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銀枝簪見雪(修改) 二章合一
楚沅一覺醒來, 只感覺兩只手火燒火燎的疼,她低頭去看,才發現自己之前受傷的手都已經用白色的布條包紮好了。
上方是緋紅的幔帳, 她躺在金殿的床榻上, 而環顧四周,她并沒有在這內殿裏看到魏昭靈的身影。
殿內寂靜無聲, 一顆顆明珠的光芒柔亮,她的手機早已經沒電了, 也沒辦法判斷現在究竟是什麽時候。
楚沅忍着疼, 撐着手肘從床上坐起來, 就看到她原本穿在身上的外套已經被人疊放在床尾。
外套裏露出來半截卡片, 讓她又想起了龍鱗山上那片樹林裏的事情,潮濕的樹洞, 不斷蔓延的樹根……她皺了皺眉頭,伸手掀開被子下了床,又穿好外套, 掀開紗幔往外走。
烏木案幾上那一尊銅爐裏燃着不知名的香,那是比爛樹根要好聞的味道, 金殿大門敞開, 有不知從何處來的風吹得案上那一卷書翻了頁, 楚沅走過去才看到那本書似乎就是她帶過來的那本通史, 正好翻開在被李綏真撕掉的那一頁, 上面還殘留着不平整的碎紙痕跡。
穿着朱砂紅衣的年輕公子睡在烏木案幾後的軟榻上, 他閉着眼, 烏黑的長發随意披散在肩頭,有些遮住了他半邊凝白無暇的側臉,褪去清醒時的陰沉銳利, 此刻的他看起來竟也多添了幾分朦胧的柔和。
楚沅再往前走了兩步,腳步不自覺輕了些,才又發現他手指間還握着一只九連環,那竟然不是他常拿在手中把玩的紅玉九連環,而是她送給他那一整套的玩具裏其中的一個。
她差點以為自己看錯了,晃了晃腦袋再定睛一看,是她送的不鏽鋼平價九連環沒錯。
他此刻睡着,楚沅發現自己根本聽不到他的呼吸聲。
她輕手輕腳地在案幾旁坐下,用旁邊的帕子捏起風爐上茶壺的蓋子,然後拿起長柄竹提勺舀了熱茶到玉盞裏。
茶水從竹提勺裏灌入杯盞,熱氣升騰彌漫開來,她忽然聽到“噌”的一聲,反射性地循聲看去。
軟榻上的年輕男人已經睜開了雙眼,他衣袖底下露出來一柄長劍,劍鞘已經在他指間後退兩寸,露出其間鋒利的薄刃。
一時間兩人四目相對。
他擰眉,那張面龐上滿是警惕肅冷,身體也下意識地繃緊了些,直到對上楚沅的目光,他才一頓,身體也不再像剛剛那樣好似蓄勢待發的弓弦。
楚沅一開始也被他那樣的目光盯得後背生寒,但見他神色再度恢複如常,她才開口,“你沒事吧?”
魏昭靈按了按眉心,輕輕搖頭。
半開的朱紅軒窗外有風吹着他的衣襟微翻,露出來一截白色的裏襟,外面明珠的瑩光常亮不熄,照得這地宮裏的每一日,都如此刻這般,亮如白晝。
楚沅握着竹提勺舀了一杯熱茶推到他的面前,有些不解地問道,“你睡覺總抱着一柄劍幹什麽?”
魏昭靈靠着圓枕坐起來些,又忍不住咳嗽幾聲,伸手端了她推過來的茶盞,将要湊到唇邊時,他卻又停下來,輕擡那雙陰沉的眸子瞥她,“自然是防着你,若你不安分,孤便殺了你。”
他的聲音總是帶着幾分不經意的慵懶,又似乎還夾雜着一些未醒透的睡意,如雲般飄忽。
楚沅聞言嘴角一抽,又不小心被杯子裏的熱茶燙得倒吸了一口氣。
不安分?
她下意識地擡頭看他,剛想說些什麽,卻從他的那雙眼睛裏看出幾分冷淡暗沉的笑意,那分明是刻意的嘲弄。
楚沅聽了這話,不緊不慢地把茶盞放下來,嘴角待笑不笑,語氣有些促狹:“想殺你的人又找不到這裏來,你不用一直抱着劍,那把冷冰冰的東西在被窩裏是怎麽樣都捂不熱的,你睡也睡不好。”
他閉了閉眼,掩去眸底那些湧動的幽暗情緒,并不開口。
而此刻楚沅的餘光掃到地上那柄劍,又忽然想起來,在她做過的最後一場關于他的夢裏,他就是拿着這柄劍殺光了那座大殿裏所有的人。
她忽然之間,好像又明白了這柄佩劍對于他的意義。
一個多年無法安睡的人,也許總需要借助外物帶給他安定的感覺,時間一久,那就成了一種戒不掉的習慣。
一柄陪着他從時間最肮髒的泥潭裏走到雲霄最高處的佩劍,劍鋒多年飲盡仇恨血,也該是最能令他心感安穩的物件。
楚沅忽然意識到了什麽,她面上流露出一點不太自然的神情,像是在懊悔些什麽。
彼時魏昭靈看見她那副表情,極輕地笑了一聲,意味不明。
“抱着劍睡也沒什麽不好的,”楚沅有點不太自然地撓了撓下巴,“挺好的。”
魏昭靈聽到她的這句話,那雙原本神情清淡晦暗的眼眸裏忽然閃過了一絲光影。
金殿裏變得安靜起來,只有杯盞時有時無的輕微碰撞聲,又或是風爐上煮沸茶水的聲音。
楚沅借着低頭喝茶掩飾尴尬,她又看到自己衣兜裏露出來半截的那張工作證,腦海中忽然靈光一閃,忙将工作證拿出來放到桌上,“魏昭靈你看這個。”
她盯着上面那張照片上的女人,又想起來水木陣裏那麽多的屍體,那些屍體有還未腐爛完全的,也還有已經化作一堆白骨的,根本辨認不出那一具才是這個工作證的主人。
她想到這裏,就開口道:“魏昭靈,我認識她的丈夫,那是個很好的大叔,為了找她,他已經在路上颠沛了十二年,”
楚沅說到這裏,眼底多了一點茫然,她輕皺起眉頭,像是有些苦惱,“我不知道我該不該把這個東西交給他,我也不知道我究竟該不該告訴他,他的妻子已經不在了……我感覺,他是因為相信她還活着,才堅持了這麽多年,我怕我告訴他了,他會很難過。”
楚沅從沒見過像孫玉林那樣長情的人,為了妻子甘願放棄一切,哪怕希望渺茫,他也從來都沒有放棄。
殿內溶溶的光芒透過層層的紅绡照在魏昭靈的側臉,纖長的睫羽在他眼下投出極淺的陰影,他眸底仍是疏淡清冷的,“十二年的時間,也許真正的答案是什麽他早就不在乎了,你将這一切告訴他,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或許孫玉林心裏很清楚,要找到一個活着的葉秋彤,原本就是一種渺茫的奢望,這樣無休止,也看不到盡頭的尋找,對他來說,雖然不失為一種逃避現實的表現,但也是一種既殘酷又浪漫的希望。
“說的也是。”楚沅垂着頭略微想了想,如果她真的把這件事告訴了孫玉林,他或許不會再為了這件事而來往奔忙,但同時,他也許就失去了許多原本刻意要留給自己的希望。
更何況水木陣裏的事情她又不能告訴孫玉林,僅憑一個工作證,也說明不了什麽。
于是她将那張工作證又重新塞到了衣兜裏。
“你說,水木陣裏那些人都是被剝奪了異能的,為什麽那個人剝奪了他們的異能,還要殺了他們?”提起水木陣,她又想起聶初文,“我爺爺說他是在小的時候被剝奪了異能,但那個人并沒有殺他。”
“大約是為了永絕後患。”
魏昭靈對異能的事情也并不了解,好似他從醒來之後就已經身具某種特殊的能力,但如今,他也并不清楚這些力量究竟是從何而來。
也是通過水木陣裏的那些殘留了異能氣息的屍骨,他才發現,無論是這裏,還是她的那個世界,擁有異能的人并不在少數。
“那我爺爺還會不會有生命危險?”聶初文并沒有同她多說以前的往事,她也并不清楚當年的事情,但見水木陣裏被掩埋的屍體,她又難免有些擔心聶初文。
“與其擔心他,倒不若擔心你自己。”魏昭靈輕睨一眼那根綁在她手腕上的錦帶,“迷蹤草的效用在你的魇生花生長完全之時便會消失,屆時會有更多的人嗅到它的氣息,若你在那之前還未能學會掌控它的力量,便免不了被那些野狗似的東西剝皮拆骨。”
楚沅知道他說的“剝皮拆骨”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因為要取出魇生花,那些人就只能剝開她的皮肉,拆開她的骨頭,才能取出完整的根莖。
她一時握住綁着錦帶的那只手,覺得後背有些發涼。
或是終于見她沉默垂首,神情也有些不太自然,魏昭靈便放下了手裏的茶盞,頗有興致地望她,“怕了?”
“你被五馬分屍的話你不怕嗎?”楚沅聽出他涼絲絲的語氣,她沒好氣地回了一句。
魏昭靈扯了扯唇,輕擡一手,指節稍屈便有淡色的流光從他指間飛出,牽引着木架上的一只盒子穩穩地落在了楚沅的面前。
“這是什麽?”楚沅看着那只盒子,又擡頭看他。
魏昭靈那張冷白的面龐上神色淡淡,只略微輕擡下颌,示意她将盒子打開。
楚沅按開銀質的鎖,打開盒子時,便看到了紅色的錦緞上是一根精工細巧的銀簪,銀質累絲穿插勾連成一朵镂空的魇生花,其中點綴了小巧渾圓的珍珠和玉珠,錾刻了漂亮的花紋,而簪身則如兩條蛇一般糾纏相擰,卻仍舊纖細精致,并不顯得粗苯。
“好漂亮啊。”她一看就忍不住用手指摸了摸,又擡頭看他,“是給我的?”
見他颔首不語,楚沅就又多看兩眼手裏的那枚簪子,她的神情忽然變得有點奇怪,那雙眼睛在他的面龐上來回打量,“無緣無故的,你送我這個東西幹什麽?看起來還挺貴的……”
魏昭靈還未開口,忽然見她忽然探身過來,一張臉忽然湊得很近,近到他都能嗅到她身上極淺的茶葉香味。
那雙圓圓的眼睛微微彎起來,攜滿清亮如粼波般的神光,她烏黑的眼珠轉了轉,故意笑着說,“魏昭靈,你不會是喜……”
楚沅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就正對上他那雙冰冷陰郁的眼睛,她心頭忽然一窒,到嗓子眼的話咽了下去,她硬生生地蹦出另一句話,“簪子挺好的,謝謝,謝謝你啊……”
她說着又往後退,卻踉跄了一下,整個人都趴在了案幾上,差點沒把案上的香爐給弄得摔在地上。
魏昭靈看似是沒多少表情,但耳根卻已隐隐地有了些薄紅,在這金殿的光線裏卻并看不太清,楚沅并沒有看到。
斂去眼底的那一絲狼狽,他冷眼看着才從案幾上直起身,坐回去的楚沅,“把你腦子裏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收起來。”
“刀劍笨重,與你防身多有不便,這個正好。”魏昭靈也是醒來後第一回 見她手裏的那根簪子,可他此刻試圖回想起有關于這銀簪的某一部分記憶,卻始終有些不太清晰。
“防身的?”
楚沅捏着那根簪子來回地看,才看見背面似乎镌刻着兩個字,她臨着燈籠裏的光,眯起眼睛才看清那兩個字——“見雪”。
“這不是一根普通的簪子嗎?要怎麽防身?”她疑惑地問。
魏昭靈的語氣有些雲淡風輕,“你可以按下一枚花瓣試試。”
按花瓣?
楚沅摸着銀簪上的花瓣,将信将疑地按了一下,極輕的“咔噠”聲響起,她就眼睜睜地看到銀簪的簪身驟然縮短至簪頭,細如銀絲般的東西從中彈出來,一顆銀質雪花尖銳的棱角嵌入了那朱紅圓柱上。
堅硬的銀絲仍舊勾連着,在這殿內的光線裏,閃着凜冽的冷光,那被風吹起的紅绡有邊角擦着銀絲,竟就那麽被生生割斷,落了片碎布在她的腳邊。
楚沅目瞪口呆。
她忽然明白這根簪子到底為什麽叫“見雪”了,這見的哪裏是雪,怕是見血封喉的血。
“魇生花喜愛日光月華,你可常帶它曬一曬,至于收攏其氣化為己用的方法,孤都可以教給你。”
公輸盈交給李綏真的一本典籍裏記載了關于這枚被改造的魇生花的一切,也提過魇生花的寄主該如何将其力量化為己用。
魏昭靈看她一下又一下地按花瓣,足将那朱紅圓柱上戳出好些個小孔,大約是覺得有些好笑,但那笑意終究未至眼底,只是清清淡淡的,“能不能保住你的命,就看你自己的造化。”
“謝謝。”楚沅就當自己聽不出他最後那句是在說風涼話,仍然跟他道了聲謝,然後又去看自己手裏的那支銀枝見雪簪,“這個東西,你原本是要送給誰的?”
看起來就是女孩子才會用的紋飾,并不像是他會用的東西。
“是……你姐姐嗎?”她提起魏姒,語氣就不由地添了幾分小心。
魏昭靈以拳抵唇咳嗽了幾聲,面上神情寡淡,“她用不上這件東西,給了你,也算物盡其用。”
這支見雪,是當初魏昭靈才與魏姒重聚不久,他命人鑄的。
他兒時陷在自己的世界裏,忽略了好多人的聲音和目光,也自然忽略了他的這位長姐。
長姐抱怨他不像她的親弟弟,不會同她說話,不會和她一起玩兒,他總是安安靜靜的,像個什麽也不知道的啞巴。
而後來與長姐重聚後,他們之間卻比之從前還要多了幾分生疏,魏昭靈想做一個好弟弟,可身為奴隸的那三年裏,早已将他身上諸多的溫暖都消磨幹淨,他并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與長姐相處。
他忘了該怎樣去做一個正常的人。
時年動蕩,他命人找了擅長機括術的工匠特地打造了這支“見雪”,用來給長姐防身。
但她卻是從頭到尾都沒有觸碰一下。
從那一年起,這支見雪就一直封在盒子裏,再沒見過天日。
當初長姐不願收下的見雪,如今卻被眼前的這個姑娘捧在手裏,如獲至寶一般。
好像這樣東西等到今日,才終于有了它的用途。
魏昭靈扯了扯唇,笑意未達眼底。
彼時地宮裏的光線仍然明亮,卻是分毫看不到外面的天色交替,楚沅的手機沒了電,她也不知道現在究竟是什麽時候。
鳳镯裏的情絲珠召出那道割裂時空的光幕,楚沅穿過它,就到了她心裏所想的那個旅館的房間裏。
被子亂糟糟的,窗簾也被半開的窗戶外襲來的風吹得來回晃動。
晨光薄霧裏,她看見一片灰蒙蒙的天色。
楚沅收拾了東西,去前臺退了房,在網上買了機票,然後就去外面的早餐店裏吃了個早餐,再去車站坐車去新陽市裏。
回到春城之後,聶初文和塗月滿也沒多問她些什麽,只是有的時候會偷偷地觀察她幾眼。
這天陽光很好,照在人的身上也是暖洋洋的。
院子裏的桃樹也已經有了一顆一顆的小花苞,天氣再也不像之前那段時間那樣冷。
塗月滿在院子裏給楚沅洗過頭發,正拿毛巾給她擦拭,“沅沅,要不咱去理發店把你這頭發給弄直了吧?我看你這一天梳得也費勁。”
楚沅自己拿毛巾搓了搓頭發,“不弄。”
“你自己不嫌麻煩就行。”塗月滿笑得眼睛眯起來,眼尾又多了幾道褶子,看楚沅的目光好像永遠是這樣慈愛溫柔的。
“對了,你爺爺給你買的新手機還好用嗎?”
塗月滿想起來這茬,“他說是什麽最新款的,可不便宜。”
“不便宜還買啊?”楚沅掀開毛巾的一角,看向她。
“這不是他翻以前那些東西,翻出來那幅畫兒嘛,”說到這兒,塗月滿就不由感嘆起來,“你說那幅畫怎麽那麽值錢啊?咱賣畫的錢,都能在南華區買棟別墅了。”
春城南華區的地段寸土寸金,那兒的房子更是貴得吓人。
說起來那幅畫,楚沅也有點內心複雜。
她之前從新陽的望仙鎮回來的時候,老聶頭就已經發現了她特地藏到閣樓上的那幅畫,他們老兩口在家裏大掃除,她又是放在閣樓牆角的藤編箱子裏的,他們騰地方打掃的時候就給發現了。
聶初文的舊物件并不少,據說都是他們老聶家傳下來的東西。
那些物件雜亂無章,他也記不清到底都有些什麽了,突然翻出來一幅署名為夜闌左丞相姓名的畫,他還納了悶兒了,以前怎麽都沒什麽印象。
楚沅回來那天,他們老兩口都已經請人鑒定過那幅畫的真僞,因為夜闌左丞相李綏真留下來的畫作實在是不多,他這麽一弄,直接都引得電視臺的人過來采訪了。
還有一些喜歡李綏真的山水畫喜歡了大半輩子的收藏家,或者是畫家,還有一些研究夜闌歷史的愛好者也都過來了。
那天大概是聶家這個小院子裏最熱鬧的一天,楚沅差點都沒擠進門。
前兩天老聶頭一拍大腿,就把那畫賣給了一個出價不菲的國畫收藏家,用他的話來說就是,那畫留在他這兒也沒什麽用,倒不如賣給會欣賞它的人。
楚沅一聲不吭,只是在交接的那天被迫跟着老聶頭對着攝像機職業假笑了一回。
老聶頭雖然嚴肅,平常說話也總是硬邦邦的,但是收到巨款的那天晚上,他就戴着他的老花鏡,點開楚沅的微信,十分大方地給她轉了幾萬塊錢,又給塗月滿也轉了幾萬。
楚沅原本還沒想好要怎麽處置那幅畫,就稀裏糊塗地被老聶頭給賣出去了……好像給李叔買狗糧的錢也夠了。
“他都有錢了,知道買手機換電視換洗衣機,那為什麽不幹脆換個房子?”楚沅把毛巾搭在肩上,她的頭發被自己揉搓成了雞窩也沒在意,她走到短廊那邊的石桌前倒了杯茶喝。
“……老聶頭泡茶就跟不心疼茶葉似的。”她只喝了一口就沒再喝,實在是又濃又苦。
“要真換房子,你舍得離開這兒啊?”塗月滿将盆裏的水倒了,回頭笑着看向楚沅。
楚沅望了望院子裏的花草盆栽,還有結滿花苞的樹,她一手撐着下巴,雖然沒說話,但心裏仔細一想,好像也的确是這樣。
學校已經開學了半個月,因為李綏真那幅《山溪鹿飲圖》的關系,楚沅和聶初文還上了電視新聞。
學校裏幾乎很多人都知道楚沅“一夜暴富”了。
但礙于之前的流言,班裏有些女生有時候會聚在一起偷偷談論她,但大家仍然會刻意避開她,也沒有什麽人跟她來往。
“她運氣也太好了,我聽說那幅畫可珍貴了呢,雖然新聞沒說具體賣了多少錢,但我覺得應該是不少……”
“肯定不少啊,我昨天可看見她手機了啊,就那個最火的牌子,還是最新款呢,少說也一萬多塊,我想要我爸說什麽都不給我買。”
“憑什麽呀,她不是殺人嫌疑犯嘛?聽說當時她十五歲吧?那個時候被送到福利院去,她這麽大的年齡了,身上又有不清不楚的事兒,竟然也有人願意收養她……”
楚沅走到教室外的時候,剛好聽到聚在靠牆的課桌那兒的幾個女生談論的這些話,玻璃窗半開着,所以她也聽得很清楚。
她手裏還端了杯熱奶茶,紙質的吸管軟掉之後,紙屑在她嘴裏有點怪味,不太舒服。
其中有一個女生不經意擡頭看見了窗外站着的楚沅,她頓時沒了聲音,又去推了推旁邊的人。
那兩個女生也擡頭,正好看見楚沅。
仍是那樣紮眼的羊毛卷,穿着和她們一樣深藍色的外套,裏頭是白色襯衣,領口還有藍色的蝴蝶領結,底下搭着藍色百褶裙。
她校服外套右側別着的校徽有點歪,底下清晰地印着她的名字,面對她們幾個的尴尬表情,她也沒說什麽話,收回目光就往前走進教室門口。
程佳意在走進校門的時候就看到楚沅了,但她沒有上前,只是默默地跟在後面,她當然也聽到了這幾個女生說話的聲音。
“佳意,你來啦?”其中有一個女生總跟她一起玩,看到她出現在窗外,就笑着喊了一聲。
程佳意抓着書包肩帶,看了她一眼。
她聽得出這女生的聲音,最刻薄的話,也是她說出口的。
就好像根本沒有聽到女生跟她打招呼似的,程佳意徑自走進教室裏,誰也沒看,摘下書包放進課桌裏,坐了下來。
那幾個女生面面相觑,臉色奇怪。
楚沅把軟掉的習吸管扔掉,也沒管教室裏有沒有人在看她,直接掀開蓋子喝了幾口,鹹甜的奶蓋味道濃厚,還有抹茶的清香。
只要不吃紙吸管,嘴裏就沒什麽怪味兒。
她在衣兜裏摸到了老聶頭給她新買的手機,她平時也沒太關注這些,雖然想着應該是不便宜,但也沒想到還真要一萬多塊錢。
大約是他之前在菜場給楚沅買二十塊的衣服被塗月滿抱怨了,他自己心裏也覺得不太對勁,所以這些天除了給家裏的電器換新,還自作主張地跟塗月滿去商場給她買了不少衣服。
那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老頭,楚沅一直都知道。
莫名笑了一聲,楚沅把手機放回衣兜裏,拿出練習冊來翻了翻,打算做會兒題。
上次期末考試雖然沒吊車尾,但也沒好到哪兒去,想起來老聶頭看到她成績單時臉黑的樣子,她覺得這學期自己是該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下午放學後,楚沅特地去了超市給李綏真的那只小黃狗再屯點狗糧,提了兩大袋,她又買了點零食泡面。
但晚上九點半那道光幕一出現,她探頭過去才發現那好像并沒有在地宮裏,于是她果斷擱下了最重的狗糧,只背着書包走了進去。
夜風吹着臉頰,江邊綠柳成蔭。
對岸高樓大廈間閃爍的霓虹燈影墜落在江水粼波之間,層層漣漪鋪展開來,映着融融夜色。
這裏,是榕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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