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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馬車,心裏不停地琢磨着揉搓謝微瀾的千百種法子。

老太太的神色也不怎麽好,看到這樣的二娘,難免讓她想起生下二娘的那個禍水。想到當年兒子差點為了那禍水與她翻臉成仇,老太太心裏怎麽高興得起來?

然而想到今日去大相國寺的目的,老太太深深地吸了口氣,壓下心裏的厭惡煩躁,對謝微瀾和藹的笑了,“二娘過來與祖母一道。”

謝微瀾福了福身,乖巧的去了老太太的馬車裏。也不知說了什麽,很快,馬車裏傳出了祖孫二人的笑聲。

另一輛馬車裏,江氏聽得恨紅了眼,這個死老太婆,果真是專門和她做對的!

江氏兀自氣了一會兒,想到自己的計謀,忽而又笑了,且先讓這孽種得意一會兒。左右過了今日,她就再也笑不出來了!

今日去大相國寺上香,候府用了兩輛馬車。謝微瀾跟着老太太坐了前面那一輛,謝三娘與謝四娘跟着江氏坐了後面那輛。

寒冬臘月,天氣嚴寒,出來進香的人不多。

永安侯府的馬車到了大相國寺的時候,徐家的馬車早就到了。

老太太帶着一衆女眷先去了大殿拜佛上香。上完香後,江氏尋了小沙彌求見渡厄大師。謝三娘和謝四娘便與謝微瀾一道,跟在老太太身後,去了相國寺的梅林。

一進入梅林,謝四娘就伸手悄悄的碰了一下謝微瀾,低着頭小聲而雀躍道:“二姐姐快看,對面亭子裏坐着的就是徐夫人。”

謝微瀾聞言有些意外謝四娘竟然會認識徐閣老夫人,不過她也沒有多想,反而是謝三娘有些激動。她可是聽母親說了,今日來大相國寺是為了讓徐夫人相看二娘的。

想到徐家,謝三娘心裏有些不甘,然而思及昨日傍晚從徐家傳出來的消息,謝三娘悄悄的看了謝微瀾一眼,心裏滿是幸災樂禍。

徐家這門親事的确好,不提徐家出了三朝閣老,單是徐二公子極得徐閣老夫妻寵愛,這門親事就十分不錯。若非徐二公子身子不好,謝三娘少不得也要給自己争取一下,可誰叫徐二公子命不久矣了呢?

謝三娘想着,捏着帕子捂着嘴,掩住了嘴角的笑意。

“徐夫人。”老太太自然也看到了徐閣老夫人,不着痕跡的拉了拉二娘,讓她走上前去。謝三娘和謝四娘十分有眼力勁兒的後退兩步,露出謝微瀾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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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夫人看到謝微瀾的時候,有一瞬的恍惚,随即便笑着拉着謝微瀾的手道:“這位就是府上二姑娘吧?真真是叫人瞧着面善,是個好姑娘,難怪侯夫人舍不得。”

老太君臉色有一瞬的尴尬,然而到底人老成精,轉瞬便笑着對謝微瀾道:“還不謝謝徐夫人誇獎?”

“多謝夫人誇獎。”謝微瀾看了眼徐夫人,快速低下頭,耳根泛粉。

徐夫人打眼瞧着,便覺得這位二姑娘是個乖順老實的,心下便滿意了三分,當即拍着謝微瀾的手對老太太道:“到底年紀小,竟是害羞了。也罷,你們姐妹一處去玩吧。”

老太太也笑着看過來,“聽見夫人的話了嗎?你們自己去玩。只一點,二娘是姐姐,要照看好兩個妹妹,三娘和四娘也要聽二娘的話。”

姐妹三人福了福身,拉着手一道出了梅林。

謝三娘回頭看了眼與徐夫人相談甚歡的老太太,眼珠子轉了轉,一臉好奇道:“二姐姐,我聽說徐夫人曾派人替徐家二公子提親,這是真的嗎?”

謝微瀾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嘴道:“這話三妹妹可不要亂說。”

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謝三娘撇了撇嘴,絞着帕子撅着嘴嘟囔:“府裏下人都傳遍了,偏不讓我說!哼,誰知道那徐二公子還有幾天活頭?得了這樣一門親事有什麽好神氣的,後頭有你哭的時候呢!”

聽着謝三娘的話,謝四娘眼神閃了閃,“三姐姐說什麽呢?徐家二公子到底如何,難不成你親眼看到了?不過是外面的人以訛傳訛罷了,你竟然也肯相信?說不得等二姐姐嫁過去,徐家二公子的病就好了呢!”

謝微瀾走在前面,勾了勾嘴角,也不理會兩人的話。

說起來謝家這幾個姐妹裏,除了早就嫁進東宮做了太子妃的大姑娘謝微筠,謝微瀾對剩下的兩個妹妹都不甚了解。

上輩子這個時候四娘謝微沅已經和徐二公子訂了親事,而三娘謝微凝卻是在她進了東宮後,嫁進了英國公府做了世子夫人。至于旁的,謝微瀾便不知道了。

只是看着眼下,謝微瀾便知道三娘對于徐家這門親事是羨慕的,之所以這般陰陽怪氣,怕是聽說了徐二公子命不久矣的緣故。至于四娘,似乎一門心思想要勸她嫁進徐家,也不知是何心思?

謝微瀾沒有糾結太久,前院江氏身邊的劉嬷嬷便過來了。

瞧見三個姑娘在一處說話,氣氛也不怎麽好的樣子,劉嬷嬷扯了扯嘴角,露出溫和的笑容:“外面天寒地凍的,幾位姑娘如何受得了?夫人在後院客房裏讓人備了茶水點心,點了爐子,姑娘們不若去客房裏待着?”

謝三娘早就覺得冷了,聞言眼睛一亮,當即就道:“是嗎?大伯母果真最疼我們了。”

謝四娘卻是心裏一驚,悄悄的看了眼謝微瀾一眼,拉了拉她的袖子,小聲道:“二姐姐,祖母還在園子裏,不若同祖母說一聲吧?”

二娘和徐二的親事一日未定下,謝四娘就一日不能安心。畢竟嫡母可是打着讓二娘進宮照顧太子妃肚子裏的孩子的主意,一個徐家再如何,難道還能比得過太子妃肚子裏的小皇孫重要不成?

謝四娘心裏猜測,嫡母向來看不慣她們這些庶女,不刻意打壓磋磨就謝天謝地,怎麽可能會擔心她們凍了冷了?

所謂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謝四娘幾乎篤定,嫡母這個時候叫她們去,必然是有什麽安排等着二娘!

可是要怎麽拒絕,或者說怎麽說服二娘拒絕呢?謝四娘一時間想不到更好的法子。

聽了謝四娘的話,謝微瀾微微挑眉,她又如何不知嫡母江氏的心思?只是,一時半會兒還真沒有什麽好法子!

偏偏這時候,三娘打量着幾個人的神情,眼珠子轉了轉,忽然拉了謝微瀾的胳膊,可了勁兒的往後院跑。

謝四娘站在原地愣了片刻,恨不能将謝三娘捉住打上一頓,但是眼下她也顧不得這個,對着劉嬷嬷行禮道:“二姐姐與三姐姐便有勞嬷嬷照顧了,待我回了祖母,再去和母親請安。”

四姑娘本就不是重頭戲,劉嬷嬷也不在意,擺了擺手就回去了。

謝四娘見她走遠,立刻提了裙子往梅林裏跑。二娘已經去了,嫡母那裏也不知有什麽在等着二娘,若是不趕快一點,只怕就來不及了!

不提謝四娘火急火燎往林子裏去找老太太,只說謝微瀾被三娘拉着正往後院跑,忽然從斜裏出來一個人,與姐妹兩個撞了個正着。

謝三娘因為迫不及待想看謝微瀾倒黴,因而死命的拉着謝微瀾跑的特別快,生怕一個不小心叫謝微瀾掙脫了去。結果這一撞,直接撞了個人仰馬翻,連帶着謝微瀾也被她帶的跌坐在地上。

“你是什麽人,走路不長眼睛嗎?你知不知道我是誰?”謝三娘摔了個底朝天,坐起身惱火不已的罵道。

“不好意思,是在下失禮了。”一道端方有禮的男聲在頭頂響起,聲音恰如泉水激石,溫潤而不失清冽。

謝三娘看着高大俊朗,溫潤如玉的男子,驀地羞紅了臉,一時也忘了自己還在罵人。

坐在地上正欲起身的謝微瀾卻是臉色一白,心中驚疑不定。這說話的男子不是別人,正是東宮太子。這聲音前世她在東宮聽了十幾年,又怎麽可能會聽錯?

謝微瀾低着頭心裏掀起了驚濤駭浪,太子殿下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第①①章

蕭鳴璋看着跌坐在地上的女子,眼底墨雲翻湧。即便她沒有看他,蕭鳴璋也能想象的出來她此刻是什麽樣的表情。

原本蕭鳴璋是不想這樣急切的,然而今日一早,他卻接到了宮外的傳信。信上說徐家正在和永安侯府議親,并且兩家人約在大相國寺相看,若是順利今日便會定下親事。

若是議親的對象是旁人,蕭鳴璋大概也不會這麽急,偏偏與徐二議親的是他的太子妃,這就讓蕭鳴璋坐不住了。

上輩子發妻謝微筠早逝,蕭鳴璋于謝微筠喪禮上被抓到與謝微瀾滾在一起。彼時沉浸在喪妻之痛的蕭鳴璋只以為是謝微瀾貪慕榮華富貴,不知廉恥給他下藥。為了折磨謝微瀾,也為了保護一雙兒女,蕭鳴璋順勢讓謝微瀾進了東宮。

然而等謝微瀾進宮之後,蕭鳴璋才後知後覺發現,當初的事情也許并不是他以為的那般。可蕭鳴璋畢竟是太子,平日裏有許多事要忙,加上底下幾個皇子也不安分,根本沒有時間理會東宮後院的事。

直到謝微瀾死後,蕭鳴璋才發現了很多以往被他忽略的事。比如,他本該早逝的發妻活着回來了,再比如……

在蕭鳴璋心思起伏的時候,謝微瀾已經冷靜下來。她撐着地站起身,低着頭道了一聲“對不起”,轉身匆匆離去。

謝三娘看着謝微瀾的背影,頭一次覺得這個二姐姐也是還有幾分可取之處的。這般想着,謝三娘從地上爬起來,紅着臉頰嬌羞的行了一禮道:“見過公子,三娘魯莽,沖撞了公子,還請公子見諒。”

蕭鳴璋克制着拔腿追過去的沖動,對着謝三娘溫和一笑,“無妨,也是我出來的突然,沖撞了姑娘。”

謝三娘聽了只覺得這位公子果真是端方有禮,風度翩翩,一顆心砰砰直跳,如小鹿亂撞。

然而跟着就聽蕭鳴璋狀似随意的問道:“方才離開的那位姑娘是?”

謝三娘眼神黯了黯,咬着嘴唇嬌滴滴道:“那是家姐。”

果然,謝二娘長了一張禍水臉,這才見了一面就把人給勾走了!難怪老太太和大伯母都不喜歡她,她就和她那個不要臉的親娘一樣,慣愛勾引別人的男人!

蕭鳴璋哪裏看不出眼前女子的心思,這種膚淺到一眼就能看透的女子,放在往日他看都不會看上一眼。只是今時不同往日,他的太子妃平日裏小心謹慎,戒心極強,若是沒有合适的由頭,貿然接近只會如現在這般,把人給吓跑了。

謝四娘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謝三娘對着太子一臉嬌羞的笑着,眼波蕩漾,一副春心動蕩的樣子。而太子卻神色清明,這個認知讓謝四娘松了口氣。

“見過太子殿下。”謝四娘上前兩步,福了福身,轉而問謝三娘:“三姐姐,怎麽不見二姐姐?”

聽到是太子殿下,謝三娘心裏又驚又喜,她不着痕跡的瞪了四娘一眼,“劉嬷嬷催得緊,二姐姐就先回去了。”

謝三娘和四娘都沒有發現,蕭鳴璋聽到“劉嬷嬷”的名字時,眼底閃過一抹刺骨的冷意,一句話都沒有多說,轉身就走了。

謝三娘見狀臉上的驚訝和失落毫不掩飾,若非謝四娘在,只怕她能追上去。想到謝四娘,謝三娘看着太子高大英挺的背影,心裏越發的不甘,轉頭就陰陽怪氣道:“四妹妹來的可真及時。”

謝四娘仍舊是溫柔的樣子,看着謝三娘道:“三姐姐,我們快走吧,別讓嫡母等急了。”

想到大伯母江氏,謝三娘陡然心虛,大姐姐謝微筠做了太子妃,那麽太子就是謝家姑娘的姐夫。未出閣的姑娘觊觎自己的姐夫……這要是叫江氏知道了,恐怕能扒了她的皮!

難得的,謝三娘什麽都沒有說,與謝四娘一路相安無事去了客房。

到院子裏的時候,謝四娘發現劉嬷嬷已經等候多時了。

“兩位姑娘快進去吧,大冷的天,可別凍壞了。”劉嬷嬷的臉色與往日并沒有太大差別。

謝四娘松了口氣,跟在謝三娘身後進去。

一進門,一股熱氣撲面而來。謝四娘就看到二娘正坐在炕上抄寫佛經,她眼神暗了暗,自發的走了過去,在二娘對面坐下,拿了毛筆,一塊兒抄起了佛經。

謝三娘見狀無趣的撇了撇嘴,眼睛卻時不時的盯着謝四娘,有些擔憂她會不會将梅林發生的事告訴江氏。這般提着心,謝三娘覺得嘴裏的點心都不甜了。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老太太身邊的嬷嬷來叫,說是要回府了。

江氏聞言就讓兩個庶女把沒抄完的佛經帶回去繼續抄。

回去的時候,謝微瀾依舊是和老太太坐在一處。

相比較與來時,老太太對謝微瀾明顯親近了不少。她坐在馬車裏,拍着謝微瀾的手,笑得合不攏嘴,“徐家這門親事算是定下了,你是個有福氣的,徐夫人見了就喜歡的緊,這不,徐夫人說了,想讓你盡快過門呢!”

不可否認,聽到這話,謝微瀾心裏松了口氣,有些欣喜,又有些不敢置信。她和徐家二公子的婚事真的就這麽定下了?不知為何,謝微瀾有種預感,總覺得此事不會這般順利。

不過不管如何,老太太的話總歸是不會出錯的,謝微瀾心裏有些高興,卻沒有表現出來。

“對了,聽四娘說江氏派了劉嬷嬷來尋你?”老太太見二娘臉上沒有半分喜色,立刻眯起眼。

溫氏雖然死了十幾年,可是當初留下來的隔閡和仇怨卻無法消彌。若是能借着這門親事,緩和了候府和徐閣老的關系,順便再把二娘這個孽障打發出去,可謂是一舉兩得。因此,老太太決不允許此事有半點意外。

說起此事,謝微瀾立刻低下頭,把梅林發生的事說了一遍,然後補充道:“後來,母親就拿了兩本經書讓孫女抄寫,再後來三妹妹四妹妹就回來了。”

老太太聞言眯起眼睛,仔細的打量着謝二娘,意味深長道:“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只是人要學會認命,還要認清楚自己的身份,萬不能起了不該起的心思。”

謝微瀾輕輕的點了點頭,她知道老太太說的是讓她認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要打太子的主意。

然而便是上輩子,謝微瀾也不曾打過太子的主意。作為庶女,謝微瀾很清楚自己的處境。芨筓之前,她一度以為自己會被嫡母随意挑一戶面甜心苦的人家嫁了出去,何曾想過有朝一日會被算計的名聲盡毀,在東宮當牛做馬,蹉跎至死?

幸得老天垂憐,讓她重活一次,謝微瀾絕不可能讓自己再陷入前世的境地。不僅如此,她還要弄清楚外甥女雲羅郡主的那句“我母後就要回來了”究竟是怎麽回事!

此刻聽了老太太這般明晃晃的警告,謝微瀾倒也沒什麽感覺,反而狀似無意道:“孫女知道自己的身份,徐家已經很好了。只是……這些日子,孫女房裏伺候的青竹說徐家二公子興許活不了幾日,話裏話外都在勸孫女去跟父親求情。”

老太太聽了這話眉頭緊蹙,心下對江氏越發不待見。別以為她老了不管事了,就不知道那青竹是大孫女身邊出來的,母女倆打着讓二娘進宮固寵的主意!

只是,老太太看着謝二娘這張惹禍的臉,心裏只恨江氏母女沒腦子。憑着二娘這張臉,鐵定是又一個溫氏!江氏這個蠢貨難不成以為二娘老實了這麽多年真的就任她揉捏了不成?兔子急了還咬人呢!何況二娘一個大活人!

“青竹的話你不必放在心上,”老太太眯了眯眼,嘴角的法令紋越發深刻,“你院裏還缺一個嬷嬷,等回去,我就把方嬷嬷派過去照顧你。”

“謝謝祖母。”謝微瀾乖巧的點了點頭,心裏明白老太太這是讓方嬷嬷替她管着憑瀾苑的意思。不過這樣也好,方嬷嬷是老太太的人,有了方嬷嬷,即便是青竹幾個想做些什麽也沒那麽方便了。

大相國寺後院的一處禪房裏,徐修然咳了兩聲,看着帕子上的血跡,眯了眯眼,“所以你是要告訴我,太子從東宮出來,就只在梅林與謝家姐妹撞了個正着,說了兩句話,然後什麽也沒做,回宮了?”

暗處的黑影啧了一聲,聲音有些無奈:“我也不想相信,可是沒辦法,我查出來的就是這麽個情況,你要是不信,再找人去查?”

徐修然聞言陷入沉默,他并沒有不信,只是覺得荒謬。只因最近東宮與秦王一系争鬥激烈,太子怎麽可能會有閑心到大相國寺,只為了和謝家姐妹說幾句話?怎麽看怎麽不可信。

“秦王那裏不需要再接觸了,”沉默良久,徐修然才緩緩開口,“東宮裏的人手也撤回來吧。”

也是回京後徐修然才發現,他離開京城的這段時間,耗費幾年心思布下的暗樁損失大半。若非對自己禦下的手段極其自信,徐修然幾乎都要以為自己身邊有對方安排的細作。

黑影愣了片刻,沒有多問。

徐修然坐在椅子上,看着水汽氤氲的茶杯,臉上的神色明明滅滅。

這盤棋廢了沒關系,只要他還活着,就能再布下一盤棋。

第①②章

從大相國寺回來的第二日,徐家就請了官媒擡着聘禮上門,雙方合了八字之後,就寫下了婚書。

聽到這門親事真的定下的時候,謝微瀾眼眶一熱,差點沒忍住哭出來。

一旁的青竹見此眼珠子一轉,跟着就哭了出來,聲聲哀泣,字字句句皆是在為謝微瀾抱不平:“姑娘,這下子可好了,先前奴婢怎麽說來着,姑娘您偏是不聽不信。太醫都說那徐家二公子活不成了,這下子婚事定下再無轉圜,姑娘您日後可怎麽辦啊!”

奇異的,青竹這一嗓子将謝微瀾心底的感慨一下子給哭沒了,相反還有些想笑的沖動。再無轉圜?那不是更好,這輩子她是再也不想摻和到東宮裏去了,如今親事既已定下,她只有歡喜的份兒。

就在謝微瀾心裏發笑的時候,方嬷嬷沉着臉從外頭進來,劈頭蓋臉的訓斥青竹:“主子的事何時輪到你一個奴婢插嘴?再有,自來婚姻大事,都遵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太太和侯爺夫人都是姑娘的長輩,自然只有為姑娘好的。何時輪到你一個奴婢調三斡四?”

青竹臉一白,立刻撲通一聲跪了下去,一邊哭一邊磕頭:“方嬷嬷饒命,奴婢,奴婢也是心疼姑娘啊!外面都傳遍了,徐家二公子的病太醫都束手無策。姑娘還這麽小,就這麽嫁過去,這輩子可都完了啊!”

見青竹竟然還敢狡辯,方嬷嬷眼神冷厲:“來人,拖出去先打上十個板子!”

青竹聞言臉色慘白。她進府之後,不管是她還是江氏都沒有刻意掩飾自己的身份,候府裏大大小小的奴才都對她敬畏三分。是以,青竹萬萬沒想到方嬷嬷竟然會對她動手。

“你敢!你不能這麽做,我是太……”

青竹嘴裏的話還沒說完,方嬷嬷直接上前兩步用帕子堵了她的嘴,對着外面的婆子吩咐道:“把這個不知尊卑的賤婢拖出去給我重重的打!再把院子裏所有人都叫出來,都給我看着!日後誰若是再敢到姑娘面前說些有的沒的,便仔細你們一家子老小的性命!”

謝微瀾半垂着臉,纖長濃密的睫毛在眼皮上落下一片暗影,讓人看不清她的情緒。

大概是方嬷嬷把青竹嘴裏的帕子取了出來,這會兒外面已經傳來青竹凄慘的哭喊。

謝微瀾卻仿佛什麽也沒聽到,她看着桌子上的盒子,伸手打開,裏面是質地上好的蓮紋玉佩。

一眼看到,謝微瀾就喜歡上了,直接戴在脖子上,放在胸前的衣服裏。想到方嬷嬷先前說過,這是徐家二公子特意派人送過來的定親信物,謝微瀾臉頰微紅。

前世今生兩輩子,這是謝微瀾第一次收到禮物。

想到徐家二公子,謝微瀾便想起上輩子,徐家二公子似乎是在三年後才沒的。她摸了摸胸前的玉佩,心裏松了口氣。只要徐二公子不出問題,那麽有方嬷嬷在,她再小心一點,這門婚事就絕對不會有問題。

唯一讓謝微瀾擔憂的是太子為何會出現在大相國寺。

東宮裏,聽到了謝家二姑娘和徐家二公子定親的消息,太子蕭鳴璋把自己關在書房裏發了好大的火。

冷靜下來之後,蕭鳴璋去了太子妃謝微筠的寝宮。

看着躺在床上日漸消瘦的謝微筠,蕭鳴璋心裏那些無處宣洩的怒火才覺得消了些。他在床邊坐下,握着謝微筠冰涼的指尖,眼底滿是深情:“阿筠,你要快些好起來,到時候孤帶你去大相國寺賞梅。”

謝微筠病了之後一直都躺在塌上修養,已經許久都沒有出去過了。聽了蕭鳴璋的話,眼神暗沉,臉上布滿了失落,聲音虛弱的自責道:“是妾身不争氣,累的殿下百忙之中還要為妾身憂心。”

“阿筠,不要這麽說,”蕭鳴璋聞言皺着眉,不贊同道:“你是孤的太子妃,肚子裏還懷着孤的孩子,孤擔心你是應該的。好了,不說這些了,母後的忌日快到了,孤今天去了大相國寺,沒想到碰到了你幾個妹妹。阿筠,你整日在房裏悶着,不若把你幾個妹妹叫進宮來陪你說說話?”

聽太子提到大相國寺,謝微筠眼底極快的閃過一抹陰冷,她把一切都算好了,萬萬沒想到最不可能出岔子的棋子開始不聽話了。謝微筠本就氣的夠嗆,若非這會兒還病着,早就出手了。

這會兒聽到太子的話,謝微筠心思一轉,是啊,二娘那個孽種在宮外她管不着,可要是進了宮,她就有一萬種法子讓她乖乖聽話。

于是,謝微筠擡起頭看着蕭鳴璋道:“殿下說的可是真的?妹妹們都到了相看的年紀,這個時候進宮是不是不太合适?”

蕭鳴璋見她這般故作虛僞的樣子,心裏冷笑不止,面上卻一片疼惜:“有什麽不合适?你是孤的太子妃,是她們的姐姐,讓她們進宮陪你說說話,解解悶,難道不應該?你若是擔心外面人的看法,大不了到時候給她們許個好前程罷了。”

謝微筠不着痕跡打量着蕭鳴璋的神色,卻看不出半點不妥。她想了想,自己的計劃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太子就更不可能知道,這才松了口氣,“妾身謝太子殿下恩典。”

蕭鳴璋目的達到,也懶得跟她虛與委蛇。伸手拉了拉被子,替謝微筠蓋好,便道:“你好好養着,不要想太多。孤外面還有事,就不陪你了,晚些孤忙完了再來看你。”

“恭送殿下。”謝微筠想到前朝發生的事,越發的覺得自己想多了,遂安心的躺下了。

然而還沒躺多久,心腹大宮女青柚便進來了,附在她耳邊低聲道:“娘娘,二姑娘和徐二的婚事定下了。青竹也被方嬷嬷打去了半條命。接下來該怎麽辦?”

“怎麽這麽快就定下了?”謝微筠驚的差點彈坐起來,她扶着青柚的手靠在靠枕上,“去派人打聽打聽,到底是怎麽回事。”

“娘娘,奴婢已經派人去打聽了,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的。”接到消息的時候,青柚就想到了,當即就派人去打聽了,待太子妃問起好回話。

謝微筠眯着眼坐在塌上,心裏浮浮沉沉的,總覺得有些不安,可思來想去也沒弄明白這些不安源自哪裏。想到去了半條命的青竹,謝微筠便心思一動,太子已經說了,允家中姐妹進宮陪她說話,這不是現成的機會嗎?

謝微瀾和徐二定親的事,始終是謝微筠心裏的一根刺。要知道她費了那麽多心思才給謝微瀾安排好了一條最适合她的路,結果這賤人竟然不領情,還同徐二定了親事。這種超出掌控的感覺讓謝微筠很不好受,她迫不及待的想要教訓謝微瀾,好出了這口惡氣。

“你拿着本宮的牌子出宮一趟,告訴母親,就說太子殿下垂憐本宮,允了家裏幾位姑娘進宮陪本宮說話。”謝微筠越想心越煩,根本就靜不下心來想別的事情。她知道,當務之急是把謝微瀾弄進宮,在宮外她拿謝微瀾沒法子,她就不信到了宮裏,這賤人還能逃出她的手心!

青柚動作很快,到了晌午的時候,永安侯府就接到了太子妃的手谕,讓幾位姑娘進宮陪太子妃解悶。

等府上女眷聽青柚宣讀了太子妃的手谕後,青柚以太子妃有話帶給侯夫人為由,單獨去見了江氏。

江氏摒退下人,又吩咐劉嬷嬷在外面守着,這才問青柚:“太子妃近來可有好轉?

“娘娘讓奴婢轉告夫人,她一切安好,讓夫人莫要為她擔憂。”青柚想到出宮前接到的消息,眼神閃了閃,“娘娘懷着皇孫本就辛苦,幸好太子殿下垂憐,允了幾位姑娘進宮陪娘娘解悶。”

江氏聞言松了口氣,“你只管叫娘娘放心,她的事我都放在心上呢!叫娘娘只管好好養着,我明個兒就送二娘她們幾個進宮陪娘娘說話。”

又說了一會兒話,青柚冷不丁說道:“聽聞昨個兒太子殿下在大相國寺遇見了幾位姑娘?”

這事江氏是知道的,是劉嬷嬷回來後告訴她的。江氏不明所以:“确有此事,難道這裏面有不妥的地方?”

青柚臉上的表情就似笑非笑的:“倒也不是說有什麽不妥的。”

江氏的心瞬間提了起來:“二娘昨日只與太子打了個照面就回來了,劉嬷嬷一直都看着呢!”

青柚只笑了笑,就沒有再說什麽了。

江氏見狀心裏就七上八下的,生怕宮裏的太子妃娘娘為了這事兒傷神,當即就道:“你讓娘娘放心,我這就吩咐人去查,若是有人膽敢給娘娘添堵,我必饒不了她!”

青柚便點到為止,見好就收,“娘娘身邊離不得人,奴婢得回去了。”

江氏便把人送出去。

等送走了青柚,江氏轉頭就陰着臉,剛要吩咐劉嬷嬷去查太子的事,結果就聽到有丫頭來報,說是四姑娘求見。

江氏想了想,便讓人把謝四娘帶進來。

第①③章

謝四娘忐忑不安的站在院子裏,不停地在腦子裏琢磨着自己的說辭,怎麽樣才能不引起嫡母的懷疑,又能達到自己的目的。

傳話的小丫頭很快就出來了:“四姑娘請。”

謝四娘揪着帕子深吸了口氣,跟在丫頭後面進去。

見了江氏,謝四娘便行禮:“四娘見過母親,給母親請安。”

“罷了,起來吧。”江氏端着茶杯抿了一口,緩緩的放下,“聽下面的人說,你有事要見我?”

謝四娘聞言臉色有點發白,她站在那裏低下頭,不安的攪着手裏的帕子,突然猶豫起來。

江氏見她如此,眼神微暗,“來人,給四姑娘看座。”

謝四娘吓了一跳,飛快地擺手道:“母母親,不用了,我我我,我就是有件事在心裏憋着,不知道該不該說給母親聽。”

“行了,你這點心思也別在我跟前賣弄了,這該不該說什麽的,你不都已經站到我跟前兒了嗎?”江氏看着四娘嗤笑一聲,四娘這樣的,還不如她那個姨娘,雖然是個妾,好歹不給整日作妖人添堵。只是這四娘,打小就不是個安分的。

謝四娘被戳破了心思,面上就有點尴尬,紅着臉道:“母親,昨日在大相國寺,三姐姐拉着二姐姐撞上了太子殿下。二姐姐許是覺得失禮,道個歉就回去了。倒是三姐姐……女兒過去的時候,遠遠地看着三姐姐正笑着跟太子殿下說話。等女兒過去了,三姐姐還瞪了女兒,後來太子殿下走了,三姐姐就……就不對勁兒。”

“你是說三娘?”江氏眯起眼,她這幾日都在想辦法弄黃了徐家這門親事,倒是不想三娘竟是個有大志向的,差點就連她也瞞過去了。

“女兒也不确定,就是,就是有些不安。”謝四娘低着頭,心裏咚咚直跳,手心已經滿是冷汗。

“你有心了,”江氏點了點頭,算是知道了,随即不經意道:“二娘的親事定下了,三娘是二房的,輪不到我這個隔房的伯母插手,你呢?可有什麽想法?”

謝四娘臉一紅,一副羞澀的樣子:“女兒……女兒還小,等兩位姐姐出閣了也不遲的。”

想法?謝四娘當然有想法。她從回來的時候就想好了,這輩子絕對不會被徐家的權勢眯了眼,嫁個中看不中用的短命鬼守寡。她可是要代替二娘進宮當太子妃的!哪裏能就這麽輕易的随随便便就把自己給嫁了?這個時候,謝四娘就無比的慶幸,慶幸自己是姐妹幾個裏年紀最小的,不用急着相看。

江氏也不在意,這些庶女再怎麽着,婚姻大事注定要落到她這個嫡母手裏。一個二娘跳脫出去就算了,四娘又有什麽倚仗?更何況,二娘能不能跳出去還是兩回事!

謝四娘說完話就微微垂下眼簾,偷偷的觀察着江氏的神色。她自然看出來了江氏的不以為意,她要的也正是江氏的這種态度,因為只有這樣,她的機會才會越大。

“前個兒錦繡坊送來一批料子,劉嬷嬷你帶四姑娘去瞧瞧,挑上幾匹鮮亮的給四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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