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宮人們動作利落的将黃花梨木桌幾上的杯盞、瓜子殼、果脯等收拾幹淨,又重新奉上新的茶點。

裴元徹修長的手指捏起一盞茶杯,淺啜一口後,淡聲吩咐道,“都下去。”

宮人們畢恭畢敬應諾,雙手疊在身前,快步退下。

等人走後,裴元徹擡眼看向顧沅,“到孤身邊坐。”

顧沅抿了抿唇,走到他身邊,還沒等她坐下,他扣住她的手腕,輕而易舉的将她拉倒他的懷中。

他似乎很喜歡她坐在他腿上,剛開始顧沅還有些無所适從,漸漸地也習慣了。

裴元徹一只手勾着她的腰,另一只手也沒閑着,捏着她纖長柔軟的小手,像是把玩一塊溫潤潔白的美玉般,語調慵懶的問,“早間都忙了些什麽,與孤說說。”

顧沅坐在他懷中,彙報事務般,将上午的應酬大致的說了遍。

裴元徹随意的聽着,等她說完,一雙深邃的黑眸凝視着她,問,“可累着了?”

顧沅搖了搖頭,語氣輕松道,“還好,主要是母後在應酬,我只是在一旁幫襯着。”

裴元徹嗯了一聲,又道,“孤剛過來時,才走到門口就聽到你們歡聲笑語的,說什麽呢?聊得這般開心。”

“不過是些家長裏短的閑話罷了。”

“你嫁進東宮這些日子,孤從未聽你像今日這般笑過。”

顧沅愣了愣,斂眸低眉,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

裴元徹見她這謹小慎微的模樣,心頭嘆口氣,捏了捏她的手,語氣盡量放的柔和,“孤沒有指責你的意思。既然她們陪着你,你這麽歡喜,你大可經常叫她們進來與你作伴。”

他本以為這般說了,顧沅應當高興才是,沒想到顧沅睫毛顫了顫,一副更加緊張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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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靜片刻,她咬了咬唇,鼓起勇氣般,擡起小臉看向他,“殿下,素素和月娘,她們……她們的性子,一個剛烈,一個怯懦,都不适合在宮裏。而且,我與她們從小長大,還曾在七夕對月盟誓,義結金蘭,雖不是親姐妹,彼此的情誼卻遠勝親姐妹……”

裴元徹,“……?”

顧沅那雙烏黑如小鹿般的瞳眸,滿是請求的看向他,“還請殿下另擇佳人,讓素素和月娘能在宮外覓得良婿。”

裴元徹,“……”

頓時,他那張俊顏變得難看無比,周身的氣息也變得冷冽。

顧沅眉心猛跳,忙不疊要起身告罪,可那只放在她腰間的手卻是越捏越緊,仿佛要将她的腰掐斷一般。

她眸中水光潋滟,盈盈望向他。

裴元徹太陽穴突突直跳,只覺得胸口一團火燒着,他壓了又壓,最後從牙縫裏擠出一句冰冷的話,“在你心中,孤是色中餓鬼,見着個女人就要納入東宮麽?”

他好心好意想讓她兩個好姐妹多進宮陪陪她,她竟然将他想的那般不堪。

顧沅一張小臉一陣青一陣白,錯愕的盯着他。

難道他不是那個意思麽?

她的嗓音有些顫抖,緊張道,“我、我見殿下突然問素素那樣的問題,還以為殿下你,對素素有意。”

裴元徹板着臉,嘴唇抿得緊緊地。

倏然,他單手捏住她的小臉,鳳眸眯起,沉聲道,“你忘了孤之前與你說過的話麽?”

顧沅頓了頓。

“孤在大婚那晚便說了,此生,只有你一人。”

“殿、殿下,莫要開這種玩笑了……”

裴元徹好看的濃眉一擰,他一言九鼎,她卻當他在開玩笑?

他定定的盯着她的眼睛,不讓她的目光躲開,語氣愈發嚴肅莊重,“孤沒有與你說笑。”

見顧沅不說話,他伸手揉了揉她的耳朵,又一字一頓道,“把你的耳朵豎起來,孤再說一遍,孤這輩子,唯你一人。”

他的目光太過認真堅毅,沒有半點戲谑糊弄的情緒。

顧沅心頭大震。

震驚的同時,又有些難以理解。

裴元徹仿佛看出她的疑問,低下頭,額頭抵着她的額頭,沉聲道,“孤喜歡你,想要與你一生一世一雙人……沅沅,你當真看不出孤的心意麽?”

顧沅眸光閃動,還沒等她說話,又聽得男人道,“你若還是不信,孤也可指天對地發個毒誓。”

說着,他就要舉起手指,顧沅忙按住他的手,“信了,信了。”

裴元徹看她這副樣子,真是又氣又愛,一把握住她的手,猛地朝她柔軟的小臉親了好幾口。

末了,還有些不解氣,便咬牙切齒警告道,“下次再胡思亂想,就別怪孤……”

狠話說到一半,看到她清澈的眸子,硬是壓了回去,只湊到她耳畔,磨牙根道,“就別怪孤把你欺負得下不來床。”

顧沅怔住,旋即,白瓷般的小臉染上一片嬌媚的緋紅。

接着,裴元徹抱着她好好親昵了一陣,才叫宮人進來替她梳洗打扮。

……

半個時辰後,倆人都換下莊重繁複的禮服,穿上輕便又不失規矩的常服,宛若一對璧人般,一道往太極宮而去。

坐在轎辇上,顧沅還是忍不住心頭疑惑,問了裴元徹為何會突然問起張韞素和陸景思的事。

裴元徹也不好說,還不是看在你和咱前世的兒媳婦面上,孤想着能拉一把是一把,總不能明知道陶家是個火坑,還眼睜睜看着張韞素往裏頭跳。

雖說前世的兒媳婦不錯,但那也是上輩子的事了,這輩子他與沅沅會有幾個孩子,是男是女,都說不準。

牽一發而動全身,這道理他很清楚。

“孤只是想着,若是她與陸景思能成一對,景陽也能死心了。”

“原來如此。”

顧沅恍然,原來殿下這是為五公主着想呢,不過

“殿下,你不喜歡陸小侯爺麽?他年少有為,相貌英俊,家世也不錯,與五公主也算得上良配。”

裴元徹眼眸一眯,“他英俊,還是孤英俊?”

顧沅,“……?”

裴元徹看着她,等着她回答。

顧沅忽然想到端午節那回的事,于是讪讪地笑道,“殿下龍姿鳳章,英武非凡。”

裴元徹這才滿意的嗯了一聲,回歸正題,“孤給景陽看中了一門更好的婚事。”

“不知是哪家?”

“隴西謝國公府,謝綸。”

裴元徹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待會兒他也在宴上,孤指給你看。”

晚霞将天際染成一片豔麗的紅色,一群鳥兒擦着琉璃瓦掠過,留下一道道黑色的剪影。

轎辇在太極宮停下時,殿內已然賓客滿座,喧鬧無比。

裴元徹牽着顧沅的手,想到此次是她第一回 參加這般隆重的宮宴,且所坐位置也在顯眼之處,于是垂下眼,低聲道,“別緊張,有孤在。”

顧沅點了下頭,心裏卻是半點不慌。

她也不知怎麽的,按理說這種場合她應當是有些怯的,可走到這宮殿門口,她忽然有種應付自如的熟悉感。

尤其是裴元徹這般拉着她的手,一步步往大殿走進去,那種熟悉感愈發強烈。

“太子殿下駕到,太子妃娘娘駕到——”

伴随着這道細長的通禀聲,嘈嘈雜雜的殿內頓時安靜下來。

衆人紛紛肅立于一側,擡齊齊行禮。

一襲朱紅色夔紋圓領袍的裴元徹牽着顧沅,面色淡淡,語調清冷,“免禮。”

說罷,他與顧沅踏着紅色地衣,一步步往上座走去。

兩側的王公重臣及女眷們不動聲色的擡頭,當看到那裴元徹身旁坐着的太子妃時,眼裏都控制不住的流露出驚豔之色。

顧沅今日穿着一件蜜合色折枝花刻絲外衫,下着一條霧白色暗紋宮裙,梳着端莊尋常的同心髻,發髻後別着兩朵鑲着七色寶石的珠花,鬓邊插着一支卷須翅三尾點翠銜單滴流蘇鳳釵,在明亮的燭火之下,熠熠生輝。

她那張臉不需要濃妝豔抹,只淡描了眉,稍點了唇,自有一種明豔端麗的美。

她唇邊挂着淡淡的笑,雖然只那般安安靜靜坐着,卻美得讓人挪不開眼睛,宛若一顆散發着柔和亮光的明珠。

衆人皆驚嘆于太子妃的美貌。

之前沒見過她的人評價道,“指如削蔥根,口如含朱丹,纖纖作細步,精妙世無雙。太子妃真不愧是長安第一美人啊!”[1]

之前見過她的人評價道,“從前的太子妃宛若一朵深谷幽蘭,高潔清雅,不染塵埃般。如今嫁了人,多了幾分風韻,像一株開得正豔麗的牡丹,豔冶柔媚,光豔逼人。”

這些私下裏的議論,顧沅并不知道,她只知道,身旁男人好像又不高興了?

“殿下,你怎麽了?”她疑惑的問。

裴元徹面部線條冷硬,看到顧沅那嬌媚的小臉,心頭又生出那強烈的沖動,将她藏起來,不讓任何人窺見她的美。

他捏緊手中酒杯,淡聲道,“無事。”

須臾,又對身後的李貴吩咐着,“太子妃飲不得酒,去備些葡萄汁來。”

李貴應諾,忙下去了。

鄰桌的二皇子妃鄒氏笑眯眯對顧沅道,“殿下待你可真體貼,這新婚燕爾的就是不一樣,像我與你二皇兄,成婚十五年了,早沒了這份暖心。”

顧沅眼角餘光掃過裝作沒聽見這話的二皇子,扯着嘴角笑了笑,只道,“我酒量不太好,殿下是怕我酒後失态。”

說話間,外頭傳來太監的唱和聲。

順濟帝與崔皇後來了。

殿內衆人再次起身相迎,齊齊拜道,“恭迎陛下,恭迎皇後娘娘。”

帝後入座,态度溫和的說了一番開場白後,便讓衆人入席。

在宴飲之前,還有一個不容忽視的特殊環節——後宮女眷獻上賀禮。

先是崔皇後帶着後妃們一個個獻禮。

順濟帝坐在上座,笑容滿臉,見着好的,便點頭誇贊兩句,那被誇的妃嫔自然是受寵若驚,遞一個多情的媚眼,再嬌滴滴的謝恩。

顧沅坐在下首瞧着,都忍不住想,當皇帝可真是享受,有這麽多環肥燕瘦的美人兒捧着、圍着,一個個俏生生、千嬌百媚的,便是當物件擺着跟前,也是賞心悅目的。

轉念再一想,皇帝是享受了,可從那些妃嫔的角度去想,要與這麽多女人争奪一個男人的寵愛,那是何等的壓抑與悲哀。

思及此處,她忍不住轉頭看向身旁的男人,他側臉輪廓深邃,鼻梁立體又挺拔。

似是感應到注視的目光,裴元徹略一側眸,見她正若有所思的望着他,鳳眸一眯,“怎麽了?”

顧沅忽然彎起眼眸,朝他笑了下,“殿下,你真好。”

這一笑,霞光蕩漾,滿室生輝。

裴元徹的心髒猛地跳了兩下,她誇他了。

她誇他真好……

內裏翻江倒海,他面上卻是不顯,不動聲色的挺直了腰背,“怎的突然這般說?”

顧沅沒說,只朝他眨了眨眼。

這時,正好輪到她們這兒媳輩的去獻禮,顧沅忙提着裙擺起身。

裴元徹表情嚴肅,擡起手按住胸口。

只有他知道,她看向他時,他的心跳得多麽瘋狂。

……

顧沅雖為太子妃,獻禮卻是按照長幼順序來的。

二皇子妃與三皇子妃先獻禮,她們一個送了塊親手繡的天和長泰繡迎手坐褥,一個送了親自畫的壽山福海圖。

順濟帝只掃了一眼,和藹的點了下頭,一側的太監就麻利收下。

下一個,便輪到了顧沅。

她剛一上前,明顯感覺到順濟帝的視線直直落在她身上。

雖有些不适,她還是硬着頭皮說了一大通的祝福話語,又道,“父皇,兒臣奉上的壽禮是副萬壽繡屏。”

話音落,立刻有太監将那副檀木萬壽繡屏呈了上來。

順濟帝黏黏糊糊的目光在顧沅臉上流連片刻,才擡眼看向那副繡屏,誇道,“這些壽字寫的端正遒勁,繡工也細致精巧,不錯不錯,太子妃,你用心了啊。”

還沒等顧沅說話,一側的四公主昌月嗤笑了一聲,“用心?父皇,這繡屏可是司制房繡娘的手藝,要說用心,也是繡娘們用心,又不是太子妃親自繡的。”

此言一出,殿內登時靜了。

昌月的生母是榮寵不衰的嘉貴妃,愛屋及烏,順濟帝平日也格外寵愛昌月這個女兒。

雖然顧沅早知道嘉貴妃母子一直與東宮暗中較勁,但昌月公主猝不及防的來這麽一下,她的心也不由得“咯噔”一聲。

不過很快她就反應過來,不慌不忙的屈膝,從容對順濟帝道,“請父皇恕罪,這副繡屏的刺繡的确不是兒臣繡的。說來慚愧,兒臣的針黹實在難登大雅之堂,為了讓這份壽禮盡善盡美,兒臣只好讓司制房的繡娘代勞。不過這為底的壽字,都是兒臣親自寫的。”

她這般解釋了,再加上那輕柔嗓音,恭敬的态度,真是叫人想責怪都不忍。

順濟帝本就是最“憐香惜玉”的人,見着他那絕色的兒媳婦低垂着頭,如畫的眉眼間是不卑不亢的神情,半點怪罪的意思都沒有,反倒誇道,“快起來快起來,朕又沒有怪你。其實,是不是自己繡得也沒那麽重要,重要是你們這份孝敬的心意。”

其他皇子妃及公主,“……”

待顧沅起身後,順濟帝還扭頭,埋怨的看了昌月一眼,“你啊你,都是你母妃平日把你慣得無法無天,下回再這般貿然插話,仔細朕罰你。”

昌月公主臉上的笑挂不住了,睜大了眼睛,一臉不可置信。

父皇非但沒責罰太子妃,反倒呵責自己?

一旁的五公主景陽忍不住笑了,幸災樂禍的看向昌月:讓你冒壞水,想害我皇嫂倒黴?現在被父皇教訓了,沒臉了吧,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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