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陶瓷厭勝錢 和瘋子講道理是最沒趣的事……
原本打算是去吃飯的, 楚沅也沒來得及,她和魏昭靈一路跟着王雨娴回了家。
王雨娴坐在客廳裏發呆,楚沅在外面的小花園裏透過落地窗看了一眼她的背影, “她身上能有什麽東西啊?我沒有感受到什麽異能的氣息啊。”
“不是異能, 倒是跟巫術沾點邊。”魏昭靈的語氣平淡,一雙眼睛黑沉沉的。
他牽起楚沅的手走進客廳裏, 呆坐在沙發上的王雨娴才聽到身後越來越近的腳步聲,還沒回頭, 便有一縷細絲般的流光滲入她的眉心, 她什麽都來不及想, 直接昏迷過去。
楚沅看見王雨娴倒在沙發背上, 便松開魏昭靈的手,走上前去打開了王雨娴的包, 在裏面翻找了一下,才摸出來一枚陶瓷的物件。
王雨娴的包裏除了手機、錢包和一些零零碎碎的東西之外,便是這枚陶瓷做的錢幣模樣的物件最惹人注目。
那錢幣是镂空的, 上面镌刻的是一個人的模樣,而這個人的身體又被烈火困住, 脖頸間還有一條緊束的繩子, 那繩子很緊, 于是那人的臉就被镌刻得十分扭曲, 甚至吐出了長舌。
怎麽看, 這陶瓷錢幣上的圖案都顯得詭異滲人, 上面還有四個字, 可那卻是楚沅看不懂的篆體。
“你認識嗎?”楚沅把那枚陶瓷錢幣遞到魏昭靈眼前。
“不得好死。”
魏昭靈只看一眼,便輕飄飄地吐露出四個字。
楚沅越發覺得陰森恐怖,險些沒握住那枚錢幣, 她不由地問:“這到底是個什麽東西啊?”
“厭勝錢。”
魏昭靈将她手中的陶瓷錢幣接過來,随意打量了幾眼,便又道:“厭勝錢可以趨吉辟邪,也可以詛咒壓制,很顯然,這枚厭勝錢便是用來詛咒他人的。”
“詛咒?”
楚沅覺得自己後脊骨都有點發涼,她再将那枚陶瓷的厭勝錢看了一眼,“這玩意真的能咒死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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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可以,但這枚還夠不上咒死人的程度,但被詛咒的人也不會太好過。”魏昭靈仿佛是對這枚陶瓷幣來了點興趣,“這種陶瓷做的厭勝錢并不常見,也還算稀奇。”
“那她明明是個普通人,怎麽還會有這樣的東西啊?”楚沅又看向沙發上昏迷過去的王雨娴。
“問問她,不就知道了?”魏昭靈将那枚厭勝錢收入掌中,随後便在一旁的單人沙發上坐下來。
楚沅看到王雨娴眉心的光痕散去,緊接着她眼皮動了動,悠悠轉醒。
“楚沅?”王雨娴睜開眼睛最先看見楚沅,她又一瞬驚愕,随即又看到一個陌生的年輕男人坐在對面的沙發上,手指間還把玩着一枚陶瓷的錢幣。
她一驚,反射性地去看自己的包,随即她便瞪起眼睛,嗓音變得尖刻起來:“快把我的東西還給我!”
“你們這是擅闖民宅,我要報警!”她往包裏伸手,要拿手機。
“王阿姨,別這麽激動。”
楚沅在她拿出手機的瞬間就奪了過來,又沖她笑了一下,“我們沒什麽意思,就是你這枚陶瓷幣挺特別的,想問問你在哪兒買的。”
與此同時,王雨娴發現自己身上宛如纏了細絲一般,根本再動彈不得,她內心的恐懼擴大,可這偌大的別墅只有她一個人,也沒有任何人能夠救她。
一時間,王雨娴抿緊嘴唇,再說不出一句話來。
“王阿姨,你為什麽那麽肯定你女兒程佳意不是自殺的?”楚沅一直盯着她的臉,“網上聲讨你的輿論那麽大,可你卻偏要往那些媒體的鏡頭裏鑽,偏要制造話題讓自己陷在輿論中心,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你的身上,”
楚沅說着,一雙眼睛便看向了王雨娴背後不遠處的置物架,“你家裏的攝像頭也有點多啊,你是在怕什麽?還是說,你在等什麽人?”
王雨娴家裏藏着太多的針孔攝像頭,僅這麽一會兒的時間,楚沅就發現了好幾個。
而聽見楚沅的這番話,王雨娴臉上的神情變了幾變,但她從來都讨厭面前這個女孩兒,“我憑什麽告訴你啊?楚沅,我是沒想到啊,原來你還真是個不簡單的人,怪不得之前那樁命案落在你身上,警察卻又遲遲找不到兇手,你本來就有能夠逍遙法外的能耐啊……我早就跟佳意說過,讓她不要跟你這個殺人嫌疑犯來往,她不聽,她不肯聽!”
一提起程佳意,王雨娴便變得更加激動起來,不過只是幾個月的時間,這個原來打扮入時,精致漂亮的女人現在不但蒼老了許多,臉上還難掩松弛疲态。
楚沅聽着王雨娴的聲音就跟聽蚊子嗡嗡叫似的,她掏了掏耳朵根本沒放心上,但還沒開口講話,那邊魏昭靈掌中流光頓起,如一只無形的手一般瞬間掐住了王雨娴的脖頸。
尖銳的冰刺散着縷縷的寒氣,就懸在王雨娴的眼前,頓時吓得她還沒罵出來的話一下子卡在嗓子眼裏。
“讓你說話,不是說些沒用的廢話。”
魏昭靈站起來,揮開茶幾上的那些東西,坐了下去,長腿交疊時,他将那枚陶瓷的厭勝錢扔出去,準确地投進了擺在另一邊的玻璃魚缸裏。
那厭勝錢帶着陶瓷瑩潤柔白的釉感,上面青藍筆觸勾描出的卻是詭秘到令人頭皮發麻的圖案,在入水的剎那,竟有殷紅如血液般的顏色從中鋪散出來,原本活潑的金魚在一瞬之間翻了肚皮,死在水裏。
“還以為你自己有多幹淨?一口一個殺人犯,到底誰的手上才沾了命債?”魏昭靈輕笑了一聲,看向王雨娴,他那雙鳳眼裏帶着分明的嘲弄。
王雨娴無端地害怕眼前的這個年輕男人,身上的汗毛一寸一寸倒豎起來,她嘴唇顫抖,連面部的肌肉都在細微地抖動。
魏昭靈面無表情,可鎖住王雨娴脖頸的流光卻驟然收得更緊,令她的面色發脹,泛着些紫色,無論她怎麽掙紮,都掙脫不開。
“王阿姨,無論你怎麽看我,我都無所謂,因為我看你也挺不順眼的,但是有一件事至少我們是一致的,我想查清殺害程佳意的兇手,我看你也挺想的。”楚沅看王雨娴脖頸間的流光松懈了一些,便開口說道。
王雨娴猛烈地咳嗽了好一陣,一雙眼睛幾乎憋出淚花來,她聽見楚沅的聲音,朦胧間擡眼看她。
自己的身體仍然無法動彈,脖頸間也因為那無形的桎梏而生生泛疼,喉嚨像是被刀割過似的,王雨娴起初還是不肯說話,但對上魏昭靈那雙漆黑陰郁的眼瞳,她還是不由地打了一個寒顫,最終顫抖地開了口:“那是厭勝錢,是我去求的。”
“我原本以為我女兒是被我逼死的,只是後來警方交給了我一些佳意的遺物,那裏面有一顆雪花楹的玉扣,這世上,我只在一個地方看到過雪花楹。”
楚沅只見過藍花楹,紅花楹,還從來沒有見過什麽雪花楹,她不由問,“你在哪兒看到的?”
“不知道,”
王雨娴搖了搖頭,此刻她仿佛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不再那麽尖刻激憤,反而多了些平靜,“我在那兒住了五年,卻像個被關在籠子裏的鳥一樣,我不知道外面是什麽樣的,後來我出來,也是被蒙着眼睛送出來的。”
那裏的深宅高樓帶着一種經年沉澱的腐朽木味,重重木樓堆砌包圍形成一個或四方,或圓滿的天井,所有的光只依仗那井口投射下來,卻越發襯得那些高樓的屋檐顯得漆黑又空洞。
鬥拱雕刻出神神鬼鬼各種各樣的臉,在那樣的光線裏,就更像是吃人的鬼蟄伏在梁上,時時刻刻都能化作巨大的身形,從上面一躍而下,張開血盆大口将她吞噬其間。
“和前夫離婚前,我一直住在那裏面,那不是個普通人能待的地方,我以為他願意送我出來,至少還是留着些良心在的,可是,”
王雨娴憋紅的眼眶裏不斷有淚珠一顆又一顆地砸下來,仿佛是觸及到了那段她曾經最想忘記的可怕記憶,她渾身都止不住地發抖,嗓音也變得有些嘶啞:“可是他竟然自己的親生骨肉都殺……”
楚沅一時呆住,她怎麽也沒想到事情竟然會是這樣一個走向。
她以前沒怎麽聽程佳意提起過她的父親,好像從楚沅認識她的那時候起,她就已經是一個單親家庭的孩子。
對于父親,程佳意也沒有什麽印象,她說她母親不願意提,她也不敢問。
“你确定嗎?真的是你前夫做的?”楚沅問道。
“除了他們家,沒有人會有雪花楹的玉扣,”王雨娴雖然不知道那玉扣的用途到底是什麽,可她很确定,那東西只是他們家才有的,“我只是個普通人,我只能把事情鬧大,讓世家裏的那些人都看看,他們那裏頭到底出了什麽樣的畜生……我只有一直往大家的視線裏鑽,才能多活一些時候,用這厭勝錢,把那個黑心肝的畜生引到我面前來。”
然後親口問問他,為什麽要殺了自己的女兒。
“可你也不能為了這個,去害別人的命啊,那厭勝錢上沾着人血,你整天帶在身上你都不會覺得良心不安嗎?”楚沅當然明白那瓷白的厭勝錢在水裏散出的血氣代表着什麽。
“我管不了那麽多了,”
王雨娴竟然變得越發的冷靜,她臉上沒有絲毫的愧疚,反倒有些麻木,“反正我什麽都沒有了,活也是活不長的,一命還一命吧。”
楚沅皺起眉,卻被身旁的魏昭靈按住了手背,随後她便看見一道光色浸入王雨娴的眉心,她再度昏迷了過去。
“和瘋子講道理是最沒趣的事,”魏昭靈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我們先幫她一把,把她想等的人引來。”
楚沅點了點頭,看魏昭靈一伸手便令那落在魚缸裏的厭勝錢突破水波,落到他掌中,淡色的流光将厭勝錢包裹得徹底,随後又消弭無痕。
“用一條人命灌注的力量終歸還是薄弱的,這樣才是最好。”魏昭靈終于滿意,随後便将那厭勝錢扔到王雨娴的身上,他雙雙眼微彎,用素淨的帕子擦幹淨了手,才牽起楚沅的手,對她道:“走吧,去吃飯。”
走出王雨娴的家,楚沅和魏昭靈打車去了一家春城有名的餐廳,裏面的中式餐據說做得很不錯,但楚沅一直也沒嘗過。
“我們今晚還走嗎?”楚沅一邊夾菜,一邊問。
魏昭靈舀了一碗湯放到楚沅手邊,“若走了,不就看不成今晚的好戲了?”
楚沅捏着湯匙,喝了口湯,“你确定那個人今晚一定會來嗎?”
“來不來的,得看那女人的本事。”魏昭靈咳嗽幾聲,面上明明已經有了些倦怠之色,神情卻還算愉悅。
“那吃完我們先回家一趟吧。”楚沅道。
“做什麽?”魏昭靈擡眼看她。
“給你熬碗藥喝,不然你總咳嗽。”楚沅記得自己上回就在李綏真那兒拿了幾包中藥回來。
魏昭靈眉心一跳,薄唇微抿。
“小孩子才耍賴不喝藥,你是夜闌王,勇敢點行不行?”楚沅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樣,說出的話卻十分揶揄。
魏昭靈盯她片刻,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麽,他笑了一聲,嗓音輕輕慢慢的,帶着些漫不經意,“好啊。”
“……”楚沅忽然感覺有點不太好。
她莫名想到了在留仙鎮的那個旅館裏,他捏着她的下巴把她花力氣熬給他的湯藥都灌進了她的嘴裏。
兩個人吃晚飯走出餐廳時,外面天色已經變得濃黑,人行道旁的路燈早已亮起,但此刻的夜風吹在人的身上卻還帶着些熱烘烘的氣息。
“來了。”
魏昭靈牽着楚沅的手才往前走了幾步,便忽然一頓,帽檐下的那雙鳳眼猶帶淺淡的笑意。
與此同時,
王雨娴家中所有的燈泡盡數碎裂,光線變得無比昏暗,只有落地窗外投射進來的銀白光芒才隐約照見一抹朦胧的影子。
王雨娴卻仍端端地坐在沙發上,手裏還托着一本她曾經出版的童話書,室內的光線已經不能讓她看清紙頁上的字跡,可她的眼睛卻還直勾勾地盯着手裏的書。
“你來了?”
她驀地開口,聲音沒有絲毫起伏,冷冰冰的像個靠程序運轉的機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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