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翌日清晨,天高雲淡,鳥雀啾鳴。

裴元徹酒醉醒來,頭疼欲裂,看着空蕩蕩的床帷,一瞬間有種回到前世的錯覺,上輩子他每每發愁發苦,就習慣借酒消愁。

單手捂着額頭,他掀開幔帳,嗓音沙啞的喚了兩聲沅沅。

簾外一片靜,須臾,傳來李貴小心翼翼的聲音,“殿下,您醒了?是再歇會兒,還是現在洗漱?”

裴元徹眉頭擰起,揉了揉昏脹的額,“進來。”

李貴應諾。

一行宮人魚貫而入,井然有序的伺候他梳洗。

“殿下,醒酒湯。”李貴捧着紅漆小圓盤上前。

“孤昨夜喝了多少?”

“回殿下,您喝了兩壇西樓春。”

裴元徹蹙眉,昨晚發生什麽事,他記不大清了,一大早發現他竟然睡在顧沅的床上,又驚又有些不安。

“那孤怎麽回來的,可有洗漱?”

“這……奴才本想扶殿下你去洗漱,可殿下您一把推開奴才,直接就往太子妃的房裏來了,奴才攔也攔不住。”

想到昨夜的場景,李貴還心有餘悸,倒不是說太子不能喝醉,問題是他喝醉了,嘴裏直念着什麽萱兒萱兒的。

念就罷了,他還跑太子妃房裏念?這萱兒又是哪家姑娘?太子妃聽到了,心裏能高興麽?

一想到太子妃今早神色憔悴,冷冰冰的從房裏出來,李貴心裏都忍不住嘆氣,太子爺這辦的叫什麽事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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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元徹不知道李貴所想,見他一副垂頭耷腦的蔫樣兒,不由得想着,難道是自己滿身酒氣,惹得沅沅生氣了?

接過醒酒湯慢慢的喝了一半,他問李貴,“昨晚孤回房後,你可聽到什麽動靜?”

譬如,他有沒有醉酒說錯話,或者顧沅有沒有罵他。

李貴細想了會,搖頭,“沒有,奴才沒聽到什麽動靜。”

裴元徹薄唇緊繃着,他總覺得顧沅沒把他踹下床,而是容他在身邊睡了一晚,實在有點不可思議。

喝完醒酒湯後,李貴又送上兩個水煮蛋,“這是太子妃交代的,她說用蛋揉眼睛,可消腫。”

說着,李貴悄悄觑了裴元徹一眼,果然有些紅腫。

裴元徹微怔,沒想到這竟然是顧沅交代的,驚詫之餘,心底不免泛起一絲歡喜,她在關心他?是了,他的沅沅是那樣溫柔心善一人,不會跟他計較的。

……

顧沅逛了一圈花園,折了幾枝紅梅,剛踏入院內,就見裴元徹柔着眉眼迎上來。

他一邊替她取下紅刻絲鑲灰鼠皮的鬥篷,一邊道,“這樣冷的天,怎麽想着去外面逛了,仔細着風寒。”

顧沅懶懶掀起眼眸看他,見他一襲青灰色長襖,精神奕奕,豐神俊朗,于是慢悠悠道,“聞了一晚上酒氣,出去透透氣。”

裴元徹臉上笑意僵住,旋即,面帶慚愧,“孤以後不喝了,就算喝,也離你遠遠的,不讓你聞到半點味。”

顧沅默不作聲,自顧自去插紅梅花。

裴元徹也跟了過去,沒話找話,“你讓人給孤備的水煮蛋,孤用了,是挺消腫的。你這般有心,孤……”

顧沅打斷他,“你別想太多。只是你眼睛紅腫的從我房裏出去,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把你怎麽着了,有損我的名聲。”

說罷,又垂頭,旁若無人的做自己的事。

見她不願理他,裴元徹也習以為常,消磨些功夫後,便出門去找謝綸。

一日無事。

第二日,長長的隊伍在國公府門口候着,一同随行的還有謝綸和隴西十萬精兵。

看到那裝備糧草齊全的軍隊,顧沅下意識皺眉,心頭隐約有些不安。

小春和小冬也吓得腿軟,扶着顧沅上車,小聲道,“主子,這些兵都是護送您與太子回長安的麽?這也太多了吧?”

顧沅抿了抿唇,低聲道,“我不清楚。你倆也別多問。”

小春小冬立馬乖乖噤聲。

黑漆齊頭平頂的馬車裏,布置的很是奢華舒适,窗牖裏裝着銀條紗帳子,外頭是厚厚的桐木板和一層氈簾,擋風又保暖。馬車地上鋪着厚而柔軟的毛絨地毯,座位上也鋪着厚厚的軟墊,軟枕、毯子、湯婆子、香爐、香茶、牛乳、酸杏果脯、肉脯等,一應俱全。

坐在馬車裏,宛若坐進一個毛絨絨、暖烘烘的小世界,絲毫不會覺得冷。

顧沅捧着湯婆子坐着,沒多久,裴元徹掀簾進來。

他渾身還帶着冷氣,沒立刻靠近她,而是在門邊坐了會兒,想等冷氣散去。

他擡眼朝顧沅看去,不料顧沅也睜着一雙清淩淩的黑眸直直的盯着他。

昨夜又下了一場雪,也不知是她怕冷,亦或是她那兩個丫鬟覺着她會冷,所以給她穿了許多。

她梳着個矮髻,單單用一根赤金如意釵固定着,一件豆綠色竹葉暗雲紋長襖寬松且厚,領口、袖口還鑲了一圈白色兔毛,越發襯的她眉眼如畫,肌膚如雪,鮮嫩的掐得出水般,若不是肚子微隆,壓根看不出是懷了孕的小婦人,反倒更像未出閣的小姑娘。

裴元徹看她這水靈嬌柔的小模樣,只恨不得将她摟在懷中好好輕親昵,眸色深了深,身上一下子就熱了。

顧沅再熟悉不過他這眼神,白皙的臉頰因着羞惱而染上緋紅,這男人,實在無恥至極,這白日的,他怎麽又起那心思?

袖中籠着湯婆子的手微微收緊,她抿唇,冷下眉眼,“你跑我車上作甚?”

這冰冷的語氣,宛若一捧冰雪,毫不留情将裴元徹心頭那點火澆滅。

他輕咳一聲,直起身子道,“你一個人無趣,孤來陪陪你。”

“不必。”

“陪你和孩子是孤該做的,你別客氣。”

說着,他往她那邊稍挪了挪。

這副無賴的樣子,簡直把顧沅氣笑了,誰跟他客氣了?

她也懶得再說,這些日子她已經不知道罵過他多少句無恥,多少句厚臉皮,他全當沒聽見般,不痛不癢的,她再說也是白說。

不多時,馬車緩緩動了。

顧沅沉默着,掀開車簾一角,往外看去。

出了巷,熱鬧的大街出現在眼前,沿街的商戶鋪子,小攤小販,招展的酒旗牌樓,叫賣的聲聲吆喝,蒸餅出籠時的朦胧霧氣……

鮮活又熟悉的景象,宛若一幅畫卷,徐徐展開。

顧沅默默看着,側顏恬靜,不悲不喜,看不出任何情緒。

裴元徹凝視着她,眸色暗沉,扣住桌邊的手不禁收緊。

但凡她有些情緒,他心裏還好過些。偏生這副冷淡的樣子,最讓他不安,一顆心仿佛懸在空中,飄飄蕩蕩,尋不到定處。

他忍不住上前,一把将車簾拉下,又在顧沅的驚愕目光中,将她摟在了懷中。

顧沅怔住,後腦勺被男人寬厚的掌心按着,她整個人悶在他淡淡沉水香味道的懷中,他的胸膛很硬,又很暖,心髒跳的又快又有力,咚咚咚的震着她的耳膜。

頭頂傳來男人低啞的聲音,“別看了。”

顧沅回過神來,本想說“看看都不行麽”,又聽他道,“等以後,孤再帶你回來,嗯?”

她愣了愣,沒想到他會說出讓步的話,盡管這讓步,也沒讓多少。

顧沅掙紮了兩下,無奈他兩條胳膊太有力,她嘆口氣,“你先放開我。”

裴元徹哪舍得撒手,好不容易又抱住她了,縱然剛才一時情緒,但這會兒回過味來,更不舍得放開了。

她就是他的心之所向,靈魂安定處。

抱着她溫軟馨香的身子,他那顆心就定下來了。

“你要悶死我麽!”

這聲音含着怒意,咬牙切齒的。

裴元徹手臂微僵,忙放松了些,見懷中顧沅那張紅撲撲的臉,低低解釋道,“孤不是故意的。”

她的發有些亂了,一縷落在額前,那雙漂亮的桃花眼因着懷孕似是變得圓了些,這般仰着小臉看他,索吻般。

男人的喉結上下滾了滾,清隽俊朗的臉龐一點點往下俯去。

像沙漠裏行走的旅人渴望綠洲般,他渴望着她。

在他即将靠過來時,顧沅毫不猶豫的擡起手,“啪”的捂住他的嘴。

“你別得寸進尺!”

她蹙着眉,推開他。

男人卻一把扣住她的兩只手,深色黑眸灼灼有輝光,濃郁的情欲宛若滾滾黑雲翻湧着,又似一只張着深淵巨口的野獸,下一刻便将她拆吃入腹,狠狠撕碎般。

見狀,顧沅心頭一顫,是不是自己剛才那動作激怒了他?

大概是這些日子裴元徹太過逆來順受,她一時竟忘了眼前這人并不是善類,他若真狠起來,哪裏容得她放肆?

“你……別碰我。”她嗓音發着顫,長長的睫毛也顫抖着。

裴元徹眯起黑眸,緊緊看着她。

剛才那麽一瞬間,他真想不顧一切的去掠奪,遵循着他的本性去占有。

但看到她眼底泛起的潋滟水光,他還是克制住了,他不能吓到她,不能再重蹈覆轍。

僵持片刻,他倏然朝她傾去。

顧沅小臉白了又白,以為他要吻她,眸中閃過一抹恨色與失望。

沒想到那吻并沒落下,溫熱的唇瓣只略略擦過她的臉頰,而後停在她的耳畔。

“孤不碰你,你別怕。”

灼熱濕潤的氣息劃過她的肌膚,她腦子一瞬空白,想不起做反應,只保持着這姿勢繼續聽他說,“孤剛才只是想親親你。你不知道這幾個月,孤有多想你,心裏想你,身體也想你。一想到你,孤就燥的不行,克制不住的想抱你,親你,想與你融為一體,想與你做盡這世上歡愉之事……”

“你別說了。”

顧沅面紅耳赤的将臉扭向一旁,她壓根不想知道這些事。

裴元徹高挺的鼻梁蹭着她的肌膚,“孤說的是心裏話。”

過了好一會兒,他坐直了身子,黑眸一片清明的看向顧沅,替她将發撩到耳後,認真道,“你不願,孤不會強迫你。孤會盡量克制住,直到你……願意接受孤。”

他最後幾個字,咬的很重。

顧沅沒想到他這樣的人,竟會說出這樣的話。

嘴唇微微動了動,她想說些什麽,又不知從何說起,最後低下了頭,避開了他的目光。

若是沒有前塵往事,若是她的記憶沒恢複,或許她與他,真能成為甜蜜幸福的一對。

可是,一想到前世他那些惡劣強橫的手段,想到他帶來的那些屈辱與痛苦,她幾乎是本能的抗拒,他愛人的方式太過窒息,或者說,他壓根不懂什麽是愛。

她就像他養的金絲雀,他想要了,就搶來,關在金碧輝煌的籠子裏,供他欣賞取樂。

他口口聲聲說愛她,那真是愛麽?有這樣的愛麽?

接受他?

她能做到嗎?

一時間,顧沅心亂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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