圈子,看過太多,也經歷了太多,明白這個世界并非非黑即白,存在有很多灰色地帶。盛乒所做的不算特別過分,并沒有踩中那根線,所以不值得自己生氣。

這些是當初混着血和汗,碾碎了棱角後磨合成的,所謂的“長大的證明”。

而面前這兩人會生氣,會讓人覺得幼稚,是因為他們才剛剛起步,還有着自己的夢想渴望,有着自己的棱角光芒,有着自己的原則堅持。

大家都有這個階段。

也許他們在未來會改變,但在現在,讓這種品質保持得久一點吧。

至少,他不想做那個改變他們的人。

牧旬垂下眼睑,掩蓋住心裏情緒,而後掀起眼皮,扯了扯嘴角道:“你們随意。”

第二天,盛乒回歸。

攝像師早已經來到這裏,拍攝盛乒回歸,隊友暖心迎接的畫面。

他帶了很多東西,在來到這裏後将其分給各位,表示自己耽誤了節目組的進度,然後又跟隊友道歉,把态度放得極低。

不得不說,表面功夫做得很好,不原諒反而顯得咄咄逼人了。

這次盛乒似乎換了個化妝師,整體造型看上去比昨天好很多,至少沒有臉跟脖子膚色分層。

牧旬注視着面前人,“真的休息好了?這幾天訓練量很大,不要逞強。”

“真的沒事了,訓練完全沒問題,随便來吧。”盛乒笑着打包票。經紀人跟他說,導演那邊對自己不滿意。對方不是自己惹得起的,這段時間他得把态度放好點,不能出什麽岔子。

牧旬點頭,也懶得閑扯,直接道:“你的部分做好了嗎?”

盛乒把事先準備好的u盤拿出來:“都完成了,總不能讓你們等我。”

“先聽聽。”牧旬拿起u盤,接入設備。

曲子還可以,完成度比想象中高,搭配在他們中間至少沒有拉跨,省了點力氣。

整體聽了一遍後,牧旬指着幾個部分,“這些地方得改動點。”

“沒問題,按照你們的想法來就行。”盛乒十分配合。

彥薛落聽不過去了,沒好氣道:“随便我們怎麽改是吧,你就一點不摻和了?目前為止都是我們仨弄的,你好歹出點力吧?”

這種吃力不讨好的事誰愛做誰做。他得把心思放在巧克力廣告上。那可是好不容易弄到的,只屬于他個人,比這重要多了。

“我比你們差遠了,就不瞎摻和了。”盛乒笑着道。

彥薛落臉猛地沉下去,“你就等着我們弄好了,把成果給你是吧?”

“我是怕自己水平太低,影響這首歌。”盛乒語氣帶點委屈。

還委屈起來了?!

“知道自己水平低,你怎麽不——”

見彥薛落快炸了,牧旬勾住這人肩膀,擡手狠狠抓了抓對方的頭發。挺軟的,比性格軟多了。

“幹嘛啊你!知不知道男人的頭不能摸?!”彥薛落語氣不滿,暴躁異常,整個身子卻有點僵,呆在原地沒拒絕。

還在拍攝呢這個二貨。

“走了,去拍廣告。”牧旬提醒。

彥薛落被分了注意,突然想起來,自己今天還得拍廣告。被盛乒這小子氣到,他都快忘了這茬。

廣告?

盛乒眼神微變,撐着面上的溫和問:“什麽廣告?”

“n果手機。”牧旬瞥了眼對方,淡淡道。

N果手機?這麽好的牌子,怎麽會找沒出道的練習生拍廣告?!

盛乒表情差點控制不住。

他之前的目标就是這個,撐着陪王先生玩了那麽久,結果對方卻怎麽都沒松口,只給他個巧克力的打發了。

“什麽時候的事啊,我怎麽不知道?”他眼神閃爍,勉強扯出絲笑詢問。

“前天。”牧旬說完,便沒再繼續。

前天……

那時候我正在家裏打游戲,為拿下個巧克力廣告高興,覺得自己超在前面,諷刺這些人做無用功。

結果那時候,他們被确定去拍N果手機的廣告了。

我累死累活,犧牲那麽大才拿到個機會,這些人輕飄飄就能擁有,甚至比我更好,這世上還有公平二字可寫嗎!?

強烈嫉妒湧上心頭,讓盛乒差點失控。他嘴角抽搐着,勉強維持着笑容,不讓自己在攝像機前失态。

“……這樣啊,恭喜你們。”盛乒略帶艱難道。

牧旬微微點頭,“謝謝。”

離開前,牧旬特意叮囑,讓對方不要忘記訓練,盡快把歌詞跟動作記住,等他們回來後一起排練。

盛乒心裏不平衡,面上還是得勉強應着。

目送幾人離開,盛乒神情猛地沉下去,比剛剛彥薛落的臉色還要黑。

三人走在路上。

想着盛乒剛剛的表情,路修然現在也回過味來了。

盛乒那人不能用平常标準衡量,普通手段不管用,找對方法很重要。對方似乎很重名利,嫉妒心強,看不慣別人比他厲害。只要別人火過他,他就會特別難受。

所以剛剛牧旬做的,就是蛇打七寸,殺人誅心。

快狠準,直戳痛處,狠厲異常,實在是很可怕。

這是牧旬特意做的?

想到這裏,路修然不由瞄了牧旬一眼,只見對方耐心聽着彥薛落說拍廣告的事情,陽光照在他身上,整個人看上去平淡又安谧,實在無法跟剛剛惡毒的形容接上。

所以,大概……只是巧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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