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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門外的動靜,花廳內的顧沅和崔皇後皆是一怔,下意識擡眼朝門口看去。
只見裴元徹大步走了進來。
他一襲玄色圓領袍,發髻高束,用鑲着白玉的金冠固定。腰間系着同色白玉腰帶,佩着香囊與玉佩,深邃的眉眼間看不出情緒。
輕掃了顧沅一眼,他腳步站定,朝上座的崔皇後拱手,“兒臣給母後請安。”
崔皇後面露詫異,“太子怎麽來了?這會兒你不是應當在東宮忙着麽。瞧這一頭大汗的,趕緊坐着喝口茶。”
“來得急了,是要喝些茶水。”
裴元徹走到顧沅身旁坐下,這會兒宮人還沒端上新的茶盞,他也不等,直接端過顧沅手邊的茶杯。
顧沅錯愕,裴元徹卻是淡定自若的喝了起來。
末了,眉梢微挑,看向她,“孤口渴,喝了你的,不介意吧?”
顧沅心道你喝都喝完了,我就是介意也沒用啊。面上卻是輕輕搖頭,“殿下喝便是了。”
崔皇後瞧着他們小兩口的互動,見怪不怪,太子行事一向随性恣意,共用一個茶杯喝水而已,這才哪到哪。
這邊裴元徹放下茶杯後,又拿過顧沅手中的那本冊子,随意翻了翻,面色淡淡的。
“你來的正好,我與太子妃正替你物色新人,你若是有空,也一起挑挑。”崔皇後适時出聲。
裴元徹捏着那冊子,只翻了幾頁,就丢到一旁的桌案上。
他擡眼看向崔皇後,狹長的鳳眸微微眯着,眼尾弧度上揚,帶着幾分不羁的笑意,“兒臣剛翻了下,都是些胭脂俗粉,實難入眼。”
崔皇後臉上的笑容一僵,心說你就那麽草草翻了下,能看出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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緩了緩,她語氣平和道,“這冊子裏的,可都是長安城裏品行容貌上佳的世家娘子,你再仔細瞧瞧?”
裴元徹道,“看過了,都不中意,沒一個能比得過太子妃。”
突然被提到的顧沅,“……”
她抿了抿唇,默不作聲。
一是不知道如何接話,二是此時此刻,她明顯感覺到太子與崔皇後之間似有無聲的硝煙彌漫,她也不敢插話。
崔皇後淡淡的瞥了一眼乖巧安靜坐着的顧沅,再看裴元徹那副混不吝的神情,隐約有了些猜測。
默了半晌,她不冷不熱道,“太子妃自然是極好的,只是你若處處以她為标準,怕是很難挑到符合的人選。”
裴元徹幹脆道,“很難挑的話,那就不必再挑,東宮有太子妃就足夠了。”
崔皇後凝視了他片刻,轉臉看向顧沅,笑得意味深長,“看來太子是真的喜歡你。”
顧沅心頭一震,忙垂下頭,惶恐道,“母後,兒臣……”
裴元徹長臂一伸,寬大的手掌按住她微顫的肩,溫聲道,“你先去側殿坐坐,孤與母後單獨聊聊。”
顧沅擡起頭,烏黑清澈的眼眸看向他,略帶擔憂,似是無聲在說,你能應付麽?
裴元徹看到她這個眼神,心裏一陣熨帖。
多好,她現在會關心他了。
輕輕捏了兩下她的肩,他颔首道,“去吧。”
顧沅咬了咬唇,朝他點了下頭,又看向崔皇後。
崔皇後面無表情,眼皮半阖,“萬嬷嬷,引太子妃去側殿歇息。”
萬嬷嬷屈膝應諾,走到顧沅面前,恭敬道,“太子妃,請随老奴來。”
顧沅起身,與她一道走出花廳。
那道纖細嬌小的背影甫一消失,崔皇後略帶諷意的聲音便在花廳內響起,“我也沒把她怎麽樣,你就這麽着急讓她避開了。”
裴元徹緩緩收回視線,臉上也沒了虛與委蛇的笑容,只壓低眉眼,沉聲道,“母後,你吓到她了。”
“又不是琉璃做的人兒,哪有那麽容易吓到,你未免太護着她了。”
“兒子費了那麽大的勁兒才娶回來的媳婦,自當要好好護着的。”
“……”
崔皇後無語了一陣兒,盯着他道,“你這急匆匆的趕來,到底是為了何事?”
裴元徹不語,只伸出兩根修長的手指,扣了扣桌上的那本冊子。
崔皇後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旋即端起茶杯,吹了吹水面上的浮末,慢悠悠道,“現在就你我母子二人,你也不用顧忌太子妃……其實她就算在,你也不必顧忌,堂堂東宮太子納幾名妃妾,天經地義的事,便是尋常的官宦子弟,哪個房裏沒幾個姨娘通房的。她作為太子妃,得有正妻的肚量。”
“喏,這冊子你再看看,左右是選來服侍你的,須得你滿意才最重要。”
“兒子今日來,是想與母後把這事說清楚,東宮有太子妃足矣,不用再添其他女人。”
崔皇後端着茶杯的手一頓,眸中帶着詫異與懷疑,審視着面前的年輕男人,“你可別拿此事說笑。”
“母後看兒子像是在說笑麽。”
裴元徹肩背筆挺的坐着,清隽英挺的眉眼間,清風明月般,一片坦蕩。
崔皇後眉頭皺得深深的,語調因着不敢相信而略顯尖利,“你打算就守着顧沅一個人?你可別忘了你的身份,你日後可是要繼承大統的,哪有一個皇帝,後宮就一人的?”
“從前沒有,到兒子這裏就有了。”
“你這會兒剛與顧沅成婚,夫妻倆蜜裏調油,我也能理解。但你一個太子,身邊只一個女人,像什麽話?沒準等你們這熱乎勁兒過去了,你又想選妃妾了……有些話還是不要說得太滿,省得日後打嘴。”
“母後信不信是一回事,兒子今日前來,只是想告知母後一聲,日後不用再忙活這些,也不要再在太子妃面前提起這些。”
裴元徹很清楚崔皇後是如何想的,也知道一時想轉變她們的想法費心又費力,他才沒那個耐心
他的耐心只對顧沅一人。
崔皇後靜默了片刻,嚴肅道,“既然你現在不樂意,我可以停下。只是我須得提醒你,老二、老三、老五他們一個個有兒有女,在子嗣上,就壓過你一頭。”
“母後放心,兒子與太子妃年輕康健,相信很快就會有好消息的。”
裴元徹想到前世他與顧沅的孩子,那樣的出色、聰穎,豈是旁人家那些歪瓜裂棗能比的?
崔皇後搞不懂裴元徹那忽然的得色是怎麽回事。
她肅聲道,“你與太子妃能有嫡子嫡女,那自然是好事。只是單靠太子妃一個,怕是很難子嗣繁茂?”
裴元徹淺啜一口茶水,不緊不慢道,“在皇家子嗣繁茂,有時并不是什麽好事。母後,你說呢?”
崔皇後眉心微動,想到順濟帝這麽多皇子,再想嘉貴妃與自己明争暗鬥的,臉色也漸漸難看起來。
男人的寵愛是靠不住的,在後宮有了子嗣,才算有了保障。
嘉貴妃有五皇子十皇子,而自己下輩子想要過得順遂安逸,只能靠眼前的太子。
到底不是自己肚子裏出來的,要是管得多了,反而惹得他不痛快,何必呢?
思緒回轉,崔皇後擺了擺手,嘆道,“罷了,你不想選就不選,只要你明年能讓我抱上孫子,選良娣的事我就不再提了。”
裴元徹嘴角微掀,“多謝母後體諒,父皇那邊若是問起……”
“我會與他解釋。”
“兒子多謝母後。”
“行了,我也乏了,你帶着你的心肝兒回去吧。”
崔皇後伸手揉了揉眉心,忽的想起什麽似的,叫住了裴元徹,“還有一事。”
裴元徹腳步停住,崔皇後抿唇,語氣裏是掩飾不住的嫌惡,“你父皇那人是個什麽德行,你應當清楚。若無必要,讓太子妃老實待在東宮,少來這邊走動。”
想到這兩回順濟帝看向顧沅那暧昧虛浮的眼神,裴元徹的眸色也冷了下來,沉郁道,“兒子謹記母後叮囑。”
從鳳儀宮出來,天色依舊明亮。
過了東宮與皇宮內苑相連的至德門,途徑一片開得正爛漫的薔薇花,蜂飛蝶舞,生機勃勃。
顧沅便與裴元徹從轎辇下來,手牽手走了一段,經太陽一曬,薔薇濃麗的幽香襲人,沁人心脾。
賞了一會兒花,顧沅揚起臉,看着身側高大的男人,忍不住問出心中疑惑,“殿下,你是如何與母後說的,她怎麽就答應不再給你選側妃了?”
裴元徹摘了一朵開得正好的薔薇,插到她的鬓邊,語調慵懶道,“想知道?”
顧沅乖乖點頭,“嗯。”
裴元徹側頭,垂下眼,彎唇笑道,“你親孤一下,孤就與你說。”
顧沅,“……”
眼角餘光瞥見後頭跟着的一隊宮人,她臉頰滾燙,這人怎麽就越來越孟浪了呢。
從前還只是在夜裏,後來白日偶有放縱,那也是在殿內,現在倒好,在外頭也能提出此等無禮要求。
黑眸半嗔半羞的瞪了他一眼,她輕輕掙開他的手,小聲咕哝道,“不說就不說。”
裴元徹一把捉住她的小手,頗為無奈,“還真是個小古板。”
顧沅心道,哪裏是她古板,明明是他不要臉。
“不親就不親,等回去孤親你也是一樣的。”
裴元徹說了這麽一句,見她羞得滿臉通紅,怕把她逗惱了,便将話題引到他是如何說服崔皇後之上。
末了,他一本正經的盯着顧沅,“母後說了,她明年就要抱上孫子。孤是答應了,你這邊呢?”
顧沅纖濃的睫毛顫了顫,只覺得臉在燒,兩只白嫩的小手絞在一起,支吾片刻,她輕聲道,“應該……可以吧。”
裴元徹眸中笑意更深,握緊了她的手,“孤也覺得可以。”
這一晚,瑤光殿又折騰到半夜,足足叫了三回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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