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寝殿內,顧沅正靠在秋香色軟枕上喝湯,景陽在一旁替她剝橘子。
見着裴元徹和崔太後前後腳進來,倆人愣了愣,随後滿屋子奴才連忙請安。
裴元徹闊步走到床邊,景陽很是自覺的給他讓出位置,走到崔太後身旁站定。
“沅沅,你現在感覺如何?會不會很痛?”裴元徹坐在床邊,深邃的黑眸緊緊凝視着顧沅,不錯過她臉上任何情緒變化。
“還好,就見了紅,陣痛估計還得晚些。”
顧沅說着,将喝了一大半的湯碗放到一側,拿帕子按了按嘴角,旋即擡眼看向崔太後,客氣道,“有勞母後前來探望。”
崔太後見她這會兒狀态還不錯,也放下心來,點頭道,“你生産這樣大的事,哀家怎能不過來看看。既然現在還沒陣痛,那你先歇歇,多用些吃食,等要生的時候也能多些力氣。”
顧沅低眉,溫聲稱是。
崔太後又安慰鼓勵了她兩句,見皇帝幹坐着一直沒機會插上話,心領神會,很是識趣的拉着景陽去了側殿。
宮人們也都乖覺的退到外間等候,一時間,內殿就剩裴元徹與顧沅兩人。
一陣短暫的沉默後,裴元徹握住顧沅的手,英挺的眉眼間滿是嚴肅,溫聲問,“怕麽?”
若換做前世,顧沅大概懶得理他,直接将他轟出去。又或者眼前的人是別人,她大概會故作賢惠,堅韌的笑着搖頭,說不怕。
但眼前的人是裴元徹,她也不知是出于一種怎樣的心理,在他面前好似不用僞裝。說是活出真我也好,說是矯情也罷,又或者帶着讓他一起不好過的心态,她盯着他的眼睛,誠實道,“怕。”
會流血,會痛,還可能會死,她當然怕。
說來也奇怪,死過一回,她反倒更珍惜活着的美好。
聽到她的回答,握着她的那只手捏得更緊了。
他眉眼沉下,鳳眸深處的情緒是與冷硬外表截然不同的溫柔,“朕會一直在你身邊陪你。”
顧沅微詫,然後輕搖了下頭,“你在外面等着就好。”
“朕不在乎那些産房污穢的說法……”
“你想多了,我才不管你在不在乎。”顧沅平靜的瞥了他一眼,“我只是不樂意讓你看我生産時的狼狽模樣罷了。”
裴元徹噎住,還想說什麽,見她态度堅決,擔心惹她動氣,便道,“好,一切都聽你的。”
接下來,顧沅的狀态一直不錯,看書吃糕點,與往常無異。
眼見着三個時辰過去,窗外的天色都暗了下來,接生嬷嬷也說不準什麽時候會陣痛,顧沅便請崔太後和景陽先回去休息。
崔太後和景陽走後,她又将視線放在裴元徹身上,還沒等她開口,裴元徹搶先一步道,“朕就在這陪着你。”
顧沅問他,“你今日的政務處理好了?”
“朕讓人搬到這來便是。”
“……”
他都這般說了,顧沅也不好再說什麽,只随他去。
一炷香後,太監們真就将奏折擡進了鳳儀宮。
顧沅靠在美人榻上,漫不經心的盯着黃花梨木長桌前批閱奏折神色嚴肅的男人。
暗黃色的燭光下,他那張輪廓立體的臉龐顯得愈發深邃,鼻梁高挺的像是精心勾勒出一般,兩道好看的濃眉不時蹙起,專注思考的樣子倒真有幾分賢君的氣質。
看了會兒,她覺得無趣,垂下眸光看向自己的肚子,暗暗道,“你這小家夥,還以為今日就能見到你了,折騰了一日都沒動靜,你是不舍得出來了?”
這話說出來沒多久,她腹中的孩子動了動,随後便是一陣陌生又熟悉的疼痛感……
顧沅的眉頭當即皺了起了起來。
一只手捂着肚子,忍着疼痛喊道,“裴元徹。”
桌案後,裴元徹一聽到她的聲音,立即擡頭看來,見她神色不對,忙擲下手中狼毫,“是開始痛了?”
顧沅感受着那有規律的疼痛,點點頭,烏黑的眸中泛起一層蒙蒙霧氣,“這回應該是了。”
裴元徹神色一凜,快步走到她面前站定,不假思索的俯下身子,徑直打橫将她抱了起來,又揚聲吩咐着宮人,“去,把人都叫過來!”
谷雨和秋霜不敢耽擱,轉身就往外跑。
裴元徹步履穩健,牢牢地抱着顧沅,将她平放在床上躺好,“禦醫和接生嬷嬷馬上就來。”
顧沅輕輕咬着嘴唇,臉色有些白,颔首說了句“好”。
不多時,一幹人等都匆匆趕來寝殿。
接生嬷嬷動作熟練的替顧沅檢查了一下,放下被褥,轉身禀報着,“是了是了,這會是要生了。”
說罷,她們看向遲遲未離開的裴元徹,欲言又止,滿臉糾結。
顧沅見着了,主動對裴元徹道,聲音有氣無力,“你出去等吧。”
裴元徹雙腳跟黏在地上似的,黑眸深深,不忍也不舍,“真不用朕陪着你麽?”
顧沅堅決,“不用。”
裴元徹握緊手指,臉色不大好,垂下眼眸,濃密的睫毛遮住他眸中的情緒。
好半晌,他才嗓音低沉道,“好,那朕先出去。你別怕,朕就在外頭守着,有事你喊一聲。”
又一波疼痛傳來,顧沅也沒心情應付他,随口敷衍了兩句。
裴元徹見她疼得臉色發白的模樣,心口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揪住,悶得喘不過氣來。
忍了忍,他眯起黑眸,冷聲敲打了殿內伺候的奴才們一番,見他們一個個低眉順眼,這才繃着嘴角,大步走出殿內。
他怕他慢一步,又舍不得走了。
屋外明月高懸,屋內燈火通明,忙作一團。
沒過多久,裏頭響起接生嬷嬷大聲的呼喊,“娘娘莫要緊張,還差些時辰,再忍一忍,等多開一些,才能好好生産。”
裴元徹背着手,在門外來來回回的走動,面色陰沉,眼底難掩燥郁。
李貴想要勸上兩句,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凡事涉及到皇後娘娘總是得謹慎謹慎再謹慎。
他這邊才探個頭,就見皇帝銳利的目光突然朝他看來。
李貴心底咯噔一下,膝蓋發軟,習慣性的就要跪下,“陛、陛下?”
“你去傳朕的口谕,開宮門,宣平國公全家入宮。”
李貴怔了一瞬,本想說這都落鎖了,可對上皇帝寒星般淡漠的眼眸,頓時不敢再廢話,忙哈腰應下,“是,奴才這就去。”
“等等。”
裴元徹又道,“還有雲忠伯府的大姑娘,禦史府的大姑娘,都請過來。”
她既不樂意他在旁邊陪着,那她的親戚朋友們在身邊陪着,她應當沒那麽反感。
李貴這邊聽令忙去了。
另一邊,崔太後和景陽都還沒歇下,聽到太監禀報鳳儀宮開始發動了,也都沒法安心睡,索性又起身梳妝,匆匆往鳳儀宮趕去。
一盆盆血水從殿內送出來,景陽看得心驚膽顫,焦急的去問裴元徹,“皇兄,皇嫂怎麽流了這麽多血,這該怎麽辦?你快想想辦法啊。”
她那皇嫂本就纖瘦,流了這麽多血,還怎麽活!
裴元徹骨節分明的手指捏了捏眉心,嗓音沉啞,透着濃濃的疲憊,“若朕能想出辦法,早就想了。”
若可以,他倒想替她承受這一切疼痛。可在這事上,任他是皇帝也拿不出法子。
崔太後看出皇帝心情不好,适時将景陽拉到一邊,“好了,你別再鬧你皇兄了,他這會子比咱們任何一個都擔心皇後。”
景陽擡眼看向那道蕭蕭肅肅的颀長身影,抿了抿唇,也不再多說。
又過了一個時辰,幾輛馬車在濃重夜色遮掩下,停在鳳儀宮門口。
平國公府一家、張韞素和盧嬌月都趕了過來,因着是臨時被叫進宮裏,火急火燎的,儀容儀表算不上規整。
張韞素暗地裏偷偷跟盧嬌月道,“我上了馬車才發現我襪子都穿反了!”
衆人規規矩矩給皇帝、太後、公主見了禮。
崔太後見皇帝竟然不顧宮規,深夜将這麽多人叫進來後宮之中,其中還包括異姓外男,心底有些不虞,面上倒不顯,只與趙氏說了兩句,便去了側殿。
趙氏聽從裴元徹的吩咐,先進了寝殿。
剛走進去,就嗅到空氣中彌漫着一陣沉悶的血腥味。
趙氏心下一緊,忙往裏間走去。
當看到床上面色蒼白、滿頭大汗的女兒時,趙氏心疼壞了,鼻子一陣酸澀,眼淚也控制不住的從眼眶滾落。
“沅沅。”她擦了把眼淚,哽咽着上前。
顧沅兩只纖細的手緊緊揪着床單,指節都泛着白,乍一聽到這聲喚,恍若看到黑暗中照進一束光,她睜眼看去,見到自家母親關心的臉龐時,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母……母親……”
“是,是我,母親在呢,遠遠別怕,母親陪着你。”
“您怎麽會……”顧沅艱難的問。
“是陛下,陛下他擔心你,将我和你父親你兄嫂都叫了過來,讓我們陪陪你。”趙氏溫聲道,“現在你別想其他的,再忍一忍,一鼓作氣先将孩子生下來。”
顧沅聽到是裴元徹的吩咐,松口氣的同時,又有幾分感激,此時此刻母親能陪在身邊,給她的安全感是任何人都無法代替的。
“娘娘,再使把勁,快了,看到孩子的腦袋了!”
接生嬷嬷的呼喊在身下響起,顧沅深吸一口氣,手指攥着床單借力,光潔的額上也布滿汗水。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仿佛是一瞬間,又仿佛極漫長,她身下一輕,有種難以言喻的輕松感。
下一刻,一道嬰孩啼哭聲在殿內響起。
那哭聲響亮極了,昭示着這個孩子充沛的生命力。
“生了,生了!”
“恭喜娘娘,賀喜娘娘,是個小皇子!”
剎那間,殿內宮人們齊聲道賀。
“菩薩保佑,沅沅,是個漂亮的小家夥,你聽聽他的哭聲,多響!”趙氏看着那健壯的小外孫,喜極而泣,女兒一舉得男,給陛下添了一位皇長子,朝野內外的非議聲也能消停些了。
顧沅看了眼孩子,虛弱蒼白的臉上也擠出一抹笑容來,“平安就好。拿去洗洗吧,髒乎乎的,也看不出模樣。”
“嗐,瞧我都高興糊塗了。”趙氏應了一聲,小心翼翼的将孩子遞給了接生嬷嬷。
另一頭,早有宮人去外頭道喜。
裴元徹在門外聽到那嬰啼聲,拳頭倏然攥緊,眼尾微微泛紅,心口一陣滾燙,情緒劇烈激蕩着,是一種說不出的酸澀和震動。
見着那出來報信的宮人,他一個箭步上前,沉聲道,“皇後可好?”
宮人吓了一跳,回過神來,忙道,“好,皇後娘娘一切都好,生了個小皇子,母子平安……”
話音未落,眼前的人宛若一道勁風,疾步往裏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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