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影照走馬燈 認識你,是一件很開心的事……
路燈昏黃的光色照在寂靜河灘的碎石堆裏, 将自己渾身都包裹得很嚴實的男人緩了好一會兒,才有了力氣站起來。
心肺痛得劇烈,男人的步履已經有些踉跄, 雨勢越發急促, 打在他的衣帽上發出清晰的聲響。
他尋着路燈最明亮的方向,想要邁上石階, 走到公路上去。
可雨水打在傘檐的聲音越來越近,男人終于聽見, 他警惕地挺直脊背, 反射性地回頭。
一柄輕飄飄的紙傘從深沉的夜幕裏墜落下來, 男人的視線還沒從那傘上移開, 他的腰腹忽然遭受了巨大的沖擊力,他下意識躬起脊背的瞬間, 整個人已經被迫飛出去,摔在滿是碎石的淺水灘。
男人痛得蜷縮起身體,他勉強擡頭, 正看見那燈影最暗處,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立着兩抹身影。
一個是擁有一頭紮眼的卷發, 看着年紀很輕的女孩兒, 而另一個則是穿着古代的衣袍, 錦帶束發的年輕男人。
他當然認得那個女孩兒是誰, 但他還從來沒有見過她身邊的那個年輕男人。
“楚沅。”魏昭靈只随意地輕瞥他一眼, 便喚了一聲身旁人的名字。
楚沅應了一聲, 踩着碎石慢慢地走到半個身子都已經浸在水裏的那個男人的面前去, 口罩遮掩住了他的面容,楚沅看着他的眼睛,“你認識我, 對吧?”
男人用一雙陰冷的眼睛看着她,卻并不肯開口說話。
楚沅從衣兜裏掏出見雪按下花瓣,銀絲飛出的剎那,那片墜在末端的雪花嵌進了泥沙裏,銀絲在雨幕裏割斷一顆又一顆從天空中落下來的雨滴,點綴出縷縷的寒光。
她将見雪網上一扯,藏在其間的銀絲顯露更多,她将其橫在這個陌生男人的脖頸前,又伸手扯下他的口罩。
竟然是個絡腮胡,一臉橫肉,兇相畢露。
“小胡子長得還挺別致。”楚沅故意把銀絲再往他頸間移得更近了些,她臉上也再沒有什麽笑容,“誰讓你來的?”
男人咬緊牙關,仍然不肯吐露一個字。
“不願意說啊?”楚沅握緊了見雪,銀絲一寸寸纏繞上男人的手臂,就像他的影子用一把水果刀劃開聶初文手臂的皮肉一般,銀絲輕觸男人的皮膚,就已經割開一道又一道的血痕,纏得再緊些,便嵌進了血肉裏,幾乎就要輕易地割斷他的骨頭。
男人再也沒有辦法忍受這種痛,他終于開始痛苦地喊叫起來,可這寂冷的河灘,陰暗濕潤的角落,根本沒有什麽人能夠聽到他的聲音。
楚沅的手有點細微的發顫,也許她還是習慣不了這種血腥的味道,也讨厭看這個男人醜陋扭曲的面容,但是想起聶初文和塗月滿,她就有滿心的怒火,刺激得她無法保持冷靜。
可男人卻忽然露出詭異的笑容,下一秒,他的周身開始有一種暗色的氣流湧動。
魏昭靈神色一凜,迅速上前抓住楚沅的手,拉着她飛身後退,他一揮袖,那落在地上的紙傘便好似乘風而起,适時擋在他們身前。
幾乎是紙傘遮擋視線的剎那,楚沅聽到了“砰”的爆炸聲,月白的紙傘上濺了星星點點的紅。
仍是這樣潮濕的空氣,卻又有血霧漸漸彌漫開來,一時間血腥的味道越發濃重。
紙傘落在地上,而剛才狼狽地躺在淺灘邊的那個男人已經沒了蹤影,只餘下一團漂浮在水面的詭秘流火,一點點地順着血腥蔓延過來,火舌舔舐着那柄紙傘,無懼這毫不停歇的雨勢,燃燒成更熾烈的火焰。
“他這是……爆炸了?”楚沅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話音才落,她就開始反胃。
空氣裏還有皮肉燒焦的味道,摻着血腥味,也讓魏昭靈有些難以忍受,他轉過身,率先往臺階上走去。
楚沅見狀,也連忙跟了上去。
“像他這樣的人,你問不出什麽也很正常。”雨勢有減小的趨勢,沒有了紙傘遮擋,魏昭靈的頭發,臉龐和衣衫都已經沾染了不少水漬,可他卻毫不在意,仍同她沿着河堤往前走。
楚沅聽見了他的話,卻還是垂着頭默默地走着。
魏昭靈也許是察覺到了她的異樣,于是他停下來,側身看向她,“你在害怕?”
楚沅搖了搖頭,“沒……”
她說着伸手摸了摸綁着錦帶的那只手腕,又回頭去看那片河灘,路燈的光根本照不到剛剛那個男人的軀體徹底爆炸的地方,她又開口說,“像那個人一樣在暗地裏窺視我的,也許還有很多人,如果只是我自己,我其實并不害怕,畢竟跟着你們這段日子我什麽都也見過了,但我怕他們傷害我爺爺奶奶……”
“他們是很好的人,這兩年多也是真心待我的,我不希望因為我而讓他們這後半輩子不得安寧。”
即便塗月滿和聶初文是因為魇生花進入了她的身體才收養了她,即便他們對她有所隐瞞,但楚沅能夠感受得到,他們對她的好是真心的。
她的父親楚致光臨終前原本是将她交給了她早逝的母親的妹妹,她的姨母來照顧,作為答謝,楚致光還把部分遺産交給了她的姨母。
但在楚沅深陷殺人案的那時候,她的姨母就已經悄無聲息地收拾好一切,帶着她自己的女兒離開了春城,也帶走了楚致光給她的報酬。
連楚沅的辯護律師,都是葉铮找的。
後來法院宣判楚沅無罪釋放後,因為葉铮出任務不在春城,她就被送到了福利院。
在福利院裏,十歲以上的孩子是很少會有人收養的,何況楚沅已經十五歲。
但楚沅記得那個薄霧微籠的清晨,她坐在福利院的長椅上發呆,而那對老夫妻在人群裏遙遙一望,一看見她,就相互攙扶着走到了她的面前來,擋住了她眼前的陽光。
他們沖她和善地笑。
明明那個雨夜,她看到過他們的身影,也知道是他們把她送進醫院裏的,但那時,她卻故意裝作什麽也不知道,只是對他們笑。
他們對她很重要。
從她離開福利院的那一天起就已經很重要。
因為當她開始發現自己無家可歸的時候,是他們重新給了她一個新的家。
“魏昭靈,我真的很喜歡我現在的這個家,我不想有任何人破壞它,”楚沅在雨幕裏望着他的臉,那雙眼眸清澈又堅定,“我一定要變得像你一樣厲害。”
路燈的光線裏,雨霧朦胧又濕潤,魏昭靈看見她的臉頰上貼了一縷淺發,他盯着她片刻,竟下意識地想伸手去替她撥開,可才輕擡起手,他卻又停滞下來。
“雖然我以前是挺不情願面對這些的,但是我現在又覺得這應該也是一種幸運吧?”楚沅沒有發現他的異樣,仍然自顧自地在同他說話,她說着又沖他笑了一下,“能認識你,是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情,也是很開心的事情。”
此刻的她,就像那個雪夜,他殺了那兩個男人,轉身離開後,回頭卻看見她在茫茫雪色裏向他跑來,還朝着他笑。
魏昭靈這一生見過諸多世态,他将太多的時間與精力都花在了血腥殺伐裏,也從來都沒有人告訴過他,此時此刻,他該怎樣面對這樣一個姑娘的目光,又該如何回應她這般不知矜持的話語。
他怔怔地看她,一時失語。
“哎我怎麽忘了,你身體不好,不能這麽淋雨。”楚沅看見水珠順着他的下颌滑落下來,她一拍腦袋,一時有些懊惱,随後連忙拉住他的手,“快,我們趕緊找個能避雨的地方,你先回去吧今晚,我等會兒自己回。”
她不知道,被動地跟着她往前走的魏昭靈此刻正垂着眼睛,在看她握着他手腕的那只手。
有種不知名的情緒在他心頭泛起波瀾,令他在此刻更有些無所适從。
魏昭靈向來寡言,但大多數的時候都是他懶得搭理人,他也許從沒試過像今夜這樣,不知道自己究竟該說些什麽。
在無人的橋洞底下,楚沅看着那道金色的光幕顯現,可魏昭靈走到那光幕面前,卻不知怎的,回頭看了她一眼。
楚沅朝他招手,魏昭靈側過臉不再看她,那張沾染了不少水澤的蒼白面容上再度恢複清冷淡薄的神情,他擡步走入光幕裏。
楚沅看着光幕消失,又忽然覺得鼻子有點癢,她憋不住打了個噴嚏。
轉身離開橋洞,但楚沅卻并沒有立即回家,她在路邊擋了輛出租車,直接到了簡家。
在去河灘的路上,魏昭靈告訴過她,那影子雖然不是簡家搗的鬼,但簡春梧那個老頭的确在她身上留了追蹤的術法。
所以此刻,楚沅站在簡家樓下,仔細分辨了一下不遠處那些窗戶裏透出來的異能氣息。
她的目光最終鎖定在左側三樓的一個窗戶。
那應該就是簡春梧的房間了。
楚沅吸了吸鼻子,慢悠悠地從衣兜裏掏出見雪,按下花瓣,銀絲迅速飛出去,銀質雪花精準地擊破了那扇窗,銀絲一再探進去,從下往上,直接将房間內的那架實木床從中間給劈成了兩半。
已經陷在睡夢中的簡春梧被忽然的塌陷給驚醒,他的老腰明顯發出脆響,他瞪大一雙渾濁的眼睛,突如其來的疼痛弄得他胡子都在發顫。
這動靜并不小,住在隔壁的簡玉清還在熬夜打游戲,忽然聽見這聲響,他就趕緊跑過來,一打開門就傻眼了,“……爺爺,您的床怎麽成兩半啦?”
簡春梧狼狽地扶着腰,轉頭時便看見已經碎裂的玻璃窗。
他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他那天沒看出來,那個女孩兒脾氣倒是不小。
“傻站在那兒做什麽?還不快來扶我!”簡春梧回頭看見簡玉清還杵在那兒一副要笑不敢笑的樣子,臉色就變得更鐵青了些。
楚沅看見簡家別墅裏亮起一盞又一盞的燈,她才雙手插在衣兜裏,轉身邁着輕快的步子離開。
與此同時,遠在另一方世界的榕城皇宮裏,穿着藍色睡袍的年輕男人手裏端着一只玻璃杯,立在長廊裏。
長廊外,是宮人還來不及掃除的積雪,而他衣衫單薄,卻分毫不覺得冷一般,甚至他手裏的玻璃杯壁還覆着一層冷霧,裏面還放着幾塊冰。
他身後的圓桌上擺着一盞走馬燈。
每一面都雕刻了不同人的身影,裏面的燈火照着走馬燈來回慢慢地旋轉,于是便一面又一面地投放出那些輪廓不清,卻舉止各異的人影。
直到燈火再也照不出其中一面的影子,男人終于回頭,像是頗有些詫異地打量了那走馬燈一眼。
“文清,看來,何業平是死了。”男人溫潤的眉眼裏似乎流露出幾分遺憾之色。
一直立在廊椅旁的闫文清聞聲便也不由地看了那走馬燈一眼,他皺起眉頭,“陛下,看來這個楚沅,很不一般。”
鄭玄離喝了口水,将玻璃杯随手放在一旁,才去看一直捏在雙指間的那張照片。
照片上是一個年輕女孩兒。
她有着一頭天然羊毛卷,長着一張小圓臉,單眼皮,眼睛的形狀也圓圓的,穿着深藍色的學校制服,正彎起眼睛在笑。
“是很不一般。”鄭玄離忽而輕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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