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看不見的手
樓卿宸瞄了一眼腳邊碎了一地的瓷片,紋絲不動,拱手道:“陛下,臣有一人舉薦,此人長居臣府上,醫術高明,陛下可傳他一試。”
“誰?”
“陰延庭。”
樓卿宸在太史院等了陰延庭一個下午,礙于自己的身份,她不能進後宮去,可又想知道重寧公主到底怎麽樣了,只好留在宮裏等。
常開森寬慰她道:“小卿宸,你也不用太擔心了,重寧公主不會有事的。”見樓卿宸不說話,常開森便岔開話題道:“說來,孫蒙倒算是莫名其妙挨了頓板子。”
“他是武将,挨頓板子算他運氣好,況且,板子也不是我讓他挨的。”樓卿宸淡然道,“今天的事情,也是皇上自己想要打壓孫蒙和祁王,我不過是順個水推個舟。”
“不過你這樣的話,不是明擺着跟祁王和孫蒙做對麽,這麽明顯好麽?”
樓卿宸随手翻了本書,随口道:“有什麽不好,只有讓他們知道有人要跟他們做對,他們才會有所作為,這樣我們才有跡可循,等他們自亂陣腳的時候,再一舉拿下,不是很好麽?”
“祁王沉不住氣的話,近日會有些動作,但是要靠禦史張曠林,那他就想錯了,張曠林很快就會變成一枚棄子,這些年,張曠林就像是祁王的一條手臂,砍了他,祁王孤掌難鳴,只怕是要跳腳了。”樓卿宸的語氣越來越随意,好像只是在複述一個事件而已。
常開森嘿然道:“看你這個樣子,是一定要除掉張曠林了?”
“我已經讓無歡去查了,等昭華緊閉關了出來,大約張曠林就要下臺了,只是一旦祁王察覺我們要動張曠林,昭華現在讓出來半個月的尚書省這塊肥肉,大約會被他看上。”
常開森眼神有些試探,又有些異樣,換了個語調道:“昭華?”
樓卿宸“啪”的一聲合上書,皺眉道:“常叔,你能不能別和延庭一樣不會抓重點啊。”
常開森再一次嘿然道:“哈哈哈,我知道。”
“不過,常叔你能保證給公主下的藥真的不會對她身體有什麽損害麽?她還是個孩子。”
“子遠親自試過的藥,只會讓人氣血不調吐口血,也難怪那些太醫查不出個所以然,因為這很像中毒,但是偏偏又查不到是什麽毒,其實這藥只是讓公主把肺裏囤積的淤血咳出來,就是用藥稍稍多了幾分罷了,所以,這就要看延庭那個小子會不會做戲了。”話畢,往外瞅了瞅,已經是日暮近黃昏,天上紅雲燒了一片,凝神道,“看這個樣子,延庭今日是不會出宮了,也沒有人來回禀陛下的行動,大約還在重寧公主那裏,算算時間,應該快有消息了。”
過不多久,快到宮門下鑰的時候,樓卿宸起身要走,迎面就迎上了高庸往這裏趕來。
“樓相還在就好了,奴才正要找您呢。”高庸一臉的憂郁,沒有半分笑意見到樓卿宸就趕緊行禮。
“本相正要回府,不知公公何事慌張?”
高庸哭喪着一張臉道:“陛下特讓奴才轉告一聲樓相,說封了陰公子做了太醫院院判,今日重寧公主中毒,多虧了陰公子妙手回春,這才救回了重寧公主。”
樓卿宸假意關注重寧公主為何會中毒而非陰延庭為什麽會被封為太醫院院判,于是便道:“重寧公主怎麽會中毒?”
高庸神神秘秘地往樓卿宸身邊靠了靠,認真道:“樓相有所不知,剛剛陰公子查出,是公主早上食用的藥被動了手腳,這才中了毒,皇上生了大氣了,準備徹查此事,最後,竟查出是德妃娘娘動的手腳。”
樓卿宸驚訝道:“德妃娘娘?她為何要加害重寧公主,這其中是否有誤會啊?”
高庸無奈攤手道:“這奴才也不清楚啊,皇上現在傳了德妃娘娘來問話,還不知道結果,但是證據确鑿,想來也是**不離十了。”
樓卿宸沉思了一會兒,沒有動作,高庸勸道:“喲,你看,光顧着跟樓相說話,倒忘了時間了,樓相趕緊出宮吧,宮門快下鑰了。”
“好,我這就出宮了。”
回府的時候,靳無歡已經等候樓卿宸多時了,看到樓卿宸便問:“卿宸,少主呢?怎麽不見他人?”
“延庭在宮裏,陛下封他為太醫院院判,想來以後也就住在宮裏了。”
靳無歡輕輕地哦了一聲,回到正題,回禀道:“的确如你所想,乾元城裏的玲珑坊背後,确實是張曠林,而且,進來的女子,幾乎都是強搶的民女,是那些窮苦人家的女兒,而且這樣的官商勾結,張曠林膽子最大。”
樓卿宸脫了外衣,交到秋生手上,往桌前随便坐下倒了杯茶,道:“他做了禦史近十年,膽子能不大麽,況且他背後是祁王,宮裏又有德妃,誰的官做大了沒點賊膽。”待抿了一口茶,又續道,“不過,德妃這棵樹也要倒了,後宮前朝,牽一發而動全身,父女兩個一起倒黴才能打擊更大。”
靳無歡又道:“确實是這樣,不過祁王還沒來得及來樓府拜訪一次,這樣就和他對立了,會不會太倉促?”
樓卿宸做出一個嫌棄地表情道:“幸好他還沒來,我本就不是很想看到他。對了,玲珑坊裏埋着的那些眼線,都準備好了麽?”
“都好了,連同這次他們新抓的一批女子裏面都安插好了,還有看押的人裏,也有了我們的人,地位舉足輕重,只要有合适的機會,就可以了。”
樓卿宸轉了轉茶杯,眼神裏熠熠着光輝,嘴角揚起一個弧度,認真道:“機會,過兩天就有了,讓他能拖一天是一天。”
“都萬事俱備,為何還要等?”
“等一個人。”
靳無歡不再問下去,她知道樓卿宸有自己的打算,便道:“好,我知道了。”
這一夜,有多少人睡不了安穩覺,祁王能感覺的,就是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在向他侵襲着,有一雙看不見的手正在将他往深淵裏面推搡,可盡管如此,他依舊能準确的明白是樓卿宸在背後搞鬼,可是偏生抓不住他的把柄,他什麽事都處理的點到為止,絲毫讓人抓不出錯來,可盡管如此,他依舊沒有猜到是永寧帝在背後默許了這一切,還以為是樓卿宸一個人的主意,德妃的事情他也沒有收到消息,他整個人都沉浸在孫蒙被處罰的事情裏不能自拔,完全不知道另一邊的張曠林也早就處于水深火熱之中,只要樓卿宸動動嘴皮子,他就能萬劫不複。
夜裏,樓卿宸翻來覆去的睡不着,心裏略顯得煩躁,披了披風就往外走,她甚少在夜裏披發外出,主要是怕被人看到,況且,她也沒有夜游的習慣,若不是為了男兒身,她的頭發現在應該能留的很長了,至少能長發及腰,也不用像現在這樣僅僅過肩而已,褪去了紫色朝服的她,真的與一般女子無異,她不高,所以才穿了有很厚鞋墊的雲靴。
今晚的月亮久久地躲在雲層裏若隐若現,倒顯得有些朦胧外加陰森,似乎又格外的冷,樓卿宸裹緊了披風,往房裏走去,在書桌前提筆寫下兩個字,小心翼翼地折疊起來,往屋外走去,輕聲喚道:“無歡。”
沒過多久,靳無歡輕輕盈盈地落在她身邊,靳無歡每日就睡三個時辰,這個時間點,正是她守夜的時間。
“勞你跑一次,你知道該怎麽給他。”
靳無歡接過紙,又風一陣的走了。
“咻”的一聲之後,一把飛刀紮着一張紙破窗而入,牢牢的釘在了……言昭華的……床頭橫欄上……
言昭華慢吞吞移開眼前的書,瞥了一眼這不明物體,頗為淡定地往床邊走去,拔下這把插的牢牢的飛刀,慢條斯理地打開,等看完紙上的兩個筆鋒蒼勁有力的字後,先是微微挑了挑眉毛,然後随即嘴角輕輕一揚,展露了一絲笑意。
紙上是兩個字,伐林。
第二日早朝中,言明桓面色鐵青,比昨日的臉色還要難看,今日一早的消息,德妃毒害公主,心腸歹毒,降為嫔,遷居西宮,無诏不得出宮。
西宮,等同于冷宮一樣的地方的存在,樓卿宸不得不佩服言明桓的一點是,像張德妃這種姿色水平的女子都能毫不留情的降位,然後丢去冷宮屯着,不過想來也是,言明桓這樣性格的人,是絕不會愛美人不愛江山的,況且德妃進宮這麽多年都沒有子嗣,其中原因也不得而知了,樓卿宸微微挑眉,仔細想來,言明桓好像的确還沒有子嗣,樓卿宸默默地為張德妃可惜了一把,要不是身為張曠林的女兒,也不會被這樣利用,後宮女人的性命,永遠都是由不得自己。
張曠林躲在群臣裏面不敢出聲,這時候決不能一頭撞出去,撞在言明桓的怒點上那就是找死。
言明桓聽了一早上的奏報,唯有一條讓他舒展了眉毛,鎮守邊關的慎王,功成回朝了。
作者有話要說:還有8個紅包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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