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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顧沅願意回去,裴元徹欣喜若狂,想要去抱她,觸及她冷淡的眉眼,終究是悻悻的收回手,不敢造次。
顧沅盯着那金籠裏的白羽鹦鹉瞧了半晌,問他,“既然要回去,那就盡快啓程。總賴在謝國公府上,多有叨擾,人家不好意思趕你,你也得自覺些。”
裴元徹這會兒心情很好,她說什麽他都高興,連聲稱是後,又打趣道,“孤的親妹子都要嫁他了,多吃他幾日米,他難道還敢有意見?”
顧沅懶得與他開玩笑,神情還是淡淡的,“你越晚回去,長安的變數也越大。”
裴元徹沉吟片刻,道,“那在肅州過了元宵,就啓程回長安。”
“還過元宵?”顧沅錯愕。
裴元徹道,“也不知肅州城的元宵佳節與長安相比,有何不同。”
見他此刻還有閑心享樂,顧沅冷然道,“你就這般胸有成竹,覺得皇位已是你的囊中之物了?”
她話中的諷意裴元徹如何聽不出來,眼眸微垂,他清隽倨傲的臉龐朝向顧沅,沉聲道,“孤這輩子除了在你身上輸得一塌糊塗,其他的事,自是勝券在握,不在話下。”
顧沅被他這深邃的目光盯着,渾身不自在,心裏想尋個詞罵他,又聽他道,“長安那邊你別擔心,父皇回光返照,還能撐段時間。”
“回光返照?”
裴元徹抓了一把鳥食,漫不經心的喂着那雪白的鳥兒,笑意疏懶,“他近日尋了兩位本事通天的道士,能煉出延年益壽的金丹。連吃了幾日,他那身體倒真有了些起色,孤離開長安前,他已經能起身批折子了……”
顧沅愈發驚詫,兩道柳眉蹙起,“道士,金丹?”
她記得上輩子,壓根就沒這一回事啊。
而且前世順濟帝的身子是六月份才垮。六月有夏狩,獵得的鹿都被取了血,送去給順濟帝喝,沒過多久,就聽聞順濟帝馬上風暴斃的消息——這死因裴元徹沒瞞她。
為何這一世還沒到新一年,順濟帝就病得不能起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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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到她疑惑的視線,裴元徹自顧自喂着鹦鹉,漫不經心的答,“死馬當作活馬醫,能拖些時日讓孤抽身尋你,也算他最後一點價值。”
顧沅琢磨着他這話,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也不等她問,裴元徹拿帕子擦了手,溫和看向她,“起風了,回屋裏坐吧,仔細着涼。”
顧沅扶着腰起身,走兩步,忽的停住腳步,掀眸凝視着跟在身後的男人,“你……”
裴元徹尾音上揚的“嗯”了一聲。
顧沅睫毛輕顫,“聖上的身體,與你有關麽?”
裴元徹眉眼帶笑,笑意卻未及眼底,“他是孤的父皇,他身體好壞,孤自然關心。”
“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想聽孤說什麽呢?”
裴元徹上前一步,修長的手指輕輕撣了下她肩上并不存在的塵埃,漆黑的眼眸越發幽暗,笑道,“難不成你還憐憫那個罔顧人倫的老東西?”
顧沅臉色白了幾分,躲開他的手,輕抿紅唇,輕輕道,“沒有。”
她也沒再多問,徑直進了屋。
裴元徹盯着她依舊纖細的背影,眸中笑意漸漸收斂,輕輕轉動手中的扳指,眼底是一片冰冷的墨色。
是,舞姬是他送的,道士也是他尋來的。
可那老東西本就是要死的,早幾個月,晚幾個月,也沒甚區別,倒不如死得有些價值,日後祭祀時,他也能多一分真心實意。
這些事他不是不敢承認,只是他不想用這些污糟事來髒她的耳朵。
他的沅沅只要在他的庇佑之下單純無憂的過日子便是,那些陰暗的勾心鬥角,他自會替她擋着。
……
決定要回長安後,下人們也開始收拾行囊。
眨眼五日過,元宵節如期而至。
這日清晨,顧沅剛梳妝完畢,就見裴元徹親自端着一碗熱氣騰騰的食物朝她走了過來。
顧沅瞥了眼他身後小心翼翼生怕他燙着手的李貴,眉心蹙了蹙。
裴元徹張羅着她,“你起的剛好,趁熱吃。”
顧沅遲疑片刻,還是走到桌邊坐下,只見那纏枝蓮紋的青瓷碗裏,浮着九個白白胖胖的浮元子。
不過一碗浮元子而已,她還當他端着鳳髓龍肝,不然何至于這般小心翼翼。
“今日是元宵,要吃浮元子。”裴元徹将碗往她面前挪了挪。
見下人并未準備其他早膳,又見他直勾勾盯着她,顧沅想了想,還是拿起調羹吃了。
待她完整吃下一個,裴元徹問,“味道如何?”
顧沅奇怪的看他一眼,“你沒吃過浮元子麽?”
裴元徹像是被噎住,輕咳一聲,佯裝随意道,“孤只是随口問問。”
須臾,又滿懷期待的對顧沅說,“是你喜歡的玫瑰芝麻餡的。”
顧沅沒說話,只想着這男人好似越發唠叨了,從前也不覺得他這樣多話,現下吃碗浮元子,還得聽他在耳邊叨叨叨這些,實在惱人。
在男人注視的目光下,她慢慢的吃着。
一碗浮元子吃到最後,還剩兩個,她将湯匙放下。
裴元徹問道,“還剩兩個,怎麽不吃了。”
顧沅不動聲色掃過他袖口沾着的白面,濃密的睫毛輕輕垂下,淡淡道,“吃飽了。”
“才吃七個而已。”
他擰着濃眉,她從前就吃的少,怎麽出來一趟胃口好像更小了?何況她現在還懷着孩子。
也不敢像從前那般嚴厲強迫着她吃,他柔了嗓音,哄道,“沅沅,再吃兩個。這一碗九個,吃了九個,才能團團圓圓,長長久久。”
“團團圓圓,長長久久?”
顧沅神情冷淡的念了一遍,清淩淩的眼眸直視着他,“這是你所期盼的,不是我想的。”
剎那間,周遭變得格外寂靜,下人們屏住呼吸,大氣都不敢喘。
裴元徹眸色沉了沉,嘴角也垂下,不現半分笑意。
顧沅只當沒看見,緩緩起身,回了內室。
珠簾晃動,潋滟細碎的光芒搖曳。
碗裏孤零零剩下兩個浮元子,在冬日幹燥的冷空氣裏,一點點變涼。
良久,李貴屈膝上前,低低道,“太子爺,這……要撤麽?”
尾音未落,一個銳利的眼神就掃了過來。
李貴脖子一縮,心頭懊悔的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嘴巴子,趕忙埋頭退至一旁。
倏然,裴元徹一把捏過那個碗,一勺一個,狠狠往嘴裏塞去。
玫瑰芝麻餡,原該是很香甜的。他知道她喜歡甜食,餡裏還特地加了蜜糖。
可不知為何,他嘴裏這兩個浮元子,又冰,又苦,像是嚼刀子。
将嘴裏吃食咽下,裴元徹起身,掀簾,只見長榻下,顧沅正在作針黹。
明淨的陽光透過檀木窗牖,懶懶柔柔的灑在她發鬓、臉頰、肩上,使得她整個人發着光般,溫柔娴靜的令人沉迷。
失神看了許久,他放下簾子,走了過去,“夜裏有元宵燈會,孤帶你出去轉轉?”
顧沅繡花的動作略一停頓,揚起雪白的臉,看向他,“你就不怕我又跑了?”
裴元徹壓低眉眼,沉聲道,“你就非得這般與孤說話?”
見他黑臉,顧沅反倒輕笑了一下,“裝不下去了?我還以為你能做小伏低多久呢。也是,堂堂太子爺,難道一直為個女人低聲下氣?”
“你明知道你說的那些話,孤不樂意聽。”
“那你也明知道,我不樂意待在你身邊。”顧沅回道。
裴元徹臉色黑了又黑,胸口也因着情緒而劇烈起伏着,好幾次他想甩袖而去,又想壓住她,堵住她的嘴,再不讓她說這些刺耳戳心的話,可念頭剛冒出,前世種種就浮現在腦海喚回他的理智。
緊緊盯着她許久,他忽然蹲下身來。
顧沅下意識往裏躲,他卻按住她的膝蓋,語氣柔和,帶着無奈,與認輸的求饒,“是孤的錯,是孤不好,你別動氣。”
他半蹲在她跟前,從另一角度看,仿佛跪在她膝下。
顧沅拿繡棚推開他放在膝頭的手,語調平靜道,“不去燈會。”
如今她哪有心情逛燈會。
裴元徹順着她的話道,“不去也好,外頭人多,擠着你也不好,孤讓他們多采買些花燈回來,咱在院子裏看,清靜。”
頓了頓,他又看向顧沅手中繡的東西,是頂粉色的絲綢小帽子,她正繡着寶相花。
“是給咱兒子繡的?粉色的,男孩子戴會不會太鮮豔了?”
他說完,就見顧沅停下動作,意味不明的盯着他。
他不明所以,莫名心虛,難道他又說錯話了?
顧沅道,“你怎知這是兒子?”
“上輩子,宣兒和延兒……”
顧沅打斷他,“上輩子是,這輩子就一定是麽?并不是所有錯誤都能彌補的。”
裴元徹沉默。
良久,他嗓音低啞道,“是,孤知道,孤對不起那孩子,可孤還是抱着僥幸,希望這個孩子會是宣兒,如果他願意給孤再一次機會,孤一定會努力當個好父親……”
他前世知道真相後,每一刻不在後悔,每一刻不在煎熬,生不如死。
顧沅見他滿臉郁色,恹恹的将臉別去一旁,“你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裴元徹看着她面無表情的側臉,踟蹰許久,終究起身,放輕腳步離開了。
這日夜裏,院內點滿了各色花燈,亮如白晝,流光璀璨。
可惜,無人來賞。
顧沅早早的睡了,裴元徹不知所蹤。
直到半夜,顧沅睡得迷迷糊糊,滿身酒氣的男人鑽進被窩,抱緊了她。
他的臉貼着她的肚子,一遍又一遍啞聲喚道,“父皇錯了,錯了……宣兒……原諒父皇……”
顧沅推他的動作一頓。
鼻子酸澀得厲害,許久,她重重阖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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