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所謂渣攻
卓繁剛拎着大包生鮮和蔬菜從超市走出來,就看見門口停着一輛十分眼熟的黑色私家車,車裏的男人把車窗搖下來,朝他投來淡淡一瞥,吐出兩字:“上車。”
卓繁在車裏坐定,抱着兩個大袋子從後照鏡裏看他,目光稍微帶了些驚喜:“你怎麽來接我了?”
車開得很快,肖浛目不斜視地看着前面的路,随口說:“晨禮今天回國,飛機5點到,我去接機,一起吃個飯,給他洗塵。”
聽見晨禮這個名字,卓繁心裏一緊,捏着塑料袋的手指不覺緊了緊,轉頭望着肖浛冷峻的側臉,試探問道:“回家我做飯給你們吃吧?我買了新鮮的排骨和……”
“不用了,我訂了一家法國料理店,”肖浛直接打斷了他,扯了扯系得太緊的領帶,罕見地露出一點無奈的笑意,“晨禮那家夥在法國呆久了怕是吃不慣中國菜了。”
卓繁看見那笑容整個人都有點僵硬,肖浛從來不曾對自己這樣笑,如此寵溺,如此刺目。
“你以前似乎說過……他長得和我有點像?”卓繁試探着問。
“不。”肖浛認真地糾正他,“是你長的和他相像,不過也只是有點而已。”
“……”
懷裏的生鮮看來是白買了,冰冷的感覺從手上蔓延起來,肖浛當然不會在意這種小事,事實上,他從喊卓繁上車之後,就再也沒有看他一眼。
卓繁眼眶微微泛着紅,我對你這麽好,為什麽那你心裏從來都只有梁晨禮?
他低頭看見手腕上的表,現在明明才3點鐘,從這裏到機場不過1個多鐘頭,車開的這麽快,是有多急不可待?
肖浛壓根懶得理會旁邊的男人那少女般細膩的心思,在高速上飙車也不過是企圖發洩一下今天郁悶得要死的心情。急着見梁晨禮?拜托,那是個誰啊?!
就在今天,他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居然穿越成了一篇現代渣賤文裏的渣攻!
問肖浛怎麽穿越的?他怎麽知道?反正就是穿了。
不僅如此,他還知道這是一個渣攻苦苦暗戀好友而不得,尋到一個長得跟好友略像的男人當替身的爛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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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問為什麽,反正他就是知道。
劇本讓他下午3點驅車到這個超市接卓繁,然後帶着小情人一起趕去機場迎接暗戀對象,劇本真是作得一手好死!
啊,你問劇本是什麽玩意?廢話那麽多,你是十萬個為什麽呀?
肖浛餘光從後視鏡瞥見“小情人”委屈憂傷地望着自己的那神态,頓時覺得蛋蛋在隐隐作疼。
這位小哥,我今天才第一次見你,別這麽苦大仇深好麽?我跟你不熟!
即便他在心裏瘋狂的吐槽,可實際上肖浛仍舊維持着一副冷淡深沉的模樣,對卓繁挑起的話題也按照劇本的要求愛理不理。
誰知道走到一半的時候竟然塞車了,這下好了,連飙車都不行了。
“幹!”肖浛在心裏罵了一句,啪得拍了下方向盤,這番動作落在卓繁眼睛裏,當然是自動自發的理解為有可能推遲見到梁晨禮的緣故,頓時更傷心了。
塞車一塞就花了将近1小時才到機場,把車停好,肖浛終于又看了卓繁一眼:“下車。”
後者放下東西關好車門,繞過去跟肖浛并排走在一起,伸手就挽住了他的手臂。
肖浛僵硬了一下,雞皮疙瘩瞬間蔓延了整個左手,幸好穿着西裝沒被發現。可是劇本顯示要見到梁晨禮之後才能甩開,肖浛只好冷着臉快步往接機口走去。
“喂,晨禮,你到了麽?”肖浛拿着手機,目光在人群裏穿梭,他根本不知道那貨長啥樣啊。
“阿浛,我看到你了!我和我老婆在你後面呢。”
電話裏傳來梁晨禮興奮的聲音,肖浛一轉頭,看見不遠處有個高個子穿風衣的男人朝自己這裏揮手,還摟着個身材火辣的金發妞兒,唔,看來就是這個家夥了。
肖浛果斷地把卓繁挽着自己的手甩開,等他們走近了,他仔細打量了對方兩眼,描述就算了,反正就一路人甲。
“阿浛,多年不見,你還是那麽帥啊,我老婆眼睛都要發直了,我可是會吃醋的喲!”梁晨禮拍了拍肖浛,摟着妻子佯裝生氣。
這話還算中聽,肖浛微笑着朝金發妞點頭示意:“娶了這麽漂亮的老婆,我才要嫉妒呢。”
他發誓這話是發自真心,可聽在卓繁耳朵裏無疑是朝他心裏紮了一根刺。
“這位是?看着有點面善啊。”梁晨禮總算還記得旁邊還有個喘氣的,眼睛瞟着肖浛,揶揄地問。
肖浛不疾不徐地回答:“這是卓繁,我一個朋友。”
他不用特地去看就知道對方絕逼是一副中了會心一擊的表情,肖浛在心裏默默把劇本詛咒了千萬次,面上卻是彬彬有禮地邀請梁晨禮夫妻共進晚餐。
肖浛訂得是市內最好的一間法國料理餐廳,甚至還請了一個樂師在包間外演奏小提琴。
雅間環境清幽,餐桌上的每樣餐點具是精致美味,肖浛切了一小口牛排送進嘴裏。
原來梁晨禮是個超級大話痨,跟他老婆你來我往,嘴裏說個不停,争着要給老友講這些年在國外的各種奇葩趣事,肖浛面色淡淡,優雅地切着小牛排,不動聲色地将對方愛吃的挑到他盤子裏,一副聽得津津有味的模樣。
卓繁默默坐在一邊看着這一切發生,一桌子美食仿佛都失去了味道,他吃了一點冰淇淋,只覺得一陣透心的涼意把胃都給凍結了,不一會就開始抽痛。
他額上見汗,輕輕扯了扯肖浛的衣角,低聲說:“肖浛,我有點難受,去一下洗手間。”
“嗯。”肖浛只是簡單的點了點頭,敷衍的态度簡直讓人懷疑是否聽清楚了對方的話。
卓繁沉默着,按着胃往洗手間走,身後梁晨禮見了,倒是站起來喊他也一起,卓繁更是郁悶,只當沒聽到,快步先去了。
餐桌上就剩肖浛和金發美妞大眼瞪小眼,他也懶得客氣,低頭吃自己的東西,聽着洋妞用蹩腳的漢語發音說話,十句也難得答一句。
“晨禮說,你們認識有十年了?”
肖浛拿紙巾擦擦嘴,糾正道:“是十年零三個月。”
“哇,你居然記得這麽清楚!”
肖浛冷不丁回高深莫測地回了一句:“是‘被知道的’。”
“啊?什麽不知道?”洋妞一臉莫名其妙地望着他,以她的中文水平委實難以理解這種高難度的語法。
他當然沒有解釋的興趣,劇情進行到這裏,差不多要發展到高潮了,肖浛扭頭瞥一眼衛生間的方向,放好刀叉,順便擦了擦手,取來最後一塊幹淨的手帕紙,裝作不經意講冰水倒了些許在上面。
低頭看一眼手表,正好是7點。
“失火了!餐廳失火了!”幾聲爆喝和猛烈的火光打破了清幽的壞境,火勢來得詭異地突兀而急速,就在客人們驚慌失措的時候,眨眼就蔓延到雅間。
別問為什麽這麽高檔的西餐廳這麽容易失火,劇本說火了,就別指望下雨。
大火熏出濃濃的煙味在空氣中蔓延,所有人無不慌忙往出口擠,唯獨肖浛矮着腰往反方向的洗手間走的身影,顯得分外突兀。
他用濕紙帕掩住口鼻,眯着眼踹開洗手間的門,裏面的環境相對封閉,濃煙立刻争先恐後的湧出來,熏得人眼淚直流,肖浛努力忍住咳嗽的欲望一個接一個地踹小隔間的門,嘴裏大喊的自然是梁晨禮的名字。
踹到第三個的時候,終于看見這家夥暈倒在馬桶蓋上,肖浛二話不說抓起男人就往外走,走到門口略一停頓,回頭往旁邊一個隔間掃一眼——他知道卓繁在裏面。
就這麽短短一瞬,火勢突然爆炸式的迅猛襲來,四周溫度極高,肖浛臉色卻冷的可怕,天花板上的噴水器這時候才姍姍來遲,肖浛扶着梁晨禮勉強走過去将兩人衣服淋濕,眼前已是大火一片。
他拽着人沖出門口,右拐是一面落地窗,随手操起身旁能拿的動的,整個人果斷地砸上去,兩個人狼狽地摔倒在滿地的玻璃碎片上,幸好餐廳在一樓,除了身上焦一片,碎一片,濕一片看起來十分慘烈之外,倒沒什麽嚴重燒傷。
他們剛一出來,消防員馬終于後炮似的來了,警戒線迅速欄了個嚴嚴實實,以防止失去理智的傻逼進去送死。
梁晨禮由于缺氧依然處于昏迷狀态,肖浛把他送上救護車,拒絕了護士讓他同一輛車一起去醫院的建議。
大火還在向樓上和周邊蔓延。
肖浛被熏了一臉黑煙,站在圈外的安全地帶冷冷地望着裏面。
他知道卓繁就在梁晨禮旁邊的隔間的裏,他甚至知道卓繁那一刻是意識清醒的,能聽見自己喊梁晨禮的聲音,更知道他最終會被安全地救出來。
他也知道,此事過後,劇情就會走向賤受心如死灰、渣攻追悔莫及、犯賤變忠犬賤攻的經典情節。
肖浛瞳孔倒映着火光,眉頭慢慢擰起來。
他在大腦裏仔細回想着方才的情景,自己是因為提前知道劇情所有準備所以才會顯得冷靜從容,可是實際上,在事發突然的情況下,我們的男主角也許根本就來不及想那麽多,第一時間喊出十年暗戀的好友的名字在情理之中,至于救好友而不救卓繁,誰讓他先看到的是梁晨禮,更何況以當時的情況而言,不是不想救,而是救不了。
還是那個老套的問題,你媽和你老婆同時掉進河裏,你先救誰?
如果劇本安排他先看到昏迷的卓繁又會怎樣呢?不過以劇本的尿性而言,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
肖浛一面想着,目光一直在入口處逡巡。
你問為什麽梁晨禮昏迷了,而卓繁卻聽見了肖浛的喊聲?劇本給出的解釋是——梁晨禮那個坑的廁所門壞了,而卓繁則是存了試探肖浛的心思。
這一試果然就試出了所謂“親疏”和“真心”。
至于邏輯是什麽東西?能吃嗎?
這要是換做卓繁作為主角,就該大篇幅描寫他是如何在大火裏心如刀割,失望絕望,痛苦斷腸,以下省略一千字,為後面狠狠虐渣攻打下堅實的心理基礎。
然而此時此刻,肖浛只想說,我去年買了個表。
身為一個成年男人,不思自救,等着依賴別人,還一個勁兒的唧唧歪歪自怨自艾。
救了你是情分,救不了是本分。
當然,若是卓繁是個柔弱的姑娘,肖浛覺得倒還可以稍微理解一下。
就算是戀人關系,心裏有傷心失望也是理所應當,分手也可以有,不過肖浛看着劇本後面的劇情,自己如何如何跪在卓繁面前認錯悔過,卓繁的親友各種謾罵指責拳打腳踢,一副“所有的事都是他的錯”、“渣攻活該被虐”的情景,自己還要熱臉貼人家冷屁股,上趕着讓人擺臉色,就覺得還不如讓他死在火裏一了百了拉倒。
不到片刻功夫,消防員陸陸續續擡了幾個人出來,肖浛一眼就看到了卓繁,直到對方的救護車消失在視線範圍,肖浛才略略松一口氣,攔了一輛車把自己塞醫院收拾收拾。
什麽,你問金發洋妞去哪兒了?管她呢,那不是重點。
奇妙的劇本讓卓繁和梁晨禮住了同一家醫院。
肖浛去看過梁晨禮,這家夥傷不重,沒兩天就活蹦亂跳可以出院了,然後,當然是重頭戲——和卓繁的面對面。
以肖浛的本心,他是一萬個不願意按照劇本安排的那樣去犯賤,不管原來的渣攻同學對卓繁有多少感情,可關他屁事。
至于劇本描述的自己的內心獨白,什麽“總是恍惚間想到卓繁”,“不習慣沒有卓繁的空蕩房間”,“自責揪心,煩惱焦躁”之類的情緒,他一概沒有,吃嘛嘛香,甚至還胖了點。
豈不是比渣渣還渣渣,這可如何是好?
等他慢吞吞挪到病房門口的時候,卻看到了另外一個陌生男人,白色的襯衣,西服外套搭在手臂上,領帶系的一絲不茍,眼鏡下是一雙細長的眼,正溫和地同護士說着什麽。
看到肖浛過來,男人緩緩站起來,取下眼鏡的一瞬,溫文的外表立刻被一股淩厲取代。
“你就是肖浛?”
如果不是話裏隐藏着隐約敵意的話,肖浛或者會覺得男人的音色十分悅耳好聽。
他幾乎立刻知道了這個男人是誰,每篇渣賤文必備的十全十美癡情攻2號,溫暮言。
說文藝點呢,就是悲情男配角,說通俗點呢,就是備胎。
而且還是萬年備胎,永遠只是拿來氣氣渣攻的道具,盡管一心一意愛着賤受,只可惜最終都只能苦笑看着愛人投入變成忠犬的渣攻懷抱。
想到這裏,肖浛不免用了一種同情的目光看着他。
溫暮言被這麽看着,原本的興師問罪突然變成了莫名其妙。
他不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難道是熱幹面的芝麻醬糊臉上了?
作者有話要說:這文屬于吐槽報社文,往後會有各種神展開,cp有,肉有,還有,不知道誰是攻的請自抽嘴巴三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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