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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了,寧王案,是最大目标。樓卿宸說自己師承陰延庭的父親,單看陰延庭這樣的身手,再看所謂的護衛的靳無歡的身手,都不是等閑之輩,更像江湖人士,就知道幕後這位剛剛樓卿宸說他亦是凡人的師父也不簡單。
今日,他言昭華必是要去會一會這位師父的。
樓卿宸看得出來言昭華今日志在必得,多加推脫的話反而會讓他疑心更重,倒不如就讓他進去見見師父,她現在覺得有些後悔,不該離言昭華這麽近,之前是迫不得已,言明桓的旨意,讓他陪同去雲南,而目的,樓卿宸也想到了許多,左不過是要試探試探這位名聲鵲起的王爺到底會不會喧賓奪主,有沒有什麽行動,事實證明,确實沒有,他一直堅守自己的本分,絲毫不逾矩,很多時候,似乎他馬上就要愈矩了,到點兒了又給收回去了,可見言昭華心思缜密,思慮周全。現今卻同他越走越近,隐隐有種剪不斷理還亂的意味存在,還居然知道了他就是十年前的那個少年,這件事情對自己來說,到底是好是壞,她目前不清楚,但是不跟他相認那是必須的,讓他遠離寧王案的是非也是必須的。
只是事情往往就是這麽讓人難以捉摸,明明想要遠離的事情,卻一直在無形中默默地接近,抽不開身,這是一件非常悲傷的事情。
“殿下請随我來吧,大約師父此時在绛雪軒飲茶。”
樓卿宸先行一步,做了個請的手勢,言昭華開了扇子就跟了上去。
绛雪軒在樓府的最裏處,院中有一亭子,陰子遠無事的時候就會在亭子裏坐下泡茶,這就讓樓卿宸想起,其實陰子遠教她許多本事的時候,都是在泡茶中進行的,一邊喝茶一邊學。
中年男子修長的手指正倒完了三杯茶在案上,嘴角揚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仿佛知道今日必有人來拜訪一般,沉着冷靜地候着。
言昭華腳步未有停頓,卻聽樓卿宸輕聲道:“那位便是家師。”
陰子遠知道言昭華多半會來,不,是一定會來,他也基本能猜到言昭華應該已經推測出他們和十年前寧王案的關系,既然躲不過,那就迎面上,偶爾改變一下策略也并非不可,要随機應變。
眼前執扇的男子雖然面帶淺笑,但難掩眉眼中帶着的那絲深沉,再聽他的腳步,明顯就是高手才有的步伐,十年不見言昭華,看來是很有長進。
陰子遠淡定地起身,拱手行禮道:“草民見過瑾王殿下。”
“陰先生不必多禮。”
“殿下移駕陋舍,還請不要嫌棄,坐下喝杯茶吧。”
言昭華合了扇子,恭敬道:“多謝陰先生美意。”
喝茶這種事講究個享受,第一杯茗香,第二杯品味,第三杯才是品茶,之後,就再不必喝了,就陰子遠剛剛煮出來的茶,已經有足夠的香氣,卻也要将茶杯端起,放在鼻前細細品,還能覺出裏面的香,沁人心脾,倒有寧神只用。
“本王一直很想見一見陰先生,今日正好來樓府拜訪,就來看看陰先生。”言昭華放下茶杯,擡眼對上陰子遠的眼。
陰子遠謙恭道:“草民卑賤之軀,怎好勞駕瑾王記挂。”
“倒也不是本王要記挂,只是先生的高徒實在出色,讓本王有些好奇她的師父是何人了。”
樓卿宸心裏有些不太舒服,面上還是沒什麽表情,卻還是帶着點善意的語氣道:“殿下過譽了。”
言昭華略一挑眉,轉口道:“請恕本王冒昧問兩句,本王前段日子有幸同令郎交手幾回,也同靳姑娘交手幾回,倒更像江湖人士的手法,不知這二位又是師承何處?”
陰子遠笑道:“陰某一介布衣,早年間行走江湖,不過是偶然和幾位江湖高手談得攏,有幸讓他們收延庭和無歡到門下去學藝,也難怪殿下覺得他們二人出手奇怪,都是江湖人的武功。”
言昭華點了點頭,又道:“确實如此,不過,本王還另有一個疑問。”
陰子遠已經做好了準備,他知道言昭華今日來回問些什麽,就算是冒昧,可他畢竟是親王,自己不過是一介草民,再望過去看樓卿宸的臉色,也未有變化,只微微眯眼,像是在思考對策,陰子遠早就知道這二人十年前的關系,但是若利用這個關系,那麽言昭華會不會為他所用?他這麽多年來也在暗中調查寧王案,那麽他查到的東西,會不會跟他不一樣,畢竟身為皇族,說不定會知道很多他無法涉及的東西,連常開森都涉及不到的東西,況且還有重寧在宮裏,那是寧王唯一的血脈了,若不好好照顧,該如何去面對寧王府這麽多口人命,還有寧王,還有為此苦了十年的惜太妃。
只是這件事,還需要抉擇和考慮,因為他也沒法知道到底言昭華存的是什麽心?精心準備了十年的計劃,不能被毀掉,它只能更完美。
“不知殿下還有什麽疑問?”
言昭華笑了笑,開了扇子,道:“那麽先生又是師承何處?竟有幸能進入樓府來做了未來丞相的師父。”
靜了良久,樓卿宸開口道:“師父是家父的舊相識,所以便來了樓府。”
其實樓卿宸這麽說,斷然是沒有錯的,陰子遠的确是她父親方仲儀的舊相識,可在言昭華理解來,就是樓安他兒子的舊相識,便只好應道:“哦,是這樣。”
又是一陣靜默,陰子遠已經行雲流水地倒了第二杯茶,比出一個請的手勢,沉靜道:“殿下請用茶。”
言昭華才端起茶杯,秋生就匆匆來報,慌張道:“少爺,不好了,懷王殿下和……和靳姑娘打起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榜單需要,這周就只好隔日更啦,如果想多看,那就快祝我下周上個字數多的榜單吧~摸摸大!
☆、你為什麽追我
誠然,這不是一件小事,卻也不是一件大事,因為聽到這個消息之後,樓卿宸雖然覺得驚訝,但是一張口卻是在笑,連同言昭華也噗嗤一聲笑出來。
秋生跑的氣喘籲籲,好不容易把消息帶到了,結果換來這兩個人的笑,她急的快哭出來了,放高聲調道:“你們怎麽還笑啊,懷王殿下的手都要被靳姑娘剁下來了。”
樓卿宸施施然起身,道:“怎麽,延庭在旁觀麽,沒有出手相助?”
“公子哪敢啊,他也怕手被剁下來,躲得可遠了。”
樓卿宸與言昭華相視一眼,又雙雙同陰子遠告辭後匆匆趕往“事發現場”,還差一段距離的時候,就已經聽到了唰唰的劍聲,以及言昭平死活不認輸的哀嚎聲。
“你這女人怎麽這麽暴力啊!”
“你再追本王,本王就對你不客氣了!”
縱然言昭平嘴上是這麽說的,但是他沒那個本事對靳無歡不客氣,反而是靳無歡始終在對他不客氣,但是樓卿宸就剛剛靳無歡的幾招來看,她已經十分客氣了。
言昭平手上的兵器,樓卿宸看着十分的眼熟,定睛一看,哦,那是陰延庭的軟劍,她睨着眼看一旁把手藏在身後藏的嚴嚴實實的陰延庭道:“你真棒,把劍給懷王殿下,自己倒是躲在旁邊,你最近出息了嘛。”
陰延庭嘿然道:“我才不拿自己的手開玩笑,反正招惹無歡的是懷王,又不是我。”
言昭平一看就是從小沒有認真學功夫的,那軟綿綿的招式實在是難登大雅之堂,只能拿着劍胡亂的揮舞,但因為陰延庭的那佩劍是把軟劍,這幾招下來,倒給他耍出些章法來,可依舊被靳無歡破解,樓卿宸抄起手饒有興致的看着庭院裏飛上飛下的靳無歡跟耍猴似得追着言昭平跑,甚為搞笑,竟忘了要去阻止他們。
靳無歡緊鎖着眉頭,原本不太淩厲的劍風卻因為言昭平言語的挑釁一下子變得狠辣,毫不留情地就往他下三路攻過去了。
咳咳,言昭平說的是,你這女人這個樣子是不是喜歡上我了啊。
靳無歡大喝一聲:“無恥!”就持劍挑飛了言昭平手中的軟劍,眼看着靳無歡就要一劍閹了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懷王殿下,身旁剛剛還在搖扇子跟她一樣玩味似得看着兩個人打架的瑾王殿下身形一閃,飛身出去接過軟劍往陰延庭那邊一丢,陰延庭還算識相地伸手出去接了接。
言昭華身形極快避過靳無歡的兩招,扇子打在劍身上偏離了劍鋒,僅用一把扇子借力打力,牽制了靳無歡劍法的路數,三招之內,用扇柄擊打到靳無歡的腰間,将她擊退幾步,又再次優雅地開了扇子平靜地站在原地,好像剛剛不是他出來打架一樣,最重要的是,他的左手依舊負在身後,沒有動。
樓卿宸站出去道:“無歡,住手!”
靳無歡收了劍,舒展了眉頭,轉身就走,一句話都不說,樓卿宸看着她的背影,似堅毅又似落寞,說不清的感覺,只好也不說話,輕嘆了一口氣,側身往躲在陰延庭身後驚魂未定的言昭平那裏看了看,拱手道:“懷王殿下請見諒,無歡她脾氣不太好。”
言昭平小心翼翼地往靳無歡離開的方向探了探頭,确定她已經走遠了之後,才敢放大了膽子高聲道:“脾氣不好就能亂砍人啊!脾氣不好就能這麽對本王啊!”言語激動間,言昭平的手還緊緊地抓着陰延庭的肩膀,陰延庭疼得呲牙咧嘴一手掰開言昭平的手閃身出去,道:“殿下請手下留情。”
言昭華語氣平平道:“昭平,你要是沒去招惹靳姑娘,我想她也不會這麽對你,所以,我還是那句話,你要是想出氣,就盡管去捉拿她吧,但是這回,我就不幫你了。”
言昭平臉一下子刷白刷白,連連搖手道:“不……不要了……就當我倒了血黴好了。”
樓卿宸側眸看着身邊似笑非笑的言昭華,道:“剛剛多謝殿下手下留情。”
言昭華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像是在思考樓卿宸的話中之意,剛剛他出手的時候正好是靳無歡盛怒的時候,所以她難免有些急躁了,所以他選擇以柔克剛借力打力,扇柄打她最薄弱的腰間,就能輕松将她擊退,可若拖入持久戰,那他自己也不一定能占上風。
總的來說,今天的拜訪行程是相當的不愉快的,至少對于言昭平和靳無歡來說,今天真是相當的氣憤。
因為陰子遠沒有要事就不太喜歡出绛雪軒,而樓安的晚膳都是拿去房裏的,靳無歡也沒有來,所以飯桌上只有陰延庭和樓卿宸兩人,陰延庭看着飯桌上若無其事地吃飯的樓卿宸,就想起靳無歡下午離去時的眼神和背影,試探着開口道:“卿宸……”
樓卿宸沒有回答他。
“樓卿宸……”
樓卿宸依舊沒有回答他。
陰延庭咬牙切齒,輕輕幹咳了兩聲,又喚道:“樓相!”
樓卿宸執筷的手頓了頓,停下動作,冷冷地瞥他一眼,道:“嗯?什麽?”
陰延庭咽了咽口水,他知道樓卿宸放出這個眼神就說明她心情不太好,如果這個時候去招惹她,那真是自作孽了,當往往陰延庭就喜歡迎難而上做這個自作孽的人,于是他道:“無歡沒來吃飯,要不要叫秋生給她送過去。”
樓卿宸沒有再看他,冷言道:“是她自己不來吃的,不用給她留,也讓她長長記性,下次還要不要這麽沖動了。”
今日的事情都心知肚明,樓卿宸一開始覺得沒什麽,不過是小打小鬧,後來倒是覺得這實在不太可取,她才決定了要跟言昭華劃清界限,就出了靳無歡和言昭平的事情,現在可好,産生了适得其反的效果,縱然她知道靳無歡不是無理取鬧的人,但是今天的事情若不是她不及時收手,也不會搞得這麽大,幸而是在樓府,幸而對方是有人能牽制的懷王,可不幸的是,背後的人是心計深重喜怒不形于色的瑾王言昭華。
這頓飯她吃不下去了。
腳步虛浮地走在庭院裏,腦子裏的東西有些亂,瑾王,懷王,祁王,濟王,孫蒙,永寧帝……這些人一個個閃過她的腦子,她分得清敵,但是分不清友,或者說,她壓根兒就沒想過這些人會有她的友,就算是他……那也不行,永寧帝對于她來說,除去是天下最有權力的人,還是她最要提防的人,言昭華的心思她能猜出些許,可言明桓,這個才登基五年的新帝,讓她覺得怎麽都摸不透,她現在愈發覺得朝堂這種地方,的确不是人待得,難怪時時都會有明争暗鬥血雨腥風,每天過日子都要步步為營,尤其是身在高位的人,一個不小心,那就是下一個寧王,下一個方家……
“卿宸,你過來。”
樓卿宸意外陰子遠怎麽會出來,轉身到了他跟前:“是。”
月影婆娑,天卻有點陰寒,樓卿宸寬袖下的手有點發涼,她剛剛聽出來陰子遠的語氣裏面有些個意味深長地感覺,她知道,她師父大約是有計劃要說了。
她垂眼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樹影搖搖曳曳,她的發絲動了動,陰子遠的話如同一根針紮在她心口上,讓她有點接受不了,他說,卿宸,為師覺得,或許你可以跟瑾王走得近些……
良久,樓卿宸沒有說話,她在極力地平複自己的心情,震驚的心情,她無法想象這句話會從陰子遠的嘴裏說出來。
她一開始就明白,陰子遠是為了要平反十年前的寧王案,為了這個冤屈才找到的樓家,她也要報仇,所以她敢于将自己是方傾城的事情告訴他,于是她們為着同一個目标而努力,精心準備了十年,才慢慢往權力的頂峰走去,往事實的真相走去,但是她開始慢慢覺得,陰子遠似乎只是當所有人是工具,只是一個棋子,縱然他想要為寧王和方家平反的心沒錯,可是他已經與以前的他不同了,就如同剛才,原本不是說要提防言昭華的麽,為什麽今日一過,他竟要讓她去接近瑾王了呢?
“師父,請告訴我,這麽做的意義何在?”靜默了半晌,她還是問出了這句話。
陰子遠眯着眼遠目,眼底深邃:“卿宸,你不覺得瑾王知道的東西,或許不比我們少麽,如若能将他得到的信息拿過來,或許對我們更有利。”
樓卿宸不卑不亢地對上陰子遠的眼道:“那麽師父又怎麽知道這不是瑾王下的一個套,就是為了引我們跟他合作呢?我們能想到的,為什麽瑾王想不到?他沉潛這麽多年,也是為了寧王案,他這個人不簡單,或許他就是在等着我們去跟他合作,又或許,他就是為了來打破我們的計劃的也說不定呢?”
陰子遠笑了笑,緊緊地看着樓卿宸:“卿宸,你還不明白麽,只要有你在,他會這樣做麽?”
樓卿宸的身形一顫,臉上滿是不可思議的神情……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
☆、知道真相的我眼淚掉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實在對不起,聽到清歌一片大大離開的消息,真的沒有辦法靜下心碼字,停更一天,對不起,清歌大大一路走好。
對于陰子遠的這個想法,樓卿宸何止是震驚,還有不解,對于樓卿宸來說,陰子遠不僅僅是她的師父,還是她的依靠,如果不是陰子遠,她也做不到現在這樣,在朝為相有多艱難,樓卿宸能這麽安穩度日沒有大麻煩,都是陰陽閣的功勞。
可現在,樓卿宸只覺得她就是個工具,縱然陰子遠對她十年的照顧和恩惠,總還是抵不過利益,就算在陰子遠看來他剛剛提出的建議不過是為了更快的達到目的而已,當初他也想過是不是要扶植樓卿宇,是樓安和樓卿宸自己的決定,樓卿宸希望是自己去,好不容易保全了最後的血脈,自己不過是一介女流死不足惜,如果再讓自己的弟弟身犯險境,倒不如當初不要救他。
“師父,你真的是這麽想的?”
樓卿宸知道自己這樣是在明知故問了,但是不問又不死心,或許在陰子遠心裏面,什麽都比不上翻案,所以她樓卿宸也只是一個工具,一個用來翻案的工具,是可以被用來做任何事的。
“卿宸,你若是連這點都做不到,何談翻案大事,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你十年來做的努力難道比這個難麽?”
咄咄逼人的語氣,樓卿宸抿唇輕聲道:“是。”
她覺得這太難,如若很輕易就被他識破身份,顯得太做作,要掌握好度,任何事的尺寸都要把握好。
她陷入沉思,言昭華,她藏在心裏十年的人……
可陷入沉思的人不止是樓卿宸一個人,亦有言昭華,回府的他完全對言昭平的唠叨充耳不聞,一個人快步回了房間往軟榻上一靠,開始閉目沉思。
言昭平吃了閉門羹,心情愈發差,簡昀作為言昭華的心腹,只好開導他道:“懷王殿下今日還是請回吧,殿下今日多半是不會出來了。”
言昭平惱得咬牙切齒,憤憤地離去,但誰都看得出來,他那真不是在生氣,就是覺得丢人而已。
“樓卿宸……樓傾城……方傾城……”言昭華嘴裏喃喃着。
腦中不斷有線索閃過,關于她的一切的線索,飛速的閃過,她的言行舉止,她不經意間的小動作,還有她的身份,以及……那顆莫名的淚痣……
“傾城……是你麽……”
他突然矛盾起來,他心裏多麽希望她就是他的傾城,多麽希望她十年前沒有死,但又為什麽又害怕她是傾城呢,這些日子的接觸下來,言昭華可以很肯定的說,自從他确定她是個女人之後,他覺愈發覺得她的變化大,她的殺伐決斷完全和她的性別不相符,雖然她假扮男人,可骨子裏依舊是個女人,一個女人能做到這般,她的內心是受到了多麽大的磨練啊。
言昭華害怕的,是她再也不是那個方傾城,如果她真的是的話,那麽樓家,以及那個神秘的師父陰子遠密謀的,就是十年前的寧王案,他們也是來翻案的,才會出此下策,不惜欺君之罪也要讓樓卿宸出仕。
他不知道該怎麽辦,這些年,他為了調查寧王案花了多少心血,縱然依舊沒有什麽大的進展,至少還是收集了一些信息,樓家這麽大動幹戈,勢必背後也暗藏着一股力量,他迫切的想知道真相。
言昭華一直覺得這麽多年來,他從未表現出惶惶不安過,突然出現的樓卿宸讓他的計劃全盤打亂,可殊不知,樓卿宸的計劃也因為言昭華的介入而全盤打亂。
翌日早朝,樓卿宸起了大早,在大殿門口等候,近日天氣轉暖,她不得不摘下脖子裏繞的黑色圍巾,但是喉結這種東西,沒有就是沒有,樓卿宸只好将領子不斷地往上拉,最後幹脆豎起來了。
樓卿宸其實也意外自己怎麽今天這麽精神,心裏莫名的有些不安,連呼吸都開始急促起來,尤其是當殿門口的小太監們開始竊竊私語,說着瑾王和樓相怎麽都來這麽早的時候,樓卿宸的心一緊,現在大殿門口只有她和言昭華兩個人,她猶豫着要不要回頭,卻聽見身後腳步聲漸近,她負在身後寬袍下執笏的手有些滲出汗水來,滑膩膩的。
直到他擯退了看守大殿的幾個小太監,又若無其事地站在她身邊,同她說着話:“樓相今日怎麽來這麽早?”
樓卿宸算了算,今日她統共提前了半個時辰,又想了想該怎麽接他的話,既不能顯得太親近,又不能顯得太疏遠,欲迎還拒的那種甚好,便回道:“殿下今日來的也早。”
“是的,昨夜淺眠,故而今日起早了。”
“原來殿下也會有心事。”樓卿宸默默道。
言昭華挑眉道:“本王确實有心事,昨日偶然憶及一位故友,便追思了片刻,沒想到,一追就追了一夜。”
樓卿宸自然知道這個讓他追思了一夜的故友就是她自己,心口莫名的一抽,可依舊語氣平靜道:“殿下追思故人,可見殿下果真是情深意重之人。”
他凝視着她的側顏,輕聲道:“如若卿宸你也有這樣一位故人可以追思,卻也不知,是否也會同本王一樣夜不能寐呢?”
“故去之人确實應當追思,只是人死不能複生,若是為了已死之人成日裏将自己鬧得茶不思飯不想那也不是明智之舉,王爺說,是也不是?”
“你說的有理。”言昭華語氣依舊淡淡地,帶着幾絲從容不迫,又再次輕聲問她,“那麽,卿宸,你呢?有沒有這樣一位值得追思的人?”就算當年她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只知道他是少年瑾華,可他依舊想問,問她是否有牽挂。
樓卿宸神色微震,她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只淡淡地垂下眼,看着地面不說話,他看着她的反應,微微地眯起眼,等待着她的答案,良久,才見她動了動有些發白的嘴唇,道:“臣自小身在相府,并未有什麽值得追思的人。”
他本想繼續問下去,最好能逼問出她的身份,甚至最好能知道為什麽上回在雲南她可以成功避過去,雖然易容術這種東西很常見,而他也自己猜出了她女子的本質,但是,沒有她自己的解釋,他始終不太想相信她,如果不是那天在客棧裏的一場惡戰中他偶然發現陰延庭手臂上的那條樓卿宸手上沒有的斑痕,他是斷斷不會相信那人假扮樓卿宸的人就是陰延庭的。
身後細細碎碎的腳步聲還有說話聲昭示着朝臣們都在三三兩兩的來了,也就意味着大殿門口的兩個人要保持距離了,他退後兩步,離她三尺遠,負手而立。
卻不想是緊急文書送來乾元城,只見工部郎中邱任俊前額滲着汗,手上拿着奏折惶惶不安地站着,很是焦急的樣子,對樓卿宸和言昭華微一見禮後開始徘徊起來。
“郎中大人有要事要求見皇上?”樓卿宸身為丞相,自然可以上前詢問。
邱任俊擦了擦額上的汗,面露擔憂之色,擰眉道:“啓禀樓相,實在事态緊急,昨日夜裏來報,榕城君秀山山崩,已經死傷不計其數,山內面目全非,有的地方被大石頭堵住了,根本進不去,唉……怨聲載道一片,這次災情嚴重,下官這才趕早來請示陛下。”
樓卿宸在盡力平複自己的心情,在聽到君秀山三個字的時候,又聽到山崩且面目全非的消息之後,樓卿宸覺得自己呼吸都急促了,藏在袖中的手不自覺地緊握了拳頭,背脊骨忍不住發涼,聲音都開始發顫了:“那麽……現在災情如何?”
邱任俊道:“現在榕城知府正在派人進山,只是山路難行,只怕也是不易啊,榕城知府也束手無策,從未發生過這樣的事情,唉……”
言昭華也蹙起眉頭插話道:“君秀山百年來從未有過山崩,卻也不知這次是何道理。”
“回瑾王殿下的話,所謂天災人禍,實在是難測的事情,現在臣就想快些将此事禀報陛下,但憑陛下聖裁。”
言昭華沒有接邱任俊的話,也沒有看他,他看到了樓卿宸眼神中一閃而過的恐慌和不安,他有點不太明白她為什麽會有這種反應,榕城君秀山明明同樓家沒有什麽幹系,她做出這樣的反應就未免有些做作了。
直至進殿上朝,樓卿宸一直在沉思中有些心不在焉,等邱任俊回禀完君秀山的災情之後,樓卿宸當機立斷,上前一步,語氣堅定道:“臣自請去榕城君秀山處理山崩事務,請陛下恩準。”
言明桓揉額角的手一頓,垂眼望下去,微眯着眼,眼神深邃,道:“樓卿為何又要親自前往?”
身旁的祁王亦上前一步,平靜道:“樓相作為百官之首,自是有義務要親自前往,且之前雲南事務樓相處理的井井有條,說明樓相确實有能力在身,那麽這次君秀山山崩一事,由樓相全權負責,也是實至名歸。”
這種假意奉承的話誰都聽得出來,但是樓卿宸現在管不了這麽多了,她只想立刻到君秀山去,因為那裏悄悄地藏着方家人的遺骨……
☆、我來追你
作者有話要說: 清歌大大一路走好
樓卿宸歸心似箭恨不得現在就能瞬間到達君秀山,她執笏的手有些顫抖,等着言明桓同意她去。
言明桓的表情讓人有些捉摸不透,手指動了動,有一下沒一下地敲在龍椅的椅背上,似是在沉思。
同樣在沉思的還有言昭華,他一直在思考樓卿宸這麽堅持去君秀山的原因,縱使他沒有想出究竟是為什麽,但是依舊覺得,這件事絕沒有這麽簡單,樓卿宸不會這麽莽撞。
樓卿宸又上前了一步,跪在言明桓面前,帶着有些咄咄逼人的語氣懇請道:“請陛下恩準臣即刻前往。”
言明桓依舊沒有說話,倒是讓樓卿宸覺得言明桓是不是看出來什麽異樣的,但是她現在不管,去君秀山是首要的事情。
良久,總算是等到了言明桓的一句話,他道:“既然樓卿執意如此,那麽,樓卿盡快啓程吧,務必要平安歸來。”
樓卿宸心中暗喜,拜下道:“臣遵旨。”
樓卿宸下朝以後幾乎完全沒有停留的就趕回了樓府,原本還想上前說兩句的言昭華竟一點靠近她的機會都沒有,暗暗有些失望,榕城相較雲南,那是離乾元城很近的,快馬加鞭也不過兩天就到了,樓卿宸一回到樓府就匆匆忙忙吩咐了秋生收拾行裝準備出發,這一次不能再等了,馬車太慢,至少要耽誤一半的時間。
“少爺,還要帶些什麽?”秋生收拾着包袱問道。
樓卿宸蹙眉道:“不用收拾什麽,該帶着公務用的東西帶着就好了,到了榕城,一切都有榕城知府照應,我也不用準備什麽瑣碎的東西,對了,無歡呢?”
靳無歡從昨天到現在都郁郁寡歡,她也知道自己昨日沖動了,惹禍了,她現在玩失蹤不過就是因為自己內疚,不想惹樓卿宸煩心。
不過對于樓卿宸的随時召喚,靳無歡還是義無反顧的到來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天而降落在房門口,進來說道:“卿宸,主上已經知道了君秀山的事情,他說,請你務必要快些趕去保住……那些……”
樓卿宸神色一緊,鄭重道:“我知道。”
“我會跟你一起去。”
“無歡,這次你不用去,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你辦。”樓卿宸擡手制止了靳無歡。
“有什麽事重要的過這個?”
樓卿宸擰眉深思,沉聲道:“祁王和濟王分別都發了帖子說要來拜訪,可是如今我要趕去榕城,這裏只有祖父一個人,我要你留下來,一是保護祖父,還有就是,替我記住祁王和濟王來的時候,都說了些什麽。”
靳無歡思索了一番,還是抱拳道:“好,我留下,卿宸,你一切小心。”
“好。”
對于樓卿宸執意要去榕城的事情,不僅僅是言昭華一個人覺得奇怪,要說去雲南辦公的時候,是雙方在試探,結果都試探出了些不能說的秘密,那麽這次,言昭華覺得,自己好像沒有辦法放任樓卿宸一個人去榕城,有種想跟随她的沖動,但是,又沒有理由,難道要自請去麽,就因為自己統管尚書省?言明桓生性多疑,又怎麽會不多想,閑散瑾王言昭華怎麽就會主動請求辦事,實在稀奇。當然,産生疑問的還有懷王言昭平,一路上都不言不語,半晌才道:“五哥,你不覺得樓卿宸這次有些沖動麽?”
“連你都看出來她沖動了,那她真的是有些失分寸了。”
“五哥,話也不是這麽說的,雖然她平時做事也殷勤,但是也沒這麽殷勤的,山崩這麽大的事情,她想都不想就求着要去,這不是……有些怪麽……”
言昭華打着扇子道:“有什麽怪的,身為丞相,她就是要有這種大無畏的犯險精神才能讓人覺得信服,現在她忙不疊兒的自請去了榕城,說明她毫無保留,把什麽事都看的比自己的身家性命都重,皇兄不是就缺這樣的人才麽。”
言昭平思考了一番,覺得自己哥哥好像說的的确很有道理,竟然點頭贊同了。
熟不知,說出這番話的瑾王言昭華現在心裏打得又是另一個算盤。
陰延庭一得到消息就趕來了,匆匆進了樓卿宸的房間,有些語無倫次,道:“卿宸,你這是要孤身前往?”
“不然你覺得我該帶大隊人馬去?”
陰延庭輕咳了一聲,修正道:“不是,我的意思是,你要不要考慮……”
“延庭,你不能去。”樓卿宸打斷他道,“你去做什麽呢?現在我不在樓府,祁王和濟王又虎視眈眈地看着樓府,你和無歡能拖得開身麽,再說了,我也不會沒有人保護的,陰陽閣裏高手多得是,暗中保護我就行了,左右我就是去看看,爹的墓是不是還完好,如果都完好,我就處理一番回來了。”
“可是山崩這種事情誰說得準,你要是自己進去,出了什麽意外怎麽辦?”
“你當榕城知府跟雲南知府一樣無能麽?要是不派人保護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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