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九日焚天 為什麽他在意的都要離他而去,為什麽?

“啊!帝殊!我必殺你!”鶴權整個人如同瘋癫一般大喊大叫起來, 可是他的眼底卻沒有多少悲色。

妻妾也好,兒女也罷,只要他還活着就會再有, 又有什麽好遺憾的呢?

現如今最該想的就是如何逃出去!

“陸瑚!飛鳥盡良弓藏, 狡兔死走狗烹!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妖帝為人刻薄寡恩,自他上位以來, 跟在他身邊的人又有幾個善終?我勸你不要自誤啊!你放我離開,你我聯手殺了妖帝,我與你半分天下,以洛河為界共掌妖界!怎麽樣?”

鶴權大聲勸說,陸瑚卻只當狗吠, 手上的動作卻是越來越快,鶴權頓感應接不暇,也沒了功夫再出言勸說。

陸瑚自然有心讓鶴權對妖帝出手消磨他的實力, 但鶴權竟然如此不堪, 被妖帝輕易算計,陸瑚自然也不會冒着暴露的危險給鶴權機會。

妖帝謹慎,陸瑚唯有更加謹慎才能找到他的破綻一擊即中, 又怎麽敢疏忽呢?

黑色漸漸深沉,月上中天之時, 陸瑚手中的陣旗終是一變,陣中的場景也跟着起了變化。

黃沙兵不再出現,漫天的黃沙煙霧朝着四周四散而去,陣中的鶴權面色凝重地望向周圍。

他心知自己身為大日靈雀天生親近大日,在白日的時候天然受到加持, 所以這日光隐逸的夜晚才是殺死他的最好時機。

千年之前他就是利用這一點聯手帝殊殺死的帝喾,現如今又要被人利用這一點殺死了, 果真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及到鶴權眼前只剩下空白一片,再看不到半點黃沙的蹤跡時,陣內的風忽然變得凜冽起來,一道道薄如紙片般的風刃切割過來,帶着切金斷石般的鋒利,就連空間都仿佛無法承載,發出細微的咯吱聲。

一道道風刃飛去,如同疾風驟雨般湧向鶴權,鮮血漸漸染紅了鶴權的衣裳,他的臉色卻是由先前的瘋狂變得越來越冷凝,仿佛暴風雨之前晴朗的天空,壓抑着積蓄着非一般的力量。

只要撐到明日日出就好了,這樣大型的一個陣法,縱然是有人輔助,可是憑借着一個毛都沒有長齊的崽子又能撐到何時呢?

他只需要耐心等待就是。

事情發展仿佛果然如同鶴權所料一般,等到太陽升起的時候,陣法倏地晃動一瞬,差點被鶴權抓住時機逃了出去,所幸陸瑚拼命鎮壓,才按下了他的躁動。

“小崽子,你撐不住了吧!哈哈,等我出去我就先殺了你!再殺了帝殊!哈哈哈……”

鶴權癫狂大笑,眼底一片清明,正是要用這笑聲帶給陸瑚壓力,好尋找時機破開陣法。

陸瑚卻不言不語,只專心做着自己的事,只是蒼白的臉色以及嘴角的一縷血絲,卻又暴露了他此時消耗過多的現實。

……

青宮之中,一處華麗的宮殿內。

“本君倒是沒有想到這陸瑚居然能撐這麽久。”帝殊笑了一下,全然不在意的樣子,像是完全沒有意識到陸瑚此時正是在為了他而拼命似的。

“這位硯山王倒是當真是個人才,假以時日未嘗不會成長為鶴權今天這個地步,老奴只怕……”智奴斟酌着開口說。

“放心,同樣的錯誤本君不會犯第二次,他活不到那個時候的。”帝殊輕描淡寫地說道。

“是老奴多慮了,只是依帝君所見這陸瑚能撐到什麽時候?”智奴恭敬發問,帝殊笑着指了他一下,“你這老貨難道自己猜不到嗎?偏要來問我?”

“老奴只怕自己猜的不準,引得帝君發笑。”智奴讪笑着答道。

“笑一笑才好呢。”帝殊說。

智奴猶豫了下,說:“硯山王現在已然是在勉力強撐着了,等到正午時分日頭最盛的時候,鶴權必定會再次出手一搏,到那時候,硯山王定然是頂不住的。”

帝殊聞言放聲大笑起來,“哈哈哈,不錯,既如此你也該預備着了。”

“是。”智奴施了一禮後就緩步退了下去,在陣法之外遙遙站着,只等鶴權斬殺陸瑚,再行上前斬殺鶴權。

高高的烈日一步步挪動着身子,終于到了正午時分。

陣法之中的鶴權也像是感應到了什麽似的,整個人忽的高高躍起,化作一只長約數丈的金色雀鳥,雀鳥的尾羽上燃着烈火,一股炙熱氣息撲面而來。

這正是鶴權的真身大日靈雀,變作真身這俨然就是一副要拼命的樣子了。

“唳!”一道凄厲的雀鳴聲響起,那大日靈雀渾身的火焰越燒越烈,整只雀鳥都仿佛化作了一團火球,直直朝着陸瑚的方向而來。

原來鶴權早就摸清了陸瑚所在的方位,只是一直不顯露,直到現在才悍然出手就為了打陸瑚一個措手不及。

火球浩浩蕩蕩地沖了過來,陸瑚的臉上卻沒有半點懼色,只是緩緩掀開薄唇,吐出一字。

“變!”

字音落下,整座大陣的陣勢一凝,然後如同遇火的冰雪般消融開來,新的陣勢則是在同時瞬間生成,一道道大日之炎至大日之中引來,彙向那雀鳥化作的一團火球,仿佛要助長其中的威勢。

可是火團之中傳來的凄厲慘叫聲,卻明明白白地告知旁觀之人事情絕非如此。

九日焚天大陣!

智奴渾身上下陡然一驚,萬沒想到陸瑚他竟然還埋下了這一手暗子。

接引大日之炎,焚盡天下之靈。

凡是天下生靈自然未有不滅之理。當然,若是那大日之主金烏在此,這區區的九日焚天大陣自然不能耐他如何,可是區區的大日靈雀就無法抵擋了,他雖然也說是大日之中誕生,卻也只是邊際所生,哪裏擋得住這極致之炎呢?

“由大日之中生,自當由大日之中滅,這才稱得上是圓圓滿滿。”

陸瑚冷聲開口,眼底是化不去的寒冰。

就在智奴以為一切落定,打算去向妖帝回話請示的時候,火團之中看似已經身死的鶴權忽然發出一聲絕望的嚎叫聲!

“我不甘心,不甘心吶!”在死亡前的這一刻,鶴權的眼前忽然浮現出一道偉岸俊美的人影,鶴權瘋狂的伸手想要抓住他。

“為什麽?為什麽不選我?為什麽你要喜歡那個賤人!我得不到的,別人也休想得到!休想!”

火團化作灰燼,一道金燦燦的光芒卻伴随着一道堂皇正義的鳴叫聲自灰燼之中,朝着陸瑚直射而去!

聽到那叫聲,智奴陡然一驚,頓時大驚失色,脫口而出道:“金烏翎羽,鶴權他居然私藏了一枚金烏翎羽!他怎麽敢?他怎麽敢!”

陸瑚漆黑一片的瞳孔倒映着那疾馳而來的金黃色翎羽,仿佛力竭一般動也未動,金烏翎羽如同乳燕投懷般直接融入陸瑚骨血之中,融融火光像是要将他身上的血肉筋骨盡皆融盡。

陸瑚悶哼一聲,半跪在地,一滴晶瑩的眼淚還未嘗來得及浮現,就已經被那灼熱的溫度給蒸發幹了。

“帝君!”智奴顫抖着手恭敬施禮,正是妖帝察覺到了金烏翎羽的氣息,所以趕了過來。

“嗯。”帝殊望着半跪在地的陸瑚,眸光陰晴不定。

智奴順着帝殊的目光望過去,眼底閃過一道殺意,“帝君,可要?”

“不必,那金烏翎羽最是霸道無比,最多半月功夫金烏之火就會焚盡他的五髒六腑,到時他必死無疑,又何必髒了我們的手呢?”

看着那炙熱的烈焰,帝殊仿佛像是回憶起了什麽不堪的事情似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傳令下去,封晉硯山王為鎮北王,鎮壓北荒。”

既然已經注定了是一個死人了,又何妨再給他加一些哀榮呢?千金市馬骨的道理,帝殊還是懂的。

陸瑚原本雖然被封為王,但是封號還是原來封君時的封號硯山,是以只有王爵之名,而無王爵之時,這鎮北二字分明意味着要将這整個北荒化為他的封地。

“是。”智奴恭敬行了一禮。

熊熊烈焰之中,陸瑚忽然聽到了來自鶴權的一道臨死前留下來的傳音。

“硯山王,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為妖帝賣命又會有什麽好下場呢?硯山王還不知道吧,你的愛妾根本就不是因為貪慕虛榮逃走了,而是被帝殊命人用巫蠱之術給咒殺了,那般如花似玉的美人最後落得個屍骨無存的下場,真是可憐啊。

就是為了給他早死的兒子陪葬,反而累得你被這妖界衆人給恥笑,你說可笑不可笑,他的兒子死了,反而要你的愛妾陪葬。咱們這個帝君啊果然天下無雙!啊哈哈哈哈……”

這消息原本也是鶴權無意中得知,原本是打算透露給陸瑚換一些小好處的。

他自己就對滿屋的姬妾不甚在意,推己及人,自然不會認為陸瑚有多在意他那個所謂的愛妾,所以之前在陣中的時候也沒有當作籌碼說出來,只是臨死的時候,不想空留着這一個無用的秘密,留下一段留音惡心惡心陸瑚罷了。

可聽到這個消息的陸瑚卻是心間一陣冰涼,他禁不住想起了自己那日沒來由的心思浮動,心裏是越想越怕,明明深處烈焰之中,整個人卻仿佛置身于萬載寒冰之中,從頭冷到了腳,骨頭縫裏都滲着寒意。

幾乎是不能呼吸,整個人都仿佛要被直接凍結一般。

帝殊他殺了無心?無心他、死了?

怎麽會呢?怎麽可能呢?無心他不是應該就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開開心心的活着嗎?

怎麽會呢?

為什麽?為什麽他在意的都要離他而去,為什麽?

帝殊!帝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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